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9 想念,如果会有声音

晚上,我在西苑吃过饭,经过地下铁奶茶店的时候,看见了张晓南,她正低着头冲着奶茶,我假装没看见,赶紧退回去从另一条路回学校。

路上又遇见白若冰,她问我为何如此紧张?

我说刚才差点误入歧途,还好迷途知返,幸亏回头是岸。

白若冰说,这么曲折?走,我请你喝地下铁,压压惊。

我不得已将实情告诉了白若冰。

白若冰直说我小气,“她在地下铁打工呢,怎么说大家也是朋友,你不过去打个招呼,说不过去。”

白若冰说着拉我一起过去。

到了地下铁,白若冰道:“晓南,我要一杯柠檬水。”

张晓南说:“怎么你们两个一起过来。”

我说:“路上碰到的。”

那段时间小胖一心一意地准备博文杯的比赛,三心二意地想念着程芸。

程芸已经有了男朋友,是我们学校的研究生。

小胖实在想不出自己比这研究生差在哪里。

“研究生有什么了不起,凭什么就来挖我们的墙角。”

为了成为挖墙脚的人,小胖大学一直非常努力,毕业后顺利保送南京大学研究生。

南京的古城墙寄托了小胖太多的哀愁,那里的墙角众多且优雅美观。

小胖为了博文杯比赛取得好成绩,每天夜以继日地查阅资料,研究材料。

白天和队员辩论、讨论,休息时间则阅读历史书,丰厚自己的素养,明察自己的得失。

他总是提起程芸。

她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偶尔投影在小胖的波心。

汪叔见小胖学术比赛开展得如火如荼,也心痒起来,便报名参加了学校的校园歌王歌后争霸赛。

争霸者甚多,汪叔在比赛现场遇到了光明。

光明怀抱着吉他,看见汪叔,很灿烂地一笑。

光明告诉汪叔,他只想更多的学生听见他的歌声。

汪叔也只好淡泊地说,他也只是想让更多的女生听见他的歌声。

但是汪叔没有想到,评委大部分是男的,他们认为汪叔唱的刘德华的歌一点也不动听,汪叔就这样被淘汰了。

汪叔走下舞台的时候,十分伤感,他无法再继续将自己的歌声传到更多女生的心中。

就在他要离开南湖会堂的时候,一个女生递给他一支玫瑰。

汪叔感动地接过,看了一眼,失望道:“花瓣呢?”

送花的女生叫林源,长得清秀可人,她笑道:“刚才人多,花被挤坏了。”

汪叔看清女生的模样,不再理会花,忙说:“谢谢你的花,非常美丽。”

林源道:“你叫汪阳?那些评委没眼光,你刚才唱得真的很像刘德华。”

汪叔心里早已乐开花:“我的震音假音早已太熟练,然而情歌总是唱不完。”

林源笑道:“这首歌我知道,是刘德华的《十七岁》,对不对?”

汪叔心里震惊,表面却装作平静,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他长得太像刘德华。

汪叔仔细地打量着林源,她就像一汪清泉,灵动、恬静,汪叔越看越口渴。

林源此时却提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汪阳同学,你今年多大了呢?”

汪叔心里想,这是一个秘密,但是他又不想让林源觉得有距离感。

此时唯有诚实回答,才有可能抓住林源的心。

汪叔很认真的说了自己的年龄,同时表示自己虽然年龄小,但并不幼稚。

可是,林源却觉得汪叔在撒谎,“汪阳同学,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年龄不是秘密,请你不要隐瞒好吗?”

后来我才知道,林源那时问汪叔年龄的原因是因为怕汪叔年龄太大,他们交往有代沟。

汪叔说:“我长得成熟,但我还没熟透,会很耐放,不会坏掉的。”

就这样,汪叔和林源开始了交往。

汪叔说,谈恋爱就像修学分,领结婚证就像领学位证,不好好谈恋爱,是领不到学位证的。

我们都认为他说得很对。

为了毕业以后更容易找到工作,老易、狼王还有我,我们三个人选修了学校的会计学双学位。

那个时候的我,只想着早点毕业,早点工作,早点赚钱。

我不想再把时间浪费在书本里,浪费在教室里。

然而等到我真正离开学校的那一天,我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可惜在时间的高速路上,我无法掉头了。

