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鉴(13)席间暗涌
邵鹰闻言慢慢收回了搭在陆元青肩膀上的手,凝神仔细的打量了他一番,他的凝视专注认真,令陆元青又疑惑的折回目光:“邵铺头,还有何指教吗?”
邵鹰微微撤回观察陆元青的视线,许久才自嘲一笑:“怪了,刚刚有那么一瞬间,老子竟然会觉得你像他,笑话!”
陆元青微微静默,才道:“他?他是谁?”
邵鹰满不在乎道:“他是老子这辈子真心佩服的人,怎么你有意见?”
陆元青微感兴趣:“能让邵捕头真心佩服之人必是很了不起之人了?”
邵鹰出口的话冲到不行:“佩服又如何?还不是死了……笨得很……我更笨!直到他死了很久之后,才知道他死了!才知道他也许不是他,是她?”
陆元青一头雾水,尴尬笑道:“在下才疏学浅的很,听不明白。”
邵鹰闻言一推陆元青的肩头,见他止不住后退了几步,便愤愤道:“老子是被雨淋了,才觉得你竟然……”
邵鹰看着陆元青小心翼翼揉肩的动作,又是嘲讽一笑:“他无论是这里”,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头,“还是这里”,又晃了晃自己手中的刀:“都胜强老子许多,老子真心佩服他……你这书呆的软样子,真没法看,我是瞎了眼才会产生错觉。”
陆元青无缘无故又被邵鹰一顿“数落”,心里着实有些冤,但是本着和气相处之道,他还是沉默是金的闭上了嘴。
沈白见二人磨磨蹭蹭不肯上前,便回头问道:“元青、邵鹰还不进府?”
二人皆静默不语,只是快步随着沈白进了祝府。
初见祝东楼,陆元青微觉失望,本以为以这位祝大公子之名声在外,怎么都是一副纵欲过度、脑满肠肥的样子,可惜祝东楼其人不但行谈机敏而且颇为好客:“沈大人,本该东楼亲自拜见大人的,只是如今因为《风波鉴》一书……似有不便,东楼贸然前往,怕为大人引来非议啊。”
沈白闻言心底暗自盘算,祝东楼明知他的来意,却根本没有回避《风波鉴》一事,甚至还主动提起,可见此人城府颇深,不好应付。所以沈白也应酬的打着官腔:“祝公子客气了,沈某本来就有事情想要请教祝公子,公子主动邀约,沈某岂会不来?”
祝东楼一脸受宠若惊的笑:“沈大人万万不要如此客气,沈大人能莅临东楼小宅做客,东楼求之不得啊求之不得,来人,摆宴!”
望着一盘一盘的珍馐美味上桌,沈白却在心底不住的冷笑,好个祝东楼,好个祝府!正所谓天高皇帝远,这祝府餐桌上的有些“奇珍异兽”恐怕是当今圣上也未曾见过吧?
陆元青看着一道道“油光欲滴”的菜色,只觉得一阵反胃,心中暗想这祝公子是宴客呢?还是趁机想给沈大人一点下马威看看呢?财大气粗啊财大气粗,只可惜他小看了沈白啊!想到这陆元青心底暗笑,只是不知沈白在京师重地又是个什么“做派”?贵公子之流啊,是不是也与这祝大公子“表现”的不相伯仲呢?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想韬光养晦不做一点点让步和妥协,又能如何呢?
坐在一张桌子上应酬寒暄,几个人却是心机暗藏,只可惜都隔着一副臭皮囊,谁也见不到谁的真心而已!
见祝东楼主动将话题引到了《风波鉴》一事之上,沈白自也是打蛇随棍上,矜持一笑:“这《风波鉴》一书如今是大大的有名气啊,听刚刚祝公子的意思,这书似是出自函意坊?”
祝东楼赔笑道:“沈大人所言正是啊,所以刚刚祝某才说不好登门前去拜见大人啊,大人这几日似乎是举全县之力征缴《风波鉴》一书,东楼斗胆敢问大人为何啊?”
他这话说的客气,实则暗含机锋。沈白心底不悦,但是面上滴水不漏,依然有礼的笑着:“在回答祝公子的问题之前,沈某有一事不明想当面请教。”
“不敢不敢,沈大人吩咐就是。”这祝东楼恭谨的对答如流。
沈白轻轻划了一圈面前酒盏的边缘,状似不经意道:“敢问这《风波鉴》的笔者落魄书生可与祝公子相熟?”
祝东楼闻言哈哈一笑,才拱手汗颜道:“大人莫笑,这《风波鉴》一书实乃东楼拙作啊。”
“咳咳咳”,闻听此言陆元青止不住的咳起来。唉,好容易从众多油腻腻的菜色中挑起了一颗虾球,刚刚放进嘴里还未咀嚼,就被祝东楼这句“剖白”惊得张大了嘴,虾球不大,顺势滑进了陆元青的喉咙中,引得他一阵剧咳。
沈白被他滑稽的样子逗得忍俊不禁,为顾及自己“大人”的形象,忍笑辛苦的轻遮额头低下头。
祝东楼却是微有不悦的问道:“沈大人,这位是?”沈白的面子他会给,但是旁人嘛,他祝东楼还会顾及吗?
陆元青见自己人前失礼,极为尴尬的一笑:“祝公子,陆某失礼了。”一边说一边还微微轻捶胸口,似是想把卡住的虾球解救出来。
沈白忍住笑,出言解释:“这位是本官的师爷,姓陆。”
沈白没有说陆什么,祝东楼也没有知晓的兴趣,他略微鄙夷的扫了眼陆元青那显然没有见过世面的一脸呆相,鼻间微微哼了一声。
陆元青见状更是尴尬,看样子是想站起来拱手赔礼,可是却手忙脚乱的掀翻了面前的杯盏,一杯酒一点没糟践,顺着桌面全部滚上了陆元青略旧的青袍之上,并“写意”的在他的胸前画了一张大大的地图。
至此桌上彻底的尴尬了,陆元青无措的站起身来,深施一揖:“陆某今夜实在唐突的很,扰了二位的雅兴……”他又对沈白拱手施礼:“大人,这衣服……请大人允许我暂退整理一下。”
一旁的祝东楼作为主人只得道:“如云,伺候陆师爷更衣。”
沈白闻言眉毛微挑:“如此,让玉棠陪元青去吧。”言罢对宋玉棠微微示意。
宋玉棠正从旁边看笑话,见沈白吩咐,只得怏怏的站起身来,正要去拉陆元青,却听陆元青谦和的推辞:“宋护卫还是留在大人身边为好……在下去去就回。”一边说一边慢慢的退出了酒席。
邵鹰见状心底一笑,立刻起身也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道:“大人,我陪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