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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点,按照约定班利来到警察厅。利朋已坐在那里等着了,班利刚落座,休威就说:“利朋正要讲述他的探险呢!”

“按照周六计划好的,”利朋说,“昨天我到帝羌去了,也找到了苏珊。这个女孩很乖巧,并且值得信任。从她那里,波瓦拉和管家的陈述得到了证实,另外她提出了三个疑点。第一,夫人出门时是戴着帽子的,但却没有戴一个固定帽子的发卡,她对这点很不解。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帽子要固定住才不会往下掉。我说可能夫人走得匆忙,一时之间给忘了。她说不会这样的,发卡就扎在夫人触手可及的衬垫上。戴上帽子的女孩是不会忘记这件事的,就算是一开始忘了,下楼时因为没有固定,帽子会不住地摇晃,从而使她想起来。所以她觉得奇怪。第二,夫人出门时没带一件行李,就连必不可少的手提包都落下了。第三,我觉得这是最重要的一点。要举行晚宴的那天,早上时夫人曾让苏珊到康迪聂德饭店送一封信给菲利克斯。看了信,菲利克斯让她给夫人带话,说他会如约去拜访。”

听完报告,厅长说:“发卡的事值得推敲。”接着,班利也汇报了他调查的情况。

班利的汇报引起了大家的一阵讨论。

厅长说:“我刚才也得到一些消息。康迪聂德饭店打电话来,说已经查出周五菲利克斯回饭店的时间是在凌晨一点半,晚间电梯员和房间服务生都是这么说的。当时菲利克斯看上去很高兴,不过,他们说他一直以来都是个和蔼可亲的人,所以说那天的样子没什么奇怪的。”休威取出雪茄,说:“请用。到现在为止,案件陷入僵局,调查停滞不前。看来我们应该整理一下手头的资料,进行一下推理判断了。除此之外,也要谨慎地拟订下一步的行动方案。”

“的确!”班利说,厅长的提议也是他正想要做的,班利不由得一阵欣喜,“厅长,我假设死尸是这个案件的焦点,其他所有的事都是围绕处理死尸而发生的。利朋,在这一点上我们是观点一致的吧?”

利朋点头赞同。

接着班利说:“我们再看杀人的手段,勒杀这种手段极其残忍。我认为凶手如果不是个疯子,就是个情绪失控、激动异常的男子。如果有别的选择,这种方法肯定不是首选。由此可见,凶手并不是有预谋才行凶的。”

“我也这么想,班利,请接着说!”

“肯定是凶手和夫人独处时,突然非常激动,以致情绪失控。是什么样的感情,才会使人冲昏头脑最后竟将人置于死地呢?

“首先我想到的是因爱情而引发的恨意和妒忌。但这么激动的会是谁呢?我就想到了菲利克斯,夫人甚至愿意和他私奔,我想他不可能含着满腔的恨意和妒忌。情人之间互相争吵有时也会失控,但不会致人死亡。这样看来,菲利克斯就没有那么明显的犯罪嫌疑了。相比之下,心怀这么强烈的恨意和妒忌的人,很有可能是波瓦拉,他有更为明显的行凶动机。”

“我觉得你说得很对。但是我们要注意的是,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刺激了波瓦拉,使他的心情急剧恶劣,最终杀死了夫人。他一定是知道了夫人决定弃他而去,跟菲利克斯私奔,或在他们计划私奔时就被他发现了,于是他怒火中烧决定下手。如果完全不知情,就谈不上情绪变化了。”

“说得没错。”

“而且,他肯定还非常爱她,才会情绪失控。要不然,他最多也就是感到无法理解、气愤,达不到我们说的失控、狂乱的程度。如果两人本来就关系紧张,或波瓦拉的感情并不专一,那发生这种事他除了不解、意外,说不定还会觉得高兴。”厅长说。

班利和利朋也都同意这种说法,于是厅长继续说:“根据以上的推理,我们可以这样认为,如果波瓦拉对他的夫人用情至深,而且得知她要私奔,或是已经私奔,那他就有了犯罪动机。如果不是这样,那么他还有菲利克斯或是其他什么人,都没有犯罪动机。”

