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73.安丽斯
我把圣器放在箱子里留在了马尔斯那里，只带走了魔魂戒指。这些带着希拉尔影子的圣器让我感到莫名的罪恶与耻辱。我处在这尴尬的位置，觉得万分疲惫。我得请求希拉尔将提灯借给我，让我叫醒丹尼尔，告诉他我要拒绝他的求婚。我必须这么做！接着，我将继续我的旅程，将丹尼尔与希拉尔忘个一干二净！
第二天一早，我比往常起得晚了一些。这是平静的一天，血族们都在棺材里休息，卡洛芙告诉我，缪斯的课程全部取消了。我想知道缪斯怎么了，这位忠实的血奴却不肯透露。好吧，我乐意成为一个局外人！于是我昏昏沉沉地睡了一整天，告诉守卫不准任何人打扰我。晚上，希拉尔邀请我与贵客们共进晚餐，我拒绝了。
或许是身心疲惫，我竟然毫不费力地又睡了一整夜。上午，在卡洛芙再次告诉我缪斯的课程被取消后，我开始百无聊赖地在亚伯庄园兜兜转转。
我想我必须做些什么，不能就这样虚耗光阴。
多尔衮下午来看我了，他说他依照马尔斯的要求将圣器带给我，然后极不情愿地把箱子放在我的桌子上，并告诫我：“安丽斯·乔，我劝你放弃！血族圣器不是这么容易得到的东西，你不觉得整件事不对劲吗？这其中一定有蹊跷，别被胜利冲昏了头脑。”
罗伯特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一个人类能找到许多血族可望而不可得的圣器，他们只是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罢了。陆衍甚至告诉我：“你不适合成为血族，你没有那个能力。”
“你记得马尔斯也曾怀疑过我的能力吗？但是我即将成为血族。”我这样问多尔衮。
多尔衮摇摇头：“这与你的能力无关。寻找圣器这件事本身就不妙。你还记得苗寨的人是如何捕蛇的吗？”
苗寨人捕蛇使用的是“钓蛇法”，因为捕到的蛇要用于炼蛊，所以不能使用药物或者利器。他们在竹竿的一端挂上大鱼钩，以活蛙作为诱饵，就像钓鱼那样捕蛇。
我知道多尔衮想要说的，圣器或许正是这样一个诱饵。
“可是，谁是捕蛇者呢？多尔衮，你太多疑了。”嘴上这样说，我心里却因为多尔衮的话而翻腾了一阵儿。他的话不无道理。
“这仅仅是曾经的朋友给予的最后忠告。”多尔衮冷着脸，留下这样一句话就离开了。
他的背影挺拔而坚决，一如曾经的陆衍。
晚上，我决定应邀与贵客们共进晚餐。斯图尔特亲王带着笑意埋怨我消失了太久，以至于没能同他一起去青海美丽的草原看看。我对他谈论的一切有趣的新鲜事报以微笑，最终将话题引向了托瑞多族符石上。
“我听说托瑞多族亲王钟爱的宝石才是最美的，是这样吗？”
“不，那不是一块宝石，是符石。”斯图尔特亲王从怀里掏出那块红色石头，与圣器资料上描绘的一模一样。斯图尔特亲王甚至毫不担心地将符石递到我面前，好让我仔细审视。“看到这个玫瑰印记了吗？它是托瑞多族的象征物。”
我伸出右手，当魔魂戒指散发出的紫色光华闪过亲王的眸子时，他诧异道：“魔魂戒指！”不想引起餐桌上其他人的注意，亲王压低声音问我：“你是怎么得到它的？”
我扬扬眉头，指指脑门：“靠这里。”
斯图尔特亲王只是冲我眨了眨眼睛，便不再追问。
我本希望通过此举勾起他的好奇心，让他多和我聊一聊有关血族圣器的事，然而，他却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兴趣。
晚餐过后，我独自回到了城堡，路上，一个不太友好的声音叫住了我。
“安丽斯·乔·托马斯，你又在打托瑞多族符石的主意吗？”
我回过身，说话的正是意料之中的希拉尔。
“这次你准备用什么方法得到它？用美色吗？”希拉尔冷笑道。
我知道希拉尔不会放过任何一次挖苦我的机会，而我也没必要每次都和她争辩。“这不需要你管。”在我拿到惑晶球之前，我不会作出不理智的举动。
然而，当我次日再次找到希拉尔，向她借用惑晶球之提灯时，希拉尔对我说：“我不会借给你，你应该知道，我会叫醒他的。我们相爱着，我们血肉相融。”
