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信件

杰里是一家食品店的老板,大概三十岁,有一头黑发,非常英俊。

食品店后面有个小办公室,杰里此刻正坐在里面,一张粗糙的松木桌子摆放在他面前。他太太露易丝臃肿肥胖,一头红发,正在前面接待客人。

杰里这时正在想念约翰太太。

约翰太太来他店里购物时的情景,不断在他脑中浮现。约翰太太说话轻声细语,彬彬有礼。她身材娇小,气质高雅。她丈夫约翰,是一位著名律师。

杰里想起,有时他去店外,呼吸新鲜空气,沿街看到约翰向火车站走去。他进城办公是乘火车的。从他手中的公文包以及昂贵的衣着,就能看出他的才能和收入。

杰里心想:如果自己也像约翰一样,有受教育的机会,相信自己就会和他一样,做个律师,出人头地。他经常幻想,自己是位颇有影响力的律师。在法庭里,用他个性的声音和经验,去揭开事情的真相。他甚至幻想,如果运气好的话,他会成为一个著名的外科医生……然后他的思绪,又回到约翰太太身上,杰里暗恋这个可爱的金发女人。约翰太太最后来店里时,他曾经表达过爱慕之情,但她本人并不知道。现在那次谈话情景,又栩栩如生地浮现他眼前。

杰里那天黄昏让他太太露易丝回家准备晚饭,约翰太太在露易丝走后,来到了小店。她有点气喘吁吁地走进店里,“杰里先生,你好,今天天气真好,很舒服。”

“是的,约翰太太。特别是现在。”他挤出一个和气的微笑。

他看着她那淡绿色的眼睛露出惊讶之色,然后脸上出现一抹愉快的光彩。他有件事深信不疑,他知道有些女人很迷恋他,当然包括一些经常来店里的人,虽然她们总是极力掩饰。现在约翰太太就是这样,她沿着货架走来走去,挑选食品,掩饰着她的愉快。

他见时机已经成熟,便漫不经心地道:“我们之间只是生意来往,假如你来这儿只是买肉,买沙拉、乳酪的话。我想我们应该有别的交情……我们在私人方面,应该更进一步认识。”

她停了一下,惊讶地看着我,说:“如果到了某种程度,是应该进一步认识,但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他大笑着道:“我只想说,认识你又能经常看见你,是一件美好的事。”

她点点头,沉着地问:“还有呢?”

“我觉得咱们能多认识一下,该有多好啊!”他感觉到一种冲动,同时奇怪,以前怎么不这么说。

“用什么方式?”

“干脆找个地方一起喝一杯,现在就去。”

她沉默着没有说话。

“我有时候回家很晚,我妻子现在也已经回家做晚饭了。”他继续道。

“是吗?”

“还有,约翰先生晚上的时候,通常不是在城里工作吗?我在这儿工作时,晚上经常看见他,从火车站出来。”

“走路到车站和走路回家,是他的运动方式,因为他工作时间很长。你现在要和我找个地方,一起去喝一杯?”

“我曾去过半岛,那是个好地方,那里的人不认识我们。不过,反正我们只当是讨论,你要招待客人的食物问题,行不行?我们一起喝酒有了这个理由,有什么不可以呢?现在这年代这算什么。”

“你真的认为,我会去吗?”约翰太太问。

“我希望你能去,虽然我妻子开走了我的车,但是——”

“但是,我有车,是不是?”

“我先走回家,然后你在半途接我。在外人看来,这样就像是你让我搭便车一样,你认为行吗?”

她轻摇着头,凝视着他:“我嫁给了一位很好的丈夫,我现在是一位幸福的已婚妇女,我和丈夫互敬互爱。我非常抱歉,我可能给你留下一些错误的印象;假如你真认为我给你留下什么印象的话,对不起,我是无意的。一共多少钱,杰里先生?”

他觉得自己没希望了,他为她包装食品,找零给她。但他仍然确信,约翰太太对他是有好感的。在这一点上,他也许并没有搞错。她说她和丈夫相爱,他想,主要吸引她的是她丈夫的地位和金钱。也许她是害怕,害怕失去现有的一切?