“厅长的推理过程中,包含了很多的可能性。”利朋思考着说,“难道就没有可能是其他人吗?我认为,我们不应该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菲利克斯和波瓦拉身上。”

“没错,管家也可列为怀疑对象,必须把他的行动调查清楚。夫人同时还和别人有私情也未可知,不能将这一点忽视了。不过,目前还是要圈定菲利克斯和波瓦拉。”

“还有一点要注意,”班利说,“根据验尸报告,夫人的死亡时间和她从离家到被害的时间隔很短,差不多是连续的。根据从饭店负责人那儿得到的消息,我们可以假设菲利克斯在晚宴后的第二天就回伦敦去了,他是不是和夫人一起走的?如果是,菲利克斯就有嫌疑。如果不是,波瓦拉的嫌疑就更大。”

“是的。我们暂时把凶手是谁放在一边,来想想尸体是怎么被装进桶子的。桶子是如何来回运送的,我们已讲得很清楚了。从卡比西大道被送出时,桶里装的的确是雕刻品。一直到被送到沃塔鲁车站,可以肯定没有被动手脚的机会。然后有二十三小时的时间,是无法明确桶子行踪的,后来就出现在克劳斯车站。我们要注意,并不是有两只桶子。后来,那只桶子又被送回巴黎,我们证实运送途中它没被动过。

“到了巴黎,下午五点二十分,桶子由北停车场送出,然后就没了踪迹。到晚上六点十分,它才再次在货运站出现,这次又被送到了伦敦。到了伦敦后,桶子里已经装着死尸了。在被运送的过程中,它被动手脚的可能性很小,所以,桶子被掉包是发生在没有踪迹的这段时间里。

“我们先对它在巴黎时的情况进行一下分析。从北停车场运往嘉迪尼货运站,马车运送桶子需要多长时间?”

“五十分钟左右。”厅长说。

利朋说:“我很赞同班利的看法。这样想,就可以解释桶子为什么会行踪不明了。要把桶子打开,取出里面的东西,再把死尸装进去,这个过程是要花费很多时间的。我觉得,尸体装桶的地点应该是伦敦。”

“不错,利朋!我想你说的应该就是和真实情况相符的。”

“厅长,照这样推理下去,波瓦拉夫人应该是去了伦敦。她在死了之后才被运到伦敦的可能性不大。再结合班利带来的法医验尸报告,根据那上面的死亡时间,我们是不是可以认为,周日夫人和菲利克斯一起去了伦敦。”

“好像是这样。”

“如果她真的随菲利克斯去了伦敦,那凶手就是菲利克斯了。另外,还有很多疑点指向他。假设就是他杀了夫人,他会做些什么来处理尸体。首先,他得找个地方,把尸体藏好。这使他想起了桶子,几个小时前他曾看见过,那是用来装载雕刻品的。他知道有桶子,而且还知道怎样得到桶子。为了在型号、外形上配合自己的需求,他给雕刻品公司写信,并特别订购了他们的商品。”

“假地址是怎么回事呢?”

“我暂时无法解释。但我想也许凶手那样做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接着说!”

“桶子被送到,他马上去领了回来,并运去圣马罗山庄。然后将其中的雕刻品取出来,再把尸体装进去。接着又把桶子运到克劳斯车站寄往巴黎,同时他自己也乘同班车到了巴黎。到站之后,他立刻雇了车取走桶子,把它从北停车场运去了嘉迪尼街的货运站。桶子再次被运去伦敦,紧接着他也回来了。周一就到码头取走了桶子。”

“他把桶子这样运来运去有何用意呢?既然是为了把尸体处理掉,他虽然折腾了半天,但没有达到目的呀?”

“我还无法解释。”利朋说,“虽然我说不清,但我想他这样做可以起到扰乱视听的作用。在桶子被反复运送的过程中,一个留着黑色胡子,长得酷似菲利克斯的男人,每次都会出现,这一点可以有力地证明他就是凶手。目前,除了他没有出现任何这样的男子,我想那个人就是菲利克斯了。”

“假如正是像利朋推论的那样,”班利说,“那封关于打赌的信就是菲利克斯写的。很明显,他是想要嫁祸给罗迪。”

厅长说:“也许他想嫁祸的人是波瓦拉。”

“波瓦拉!”利朋好像恍然大悟,大叫道,“没错,这就对了。我总算明白了,不管是信还是桶子,都是被菲利克斯利用来摆脱罪责的工具。你觉得呢,厅长?”

