风波鉴(26)苏州公子

祝东楼死死的盯着脚下的地面,半晌才不情不愿的开口:“我不是《风波鉴》的笔者,我也不是那该死的‘落魄书生’。”

沈白哼笑了一声,慢慢的站起身来,他走了几步又微微的停下来:“那么敢问祝公子这《风波鉴》的笔者‘落魄书生’究竟是何人呢?”

祝东楼恶狠狠道:“陈言,陈言!”他这般的咬牙启齿,仿佛这‘陈言’二字将他的一切都摧毁了般。

“陈言?”沈白又哼笑了一声:“陈言,苏州人,今年二十三岁,出身书香门第,只不过到了他父亲这一代因为好赌,已是输的倾家**产、家徒四壁。陈言自幼聪颖,无论是吟诗作对,还是论辩文章都是极为出群,可是他这人狂慢清高,不屑与人为伍,所以在苏州才子圈中虽然极为出名,但是朋友却少的很。今届春闱是陈言第二次应考,陈言第一次应试中,无论是第一考的四书经义,还是第三考的经史策五道都是名列前茅,只独独可惜了那第二考的试论一题,他竟然口出狂言道:当今皇上重道轻德,任用道士为官,偏宠奸佞、打压忠良,长此以往,必将天下大乱、妖孽横行……那还是三年前的事了,本来这样大逆不道的言论,别说是做官,恐怕性命都要不保,不过他运气不错,当年的主考官厉奉元厉大人怜其才学将此事压了下去,最后不过是轰出考场、遣回原籍而已……不过没想到这陈言倒是有毅力,三年之后卷土重来了,还有幸和祝大公子同分一考组,真是可喜可贺呀!”

祝东楼惊讶的抬起头看向沈白,却见那一直低调文雅的沈大人此刻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祝公子,沈白如今虽然只是个七品小官,可是毕竟是朝廷钦赐的朝廷命官,再加上京城中的故人帮忙,想要查个各地卷宗或者生员存档的还是易如反掌的,苏州府的春闱考生名录虽然来的迟了些,可是贵在十分详尽,怎么祝公子还需要沈某继续说下去吗?”

祝东楼皱紧眉头:“就算《风波鉴》不是本公子写的又如何?是那陈言所写又如何?本公子帮他印版出书,他该感激我才是,否则凭他一介酸儒毫无人脉,别说出书成册,恐怕看都没人看,他不谢我一声伯乐,反倒怨恨与我,实在是不识抬举!”

却听有人悠然道:“倘若真是如此,那陈言实在是不识抬举,祝公子也确实委屈……”只见一青衫人影慢吞吞的走出了大堂左手边的帷幕,这面目看起来呆里呆气的书生不是陆元青是谁?

祝东楼讶异的看了看此人,又见沈白一脸不以为意的神情,竟不觉恼怒起来:“我是有功名在身的人,如今案情未明,沈大人竟叫了这么个没有身份的师爷前来羞辱我不成?”

沈白闻言还未答言,却听陆元青奇道:“人必自辱而后人才能辱之,又怎来在下侮辱祝大公子的道理呢?”

“你!”祝东楼一时间怒不可撤,却又不知该如何发作,只是恶狠狠的瞪着陆元青,可是被瞪着的某人却似无知无觉般地继续说道:“祝公子还是先别急着生气吧?那狂书生陈言呕心沥血写成的这本《风波鉴》被祝公子这般的占为己有也就罢了,可偏偏祝公子还为了某些原因把这本书篡改成了一本**艳之书,也难怪这落魄书生就算是做了鬼也要继续纠缠祝公子了。”

“你胡说八道!”祝东楼一时间也分不清是惊是怒:“什么鬼不鬼的,别想拿来糊弄本公子!那陈言活着时我尚且不怕,他都死了我就更不怕了!”

沈白闻言却猛的一拍桌案:“大胆的祝东楼!还不把怎么迫害杀死陈言之举如实的一一道来!”

祝东楼被沈白的突然之举吓了一跳,微微一愣刚想开口,却听那姓陆的师爷慢吞吞道:“敢问祝公子又怎知那陈言已经死了呢?连我等都在猜测这陈言究竟是生是死,没想到祝公子却能这般未卜先知,实在是令人佩服的很呐!”

祝东楼至此时才明白这个姓陆的师爷刚刚是在耍他,他竟然一直小看了此人!只可惜他明白过来的似是有些迟了。

他后退了两步,好像这样就能躲开陆元青的逼问,可是那絮絮叨叨的声音依然环绕耳畔:“今年春闱之考,祝公子与那位苏州公子陈言有幸同在一个考组之内,当然还有另外几位考子有幸能在此次春闱中与祝公子结识,比如说王佐、张昭、肖长富,至此在这一考组中所有喜中贡士之人竟然都凑齐了,这是有多么巧合啊……而在下从来不信世上有这般巧合的事情,而又因为这几人都牵涉到了这《风波鉴》一案当中,所以在下就不嫌麻烦的顺道查了一下这几位喜中贡士之人的才学、操守、家世等等,然后在下就发现了一些很有趣的地方。”

陆元青微微一顿笑道:“王佐,郑州人,家中是做瓷器生意的,此人是家中的独子,正妻没有,妾倒有十几个,别说什么才学,连大字都不识几个,此人能在今届春闱喜中贡士,实乃祖坟冒了青烟的缘故;张昭,饶州人,今年已经三十岁了,之前是屡试不第,今年春闱却有这般惊人之成绩,也实在是很突然,或许是因为他结实了祝公子的缘故吧,对了,此人家中良田不少,是个地地道道的土财主;肖长富,扬州人,他老爹经营着半个扬州的绸缎生意,可算是富甲一方,跺跺脚也能震一震的人物,只可惜士农工商,商人虽然过的日子逍遥,可惜总没有书香门第听起来有脸面,所以这位肖老爷一直扬言要为他的儿子捐个官,可惜一直苦无门路,但是今届春闱这位肖公子有幸结识了祝公子,算是他的官运到了……”

说到这里,陆元青微微一顿对着祝东楼悠然一笑:“最后嘛,就轮到你了,祝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