假如没有她的丈夫——这一障碍的话,事情会怎么样呢?假如那种情况出现的话,她又会怎么做?她一定会,会热烈地迷恋他,迷恋杰里,并向他表露真情。

她拎起包好的食品,将他找的零钱放进钱包,冷冷地道:“杰里先生,再见。”

这事已经过去三个星期了,从那之后,她一直没来过。他知道这是为什么,也许她担心,在他面前,她控制不了自己。他坚信,她害怕动摇后屈服于感情,这会危害到她美满的婚姻。但如果她丈夫不在了……“杰里?”他听到门外的叫声,他知道是太太露易丝。露易丝很清楚,丈夫锁着门是因为他不想让人打扰,但她还是敲了门。

“什么事?”他厉声问。

“干什么呢?”

“忙呢!”

“忙什么啊?”

“正在忙我不想让人打扰的事。”

“希望你告诉我,那是什么事。”

“就想知道我在这儿干什么?就想知道这个吗?”

“店里乳酪没有了。”

“那你打电话再叫一点就是了。”

“你什么时候能出来?”

“出来时,我会告诉你。”以前他认为妻子很有魅力,但现在,他想象着她在门边的样子说。

“什么时候?”

“可能永远也不出来了。”

她终于停止啰唆,他又继续想约翰太太。突然,他用一把小钥匙,打开办公桌唯一的抽屉,此刻他心中想着约翰,约翰是唯一阻碍他得到约翰太太的人。如果没有约翰,约翰太太就会喜欢自己。他拿起笔,从抽屉里取出一张信纸,幻想起来。他很善于写信,很多人奇怪,他为什么不把这种写作才能用在写小说上,这样可以名利双收。现在他要写的是这封信,名利双收是以后的事了。

亲爱的约翰太太:

我一向尊敬您,虽然您只是我的一位顾客。我惊讶地得知,约翰先生不幸去世,非常难过。为表慰问特向您写信,望您保重身体。

杰里夫妇致

他又读了一遍这封慰问信,心中反而更加沮丧,并不觉得舒服。

如果这封信能真的寄出的话就好了!这种可能还是有的,总会有一天,能用上的。他把写好的信,锁进抽屉里。关上店门后,他回家了,想要却得不到,只能回家向太太发泄。

那天晚上,他在家中的**还在想约翰太太。睡不着的他只好起床,坐在客厅开始想。

如何能梦想成真……

第二天,他在店里一言不发,阴沉沉的,露易丝不停地说:“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竟然不骂我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他没有回答。

“你在想什么?”

“露易丝,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回事。”她说。

“回去做通心粉沙拉。”

匆匆地回家吃过晚饭,他起身说:“我今晚到店里做账。”

“去吧。”

“我要工作,所以你不要打电话给我,我不想在电话里谈些无聊的事,懂吗?”

“哎!我真不懂你。”

在他驾车离开家的路上,他想起最后一次与约翰太太见面。她看他的神情,让他觉得,她眼中蕴藏着脉脉深情。对此,他深信不疑。假如她不担心失去丈夫财产的话,那她会不会就同意和我……如果除掉他老公,她仍然可以得到那些钱、产业和保险啊!

对!这样一来,杰里和她就可以自由来往了。他觉得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很可能他们以后就这样厮守,他要和约翰太太结婚,当然,得先和露易丝离婚。

他驾车到图书馆,查看目录卡,他在找有关汽车修理方面的书。然后根据目录,到书架上找他想要的书。找到书后,他开始查阅有关锉钥匙、热金属线和弯铁钩的部分。他把所有的资料抄在一本小记事本上,然后取火车时刻表。他回到食品店后,详细阅读他从图书馆抄回来的资料,并仔细阅读时刻表。

他天黑时从办公室出来,坐在前面的店里,他没有开灯,坐在窗前。一会儿,街上出现一个身材瘦长的熟悉人影,手里拿着公文包。杰里认定,约翰是坐八点零六分的火车回来的……杰里第二天上午把店交给了露易丝,他去了一个小镇,小镇在半岛过去的地方,他在那儿谨慎地购买一些工具。然后,他开车回家,到家后把车放到车库,他有一个工作台在车库里。他开始做实验,在机械方面,他一向很有悟性。到中午的时候,他就能不用自己的钥匙,打开汽车门,并发动引擎。