我知道希拉尔接下来会做些什么。她会叫醒丹尼尔，让丹尼尔在我和她之间作出选择。而她自信丹尼尔会选择她。
既然如此，我决定不继续在亚伯庄园逗留。离开前，我遇到了格伦·谢默斯。他为我和几位小姐拍了几张照片，并特意来到我面前说：“我的父母向我提起过你。”
“他们说了什么？”我有些好奇。
“他们说你很勇敢。”
我苦笑，以一个人类的身份去偷窥血族的晚宴，未尝不能被戏称为勇敢。
“他们说，连大法官都为你求情。”
我一下子蒙了。罗伯特曾提到过，有位贵人替我向亲王求了情。罗伯特未说出姓名，我也未曾追问。之后，丹尼尔的一次次帮助曾让我猜想他是否就是那位贵人，但如果替我求情的是首席大法官，他会是丹尼尔吗？
“卡玛利拉首席大法官，你不知道吗？”格伦问。
卡玛利拉首席大法官，顾名思义，他是审判的最终判定者，是血族律法的权威，在血族社会中的地位甚至高于氏族亲王，甚至堪比长老。我所说的不是氏族内部在名义上辅佐亲王的长老（通常由年长者担任），而是整个血族的长老。他们通常已经活了几百上千年，拥有强大的力量，多半已经在血族最高卡玛利拉会议中占有一席之地。由他们组成了卡玛利拉会议，共有十三位，分别来自十三个氏族。
大法官的势力与权力在事实上已经高于亲王，虽然他的等级在亲王之下。打个比方，在中国，元代后期，宰相的权势越来越大，甚至可以左右皇位的继承，事实上，宰相的权力已经高于皇帝。在血族中也有这样的矛盾。
血族社会中的矛盾不止于此。十三个氏族分为三个派系，魔党、密党（即卡玛利拉）和中立氏族，魔党与卡玛利拉水火不相容，但当面对共同的敌人吸血鬼猎人时，他们又能和谐相处。
氏族长老在名义上位于亲王之下，但事实上，长老会已经成为氏族重大事件的决裁者。不过，这倒也给亲王省了不少事儿，或许这正是斯图尔特亲王有空来到青海的原因。
大法官在名义上只是在法院做审判工作，但其威信已经让亲王在行事上也要看他的脸色。
“你知道大法官的姓名吗？”
格伦随即摇头：“连我父母都不知道呢！”
“为什么？”
“他行事低调。我们何必去了解他呢？法院，那可不是个好地方。”
或许从罗伯特那里能获得更详细的信息。
74.安丽斯
午餐过后，卡洛芙过来告诉我，希拉尔已经将我辞退，并要求我在日落之后去她的房间一趟。
日沉西天，希拉尔的房间一片昏暗，我只隐约看见不远处有一团荧绿的光芒闪耀着，左右摇晃，那迷幻的光让我阵阵眼晕。房间里实在是太黑了，就连月光都没能投射进来，我想希拉尔一定是拉上了窗帘。
我推开虚掩的门，希拉尔似乎没有注意到我，我也不确定她是否在房间里。于是我开口冲这片虚无的黑暗喊道：“希拉尔，你在这里吗？”
“嘘！”那嘘声明显是叫我住嘴，希拉尔就在里面。
“丹尼尔，快醒过来吧。”我不可置信地盯着声源处，看见那绿光闪烁了一下，紧接着丹尼尔的声音便响起，他仿佛从梦中醒来，呓语几声，在这片黑暗中格外暧昧。
“哦，希拉尔……怎么是你？我睡了多久？”丹尼尔的声音听上去很疲惫，是的，这么多天了，他当然会疲惫，我因此陷入深深的自责。
我听见他说：“我饿了。”那声音就像是一个孩子在向母亲讨东西吃。
“你当然会饿，你在里面待了很久。我为你准备了我的血。”那绿光摇晃了一下，我听见一声尖牙刺破皮肉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刺耳。
贪婪的吸吮声，希拉尔的呻吟，简直不堪入耳。
我忍无可忍地冲出房间，却与门外人撞了个满怀。希拉尔的房间传出一阵躁动，我隐隐听见希拉尔的轻吟：“又是那只可恶的猫……”
我发誓，在我跑到城堡门口，把头深深埋在他的脖颈边哭泣时，我都没有认出那个与我在希拉尔的房间门口相遇的人是斯图尔特亲王。我的泪水沾湿了他洁白的衬衫，在我没有认出他前，我甚至恳求他抱抱我，这样的不敬竟没有被亲王斥责。他将试图推开他的我重重地揽回来，说：“何必要执着于他呢？他能给的，我也可以。”
