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43.安丽斯

来自巴西的信

亲爱的安丽斯·乔:

我的女儿,一切安否?我与伊莱扎担忧你的安危。

此次来信是为了告诉你,在卡玛利拉的追捕下,我们已抓到三百多只变异的人兽,它们分布各地,甚至极有可能已经出现在另一块大陆上。所以,你也务必小心。

长老们在巴西种植园捕捉到了神泪·毒瓶的气息,我们将整个种植园封锁起来,画地为牢,不允许人任意出入。我认为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行为,并且是有意针对我们托马斯家族。

在我们捉住凶手以后,我会将神泪·毒瓶交给你,这是你应得的。

万事谨慎。

你的罗伯特

最关键的人物似乎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在我做好对怀特先生软硬兼施拿走魔镯的准备后,刚出酒店的我就看见一辆在夜色中格外显眼的白色跑车停在正门口,一个再熟悉不过的人从驾驶室走下来,冲我招手。

我高兴得差点忘了呼吸。

“丹尼尔!”我匆匆跑过去,好像再晚一步他就会消失。

当我走近他时,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们熟悉,但也陌生。

丹尼尔还是穿戴古怪——那是一套深紫色的夹衣套装,夹衣衬衫里有细带连接着瘦腿裤,深紫色紧身外衣穿在夹衣之外,他的脖颈上还系着由围巾演变而来的中世纪领结。

这样的古代装束看上去与他身边的世爵C8跑车格格不入,可他偏偏拥有这样的名车,让人羡慕不已。

“一个普通商人会有这么名贵的车?”

世爵是荷兰世界级豪华车品牌,已有100多年历史。C8是先进的中置发动机双座跑车,搭载一台4.0升V8自然吸气发动机,百公里加速少于4.5秒,极速在300km/h以上。

1898年,马车制造商世派克兄弟制造出自己第一辆豪华轿车时,他们并没有想到世爵日后能够成为全球顶级的跑车品牌,在他们“务求细微之处彰显高贵”理念下诞生的“黄金马车”,在荷兰女王威廉敏娜的加冕仪式上表现辉煌,令世爵品牌从此与皇室和尊贵结缘。

“商人不能买名车吗?你喜欢这辆吗?上车吧!”丹尼尔接过我手里的行李箱,为我打开车门。

一开始我就准备拿走、抢走或偷走魔镯后离开埃尔伯特县,那样怀特先生就没有机会再次把它抢走了,所以我收拾好了行李,退了酒店的房间。

“我有事要办!”丹尼尔推我上车,关上车门时我对他说,“我要去取一件东西!”

“是这件吗?”丹尼尔上了车,不知从哪里抽出一只深绿色布满厚厚尘埃的镯子,在我的面前晃了几下。

它和资料上图片里的魔镯一样,并且多尔衮也给我看过这只镯子。没错,这就是魔镯!它的周身透着一股怪异的邪气,绿色的镯身上雕刻着精美而古典的花纹,中央镶有恐怖的骷髅头,那骷髅头的面部阴狞,尖锐的牙齿整齐地排列着,上下有一段距离,张着嘴,像是想要吞噬一切。不知为何,仔细看来,我发现骷髅的表情是在笑。

这件古老的器物看上去做工粗糙,但在中世纪以前能够制出这样的镯子实属不易。

我伸手想拿镯子,丹尼尔却迅速收手,严词厉斥道:“不要碰它!”

“为什么?”我的手僵在半空,看见丹尼尔那严肃认真的神情,我缓缓放下了手。

“碰了它你会死的。”

我一直不相信魔镯有带来瘟疫或任何灾祸的能力——好吧,最多也只是半信半疑,但当这话从丹尼尔口中说出来时,我竟不禁打了个寒战,把身子往后缩了缩。紧接着,我的脑海里冒出了无数问题。

“为什么你能碰它?你是从哪里得到这只镯子的?”我挺起身问他。

丹尼尔不紧不慢地收起魔镯,侧身替我系好安全带,这才开口说:“我只回答你的第二个问题。在怀特家找到的。”

“你认识他们?”