在车库的一个旧箱子底部,他放好了各种用具,然后回到店里。

“你到哪儿去了?”露易丝一见到他就问。

他看看货架,岔开话题说:“店里的凉拌生菜丝,要添一些了。”

那个星期的每天晚上,杰里都躲在黑黢黢的店里,等待着约翰的经过。约翰每天都在同一时间走过杰里的店铺,杰里远远地跟着他。约翰做事很有规律,总是走同一边街道,同一条路回家,穿过同一个角落的马路,回到他宽敞的家。他回家的时间,他太太知道;因此他太太总是开门欢迎他。杰里在星期五晚上站在阴暗的角落,他又目睹了一次约翰太太对丈夫回来时热烈欢迎的场景,他感觉约翰太太是在欢迎自己,自己已经取代了约翰。

他终于回到自己家里,露易丝开始抱怨他为什么每天晚上都要出门。他不予理睬,一心谋划星期一的行动。

星期一晚上,杰里从车库的旧箱子里拿出他购买的工具。戴了一双薄皮手套,还有一个小手电筒。他看看时间,还有半小时约翰的火车就进站了。

他驾车离开时告诉露易丝,他要到店里记账。

那是一辆蓝色轿车。那几个夜晚,他跟踪约翰时注意到那辆车,总是停在两棵大橡树的树荫下。那地方距约翰夫妇住的高级住宅区正好三公里,恰巧在他住的这个住宅区里。

在距那辆蓝色轿车两条街外的地方,他停好自己的车。他平静地下了车,带着要用的工具快步走过去,现在四周无人,这令他很高兴。在那辆蓝色轿车前的树荫里,他瞅瞅附近的屋子,住户大概都在后面,因为前屋没有灯。

他打开手电,戴上手套,开始工作。

他在几分钟后发动了引擎,在他事先选择好的地方,高速行驶三公里后停下来,没有关引擎。他发现这时自己双手开始发抖,呼吸开始急促。

他借着手电筒的光看了看手表,还有五分钟,约翰就要经过这里了。他在阴暗里等着,他觉得时间就像不走了一样。终于,约翰出现在蓝色轿车后面,经过车旁,向前面的十字路口走去。

杰里驱车加速向前,车轮发出“吱吱”的尖叫声,全速冲向十字路口。离开人行道的约翰,正准备从十字路口走到马路对面,约翰转过头,看见全力冲来的车。他犹豫一下,惊慌地退回路旁。事情过去了,就像做梦一样。杰里一口气开出了三条街,停下车。

他跳下车后继续向前跑,他要远离那辆用来肇事的车。

他把用过的工具,放回自己车的车箱里。露易丝在他走进屋里后,又抱怨他晚上出门。但他径直地走进卧室,躺在**,对妻子毫不理睬。

他在等待电话或门铃声,但两者都没有响。

第二天早上,虽然昨晚一夜未眠,但他仍精神抖擞。他带露易丝到店里,开车经过报摊时,他买了份日报。登在头条的是约翰意外死亡事件。回到店里,他钻进自己的办公室,没有看其他新闻,开始仔细阅读那个头条新闻。

本报讯)著名律师约翰危在旦夕。本镇名人约翰,下班回家途中被撞,肇事者逃走。截至发稿,没有其他消息。在汽车肇事前数分钟,那辆车的车主报警,说他的汽车被窃……杰里读到这里笑了。他把报纸揉在一起,扔进垃圾箱。现在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大功已经告成,该考虑未来了。

他用钥匙打开抽屉,想找到那封没寄出的信。

信,不见了!

他坐在那里,心怦怦乱跳。然后,他勉强站起身,走到外屋,大声问露易丝:“我的抽屉,你有没有翻过?”

她脸红着,眨眨眼道:“我……”

“告诉我!”

