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再现血案
4月11日 星期一 上午11点30分
罗宾被害案现在已经震惊全国了,许多人都乐此不疲地为这个新闻取名字。某家报社所起的名字是“知更鸟谋杀案”,另一家报社则选用了一个很有文学气息的名字——鹅妈妈故事里的杀人案。而那张奇怪的纸条上的署名使新闻增添了极大的神秘色彩。
不久后,这起凶杀案有了个统一的名字叫做主教谋杀案。案件中的那首带有恐怖意味的歌谣和扑朔迷离的案情,已经是人们茶余饭后必谈的话题,从而也引起了人们更丰富的想象。整个城市到处都充满着阴森、邪恶的空气,袭向每一个人,挥之不去。
自从在射箭室发现罗宾的尸体的一个星期里,刑警组和马克汉手的探员们都日以继夜地搜索一切相关线索。纽约的大部分日报社因为接到了署有主教名字的纸条,而彻底否定了史柏林有罪的可能性。虽然希兹没有亲口说自己相信这个年轻人是无辜的,但是他仍然锲而不舍地追查所有可疑的人。即使有的线索看上去没有丝毫的意义,他都不会错过。对于他所完成的报告,甚至连最挑剔的犯罪学教授都称赞不已。
凶案发生的当天下午,希兹和他的手下对那条擦过射箭室地上的血迹的抹布,进行了十分细致的检验,他动员了无数名这方面的专家一起来进行这项工作,但毫无进展,然后他又为了希望获得其它线索而搜寻了迪拉特家的地下室,可是仍然没有什么发现。唯一重大的发现,就是靠近出入口的那块地毯曾被人移动过,掩盖在擦拭过的地板上的踏脚垫也变了位置。但是这些发现都是警官早已发现的事情,对案件的侦破没有多大的帮助。
德瑞摩斯医师的验尸报告出来了。他在报告上说,罗宾是在射箭室被杀后,被人拖到射箭场上的。解剖结果显示,罗宾的头颅的后脑部份,由于遭到相当大的撞击而有一个伤口,从伤口上看,是被钝器击打造成的。从此,警方又展开了对这种凶器的搜索。
后来,希兹又找到碧杜儿和派因,进行了谈话。但是他并没有从这两个人的嘴里得到更有价值的新信息。派因仍然坚持自己最初的口供,整个上午他都呆在亚乃逊的房里,其间只是到过洗衣间以及大门那里,但也只是几分钟而已。当他听到迪拉特教授叫他去找史柏林时,他仍旧坚决否认自己曾碰过尸体和弓。但是,希兹对派因的供词一直不太满意。
“那个可恶的人,一定隐瞒了什么,口风真严。”希兹对马克汉说:“要让他说实话,看来得采取一些手段才行。”
警方在75街也就是西街和河岸大道之间的这一段路,展开了地毯式地搜查行动,他们对这条路上的所有房子都彻底的查问了一遍,希望可以找到案发时,是否有人看到凶手从迪拉特家的门墙进去的人。但是,这件麻烦的工作没有获得任何结果。因此警方推断,住在迪拉特家附近,又能看到房子的一切情形的人就只有帕第一个了。事实上,经过这么多天的调查,希兹知道他必须借助第三个人的力量才能早日破案。
对于万斯给马克汉看的那张写有7个不在场的证明,也被警方彻底地调查了一番。因为他们知道,这些供词仅仅是这7个当事人自己的说法,因此,它不具备可信性,几乎不能成为毫无疑问的证词。为了查证这些口述的供词是否真实,警方又展开了调查,其结果如下:
1.曾有一位图书管理员和两名学生,以及其他很多人都在案发当天,在图书馆看到了亚乃逊。但是这些人并不能准确地说清自己看到他的时间。
2.案发当天,蓓儿•迪拉特到位于119街与河岸大道一角的公共网球场打了几场网球,她是和四个人一起打球的,但是中途因为某个人的原因,网赛中断了一些时候。而在休息的这段时间里,网球场上几乎没有人能够证明蓓儿当时是否还在球场上。
3.德拉卡离开射箭室的时间得到了史柏林的证证实,但是从那以后就没有人看到过他了。德拉卡说自己在公园里没有遇到一个熟人,而且他坚信自己在公园里停留了一段时间,同一个陌生的小孩子玩了几分钟。
