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花郎(14)采花情缘

只有韩千芝与刘立阳留在了内室,其余人都退到诊堂之内等候。沈白、陆元青、柳琴风、夕露各自寻了座位坐下来,柳琴风和陆元青对面而坐,柳琴风一直瞪着他,瞪得他无可奈何的抬起头来与她继续大眼瞪小眼。

沈白见此光景,干咳一声:“柳姑娘,其实元青什么都没有对我说。”见柳琴风一脸不信的样子又问道:“既然还要等待韩姑娘医治,就请柳姑娘把知道的事情说出来吧?”

柳琴风冷笑一声:“陆公子不是从我这里知道了不少吗?难道大人不知吗?”

陆元青摇摇头:“大人,还是由我来说吧。”

“不,”一直沉默的夕露摇摇头:“我自己来说吧。小女子本名不叫夕露,这夕露的名字是我入潇湘馆之后,我为自己取的风尘名姓,我本来的名姓实在怕说出来辱没先人,所以也请诸位不要逼问。我本来也是显贵人家的小姐,又是嫡女,家中衣食无忧,日子就像普通闺阁女子一样,每日绣花写字、拨琴下棋,虽然每日里无趣了些,可是却也算过的自在,后来待我及笄之后,父亲帮我谋了一门亲事,对方无论从家世门楣都与我家匹配,据闻那家公子为人也算上进,有秀才的功名在身,而且品貌端正。古来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能得此夫婿我也该欢喜了,如果没有后面发生的事,我想我的一生大概就是相夫教子、平安庸碌的过一生罢了。”

夕露说到这里微微一叹:“可是世事多舛,在我临嫁前两天的晚上发生了一件事,将我的一生彻底改变了。”她微微扭转视线看向内室,片刻之后,又半是忧伤半是欣喜的继续说道:“我遇到了我命中注定的魔星。那夜,我本已早早的上床安歇了,可是到了后半夜似是听到门响动的声音,半睡半醒,我想喊丫鬟看看是怎么回事,可是起身时发现婢女已经躺在地上人事不知,我心底一惊,刚想喊叫,就被人一把捂住了嘴。捂住我嘴的是个男人,他的手指纤长光滑,他的男性气息将我笼罩,可怜我一名深闺女子,从未与男子私相授受,此时经此变故,早已方寸大乱,我的眼泪不断的涌出来,可改变不了即将发生的事实,那人将软倒的我抱到**,就开始解我的衣裳,我就算再不经世,也明白我是遇到了采花贼,我无法形容当时自己心底的感觉,自幼的妇德熏陶,让我觉得我该咬舌自尽保全清白的,可是,我,我看到了那人的脸,和我想象中的采花贼不同,他竟然没有蒙带面巾,也没有穿什么黑乎乎的夜行衣,他一身锦缎白衣,俊朗如画中仙人一般,那样近距离的皱紧了眉头看着我,他的眉眼那般年轻生动,就像烙在我心底的一幅画,历久弥新,他的神情中没有一丝猥亵或轻浮,有的只是数不尽道不完的哀伤与痛楚,他离我这般近,眼底星映湖波般的光辉洒进我的心底,他喝了酒,身上有淡淡的酒香,他低头亲吻我的时候,那醉人的味道就随着他的动作流淌到我的四肢百骸、全身的命脉,我想他一定是给我用了毒,或者他身上那醉人的酒香本身就是毒,我也醉了,醉的不轻,醉的分不清是非善恶、礼义廉耻,我慢慢的放弃了挣扎,我不顾羞耻的搂紧了他,我想安慰他颤抖不止的身体,我想拂去他不断掉落下来的泪滴,他仿佛感到了我表现出来的亲昵,然后用力的吻我,我就这样和他纠缠在一起,难分难离。那一夜,我失去了一名女子的清白,在我婚前的这个夜晚,我和一名不认识的陌生男子共赴巫山云雨之后,竟然只觉得欢愉……”

夕露微微顿了顿,苦笑了一下:“我直到今时今日依旧未醒,大概穷此一生再也醒不过来……转日天明,看着床榻上的落红,身边榻上的冰冷,那昨夜与我一夜缠绵的人已经人去楼空,我竟不觉得恨,只觉得失落和惆怅,那是我十六年来从未有过的感受,别人看不起我也好,别人轻贱我也罢,我就是想他,想这个毁去我尊严的男人,我想念他……想这个人人憎恨的采花贼。我见过他的相貌,如果我愿意,我可以指证他,让他如过街老鼠般惶惶不可终日的逃避府衙的搜捕,我知道我说出来,我爹不会放过他,所以我替他隐瞒了,我偷偷的将染上落红的被褥处理掉,并以莫须有的罪名将我屋内守夜的丫鬟撵出了府去,我装的一切相安无事,我顺理成章的出嫁,成为别人的妻子。我新婚之夜没有落红,我那秀才的夫君大怒,要去与我爹理论,我丢不起这个人,也承担不起父亲的逼问,所以我趁乱逃了,我终于逃出了那个牢笼,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去寻找那个人。我藏匿行迹,我昼伏夜出,我彻底抛去了过去的身份,我变得不像我自己,我做尽荒谬绝伦之事,我心底渴盼着我能再次遇到他,我开始和下九流的人混迹在一起,所以我知道了玉面狐狸柳音。我知道就是他,可是他轻功绝伦,我根本追不上他,所以我又疯狂的从各种渠道学习轻功。那几年,我每日醒来只为两件事,一就是想方设法打探他的消息,二来就是修习轻功,让自己越来越轻盈,越来越快。我控制自己的饮食,我寻找关于他的一切消息,然后我变得越来越瘦,我的轻功越来越好,然后我终于遇到了他。”

说道这里,夕露停了下来,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接下来要说的事令她觉得痛苦:“我在一个深夜再次遇到他时,他正在采花,然后我就坐在房檐上等,他似乎知道我在房上,就是不出来,我就掀了瓦,一边等他一边看他采花,我看他拥抱了那不知谁家的小姐一次又一次,那夜我的心也被碾碎了一次又一次,直到我把自己的手掌抓的鲜血淋漓,他才终于从那间屋子里走出来,他蒙着面巾,穿着夜行衣,看起来越来越像一个采花贼,可我知道就是他,就是他!他轻盈的就上了屋顶,然后清冷的问我为什么一直跟着他?我也问自己为什么?这追寻他的一路上问过自己千百次了,可是面对他的时候,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们长久的无语凝视,然后他终于一叹说:忘了我吧,别再跟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