我终于停止了哭泣，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他的身体如丹尼尔一样冰冷，却能温暖我的心。或许斯图尔特亲王不知道我还有个下落不明的孩子，也不知道我是为了托瑞多符石才接近他的。我们仅仅见过几次面，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呢？
他能给的，我也可以……
这是在向我表达爱意吗？
我在斯图尔特亲王的陪同下收拾行李离开。他乐意陪着我，而且希望我允许他陪着我。我没有理由拒绝。
当思绪沉淀下来，我开始茫然，不知该去向何方。我总不能像雷伏诺族那帮热爱旅行的血族一样到处漂泊。我知道我要继续寻找圣器，也知道该去哪里寻找圣器，我甚至可以得到斯图尔特亲王的帮助，之后的旅程会顺利很多。但是此刻我变得很慵懒，没有心情去仔细思考这些。
每当回忆起在希拉尔房间发生的事，我便止不住泪。亲王伸出手臂抱我，我躲开了。我知道，我心里还有一个男人，在没有剪断这份情愫之前，我不想再搅入另一段疯狂的感情之中。我多么不想承认我依旧爱着他，但他能让我哭、让我笑。即使我不是爱得痴狂，也是陷入了这一场游戏中不能自拔了。
米落说得或许不错，我的第一件圣器是一夜情换来的。这是一场游戏，谁认真，谁就输了。于是我带走了马尔斯交还给我的圣器，虽然这让我感到羞愧，但这是我找回这趟旅程最初目的的第一步。
至于希拉尔手中的惑晶球之提灯与丹尼尔手中的魔镯，它们终将属于我。
马尔斯给卡玛利拉会议的信
尊敬的长老们：
承蒙亲启，不胜感激。
在下来信的目的，是揭露托马斯家族欲图篡权夺位的事实。如您所知，正是伦敦的托马斯家族。四年前，托马斯家族藏匿了一个人类姑娘，未通过亲王认证的她被伦敦辖地的亲王治罪，处罚她寻找二十七件血族圣器。这本是亲王无心的惩处，却换来了今日托马斯家族的野心。
那位姑娘已随托马斯族姓，她胆识过人，在四年的时间里已经寻到九件血族圣器。
相信长老们比在下更清楚血族的律法，得到二十七件圣器者将被拥戴为王。安丽斯·乔·托马斯，这位未受初拥的卑微人类正有此意。卡玛利拉会议的十三位长老共同治理血族社会，如若她真的寻得所有圣器，依血族律法上位为王，对卡玛利拉会议而言将是潜在的威胁。试想，一位拥有所有血族圣器的王，不顾大局，以己利为先，将不能被任何人轻易驾驭。
安丽斯·乔的惩罚已被亲王撤销，但她依旧被野心驱使，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相信长老们还记得巴西咖啡种植园的野兽袭人事件，神泪·毒瓶正是那一切的源头。毒瓶现已被罗伯特·托马斯收入私囊，却至今未查清事实。
托马斯家族势力之大，是这位“贵公子”肆意妄为，为了得到圣器，不惜与猎人为伍，企图杀害同族。她虽尚未接受初拥，但已算作血族成员，理应依照卡玛利拉六戒行事。
在卡玛利拉初设之时，明文定下六道戒律，要求后代血族严格遵守。
第一戒条：避世。
第二戒条：领权。
第三戒条：后裔。
第四戒条：责任。
第五戒条：客尊。
第六戒条：杀亲。
另外，据在下所知，这位不受管束者已将魔镯掘出——魔镯是黑死病的源头，魔镯一出，将再度掀起瘟疫的浪潮，将人间变成地狱。
如若长老们不加以处置，必定后患无穷。对着这样的叛逆者，所需的惩罚只有：杀无赦。
您忠诚的马尔斯·亚伯
青海庄园书
安丽斯·乔日记中有关血族的记载
教廷通过宗教审判对血族大肆捕杀，血族陷入空前危机。几个血族氏族不得不结成联盟，这样，由七个氏族组成的卡玛利拉成立了。今时卡玛利拉会议高层虽是十三个氏族中各有一位长老，但魔党长老依旧不服管制，很少出席高层会议。卡玛利拉作为血族的正党领导血族，魔党（也称“撒霸特”）却不承认卡玛利拉的领导，更不承认避世的戒条。他们以恐惧、武力和威胁独自统治着魔党氏族。
卡玛利拉主要由梵卓氏族做各氏族之间的沟通，七个氏族长老召开高层会议，选出各氏族的大法官与卡玛利拉的首席大法官。他们负责裁断及惩处一切威胁卡玛利拉的行动，维护血族的律法。原则上，大法官是整个卡玛利拉的管理者，但他们管不到长老。大法官常要召集各地重要血族，召开秘密会议，以投票的方式裁决事务。大法官自己拥有众多眼线，这不可避免地让各个高峰之间充满了斗争与阴谋。