4.帕第一直一个人呆在书房里。当时家里的厨师和一个日本佣人都在厨房里忙活,他们都说在吃中饭时才看到帕第。因此,他的这种不在场证看来是无法成立的。
5.而那位德拉卡夫人的不在场证明也仅仅是她自己的说法。因为从上午9点30分德拉卡去找亚乃逊时一直到下午1点,也就是女佣把中饭捧上来给她时,这期间没有人见过她。
6.碧杜儿的不在场证明是这些人中最可信的。帕第10点35分看到她出门,11点到12点之间,杰佛逊市场里的商人看到她。
7.史柏林搭乘11点40分的火车到史考斯帖的说法也已经证实无误了。根据证人所说的时间推算,史柏林应该是11点15分离开迪拉特家的。虽然这仅仅是形式上的确认而已,但是史柏林已经被排除在嫌疑犯的名单之外了。但是就像希兹所说的那样,如果史柏林没有搭11点40分的火车,那么他又会再度成为嫌疑人之一。
为了深入了解案情,希兹调查了每一个关系人的过去经历和交友情况。要了解这一点启示并不是太难,因为被询问的人都与关系人很熟悉,所以警方也会较快地得到他们想要的信息。但是,警方并没有挖掘出一些与这起案子有关的消息。经过一周的调查,事情仍处于僵局状态,整个案子依旧笼罩着神秘色彩。
这一时期,史柏林仍被收押在监狱里。由于他认了罪,警方又找到了一些表面性的证据,因此警方并不能将他释放。但是,马克汉曾与史柏林的父亲所委托的律师进行过交谈,我认为,他们双方已经达成了一种“君子协定”。因为马克汉检察官迟迟不起诉他,而且史柏林的律师也没有要保释他的意思。从中我们不难看出,马克汉和史柏林的律师好像都在等待着真凶的出现。
马克汉偶尔会去找迪拉特一家人进行一些谈话,他希望能够挖掘一些破案线索,但是他的做法显然是徒劳无功的。帕第曾被叫到警察局录口供,警方让他说出在案发当天的上午从他的窗口他都看到了什么。德拉卡夫人虽然也多次被询问,但是她不仅否认当天早上她曾在向窗外张望过,而且不承认自己曾发出过尖叫声。
至于德拉卡,在他二度受询时,他对自己最初的证词作了修正。他说自己似乎弄错了叫声的来源,也许是自己记错了,这个叫声也许是从对面公寓里发出来的。他坚信这个叫声不是发自母亲的口中,因为当时他走进母亲的房里,看到母亲正在欣赏芬柏汀克的“韩赛尔与葛利塔”,还低声哼着曲子。对于德拉卡夫人,马克汉再也不能从她的嘴里探出什么东西了,于是他把搜查的重点放在了迪拉特家。
亚乃逊经常参加马克汉在办公室里举行的非正式会议,他除了有一张刻薄的嘴能说出尖酸的言词外,与我们一样相比没有什么特别的,对于这个案子他和我们大家一样毫无头绪。万斯偶尔会嘲讽似的提到亚乃逊所说的数学公式,但是亚乃逊仍然坚持自己的说法,只是解释说所给的因子还不够多,所以无法解题。到目前为止整个案子还是像一场乱剧一样,这令马克汉感到十分不满。马克汉指责万斯和亚乃逊没有认真地对待案子,但是亚乃逊却辩解说自己没有得到可靠的情报。
“他那套犯罪数学理论相当愚劣,简直就是胡扯。”万斯说:“不仅从心理学的观点来解释他的这种说法是不通的,而且要把这个难题还原成基本元素也不是容易的事情,我们必须拥有一些能够触动我们继续向前的材料。对于迪拉特家的内幕,亚乃逊比我们清楚得多;并且他熟悉德拉卡一家,认识帕第。像他这样一位博学、成功的人,一定具有与众不同的观察能力。只要亚乃逊留意整件事情,那么他一定可以为我们提供非常重要的信息。”
“或许你说的对!”马克汉愁眉苦脸地轻声说道,“但是,我很反感他那种对人的态度。”
“多包容一点吧!”万斯劝他说,“其实它的这种尖酸的态度恰巧是出自他的科学头脑,并且对他的思考能力颇有帮助!那些将自己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研究广袤无垠的宇宙中的光年、无限性与超物理的次元问题上的人,大概不把这种有限的人生中的问题放在眼里!……不可否定,他是条好汉!而且毫无疑问,亚乃逊也是一个快乐的人!”