“很有道理。”

班利质疑道:“为什么要把罗迪扯进来,直接署上波瓦拉的名字不就得了?”

“那样目的太明显了!”因为推理得非常顺畅,利朋有些手舞足蹈,“会使事情过于简单!菲利克斯考虑到,波瓦拉不可能不在信上签名,干脆就假借罗迪的名义好了。这一点他还是挺高明的。”

“如果真是菲利克斯写的信,”班利说,“这个难题就迎刃而解了。信上体现出的信息和知识,只有菲利克斯才有。在多旺森德咖啡厅,是他跟罗迪谈论彩票的事,所以他非常了解。罗迪和杜马希尔的所谓打赌只是敷衍警方的说辞,根本就是虚构的。或许只是菲利克斯为了领取桶子而捏造的借口。”

“没错!”利朋很兴奋,“整件事看起来丝丝入扣。总算是有点儿眉目了!还有一点,我们不能忽略,苏珊提到夫人曾给菲利克斯留下信。这说明,那天晚上,为了某件事,夫人和菲利克斯的确曾协商过。”

“没错,这很重要。”厅长说,“但是目前还是有些疑点,比如,发卡的问题。利朋,你觉得应如何解释呢?”

“我想,她当时因自己的决定太激动了,兴奋之余,连自己要干什么都不知道了!”

厅长摇摇头道:“这太牵强了!她一件行李都没有准备,看上去并不是要去私奔。我觉得,当天晚上夫人就被杀害了。凶手是用帽子和外套来迷惑我们,说不定那些东西都被他藏起来了。”

班利接口道:“以前,我也曾这么看,但后来我还是否定了这个想法:首先,如果夫人是在周六晚上被杀,尸体要安放在哪儿呢?运送雕刻品时,书房曾留下桶子的印痕,可是后来店家来取走了桶子,因此就排除了用桶子放尸体的可能。其次,那幢房子里,没有地方可以存放尸体。管家和女仆曾经反复搜查,什么也没找到。如果她是在家中被害,菲利克斯、波瓦拉,或别的什么人以及菲波联合的可能性都有。根据调查凶手就不可能是菲利克斯,因为没有同谋,要把尸体运送出去,菲利克斯是做不到的。而我们也没有发现存在同谋的可能。波瓦拉呢,处理起尸体来,他要方便很多,但他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自己不在场。说到管家,我敢确定他非常值得信任,不可能是这件事的同谋。在厅长推测的那些作案时间里,有任何事情发生,管家都可以看到。”

“这么说也对。其实,联系你的推论,在想想利朋的分析,倒是可以推出一个结果。”

“我也觉得夫人不是在当晚遇害的,”利朋说,“但是我不同意班利关于波瓦拉不在现场证明的看法。”

“我觉得是有道理的。”厅长说,“你认为哪里可疑?”

“波瓦拉关于从工厂出来之后的说法并没有确证。真的有那么个美国人吗?我觉得,那根本就是他捏造的。”

“有道理!”厅长说,“但那不是重点。波瓦拉说他到家的时间是刚过一点,管家和仆人也都证实了他的说法,所以不用再讨论了。还有一个很重要的证据,你们记得吗?他说在沿着河岸回家的路上,下起了雨?你们问过管家,主人是不是被雨淋湿了外套,他的回答和波瓦拉说的一样。我调查了一下,那天晚上的雨并不是很大,晴得也很快。但在大约一点的时候,下过一阵很猛的。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当时波瓦拉还没回到家?所以,在一点十五分之前,他不可能犯罪。一点十五分之后,也不可能犯罪,因为到那时,管家和女仆都在家,夫人和菲利克斯也已经走了。如果波瓦拉是凶手,也只能在那晚之后再行凶了。”

“关于这一点似乎没有什么疑问了。”利朋说,“根据分析推理,桶子及信件和波瓦拉都没有关系,我们已经确定夫人是在伦敦遇害的,刚才厅长也分析过他没有犯案时间,我想可以排除他是凶手的可能性了。你认为呢,班利?”

