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幻的绿色
房屋外面围了许多人,保守估计也得有十人左右。
他们想干什么,我很清楚。可是我不会让他们如愿以偿的,我要及时拦住他们。
我说这样的话,绝非大言不惭。
早在半年前,因为看中了这栋大房子的隐蔽位置,我把它买了下来。这栋白色的房子位于一个林区的中心地带。
在这个茂密的林子里,想要看到一户邻居,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即便是一处离你最近的房子,你也得费很大力气才能看到。住在这里完全有别于以往的公寓,不会老有人敲门。而且这里也不像住在城市那样拥堵,动不动就必须步行。生活在这个偏远的地方,你可以开车直接抵达任何地方,甚至直接到达超级市场或者洗衣店门前。也就是说,在这里你连电话也用不着。
我选择这么一个人烟稀少、不与人接触的地方居住,原本是想改变我妻子安娜的生活方式。可是,实际上事与愿违,她没有一点变化。
现在,我手持猎枪站在卧室窗边,也是因为这个。
如果你不了解安娜的话,你很可能会把她看成一个非常出色的女人,认为她可以导致很了不起的事情发生。当然,不光是你认为的这些,事实上,安娜还算得上是一个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女人。这一点,不只是我个人的看法。
美丽的女子,往往在孩提时代就备受宠爱。安娜也一样,她需要被人宠着。而我没有这么做,我常常忽视这些。我的脑海里只有嫉妒,这种强烈的嫉妒吞噬了我的内心,让我无法控制。我想,安娜作为我的妻子,她应该尝试着理解我这种痛苦。
不过,我也知道,她无法控制自己,就像我习惯了妒忌,总是难以自持。不管别人会怎样看我,我一直坚持着我的做法。从爱上安娜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自己错了。但是,我们还是结合了。安娜很美丽,她灰色的眼睛很大、很柔和,睫毛很长,身材婀娜,走起路来步态生姿。可美丽也不是她的错。
新婚不到一个月,我的烦恼就开始了。安娜居然开始正大光明地在我朋友面前卖弄风情。她用那双灰色的眼睛,凝视他们,目光艳羡。长长的黑色睫毛,随着眼睛上下眨动,也许你可以把这些解释成文雅,可是在我看来,这种举动更像是明确的邀请。
接着,我感觉我的一些朋友开始变得怪异起来。我单独一人的时候,他们总是刻意地躲避我,而安娜和我两人在一起时他们就不会这样。我并不麻木,很快就注意到了这些。因为此事,我和安娜大吵了一架。
起初她很生气,用难听的字眼骂我,接着她又以抱歉的口吻跟我发誓,安慰我不必嫉妒,告诉我说,她的心只属于我一个人。
有一段时间,我确实相信了她,她有能力让男人相信她,不过这种信任不会持续太久。
终于有一天,我给了马丁克森一记耳光,他在我面对面站着,又惊又怒地看着我。
他经常来我们公寓做客,而这些只不过是一种托词。曾经我发现他和安娜正在眉目传情。后来从马丁克森太太口中证实了我的猜测,他们确实在**!我跑去质问,他们两个一概装聋作哑。马丁克森真是个头号傻瓜,他竟然把自己**的事亲口告诉老婆!