“你最近对我很冷淡,而且行动很古怪。我既担心又嫉妒,我想,说不定会有什么秘密在你抽屉里,也许,有你在外头什么人的名字,或者什么东西,或者电话号码。你知道,家里五斗柜里有第二把钥匙。所以三天前,我拿出钥匙打开抽屉,我发现了一封信。我正要读内容,听见你正好进来,只好锁上抽屉,把信放进口袋里。一直到我们回家吃完饭,你又出门后,我才有时间看信。”

“读完那封信后,我觉得很内疚。说真的,杰里,约翰先生去世这件事,我真的不知道。我记得约翰太太向我买过几次东西,她人很好,很有礼貌。你想到给她写慰问信,想的真是体贴周到。我以为你可能写完后,忘记寄出去了。所以,我通过电话簿找到了他们家的地址,贴好邮票,把地址写在信封上,替你寄去了。我怕你生气所以没告诉你,还怕你说我翻你的抽屉——”这时电话铃响了。

杰里大口喘着气,死盯着他太太,倒退着过去拿起话筒。

“喂?”他很艰难地开了口。

“杰里先生,是你吗?”熟悉的声音。

“是的。”他的声音听起来像做梦一样飘忽。

“今天早晨,我收到你两天前寄出的信,”冰冷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变成了尖叫,“你怎么知道,我先生会死的?”

杰里愣在那里,手握话筒,他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

他绝望了!露易丝正在恳求地凝视着他,她在他愤怒的目光下变得模糊了。

异国杀手

一架巨型喷气式客机在希斯罗机场降落。

这是大卫第一次看见英国本土。他凝视着窗外,看到的是越来越浓的晨雾,晨雾使飞机耽误了一个小时才到达,直到现在,他搭乘的飞机终于降落了。

他掏出证件,顺利地通过海关的检查。海关看到他的证件上有这样的解释:他是商人,将在此地作二十四小时过境停留。海关的人并没有要他打开唯一的行李箱,即使他们要检查箱子也没关系,手枪和消音器藏得很隐蔽,不会被发现。不过,如果在肯尼迪机场是会被查出来的,那里有X光检查,但他们也只照手提袋。

他叫了一辆出租车,为的是尽快赶到旅馆。出租车穿过一片雾蒙蒙的郊外后进入伦敦,他很想停下来,尽情游览这座古老的都市,但这次他有特殊任务,只能放弃。第二天下午,他就得飞回纽约,时间很紧张。运气好的话,人们也许还不知道他曾离开过纽约。

时间还早,现在上午十点不到,大卫住进公园路的一家旅馆。他连行李都没有打开,因为只准备住一晚上,他用几分钟时间,迅速组装好手枪和消音器。回去时的海关检查,他也不担心,在回去前,他就会把枪扔掉。

伦敦在六月中旬的时候,气温通常在七十度以下,天气晴朗多云;市民出门时,不用携带雨伞;一对对情侣,携手漫步在海德公园;脱掉外套后的少女们,露出修长的双腿。

这样的情景令大卫心神**漾。

他很快地用过早餐。洗完澡后朝纺车俱乐部走去,那儿离他住的旅馆有几条街远。他只走那些狭窄、僻静的街道,这好像成了他的习惯。不过,他偶尔会停下来,看一下在机场买的旅行指南。

快到中午的时候,他来到纺车俱乐部。这个俱乐部在地下室,当他经过一个清洁女工的身边时,她以探询的目光看着他。赌场里面有二十张桌子,大厅与赌城的大厅不相上下,里面可以赌轮盘、骰子和纸牌。桌子现在全都空着,但当他走过绿色台面桌子的中间时,看见大厅后面的桌子上亮着一盏灯,那张桌子是赌纸牌用的。这是私人重地,有个传统屏风隔开外面的赌客。他推开屏风,看见一个大个子,正独自坐在那儿数着成堆的英磅。

“是查尔斯先生吗?”他用冷静的声音问。

大个子抬起头,手指紧张地摸向桌子底下的按钮。“你是谁?你怎么会进来?”

“你好,我是大卫。是你找我来的。”

那人松了口气,从桌子后面站起来,“对不起,我正在算昨晚的账。我就是查尔斯,先生,见到你很高兴,”他微微皱了下眉头,“我以为会来个年纪大点的。”

“干这一行的,没有年纪大的。”大卫说,他在旁边一张椅子上坐下,“我在这儿只停留一天,今晚必须了结这事,告诉我具体情况吧!”

查尔斯缓慢地拿起一叠叠钞票,把它们锁进一个大保险箱。然后,坐到大卫桌子前。“你去干掉一个爱尔兰人。”

“爱尔兰人?”