“不认识。”丹尼尔发动了引擎,突然转过头来对我说:“不过我倒是知道那个小子喜欢你。”语毕他开动汽车,往县外的高速公路开去。

我立即阻止道:“等等,带我去怀特家!你说碰魔镯会死人,他们还活着吗?”

“他们死了。”

“全部?你在开玩笑!”我瞪着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丹尼尔。

“全部!”丹尼尔转头抛给我一个认真的目光,立即令我心如死灰。

虽然怀特先生不那么招人喜欢,奇布温又有些缠人,但……除却这些,他们都是普通人,并且怀特夫人又是那样和蔼可亲。他们本不该卷入这场灾祸的。

如果我没有挖出魔镯……天哪!多尔衮也碰了它!

我不再去理会多尔衮是否在最后一刻甩下了我,我只想到性命关天,四个普普通通的生命就白白葬送在了这一只镯子上……

我看着丹尼尔放在收纳盒里的魔镯,骷髅头那阴郁的笑正对着我。他笑了千万年,究竟在笑什么?那镯身上斑驳的锈迹似乎在提醒我,这可是一只用血液浇灌的血族圣器,它肆虐了欧洲,横行了整个中世纪,用成千上万人的生命沐浴着自己的欢愉。它被深埋在地底,又被动地重见天日。它应该笑,笑自己的好日子到了。笑世人如我般愚笨,竟让恶魔重归世间。

“我们去把它……”话讲到一半,丹尼尔就知道了我的心思,他减慢车速,说:“不可能了。修建巨石阵的人摆起那样奇怪的阵是为了封印魔镯,不让它自己跑出土去,别的地方埋不住这东西。”

“我们再回去,把它埋在巨石阵下面!”

丹尼尔侧眼看了我,问:“你准备再申请一个仪式?”

我无言以对,只得闭着嘴巴听他讲。

“别傻了!仪式结束以后就被人发现了端倪。他们看见方台下面被人动了手脚,以为是有人破坏巨石阵的石墓,这种事情以前也有,但这次有仪式做掩护,让大家更加担心肇事者是不是已经得手。现在山丘被封锁起来,有关人事均被扣留。”丹尼尔看了我一眼,认真地对我说:“我听说他们还在找仪式的申请人。”

他这话让我微微怔住。

“你知道是我?”

丹尼尔像是没听见,自顾自地说:“你是个聪明人,还知道要快点离开,我以为你会在房间里倒头大睡呢!”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记得上次我们见面是在……”我想了许久才想到,“是在格拉斯哥!”

“是的,一个美丽的城市。”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来这里?”我穷追不舍。

“这个问题你该问你自己。”

“什么?”不过我没时间去管这么多,我看着车马上要远离景点区,突然用命令的语气对丹尼尔说:“回去!”

“为什么?”这下轮到他惊讶了。

“你离开怀特家的时候他们都死了吗?”

“是的。”

“死了?还是奄奄一息?”

丹尼尔犹豫几秒,说:“不知道,但他们面色发青,应该是死了。”

“你摸过他们的脉搏吗?探过他们的鼻息吗?没有的话就不能断言。把车开回去,去怀特家!”

他的车依旧在向前行驶:“他们活不了的。”

“说不定可以救救他们,现在的医学比中世纪高明多了!”

丹尼尔放大了嗓门儿:“你要救他们?救那个奇布温?安丽斯·乔,你不会是喜欢他吧?”他沉着脸,表情很是僵硬。

“你在说什么?把车开回去,你不在乎人命,但是我在乎!”

一个猛的急刹车让我险些撞到前窗玻璃上去,丹尼尔咆哮道:“我不在乎?如果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是你, 我可以为了你失去自己的生命。他们死了,或许会传染某种疾病,我能让你去冒险吗?正因为我爱你,所以不能让你处于危险之中,不然我不会放下工作来找你。”

“爱我?”

“对,我爱你,所以我要保护你,虽然不希望你去找血族圣器,但在你执意如此时我仍在帮你!”丹尼尔注视着我,一字一顿地说,“因为我爱你。”

“你决不是什么商人,你到底是谁?”