“我以为现在不管排除谁的嫌疑都还为时过早。依照我的看法,从行凶动机来说,波瓦拉最有可能是凶手。”

“如果是这样的话,也就是说波瓦拉当晚就将夫人杀了。”厅长说,“你认为,因为夫人准备私奔,波瓦拉才要将她杀害。可他回家时她还在,所以那晚就没有所谓的私奔这回事。”

这个结论使三人不由得大笑起来。

然后厅长说:“总的来说,我们已经确定波瓦拉夫人遇害的时间,是在周六十一点三十分到第二周的周一晚上,也就是菲利克斯写雕刻品订购函的这段时间里。显然她是被别人杀害的,可能是菲利克斯或波瓦拉,也可能是其他人。就我们目前掌握的线索来看,波瓦拉与菲利克斯的嫌疑最大。先说波瓦拉,虽然他有明显的犯罪动机,但是目前还不确定他的夫人是不是要私奔。如果能证明他的夫人没有私奔,他就可以洗清嫌疑了。从我们目前的调查及推理来看,在有可能犯罪的时间里,他完全可以证明自己是不在场的。

“相反,菲利克斯却疑点重重。首先,有人指出,他曾接到一封信函,是关于夫人与之约会的。晚宴后,波瓦拉还没回来的时候,在十一点到十一点三十分这段时间里,他留下来同夫人单独相处。虽没有确切证据,但他们在一起一直待到一点左右也是很有可能的。后来,也许是夫人与他同行,也许是两人在同一时间单独行动的,他们都去了伦敦。这样推断是基于下面三个原因:一、她给丈夫留信,说她决定要跟菲利克斯在一起。这封信还没取得专家鉴定,对于它的价值还不能盲目相信。二、不管是生是死,当时她都已经离开家了。管家和女仆都曾搜寻过,什么也没找到。周一时,桶子才被打开,没人动过里面的雕刻品。三、通过对桶子的运送时间和路线的分析,桶子里被装入死尸发生在伦敦。可见,波瓦拉夫人已经到了伦敦。

“其次,菲利克斯拿给警方的罗迪的来信,根本就是他自己写的。因为信的内容主要是关于打赌及能力测试的,只是为了给桶子的出现找个理由,而那些都是不存在的事情。那封信不是罗迪写的,这一点是可以确定的。而信中所谈及的事情菲利克斯最为了解。

“在桶子的运送过程中,那位留着黑胡须,长得酷似菲利克斯的男子曾多次出现。但同时,非常有利于菲利克斯的也有两点:第一,我们无法确定他的作案动机;第二,在打开桶子的现场,当他发现死尸时的震惊以致昏厥也很能说明问题,我们不能忽略。

“现在,我们手头的证据还不足以得出结论,所以还需要我们努力调查。到底是谁写了那封有关彩票及打赌的信,一定要查清楚,可否以打字机作为切入点,找到了打字机就知道是谁写的那封信了。明天我就派人收集波瓦拉使用的打字机样本,只要他有可能使用,就加入我们的收集,力求齐全。如果还是没有线索,就扩大范围,在罗迪、杜马希尔及别的人之间进行同样的调查。班利,请跟伦敦警察厅说一下,也调查一下菲利克斯使用过的打字机。”

“我估计应该做过这项工作,但是慎重起见,我会再写信确认。”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很重要,不能耽搁。那就是要详细地调查菲利克斯从周六晚上一直到次周的周四晚上,也就是桶子往巴黎运的这段时间里的行踪。波瓦拉夫人到底有没有跟他一起去伦敦,要有有力的证据和清楚的结论。

“在那一段时间里,波瓦拉都做了些什么也要查清楚。如果还是没有进展的话,就只能求助那些目击证人,让他们进行指认,菲利克斯和波瓦拉到底谁更像那个黑胡须男子。另外,也可以从将桶子转送到各个车站的马车夫着手,找到马车夫,也就查出了他的雇主。还要仔细调查波瓦拉夫人以往的生活,找出所有的可疑之人。”

各自有了明确的任务,他们马上就开始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