“他叫奥本,他在这儿有点投资。其他的情况你不用知道。”

“今晚动手行吗?”

查尔斯点点头道:“我可以告诉你他会出现在哪里,你去那儿找他。”

查尔斯点了一支烟,大卫不抽烟,干他这一行,烟头有时候也会影响行动。大卫看着查尔斯问:“那么远雇我来,为什么呢?从本地找一个杀手不也行吗?”

“你比本地人安全。”查尔斯回答,停了一下又道,“我发现这事极具讽刺意味。1920年,爱尔兰人为了暗杀英国官员和警察,曾经雇用芝加哥枪手。那时候,那些枪手是乘船来的,价钱是每位从四百到一千不等。你现在干掉一个爱尔兰人,可以得五千,你拿的钱比他们多,可能是因为你是乘飞机来的。”

“我不是芝加哥枪手。”大卫平静地说,英国人的幽默感他并不欣赏,“奥本今晚会在哪儿?”

“今天是星期二,他会去巴特西收款。”

“巴特西?”

“从这渡过一条河,就到了巴特西公园,公园里有个开心游乐场。在开心游乐场,有他各种各样的赌博机器,都是小孩子玩的,他从公园抽钱。”

“积少成多,利润应该不会少吧。”

“有的小孩子一玩就是一个小时,这很让人吃惊。”他想了一下,“对我来说,他们从明天以后就是我的顾客了。”

“我现在还不知道他的长相,怎么去杀他呢?”

查尔斯叹了口气,“这个问题很关键,我这儿有张照片,但不是很清楚。”说完他递过一张模糊的照片。照片中有一个男人,一位穿超短裙的金发女郎在男人旁边站着,那男人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相貌很普通。“你现在从照片上能认出他吗?”

大卫想了一下。“可能在黑暗中认不出来,不过,在黑暗中下手,我有一套特殊的方法。”说着,他从口袋里取出一根细长的管子,“今天,你能见到他吗?”

“我可以想办法,让你见到那个爱尔兰人。”

大卫举着管子说:“这东西涂在人身上后,白天看不见,晚上的时候涂抹的地方就会发光。可以用这东西涂在他皮肤上。”

“涂在他外套上比较容易,怎么样?”

“他要是换外套怎么办?”大卫说,他不想去冒险,“最好涂在皮肤上,这东西一次两次也洗不掉。”

查尔斯叹了口气:“好吧,既然你坚持这样做,我就按你的意思办。”

“我要先看看巴特西周围的环境。你怕别人发现你曾去过那儿,你一定不想亲自带我去,但你应该找个助手,带我去看看环境。”

“可以,”他按了下按钮,一个彪形大汉立刻出现。查尔斯对他道,“叫珍妮来!”

大汉转身退了出去。

一位金发披肩的女子推开屏风,走了进来。大卫认出眼前的这女子,就是刚才相片中的人。她高高的颧骨,年轻又美丽,一丝嘲弄般的微笑挂在嘴角。

大卫想,她一定经常被人呼来喝去。

“你找我?”她问。

“是的,珍妮。大卫,这是珍妮,我公司的人。”大卫懒得站起来,只是对她点点头。他忍不住在心里猜测查尔斯和珍妮的关系,虽然他不是被雇来猜测他们关系的。

“很高兴见到你。”女孩说,她这话也许是出自内心。

“珍妮会带你到巴特西公园,她会告诉你,奥本在哪里停车,在哪里收钱。”

“你知道他的路线?”大卫问她。

“知道,我和那个爱尔兰人,曾走过同样的路线。”

查尔斯拿着那个发着磷光的管子问大卫:“她可不可以把这玩意儿涂在唇上?”

“我想是可以涂在唇上,但她不要吃进嘴里。涂之前最好先擦点冷霜之类的东西,这样事后容易清洗掉。”他并没有问查尔斯是什么意思。

“我怎么觉得我像《圣经》中出卖耶稣的犹大。”珍妮道。

查尔斯“哼”了一声,不屑地说:“听我的话,那个爱尔兰人可能是耶稣吗!你应该比我们还清楚。”说着,从皱巴巴的香烟盒里,掏出一支烟递给大卫,大卫谢绝了,“开车送这位先生,送他到开心游乐场去,不能出错。带他四处看看。”

大卫眨眨眼睛,站起身道:“我想不会弄错的。明天早晨,把钱送到旅馆,我中午飞回纽约。”

他们握手告别,查尔斯冷冰冰的手很不友好。

“第一次来英国?”珍妮开着小汽车,拐过街角时问。

“是的。”

“这种事,你经常做吗?”