“我是丹尼尔·艾德森。”他那双睿智的双目闪烁着破碎的湖蓝色星光,倒映出我的半寸光影。

“不要回去,魔镯我会给你的。”他说,“你想知道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出现吗?”

听见他的问话,我连连头点。因为他的那一句表白,车内温度骤然上升,我则还沉浸在刚才那不知是喜悦更多还是惊诧更多的情绪里,难以脱身,不知道下一刻会被一个重磅消息打醒。

“我要带你去把孩子打掉。”他认真地说:“乔,你有孩子了。”

如果刚才车内温度堪比撒哈拉沙漠的话,那么现在就一定是冰天雪地。

“这可不是随便开的玩笑。”我摸索着打开车内的灯,企图让他的脸庞看上去更加清晰,直到我发现我的手在颤抖,我看着丹尼尔,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乔,你摸一摸它,”丹尼尔握着我的手,把它缓缓放到我小腹上,“你感觉到了吗?”

小腹上确实有习惯性的疼痛。用手去感觉,好像真的碰到了什么东西,时而传来打嗝儿似的抖动。

“我们得打掉它。”丹尼尔试探性地望着我,把他的话诠释得如此现实。

“你不负责?”我呆呆地问。

“怎么会呢!”丹尼尔欲言又止,低下头思考了半晌,终于道,“因为我不是人类。”

“我猜到了,你是血族,”我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血族就可以不用负责了?”

丹尼尔拧起眉头:“乔,我会负责。可你腹中的东西,不是人类也不是血族,它是个怪物,它会折磨死你的。再过几个月,等它长大一点,它疯狂地汲取母体的营养,还有血液,这种不通人性的怪物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它会杀死你的!”

“你要我怎么办?”

“杀了你腹中的怪物。”

我终于知道那个黑人女巫的话是什么意思了,她说我被鬼灵缠身,大概就是指我腹里的胎儿。

“现在我要带你去乔克逊医生那里,他是华盛顿最好的医生,他是我的朋友。”丹尼尔发动了汽车,路灯一个接一个向后移动,越来越快。

我呆滞在原处,许久都不敢相信我竟然怀孕了,距离我们第一次见面也只有……一个月左右吧!

最近小腹一直在痛,甚至不只是小腹,浑身上下都是酸的酸、痛的痛,身体也比以往更容易疲惫。我听说怀孕的女人会干呕,会腰酸背痛,还有一些明显的表现,可我除了月事未到以外,本身症状与怀孕毫不相符。

我捂着小腹,满是惆怅。他终于承认自己是血族了,我没想到的是他承认得如此干脆,竟然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

他要带我去铲除他亲手埋下的种子。所以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身份。虽然这个身份是我早已猜到的。

血族的**死亡率是百分之百,所以我肚子里的孩子绝对不正常,但是……

“它可是我的骨中骨,肉中肉啊!”我像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对丹尼尔说。

“你也是我的骨中骨,肉中肉。”