发生了那件事后,我决定搬家。于是,我分期付款买下了这幢房子。安娜也同意我的做法,她说她也不想被那么多男人包围。
可她还是无法控制自己,即便面对陌生人也是如此。
半年以前,也就是我们刚刚搬过来的时候,这栋房子给我们带来了一段美好的时光。可好景总是不长。以前的噩梦又开始延续,开始一点一点地破坏我们的生活。
我用了很多方法,让她明白她那样的行为,总有一天会把我逼疯,而在她眼里,认为我这样的要求很无理。所以她依然我行我素,摆出一派纯洁无邪的样子来回应我。
也许,她要是没有长一双勾引男人的大眼睛的话,哦,不,可不只是眼睛,而是全身上下!那样的话,事情也不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现在,我们的房子里弥漫着火药味。我手里拿着一把猎枪。透过窗帘缝我悄悄向外窥视。只能看见一个人的下半身。那个人已经被我击中了。他挨第一枪的时候,正在树丛里爬行,试图偷偷溜走,于是,我又补了一枪。这一枪打在他的后脑勺或颈部上。他穿着蓝色裤子,一双脚怪异地扭曲着。他静静地躺在那里,快有一个小时了,肯定早已断了气。
我把安娜安置在身后的沙发上,我看出她想说些什么,但她没办法开口。因为她被我捆起来了,而且嘴巴还堵上了东西。我必须这么做。
当她听说他们就在屋外时,我看出她脸上的恐惧。不过,安娜似乎很喜欢这种恐惧的感觉,受了惊吓反而会非常开心。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奇怪心理,但是她确实是这样的人。结婚以后,我很快就发现了。
婚后,我们发生过许多争吵。每次争吵的时候,她都会跟我不停地发誓,她说除了我,她不会让任何别的男人碰她。我很想相信她。可是她还是挑逗男人——一个男人、许多男人或任何一个男人。她所做的事情,已经达到了我忍耐力的极限,再超出一点限度,真的就会爆炸。想想看,处于这样的情况,任何一个男人都会站出来拼命的。
说起来确实有些难以置信,她居然大声警告了第一个男人!可他没听到她的警告,那个男人,一定以为我在房子后面,我料准了这一点,出其不意地把他置于死地。
这些贼心不死的可恶之徒,会排除万难从每一个可能性的入口冲进来。因此,我必须小心应付。在观察前面的同时,还必须侧耳留意后面的响动。如果他们真从后面进来,我绝对也会知道。我已经在门窗上面设置了临时的障碍物。我在屋子里来回穿梭,找出坛坛罐罐,并把他们放在架子或家具的顶部。
不管他们试图从哪个方向进屋,我都准备了对策。
突然,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响了起来!侧耳细听,声音来自前面的门廊。
我赶紧竖起枪支,透过窗帘窥探。映入我眼帘的只是一个人影。那人已经走过去了,现在停留在门廊上。以我现在的位置,正好可以射中他。
只见他直挺挺地站立在那里。我不眨眼地盯着他看,这时候,他把一个有长柄的武器抽出了箱子。接着,他走向前门。见到这个阵势,我跳离窗边,直奔门前,枪口对准门,一连打了四枪。其中,两枪位置靠上,另两枪位置朝下。
门外没有了声响。
于是,我返回窗前,拨开窗帘。就在这时,我看见从门廊的平台上,垂落下来一只手臂,这个手臂的手掌是张开的,手臂上淌下了一股浓浓的鲜血。而那只手已经僵硬了,没有活力的样子跟车道两旁的橡木有些相似。
我回头看看安娜,她默不做声,拿眼睛瞪着我,我投给她一个微笑,接着又献给她一个飞吻。
我的行为是不是有些疯狂?
相安无事地过去了一个小时,然后,又过去了一个小时。
我知道,如果不是因为安娜在的话,这会儿房子里肯定有无数的子弹,正在嗡嗡地乱飞,这一颗颗子弹就像蜜蜂一样哼叫着,寻找我的踪迹想要我的命。但是他们不会伤害安娜,没人舍得真正伤害她。
屋子里陷入了寂静,死一般的宁静。冷气机还在嗡嗡作响。一缕阳光投射进来,灰尘颗粒在阳光里,无声地旋转着像是在舞蹈。他们还在屋外没有撤退,依然静静地守在那里,伺机而动。
黑夜来临了,这一会儿他们正躲在夜幕的背后呢!别当我不知道!
一瞬间,一个微弱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虽然那声音很小,可我还是听得真真切切。我的耳朵对这种声音是极其敏锐的,而他们不可能知道。我猫着腰、半蹲着身子,快速地移动到我们的卧室。
进屋以后,我轻轻地移开那个堵在窗户边上的梳妆台。我绕过这个高高的、有大镜子的梳妆台,来到窗前观察外面的情形。
我看到了来人的背影,他的腰弯着,看不明白他正在房屋旁边做着什么。也许是在安装子弹?危险就在眼前,我没有时间再去弄清楚这些了。我扳动了猎枪,子弹穿过玻璃,直冲目标。接着飞起来一顶帽子。之后,我看见那个人迅速落地。落地的时候脸部朝下。他身躯底下是个草堆,上面尽是鲜血。
我把梳妆台复位,将窗户再次堵好,就急匆匆地来到房屋前面。因为我怀疑,他们这一招是在调虎离山,故意将我引开,以便使其他人轻而易举地从前面闯进来。
房屋前面很安静,斜长的草坪,茂密的树木,还有弯曲的车道上,静悄悄的。接着一辆警车闪着红灯沿着车道扬长而去。
我吸了一口气,扭过头看看安娜,又镇静下来,继续全神贯注地守卫房屋。
我开始安装下一匣子弹,就在此时,我顿时变得紧张万分,呼吸急促,这种情况在越南战场的时候就出现过。从那以后,再没有那么紧张过了,我发誓!
