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8 青春,就是一场永无终止的想象

连续几天上班,周楚都不在公司,白若冰感觉有点奇怪。

白若冰打电话问周楚,她说她出差了。

苏幕遮却从来不关心这些,只顾埋头干活。

“那天我问周楚,她说陆羽两年前因为诈骗被抓了,是不是这样?”

“这事我问别人了,他们说不是陆羽诈骗,而是陆羽是被人坑了,但他没证据。”

“被人坑?”白若冰心里隐隐觉得陷害陆羽的人就是杜康。

她的思绪有点混乱,生活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陆羽怎么可能会真的报复杜康?杜康又怎么会反将陆羽一军?不可能的。

她坐下来喝了口咖啡,“幕遮,休息一下吧,聊聊天。”

“聊什么?”

“你说,人与人真的会斗来斗去吗?就因为感情。”

“你也不是幼稚的人啊,怎么问这种问题。当然会啊,你看新闻就知道了,跳楼的,杀人的,被杀的,多了去了。”

“这可真不美好。”

“生活是最真实的,什么都可能发生。美好啊,丑陋呀,你让我说我也说不清,谁也说不清,你就稀里糊涂地生活就行了。”

“可我总想活明白。”

白若冰站在窗前,看向窗外。

下雨了,天空阴郁,就像没洗的脏衣服一样,一块灰一块白,灰和白相互交织,往远处延伸。

路上的车走得慢起来,越来越拥堵。

公交站台边挤满了人,白若冰不知道他们是躲雨的还是等车的。

有个身影出现在她的视线里,有点模糊。

她飞奔着跑下楼,冲进雨里。

她相信自己没有看错,那个人就是范二。

她横穿过马路,到了路对面。

公交车来了,很多人涌上车。

白若冰看到很多脸在眼前晃动,却再也没找到范二。

她就那样站在雨中,一动不动。

范二能看见她吗?如果刚才那个人真的是他。

白若冰肯定是眼花了,我上次看见他也是在公交车站。

白若冰淋了一场雨,感冒了,在校医院打点滴,贾真经一路陪着。

四年来,每次白若冰生病,她的身边总是有贾真经的身影。

大学四年,贾真经没谈恋爱。

白若冰觉得对不起他,她让贾真经不要管她,他不听。

“你把时间留给别人吧,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对我来说,不能陪你才是浪费时间。”

“花言巧语,有能耐你等我一辈子?你敢吗?”白若冰说,“有些情怀是不值得的,我也不值得你这样喜欢。”

贾真经说:“道理我都懂,可是我做不到。在我还没离你那么远的时候,我想继续对你好。等离开学校,我就没那么容易见到你了。”

贾真经有徐志摩的诗情,也有金岳霖的痴情。

雨过天晴,学校的篮球赛决赛开始了。

我们学院的男子篮球队终于一雪前耻,拿到了冠军。

白若冰参加了女子篮球赛的最后几场比赛,表现出色,帮助球队拿到第三名。

她还记得那次比赛,范二和贾真经都在看台上看她打球,一个哭一个笑。

时间过得真快。

她慢慢走出篮球馆,贾真经在门口等她。

白若冰回到公司,周楚似乎有些不高兴。

“你请假就是为了打球?”周楚说,“你打球学校给你发工资吗?”

白若冰说:“我请假公司也批了。如果认为我不该去打球,就不要批我的假。”

周楚自知说话欠妥,也不再多说什么,“干活吧,公司也有篮球赛,到时你别请假我就对你没意见。”

周楚给了白若冰一份资料,让她好好研究一下。

白若冰翻开目录,发现并不是他们公司的项目,再仔细看,她竟然看到了杜康公司的信息。

白若冰抬头看了一眼周楚,周楚意味深长地对白若冰笑了笑:“等着看好戏吧。”

白若冰不知道周楚什么意思。

她迫不及待地翻着资料,认真看了起来。

“这个项目是杜康去年年底动工的,本来这个项目我们志在必得的。”周楚说,“可是我只做了分析报告,没提交给公司。”

“为什么?”

“因为我想把它留给有野心的人,据我了解,杜康一直想做大做强,有人帮我把这个项目透露给了杜康。杜康不出我所料,动起了空手套白狼的心思。”

周楚停了停,才继续说:“我知道杜康公司的财务状况,他们的实力是做不起来的,我也没想到他会赌一把。不过房地产本来就是赌博嘛。我研究这个项目很久了,杜康这次可能凶多吉少。”

白若冰说:“你是不是盼着他出事?”