“什么?”

“我的意思是,在美国,这是你的谋生方式吗?”

他微微一笑:“有时候我还去抢银行。”

“说真的,干你们这一行的,我以前还没见过。”

他认识的第一个女子,和他也说过这样的话。她是个棕发女郎,看上去给人一种疲倦的感觉。她住在布鲁克林区一栋公寓的五层。“查尔斯和奥本没有杀过人吗?”

“和你不一样,”她穿过亚伯特大桥后,左转进入巴特西公园,眼前一片广阔的绿野,“我以为只有在战争期间,人们才会杀人。”然后,她迅速吻了一下他的脸。

“战争!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望着窗外,“到了吗?”

“到了,”她把车停在一个停车处,“剩下的路我们要步行。”

“去开心游乐场最近的停车处是这儿吗?”

“是的。”

“那个爱尔兰人带着钱必须经过这儿?”

“对。”

漫步经过喷泉,他们像一对情侣一样,踏上一条小径,两旁种有花草。一直走到一个十字转门前,游乐区的入口处就是这里。

“游人并不多。”大卫说。

“晚上就多了。今晚你就会看到转马、碰碰车,还有那些吃角子的老虎机等,那些老虎机吞掉游客袋中的硬币。这里和一般的游乐公园差不多。”

他看到旁边有一台复杂的赛狗装置,上面写着:玩一次要六便士。但如果赢的话,能赢不少钱。

“在美国,不允许我们赌博,怕腐蚀年轻人的身心。但如果这是合法的,奥本为什么收钱呢?”

“他只是有股份,在英国,这也不是什么犯法的事。”

“今晚,他能收到多少钱?”

“数目不多,十到二十磅的样子。”

“假如他的钱被抢的话,应该属于抢劫吧?”

“查尔斯就没有想到这一点,你真聪明。”

“他花钱请我,就是为了解决麻烦的。我要用磷光在他身上做个记号,你能吻他吗,但不能让他怀疑。”

“当然可以。”

“只要在天没黑之前吻他,他就不会注意到磷光。”

“好的。”她带着他,经过办公室,告诉他爱尔兰人会在那里拿钱。“他有时候还会去骑转马,”她说,“骑转马的时候,他就像一个大孩子。”

“然后他走这条小路回去,到停车场开他的汽车?”

“是,他一直都是这样。”

大卫透过茂密的树枝寻找附近的街灯。找到后,他向四周望望,确定附近没有人。他从夹克里掏出消音手枪,对着头顶上的灯开了一枪,街灯发出玻璃破碎的声音。

“这是为今晚做准备吗?”珍妮说。

“是的。这里晚上将是一片黑暗,奥本经过这儿的时候,我可以看到奥本脸上的磷光,黑暗中发光的东西会成为靶子的。”

“就这样了?”她问。

“可以了,我不想误伤你,所以你吻过他之后,赶紧离开这里。”

“不用担心。”

他们回到旅馆,时间刚刚过中午,他还有很多时间。他还可以去逛街,看看橱窗,考虑一下晚上的行动。对他来说,这只是一次寻常的行动,只不过地点换成了国外。

大概在晚上十点,奥本离开游乐场办公室,走过黑黢黢的小路,到汽车停放处,然后,他发现大卫在那儿等着。脸上的磷光,将证明他就是奥本,大卫的无声枪一响,他就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了。然后大卫从他皮夹里取出钞票,飞速离开。持枪抢劫在伦敦很少发生,但他知道,既然发生了,警方必须面对这一事实。而大卫,已经搭乘中午的飞机走了。

他还考虑到另一种可能性:奥本也许会随身携带武器,但那用处也不大,他可以埋伏在黑暗处,而奥本却是个闪光的靶子,这样就不会搞错了。珍妮会不会吻错人呢,这一点,他也不担心,这是那个女孩的事。至于街灯,可能会有人报告,说灯坏了,但至少要等到明天以后,他们才会来修。