现在,出现了三个擅闯者,但他们已经得到了惩罚。外面应该还徘徊着图谋不轨的人,也许,他们正在思考别的主意?他们想把矛头直接对准我,好直接闯入屋子。
我不确定,他们还剩余多少人?
一个小时又过去了,也算是相安无事。后来传来了一阵马达的声音,紧接着,继续陷入静默。一定是什么东西从路上经过。
要是我和安娜还像刚刚开始那样就好了!我想。
可是,这也只能是想想。刚开始的那种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一路走来,我们每每经过一扇门,在通过之后,就立即关闭了。尽管是这样,可是——
我的思维停住了。因为我感觉到外面有人,而且那人越走越近了!
我听到那阵脚步声突然止住了,接着又继续响了起来,声音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弱,直到消失。
我站到另一扇窗前窥视,这回是一个身穿制服的人,他正在向树丛移动。
我端起猎枪,向他开火,枪栓扳动太早了。
听到枪声,那人一下子躲进了树林深处,他没有中枪。
于是,我接连放了另外三枪,仍然都未打中。让他见识一下厉害也好,省得他下次还敢轻举妄动。
又是一片寂静,静得让人觉得沉甸甸的。马达的声音再次响起。
四周一下子变得更加安静了。
我聚精会神,窥视窗外,试图用他们的身份来思考问题。我在想,假如我是他们,以现在的情形,我会藏身何处?我注意到了房屋左边的一片玫瑰树丛,郁郁葱葱的,但是很矮。
我的子弹很充足。于是,我毫不吝啬地朝着玫瑰树丛连射五枪。我这样做,只是给他们一个警告,让他们明白我决定除掉他们。
接着,外面一阵骚乱,人声嘈杂。
我小心翼翼地从窗户上探出头。我看见他们了。他们在车道中间停车,没过一会儿,身后又聚集了更多的人。
阳光下,车顶的闪光灯微弱地闪着红光。一个声音从短波无线电里传向房屋,那声音很冷漠,听上去很机械。是警察!他们已经发现了我的处境,来到这里解救我了。意识到这个,我异常地高兴!
“警察来了!”我兴奋地朝着安娜大叫。
她的眼睛瞪得很大,满脸惊恐,脸上写满了怀疑。
我起身站立,一把推开前门,迈开大步上前迎接他们,门廊上躺着的尸首,差一点把我绊倒。
突然,一个东西穿进了我的胸膛,我立马倒在地上。挣扎了一下,我试图站起来。但是,强烈的疼痛向我袭来,像是一百张利嘴在我身上不住地撕咬。这种疼痛,我平生第一次感受到。
“大卫太太,你应该知道我们没有别的选择,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只能射杀他。”说话的是加文警官,他长着一张饱经风霜的脸,跟安娜说话的时候毫无怜悯之意。
安娜点着头,使劲地咬住下唇,用手轻抚细长的手腕,那里红红的,一阵灼热的疼痛,发红的地方,刚刚被绳索捆过。
加文警官旁边站着一位英俊的便衣人员——艾弗警探。他蓄着八字胡,双臂抱在胸前,一张黝黑的面庞上,没有任何表情。
艾弗警探开口了,他的语气很温和,话语里还带着一丝尊敬。他说:“你丈夫一连杀死了三个人,一个是上门兜售物品的推销员,一个是吸尘器的推销员,还有一个是电力公司的雇员,来这边查电线的。第四个出现在你家附近的是一个邮差,幸亏他逃脱的及时,要不然死亡的人数可就不止是三个了。大卫太太,你知道他这么做的原因吗?总得有个原因吧?也许他突然疯了?”
安娜始终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