吉姆·李斯特寄给卡玛利拉会议的信
尊敬的长老们：
鄙人来信是为了举报托马斯家族的“贵公子”安丽斯·乔·托马斯。
几个月前，来自伦敦的安丽斯· 乔·托马斯于李斯特古堡外的森林遭遇狼群袭击，我的母亲好心救下她，留她在李斯特古堡养伤。岂料，她真正的目的是夺取属于我家族的血族圣器，为此，她不惜开枪，使用银质子弹杀死了我的母亲，并打伤了我的右臂。
我的父亲为了寻找血族圣器而死，圣器是用他的生命换来的。我所愤懑的不只是她杀死了我唯一的亲人，还有托马斯家族的野心。
千思百虑，鄙人还是写下了这封信，期望卡玛利拉长老会为鄙人做主，铲除这不受管束的罪人。望长老们下达猎杀令！
您忠诚的吉姆·李斯特
李斯特古堡书
75.贾尼斯亲王
万万不曾想到，出自我梵卓族最强大的托马斯家族竟被告篡权夺位。为了解真相，我特意给哈伦亲王致电，他几乎快要忘记有安丽斯·乔·托马斯这一号人，直到我提到卡玛利拉的首席大法官。哈伦亲王显然不知道安丽斯·乔还在继续寻找圣器的旅程。
“布丽奇特，到底出了什么事？”哈伦亲王似乎注意到了我语气中的不对劲，“奥洛拉夫子爵在伦敦相当有威信，整个托马斯家族的势力也不小，我不能得罪他们之中的任何一方。我想我只需要给她一点小惩戒。她可以在世界旅行，当然她得不到任何一件圣器。我听罗伯特说她喜欢自由，我便给了她自由，这样不是很好吗？”
“但是她已经找到了九件圣器。”
“不可能！布丽奇特，这是真的吗？”
“是的，这姑娘惹上麻烦了。”
“我想是的，长老们已经知道了吗？”
“正是卡玛利拉长老会通知我的。布鲁赫的亚伯家族即将起诉安丽斯·乔。哈伦亲王，请通知罗伯特，准备一场官司吧！另外，关于梵卓族与布鲁赫族的关系，我们虽同为密党，却不能偏袒其中的任何一方。”
我与哈伦亲王都清楚，布鲁赫族内部并不统一，他们的体格是血族中最好的，他们蔑视权威，喜欢以战斗的方式解决纠纷。关于布鲁赫族，流传着这样一个笑话：他们之所以至今没有离开密党，主要是因为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能带着一个统一的意见去签署离党协议！而亚伯家族恰恰相反，他们至少在表面上保持了家族内部的团结。长老们不愿意受理此案，布鲁赫族令他们感到烦心。
“总之，这是个难缠的氏族。”我这样说道。哈伦亲王认同我的观点，他告诉我他会将我的话转告给罗伯特，让他早做准备。长老们想要杀死一个人类是非常容易的，他们会让亲王下达猎杀令，而猎杀令一旦下达，在辖地内永久有效，猎杀成功者将会得到长老会的认可，在一定程度上提高自己的威望。这份差事是血族们都巴望着要做的。
托马斯庄园寄往西藏的信
亲爱的女儿：
我能够镇定地坐在书桌前写下这封信实属不易——你闯大祸了！
我万分担忧你此刻的境况。此前，你来信询问关于卡玛利拉大法官的事，经过调查，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丹尼尔·艾德森是现任首席大法官。他为人低调，姓名少有人知，正如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除梵卓族长老阿尔宾·巴鲁克之外的另外十二位长老的姓名。
哈伦亲王近日通知我，亚伯家族即将起诉，因为你险些杀死马尔斯。安丽斯·乔，我希望你能够解释为何触犯杀亲的戒条！亲王甚至告诉我，你害死了爱什米尔·李斯特。我倒是可以找到证据证明爱什米尔并非死于你的枪下，我怀疑是吉姆·李斯特杀害了他的母亲并嫁祸于你。在那次宴会上，你仅仅是使用了一颗银质子弹，不是吗？
作为你的长辈，我需要对你负责任。如果亚伯家族真的起诉，我希望你能够配合，别让亚伯家族的阴谋得逞。丹尼尔·艾德森身为首席大法官，在你深陷泥沼之时，或许会是能够帮助你的人。
速回伦敦，小心！
你的罗伯特·托马斯
伦敦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