他这个回答让我心间一阵温暖。

我们从乔治亚州的机场起飞时正是午夜,丹尼尔把车留在了那里。我们乘坐头等舱,飞往华盛顿。

当我从头等舱舒适的座位上醒来时,惊觉天已大亮,飞机也早就到达华盛顿机场。

“你睡了六个小时。”丹尼尔借着窗外的光眯眼看我,向我竖起他手里的本子,那是一本画册,上面绘着我熟睡的炭笔画,他翻页向我展示他的杰作。

“你很美。”他这样评价,不知是对画还是对人。

画中人的确像极了我,我承认他的画技还不赖,但我还是损了他一句:“你把我画丑了。”即便如此,我的嘴角依旧不断上扬,最后忍不住咧开了嘴。

他说那时华盛顿的日光照在我的脸上,很美很美。

我不知道他用什么方法让飞机为我们停留了三个多小时,不过这一点让我明白,他有足够的财力或权力掌控这些。就像他有能力制造出一把轻松通过安检的枪。

44.乔克逊医生

1980年10月19日

艾德森带着他的朋友来了。这是猎人发起歼灭血族圣战的第二年。

我们美丽的朋友希拉尔·亚伯小姐被天使刺刺穿了肋骨,她本该是无望救愈的。艾德森带着她来找我。他说只有我可以救她。

我很高兴听到他说这种赞美的话,但我看了希拉尔的伤势,无奈地告诉他,一根肋骨断开,无法并合,我无能为力。

猎人的天使刺,厉害之处在于它所砍之处,无以缝合。作为常年接诊血族伤者的我来说,平生最怕的就是遇见被天使刺这类武器所伤的血族。

天使刺是血族圣器,不过,这已是曾经了。因为曾经有500万人死在这种兵器上,所以它又被称为“屠刀”,被杀者的灵魂带着诅咒,被禁锢在天使刺上,造就武器无限的杀怨,它曾是阿刹迈族的武器。

猎人用对血族具有杀伤力的银制造了天使刺,以它们来对抗天使刺原本的主人。它很快成了血族的噩梦。艾德森当然知道这些,聪明如他现今却不能坐视不理。

希拉尔的皮外伤是从前胸划向后背的,我用巫医的治愈术缝合了那条恐怖的伤口,艾德森短短半小时就熟背了咒语,治愈了她身上其他小伤。

与此同时直到接下来的三个小时,我都在藏书室里研究天使刺,最后我明白,人类被砍伤必死无疑,血族的生命力强大,希拉尔的肋骨被打断,除非找到合适的肋骨替换,否则她会残废,别无他法。

1980年10月20日

艾德森带着他的肋骨来见我,幸好巫医的治愈术止住了他的血,否则这么危险的自残行为会要了他的命。

我答应为他保守这个秘密,并开始了手术。

45.安丽斯

丹尼尔驾驶一辆兰博基尼LP640带我来到华盛顿富人区的一幢豪宅,豪宅位于马里兰州贝塞斯达郊外。

迎接我们的是乔克逊先生本人,丹尼尔告诉我,这位医生不喜欢有人打扰他的生活,所以家中的一切都由他自己打理,他甚至没有一个助手。

乔克逊先生似乎格外关注我,从一开始就盯着我,聚精会神。“有趣,”他拍拍那辆兰博基尼,对我和丹尼尔这样说,“我记得上一次你也是开着这辆车,带着希拉尔小姐过来的,怎么……”

“很抱歉,乔克逊,”丹尼尔打断他的话,轻咳一声,又看着我,显得有些拘束,“现在不是说这话的时候。”

“好吧!”乔克逊先生扬了扬眉头,领我们进宅,期间多次假装不经意回头,暧昧地看着丹尼尔与我,然后挑眉。

这位乔克逊医生的家,楼高三层,以白为主色调,宅中陈设不多,前后院不仅种植了花花草草,还适当地栽培了果蔬,只是它们都还未到成熟的季节,所以院落略显荒凉。

到了宅内,我发现这位医生实在简朴过于常人,家中没有一件多余的物品,大厅里只有沙发和宽频银幕电视,还有……一台古老的留声机。此外别无他物,连茶几都找不到。

也许是年龄太大,看不惯用不着的东西,就像他不雇家佣一般。我看着乔克逊先生耳边的银发,立刻肯定了这一猜测。随之我又想到一点,乔克逊不是个血族,丹尼尔是怎样与他熟识的呢?

“原谅我开门见山,因为我找不出能被允许的话头了,你为何事而来?”乔克逊医生为我们冲泡了两杯速溶咖啡,端给丹尼尔时他这样说。

丹尼尔听出了其中的内涵,我也听出来了。依刚才乔克逊在车库所说的一番话,我完全可以猜到乔克逊有想要刻意隐瞒我的事,而且可以肯定是,与那个名叫希拉尔的人有关。

我漫不经心地呷着咖啡,却竖起了耳朵等待他们接下来的对话。

“不,乔不会介意的,是吗?”丹尼尔转过头来问我。

我没想到他会说这个,一问之下有些措手不及,只好连连点头肯定。

他抛给我一个优雅的笑容,回头对乔克逊说:“上一次还没有向您表示感谢,请不要介意。”

“当然,”乔克逊惬意地倒在柔软的沙发靠垫上,“你知道我从不在意这些琐碎事,更何况我们是朋友,既然提到这里,不如我替你检查检查肋骨?上次你贸然行事,事后草草收场,只顾着她的安危,真不知道你会不会留下什么内伤。”

肋骨?内伤?