大卫站在六月的阳光下,漫步在特法拉加广场,看着广场上的鸽子。在那儿,他站了很久。太阳慢慢躲到了云层之后,他还站在那里,流连徘徊。

他一直很谨慎,也很小心,因此那天黄昏,他从纺车俱乐部出发,跟踪珍妮到开心游乐场,他在一棵树下停了车,远远地看见,她和一位黑发男子聊了一会儿。然后,她吻了黑发男子的脸颊,迅速地回到自己车上。虽然大卫看不太清楚,但他相信,黑发男子就是奥本。

那男人锁上自己的车,目送珍妮驾车离去,便向通往开心游乐场的小路走去。现在大概是晚上八点刚过,但天还没黑,四周很多人在散步。大卫不敢贸然开枪,他必须按计划,等到天黑再说。

他跟着那人走,擦过长发飘飘的少女身旁,越来越多的年轻情侣穿过这里,有时也碰上一些老年人。街灯现在全亮了,发出多彩耀眼的灯光,映射着年轻人红红的面颊。

奥本在办公室里停留了很久。在等候的这段时间里,大卫觉得顶在肋骨上的手枪热乎乎、沉甸甸的。

终于,奥本出来了,他轻轻地拍拍胸前的口袋,缓缓地从各摊位前走过,好像是在告诉别人,他有钱。他在一个摊子前停下,玩了几下球,竟然赢到一个椰子。但他没有取走,又留给摊主了。最后,他走进一座木头建筑物中,里面黑黢黢的,他玩了一会儿小汽车。大卫也像他一样,开了一会儿小汽车。大卫看到那人黑黑的脸,脸上还闪着磷光,终于松了口气。珍妮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在黑暗中,他们拐了一个弯,滑行经过一个亮着灯的区域,大卫取出外套下面的手枪。现在,如果就在这儿,向那个发光点开枪的话,一定能杀了他。

但这就成了有预谋的凶杀了,还是过会儿吧!在黑暗的小路上动手才像抢劫,于是,他把手枪收了起来。

奥本穿过一道室内的拱廊,离开小汽车,经过一排排的老虎机。前面还有一个叫做“风洞”的入口处,奥本走了进去,大卫紧跟着进去。

因为下午大卫来过,所以他记得“风洞”这地方。“风洞”有个出口处直接通向停车场的小路。奥本此举是要走捷径回去。洞穴是情侣和儿童喜欢的地方,它是由岩石和混凝土构成的。

大卫看了下手表,现在差五分十点。他想在奥本走出这个地方,踏上小路时开枪。现在洞里还有其他人,所以当他再次掏出手枪时,他把手枪紧贴着腰。虽然这里还有别人,但等他们抵达出口时,应该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现在,奥本肯定意识到有人在跟踪他,因为他面颊上的磷光,随着他的头不断地来回摆动。当他们走到外面时,不管怎样,大卫可以躲在黑暗里,而奥本能躲在哪里呢?

有一条厚厚的布帘在“风洞”的尽头,穿过那条布帘,奥本就消失了。他可能正在外面等候大卫,大卫知道现在是时候了。他弯着腰,迅速跑过布帘,脸上感觉到外面空气的丝丝凉意。

外面的天色还是亮的。

爱尔兰人抢先向他开了一枪,击中大卫的胸部,大卫只感到一阵灼烧的疼痛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凌晨三点是纺车俱乐部的关门时间。

奥本三点前走进俱乐部办公室,查尔斯和珍妮在里面。奥本一只手拿着美国人的消音手枪,另一只手握着自己的手枪。

“这是——”

“想不到吧?你们俩都想不到吧?想不到我还活着!”

珍妮想朝他走去,但他用手枪指着她不让她过来。

“请美国枪手来杀我,你真笨!你应该自己下手。珍妮吻我的时候在我脸上留下一点光,可是,你们的枪手仍然像在纽约一样,他不知道纬度在纽约北面十一度的中旬伦敦在六月,晚上十点钟以后,天还是亮的。”

“你想怎么样?”查尔斯哑着嗓子问。

爱尔兰人好像等这一刻很久了,他微笑着。当查尔斯偷偷把手伸向桌子的按钮时,奥本立刻开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