周楚盯着白若冰的眼睛,说:“他想一口吃个大胖子,还能怕噎着?”

白若冰知道周楚是不可能提醒杜康这些潜在的风险的。

现在提醒也没用了,钱已经投进去了,就只能等着看收成了。

白若冰认真地看了几遍项目规划,竟然没发现其中的问题。

也许这个项目本身是没有问题的,问题在于杜康的公司。

就像两种食物,单独吃没事,一起吃就相克。

下班了,白若冰习惯地看看窗外,公交车站那里站满了等公交车的人。

如果上次她见到的那个人真的是范二,她有可能还会看见他。

白若冰突然觉得自己很傻,她到底喜欢他哪一点?她有点模糊了。

天气闷热,看样子好像又有大雨要来。要下雨就下雨,她带了伞,谁怕谁。

看不清风景,就听雨声。

雨迟迟不下,像荷叶上滚不下的露水。

我看白若冰忧心忡忡,便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白若冰说没什么,可能是天气原因,她没什么精神。

我不相信,又不知该如何开口问。

白若冰说她上班后不如以前开心了。

我问她是不是工作太累压力大?

她说不是,“心小,世界就大;世界大了,就要小心。”

杜康抽着烟,看着墙上的“寒士欢颜”四个字发呆,情况比他预想的要糟糕,项目支出严重超出预算,工程承包商天天追着他的屁股要工程款,他拖着不给,让承包商先垫付了一部分。

银行的贷款利息也让他不堪重负,但他不能后退,后退只有死路一条。

现在只有加快预售步伐,尽快回笼资金。

杜康拨了几遍陆嫚嫚的电话,电话一直关机。

他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最近陆嫚嫚好像在躲着他。

他开车来到陆嫚嫚住的公寓,按了几次门铃,门终于开了。

陆嫚嫚开门说:“你怎么来了,不怕你老婆跟踪你?”

杜康没有理她,他小心地偷偷地打量着陆嫚嫚的家,看看是不是有其他人生活的痕迹。

陆嫚嫚嘲讽地笑道:“你怀疑我有别人?”

杜康说:“这几天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陆嫚嫚躺到沙发上,“我手机丢了,再说你给我打过几个电话?”

电视里正在播放贾乃亮演的《拿什么拯救你我的爱人》,声音开得很大。

杜康看着陆嫚嫚若隐若现的身体,本能地扑了上去。

“分手吧。”陆嫚嫚说,“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转身发现杜康睡着了。

陆嫚嫚起身穿好衣服。

她茫然地环顾四周,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像做梦一样。

她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

她不想留在武汉了,今天就走,今晚就走,马上走,一刻也不想停留。

随便去哪儿,再也不要在这儿了。

要检票了,陆嫚嫚突然想起了陆羽。

他还爱她吗?早就恨死她了吧。

陆嫚嫚拖着行李通过了检票口,走过长长的通道到了站台。

她上车的那一刹那感觉浑身轻松,好像卸下了千斤重担。

还会不会再来武汉?谁知道。

也许再也不回来了,也许还会来。

为什么要回来?陆嫚嫚摇了摇头。

杜康醒来后习惯地叫了声陆嫚嫚的名字。

房间很安静,窗帘被拉开了,阳光照进来,轻盈如薄纱。

床头边是昨晚未喝完的茶水,早已冷了。

杜康顺手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没有他喜欢看的节目。

有个节目正在讨论央行加息对楼市的影响,杜康看了像触电一般,赶紧换了台。

柜子里的衣服都不见了,杜康不相信陆嫚嫚会不辞而别。

他不停地拨打陆嫚嫚的电话,电话关机。

他疯了似的把手机摔在地上。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储物箱,里面是杜康买给陆嫚嫚的东西。

她想起陆嫚嫚的话——“我不是因为钱喜欢你的,只是我喜欢你的时候你刚好有钱。如果分开,我都还给你。”

回到家里,王丽正在和女儿一起吃午餐。

“回来了?”王丽问道,“昨晚去哪了?”

杜康脸色阴沉,坐在沙发上抽起了烟。

王丽又问:“吃过饭了吗?”

杜康把烟掐灭,他对着王丽怒吼:“你是不是去找陆嫚嫚了?你跟她说了什么?!”

王丽冷笑道:“陆嫚嫚是谁啊?我去找她?”

