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鉴(1)奇书问世

又是一日清晨,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享受着铺在身上的晨辉,陆元青和沈白惬意的端坐在“天香楼”的二楼,二人临窗对坐,一人面前一碗“桃花冷淘面”。

沈白静静的吃完后,赞道:“元青推荐的这面确实不俗,闻之清香扑鼻,食之滑爽可口,最重要的是,除了这里,别家吃不到。不得不说,天香楼的石老板确实是个做生意的精明人。”

今日沈白难得空闲,旧事重提,邀了陆元青带他转转汴城。因为起得早,二人都没有用早饭,路过天香楼时,看到楼前红纸黑字写得清楚:喜食桃花冷淘面者,请月底之前入楼,节令食物,过期不候。

沈白当时还很诧异:“节令食物,过期不候?这天香楼好大的口气!”

陆元青却是暗笑在心底:桃花花期有限,想必石白佳是想在花落结果之前再大大的赚上一笔吧?

不过这别出心裁的招揽生意的手段,倒是勾起了沈白的兴趣,那日听陆元青提起这“桃花冷淘面”的时候,就已心生向往,奈何那时案子缠身,脱不得闲,如今路过“天香楼”,实在不想错过,所以拉了陆元青,入了这“天香楼”。

晨起的人还不算多,所以坐在这“天香楼”临街的二楼,迎着徐送的微风,感受着满口桃花的清韵余香,实在是闲逸的很,也怪不得沈白会如此大赞,所以陆元青闻言只是微微一笑,慢慢的扭头看向临街的景致。

“蹬蹬蹬”的脚步声,打破了晨起的宁静,似是有人亟不可待的登上楼来。闻声扭头的陆元青和沈白,都看向楼梯口,只见一名头戴正纶巾身穿儒生袍的年轻男子急匆匆的跑上楼来,刚刚站在二楼的堂口,还未喘口气,就一扬手中之物,对着二楼坐在北边角上的一位黑脸书生叫道:“冯年兄,小弟我……我买到了最新一册的《风波鉴》,要……不要一起共赏奇文?”虽是喘的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可是那一脸自得的笑,还是清晰表达了主人此刻的雀跃之情。

那坐在北边角上的黑脸书生闻听此言,直惊喜的站起身来,紧迎了几步,不住拱手道:“贤弟啊贤弟,愚兄这赌输的心服口服啊,贤弟是怎么拿到这最新册的《风波鉴》的?愚兄可是问了几家书坊,都吃了闭门羹啊,还是贤弟好手段啊,哈哈哈!”

二人酸味十足的客套了一番,又愚兄贤弟的不离于口的互相追捧了一阵,终于携手坐了下来,开始低声窃窃私语的讨论起来。

陆元青微微一笑,端起身前的茶盏,轻抿了一口,复又看向窗外。

明朝的小说地位空前的繁荣,尤其到了明朝中叶,嘉靖年间前后,由于印刷术和刻书业的技艺不断精湛,在宋元白话发展的基础上,这种新诞生的文字载体拟话本(白话小说)一扫正统诗文一枝独秀的地位,开始和唐诗、宋词、元曲等并列在了同样的位置之上。

这种白话小说被广泛的市井阶层所接受和认同,从文人书生到贩夫走卒,乃至青楼妓馆,从书案之旁到香闺枕侧,都能寻到它们的身影。

曾有人一论涵盖的恰到好处:“今书坊相传,射利之徒,伪为小说杂事。农工商贩抄写绘画,家畜而人有之,痴文妇,尤所酷好。”

如今书坊间广泛流传的小说主要分为长篇小说和短篇小说。

陆元青从那二位兴高采烈、眉飞色舞的书生手中捧着,正津津有味阅读着的小说薄厚上来看,这该是一本短篇小说,可是刚刚那位儒衫书生又提到了最新册这三个字,想来应该是如今最为新颖的分载体,也就是一部小说按照故事内容的区别性而分成了独立的一册一册……

陆元青正在自然而然的分析着有限地点内发生着的有限事件,却听沈白插口道:“《风波鉴》?这本小说近来似是极为出名。”

陆元青扭过头,对沈白斯文一笑:“大人也看这种市井读物?”

沈白自嘲道:“我哪里有时间去看这些!况且家父极厌这些不上进的市井小说,在他的眼里,只有那些名家传记、惊韬伟略的著转,才是我闲暇时该去读的东西。”

陆元青闻言点点头:“大丈夫有大志向,也是好事!令尊望子成龙本没有错,不过大人幼年想必过的不怎么有趣。”

沈白摇摇头:“元青呢?幼年时光可有趣?”

幼年时光?陆元青费神的想了想,只觉得记忆如同抽丝般缓慢无声的逝去了……

他温和的一笑:“我年幼时极是顽皮,我爹对我颇是头痛,就送我去念了书院,本想借夫子之威管教一下我的,可是不过几日的功夫,我就被轰了回来。”说着还摇摇头:“夫子亲自送我回来的。”

沈白一乐:“哦?那元青的父亲一定很是生气了?”

陆元青一笑:“我爹是个极喜讲道理之人,他只问我为何被夫子送回来?我说我在书院后山发现了一条小蛇,那是隆冬之际,那蛇几乎冻成了一根棍子,我见它翠绿可爱,就将它放进了书兜中,带回了书院,可是后来室暖蛇就苏醒了,然后在书院的地上到处爬,接连吓昏了数人,所以夫子对我说,我明日不用再去了。”

沈白感兴趣的问道:“那元青的父亲怎么说?”

陆元青欣然笑道:“我爹只问我是因为看蛇快要冻死了,才心生恻隐,将它带回么?我自然是忙点头称是,我是万万不会告诉我爹,我只是看它好玩,才出手相助的。我爹夸我有良善之心,所以不仅没有怪我,还为我另请了一位名师。我也算因祸得福。”

沈白笑道:“原来元青自小就这般狡黠善谋了,那位名师……”话未说完,就被一连串的叫好声打断。

只见之前那两位手捧“奇书”低声讨论的书生,忽地猛一拍桌案,只听那儒衫客口中称道:“妙啊,冯年兄,这书实在是妙啊!

那黑脸书生也不甘示弱,连连点头:“杜贤弟,为兄此生能读到此书,真乃三生有幸啊!”言罢还不断唏嘘不止。

陆元青和沈白闻言惊愣片刻,随后对视而笑,皆各自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