武大、华科、华师、理工、地大、财大和华农七所学校联合办学,是武汉教育的一大特色,我们班很多人报了本校的会计学。

谢文浩报了华科的德语,有几个同学报了华师的心理学。

如果以后你遇见了非常会算计,非常有心机,精通多门外语的侦探不用奇怪,他们来自财大。

会计学是我们学校最好的专业之一。

我自己对会计学一点也不感兴趣,但修了会计学以后找工作就会多个敲门砖,于是我妥协了。

我有时感觉我这辈子一直在妥协,很少做出真正符合内心的选择。

我感到很困惑,便去找白若冰。

白若冰说,妥协也是内心的一种选择,只是不易察觉。

我喜欢和白若冰走在一起谈天说地,就是因为她有一种非常清晰的洞察力,我总能在她这里找到解脱的借口。

而遗憾的是,我却无法解决她的问题,她仍旧困在自己的牢笼中。

她会不经意地提起高中骑摩托车的男朋友,想起已经很久没看见的范二。

我说,范二不骑摩托车,别担心。

周末,汪叔还在睡懒觉,我、老易和狼王却还要坚持从**爬起来去上双学位的课。

我们急匆匆地赶到西苑,买杯豆浆,买俩包子,然后从后门溜进教室,坐在最后一排边听边吃。

大学的课堂总是非常宽容,老师也很理解一边听课一边吃东西的学生,因为我们要同时消化两样东西。

小胖没报双学位是因为他早已有了读研的志向。

看着周末我们那么用功,他有了危机感,他不能把时光浪费在被窝里。

考虑了很久,小胖去外面报了一个考中级BEC的培训班,从此我们的生活节奏又恢复到了一致。

汪叔一直过得很淡然,视证书为浮云,周末安心睡觉,只等着毕业。

坚持了没多久,我们已经对双学位不上心了,老师讲课又快,根本跟不上进度。

选修华师心理学的,更是来回奔波,身心疲惫。

汪叔说,看来还是我明智,一心一意学侦查,全神贯注谈恋爱。

我想,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得找张晓南补补课,不然到后面课程更难,再补就来不及了。

张晓南答应了给我补习双学位功课的事,唯一的要求是让我帮她买到回家过年的火车票。

我只好答应下来。

这个时候我意识到,又要放寒假了。

买车票那天我翻来覆去睡不着,于是四点钟就起床了,早早来到学校的售票窗口,却发现前面已经排了几十个人,我大吃一惊,失眠的人这么多吗?

千辛万苦买到火车票,惊心动魄地参加完期末考试,同学们都迫不及待地踏上了回家的旅途。

我已不再奢望途中能遇到美女,能平安顺利回家已是福气。

还是那趟开往连云港的火车,载着满满的乡愁,轰隆隆地一路北上。

夜渐渐袭来,我安然地进入梦乡,我要把买火车票失去的睡眠补回来。

这年的冬天毫无两样,北方仍然干燥寒冷,空气吹在脸上如刀割一般,在家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

除去和同学朋友相处的时间,除去看书上网的时间,除去无所事事的时间,陪伴家人的时间实在少得可怜。

我们和父母不应该背向而行,越来越远;

我们和父母应该同向而行,始终相伴。

回到学校后,我收起了我浑厚有力的山东方言,这让我很不习惯。

张晓南为了感谢我年前帮她买火车票,一回学校就开始为我补课,从会计基础讲到会计电算化,十分卖力。

她告诉我,她出去做家教都是几十上百的,要我仔细听讲,不认真听就是铺张浪费,浪费是可耻的,到时我就成了可耻的人。

我说,孤独的人才是可耻的。

张晓南不明白我说的。

我说,张楚的一首歌里这样说的,孤独的人是可耻的。

张晓南说她不知道张楚是谁。

我说,你还是继续给我讲课吧,改天我到网上下载了你听听。

我喜欢歌里面唱的:孤独的人他们想象鲜花一样美丽,一朵骄傲的心风中飞舞跌落人们脚下……

在冬天快要结束的时候,武汉迎来了一场大雪,这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大雪包围了晓南湖,白若冰高兴极了,拉着我们到处拍照。

拍照的人如滚雪球般越集越多,最后壮大到两百多人,最后的大合照是在大雪中完成的,所有人都乐开了花。

许多年后,我仍会想起那个飘着大雪的美丽校园。

大雪在不知不觉中融化了,大二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

那两年,我已经可以通过换乘公交车穿梭于武汉三镇,武汉的摸样也渐渐清晰,我不再觉得这个城市陌生。

我的内心渐渐有了一丝归属感。

在武汉,有我的同学,有我的朋友,有我的记忆。

到我毕业那天为止,我还有两年的时间来和它告别。

大三的学生好比老司机,已经跑了足够的公里数,对于脚下的路也足够熟悉,有足够多的优点,经验老道,驾驶娴熟,懂得避让,只是他们缺少了新手的冲劲和**。

很多条路摆在面前,最熟悉道路的老司机会迟疑不前,他们总会思考怎样才能少走弯路,尽快到达目的地。

而新手,会先开起来再说。

一想到还有两年时间就毕业了,我紧张起来,就像马上就要开车冲向赛道了,突然发现汽车还没加油。

我刚来学校的时候就想好了,大学毕业就出去找工作,不会再继续读下去,因为我发现读大学真的很贵。

以前我以为读大学就是读书,后来发现不是。

我会继续读书,但不想再继续读大学了。

每个人都开始忙碌起来,很多人从社团和学生会中撤出。

但学校仍然活跃,大一和大二的学生成了主角。

世界永远处在新旧交替中,生活永远都是走走停停。

当我们走上一条道路时,正有很多人离开这条道路。

和你同行的,不是朋友,就是朋友的朋友。

我是个路痴,总记不得我走过的路,可我会记得在路上遇见的人。

白若冰时常来找我聊天,谈论失去联系的范二。

白若冰说,她也不是很想念范二,只是担心他,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我说,别担心,他一定过得很好。

白若冰怔怔地看着我,问我怎么知道?

我说,因为你想他过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