陆嫚嫚在火车上安静地坐着,电话响了,是周楚打来的。

陆嫚嫚手机没丢,只是换了个号码。

她犹豫了一下,按了接听键。

周楚那边声音嘈杂,陆嫚嫚听得不太清楚,只听见“一路顺风”。

火车里信号不好,两人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陆嫚嫚闭着眼睛回想着前些天周楚说的话,“陆羽是被杜康陷害的。”

周楚心情大好,事情正一步步地按着她预测的那样向前发展。

她知道,再过一段时间,杜康就撑不下去了。

她特别想看到杜康绝望的表情。

事实上,比周楚预料的还要快。

杜康刚刚接到了民间借贷机构的电话,这个季度的利息马上就要还了。

下个月,还有一大笔工程款要支付。

杜康进退维谷,头痛欲裂。

趁着周楚高兴,白若冰说了请假的事。

周楚说:“去吧,玩去吧,记得回来就行。”

白若冰还是解释了一句:“我不是去玩,是和同学一起演毕业话剧。”

周楚说:“你演与不演,都已经毕业了,别骗自己了。有时候该出来就得出来,困在自己的情怀里永远也长不大,你说是吗?”

我和张晓南在南湖会堂前帮着派票,来领票的人很多,大多是大一大二大三的学生。

张晓南乐开了花,“你看,谁说没观众的?”

“他们就是来领票,来不来看还另说呢。”

“你就喜欢跟我抬杠是不是?”

“明天就要演出了,你先把演员凑齐了再说吧,万一观众来了却没有演员就坏了。”

我给夏天发了条短信:晚上话剧就要演出了,你来不来看啊?

夏天:我已经到学校了。

我看到消息吓了一跳,立马回复:什么时候到的?现在在哪儿?

夏天:早就到了,晚上南湖会堂见。

我的心怦怦跳个不停。

我猜派票的时候夏天就已经在学校了。

我提前几天通知的她。

一想到要和夏天见面了,我竟有些紧张。

张晓南见我脸红红的问我怎么了?

我撒谎说要上台表演了,我有点紧张。

张晓南说:“有什么好紧张的,你连台词都没有,就只是上台走一遍,走路你不会啊?”

我说:“我会走路,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走路,我担心走不好。”

张晓南说:“你这个人,真是半点长处没有,一身的毛病。”

我心里一直在想着和夏天见面的事。

我发现我穿的衣服不够合身,头发也没打理好,笑容有些僵硬,走路有些笨拙。

我越想越觉得真不该在这样的情况下和她见面,这把我的缺点全暴露了。

我忐忑不安地在台上踱来踱去,张晓南却以为我在努力排练,对我连连点头,还冲我竖起了大拇指。

还有半个小时话剧就要上演了,观众陆续落座,南湖会堂一楼几乎坐满了。

话剧的几个主演还在对着镜子描眉画眼,整理服装,一点也没着急的样子。

张晓南坐在椅子上玩手机,等待着上台,她说她天生丽质,用不着怎么化妆。

我的手机响了,夏天发来信息,她说她已经坐下了。

我焦急地等着白若冰,只剩下五分钟了,不知道她能不能赶到。

坦克说赶不到也没事,白若冰的台词就一两句,随便找个人上去也能蒙混过关,没人会发现。

正说着,白若冰从坦克后面出现了。

坦克尴尬地说:“但是,白若冰就是无可替代,谁上去演都没用。”

白若冰说:“你是拍马屁专业的吧?”

南湖会堂外雷声阵阵。

舞台上,音乐声起,音乐声又止。

《你看不到我在悲伤》讲的是一个很简单的爱情故事。

张晓南在台上说:“我好看吗?不好看你也得说我好看,不然我让你好看。”

张晓南又说:“等那一天到来,我们可能已经情定终生,也可能已经反目成仇。”

白若冰说:“远方,我亲爱的朋友,许久不见,我想念你,你会不会想着同样身在远方的我?我记得你,你也一定要记得我。”

白若冰又说:“我想你会忘了。记忆的仓库里总会放进新东西,清理已经坏到不能再坏的旧东西。”白若冰说完,将一堆旧衣服扔进垃圾桶。

坦克带了个假头套,头发花白,他说:“你还跟青春过不去呢?”

我们都很奇怪地看着他。

张晓南说:“他不是没台词的吗?”

轮到我上场了,我紧张地左顾右盼,台下黑压压的全是人,都在认真地看着我表演。

我脚步僵硬地徘徊着。

张晓南对旁边的人说:“你看,他演的是不愿离去的人。”

我想起我小学的时候。

那时阳光总是灿烂的,也许也是迷人的。

那种温暖的颜色让人沉醉,阳光沉醉的午后,我坐在家乡小学的教室的台阶上,仰望那微绿的树梢,想象我长大时的样子,那样沉静。

青春,就是一场永无终点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