其实万斯对这个案子是十分认真地。梅兰托勒斯的翻译已经被他抛到脑后,搁置在一旁很长时间了。现在他只对这起案子感兴趣,并且极力搜索所有对破案有利的证据。每天晚饭后,他总会在书房里读上几个小时的书。当然他并不是在阅读平常喜欢看的古典、艺术等著作,而是认真地研究着巴南度哈特的《异常精神心理学》、佛洛伊德的《机智与潜意识的关系》、柯利亚德的《变态心理学》和《压抑的情感》、里波的《滑稽与戏谑》、丹尼尔•休本的《杀人时的心理状态》、加内的《偏激与精神消耗》、多东的《计算偏执狂》、理柯林的《欲望的满足》、雷普曼的《强迫观念中的意义》、寇诺费夏的《机智》、艾里布沃尔芬的《犯罪心理学》、霍兰汀的《天才人物的异常精神》,以及古洛斯的《人类心理的游戏》等等。
万斯利用了好几个小时将警方收集的报告看了一遍,然后到迪拉特家去了两次。一次是在蓓儿•迪拉特的陪同下看望了德拉卡夫人;另一次则是与德拉卡和亚乃逊一起讨论关于物理空间的问题。
我想,他这样做得目的是为了更了解德拉卡的精神状态。他花了近一天的时间阅读了德拉卡的《多次元继续之世界线》,并且分析了其中的理论。
星期一,也就是罗宾被杀后的第8天。万斯对我说:
“亲爱的范迪恩,这起案子实在是扑朔迷离,太奇妙了。无论我们如何搜查,总是理不出头绪来。我真佩服这个凶手的头脑。乍见之下它就好像是小孩子在玩游戏,但是实际上,这里面充满了玄机。我想凶手不会就此作罢的。‘知更鸟’的死毫无意义;他还会有更大的举动。假如我们不能弄清楚凶手背后所隐藏的变态心理,那么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万斯的预言就在第二天的早上成真了。上午11点时我们便来到马克汉的办公室,就是为了聆听希兹的报告,并且探讨一下今后的搜查的方针。这一天已经是凶案发生后的第9天了,但是事情一点进展都没有,仍呈胶着状态;报纸上指责警方和地方检察局的报道越来越多。星期一的早上,意志消沉的马克汉在办公室门口迎接我们,几分钟后,当希兹到来的时候,马克汉看上去更没有精神了。
“无论我们怎么查,我们都是四处碰壁,总也查不出什么!”希兹简单地将他的手下所搜查的结果做了个说明。“除了史柏林以外,根本没有人有杀人动机,我们也没找不到一个可疑人物。我只能假设地说,当天一大早,有一个家伙就潜伏在射箭室里。”
“潜伏?警官,”万斯似乎对这种说法有意见,“毫无疑问,这是最乏想象力的假设。能不能有点幽默感啊?凶手并不以杀死罗宾为满足,这是一种变态心理。而且,他还担心自己的行为不被大家关注而故意写信给报社——这简直就是疯子的行为。”
希兹没说一句,只是低着头抽烟。不久后,他才抬起头,以满腹牢骚的眼神看着马克汉。
“最近这座城市发生了许多莫名其妙的事情。”希兹说,“例如今天早上,在第84街的附近也就是河岸公园,一个名叫史普力格的男子被枪杀了。他的钱和皮包都没有被偷,仅仅是身上中了子弹。他就是一个普通的年轻人——哥伦比亚大学的学生,与其父母居住在一起,而且根本没有仇家。每天上学前,他都会到那里去散步。就在这个男子被杀的半小时之后,一个炼瓦工发现了他的尸体。”警官懊恼地咬着香烟,继续说道:“所以,我们必须要更加积极、认真地对待这起凶杀案,不然我们根本吃不消新闻媒界发出的攻击。但是话又说回来,我们现在真是苦于无法找到任何线索呀!”
“不过,警官。”万斯安慰他说,“到处都有人被枪杀,而这种犯罪行为倒是很容易归纳出理由的。但是罗宾被杀的案子,就不想那些案子一样符合常理。它就像正上演的舞台剧,还有那首儿歌……”
说到儿歌,万斯突然听来下来,他的眼睑向下垂着。然后,他将身体向前弯屈了一下,熄灭了香烟。
“警官,你刚才说那个被杀的男子叫史普力格?”
希兹有点茫然地点了点头。
”那——”万斯若有所思地说,“那是他的姓吗?”
希兹感到很惊讶,瞪大了眼睛看着万斯,过了一小会儿才从口袋中拿出了一个笔记本,翻开其中的一页。
“是的,他叫约翰•史普力格,”希兹重复道:“约翰•史普力格。”
这时,万斯重新点燃了上烟。
“那我要问一个问题了,这名死者是否被三二口径的枪射杀的?”
“是的,”希兹的眼睛睁得更大了,他的下巴不自觉地向外抬起。“没错,就是三二口径……”
“这个男子的头被射穿了……”
希兹表现出十分震惊的表情,直愣愣地看着万斯,脑袋只是上下点着。
“是的。可是,这到底是……?”
万斯伸手示意他不要讲话。但是,希兹的嘴巴虽然停止了运动,可他的表情和身体的姿势仍然显示出了很有疑问。
“我们发现线索了。”万斯猛地站起身来,眼睛直盯着前方。别人大概不能理解万斯此时的心情,但是,以我这个与他相识多年的老友的眼光看来,万斯现在正被一种恐惧的感觉控制着。他慢慢地走到马克汉背后的那扇窗子,俯看着事务所外面灰色的石墙。
“太不可思议了。”万斯喃喃地说:“真是太残酷了……可是,一定是这样的……”
马克汉按捺不住自己的疑虑,问道:“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呀?万斯先生,史普力格被三二口径的枪射穿脑袋,其中又有什么意义呢?请你快说出来吧!”
万斯转过头,与马克汉四目相对。
“这一点我也不知道。”他十分平静地说,“这出可怕的戏剧中的第二幕……难道你忘了《鹅妈妈童谣》里的故事了吗?”万斯以一种阴森、恐怖的声音,又念起了那首童谣。他的声音使整个办公室都充满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一个小男孩走下楼
手里拿了一支小手枪
子弹是铅,铅是子弹
射杀了约翰•史普力格
射中了他的脑袋
脑袋飞呀!飞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