我实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更不知乔克逊所指的“她”是谁。

“去我的医疗室。”乔克逊站起身来。

我像个路人甲似的呆坐在沙发上,丹尼尔起身随乔克逊医生上前,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该跟去,好在他还没有忘掉我的存在,转头对我说:“我会很快回来。”

他们上楼时,我有意无意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上一次是这辆车?”

“我记得是一辆兰博基尼,像极了太空战舰,我不会记错!”

“我一直以为是那辆红色的法拉利……”

只是这些都无关紧要,我最想知道的还是,希拉尔小姐究竟是谁?

五分钟后,我听见了电话铃响。那部电话机放在沙发上,先前我还没有发现。听见别人家电话响起犹豫去不去接,我一直觉得这是件麻烦事。

我轻轻从沙发上起来,走到楼梯口朝上张望,可惜没有任何动静。空灵的声音回响在空****的宅子里,不断重复,但这执着并没有惊动楼上的主人。

来电人一定是有要紧的事。我坐在沙发上,听它没有要停的意思,只好接听了电话。

“乔克逊医生,我是萨曼塔……”对方是个女声,话说得匆匆忙忙,可事情再要紧,我还是把它打断了。

“对不起,小姐,我不是乔克逊医生……”

“你是谁?”她一听这话,立刻转了个声调,变得低沉而干脆,“乔克逊医生在哪里?”

“他现在很忙。”

“人命关天,请让他尽快回电!”她匆匆落下一句话就挂了电话。

鲁莽而无礼,但我还是有义务替她把话带到。怀特一家已死,我再也赔不起一条人命了。想到这里我就心痛。

我上了楼,在廊道的最后一间房外听见了丹尼尔与乔克逊的声音,我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靠在墙边偷听。

“这会不会是我的问题?”

“不,当然不,你可是纯正的血族,我敢断言你的**死亡率是100%,所以绝对没有精卵结合的可能。”

“可事实摆在眼前,她肚子里的怪物是什么?”

“你难为我了,我不知道,当务之急是打掉它,但难保会有什么危险……”

“乔克逊,我不能让她受伤……”

“我知道,我知道,”此时传来拍肩的声音,“你爱她,我知道。”

我的内心一阵莫名欣喜,听别人阐述事实往往比听见当事人对自己说更令人信服。

——他爱我。这句话在眼前,然而却仍显得那么缥缈,我看得见却抓不着,虚幻得好像一场梦。我与他之间,到底缺了些什么呢?

“我怀疑,是她的身体里本来就有些怪东西……”我听见乔克逊医生这样说。

“怎么说?”

“她是中国人?”

“她有中国血统。”

“不,她是个中国人,只是外表有些西洋化罢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乔克逊又接着说:“我听说中国有一种改变容貌的方法……”

“不可能。”

即使丹尼尔一口否决了他的观点,门外的我身子还是止不住地颤抖了一下。

“听我说,丹尼尔。你有没有看过中国的电影《画皮》?”

“就在不久前,可那只是电影!”

“任何故事都是有背景的,就像吸血鬼是真实存在的。”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不,我不能肯定,只是中国的蛊术是相当知名的。”

“蛊术?”

“在中国,有一种苗疆蛊术……”

听到这里,我再也经受不住大脑里不断涌出的恐怖记忆,慌张地堵上耳朵,一刻不停从那里跑到了楼下。像是有无数条活虫在我的皮下和血管里游走,它们不会威胁我的健康,却时时刻刻折磨着我。它们会让我永不安生。

我突然很想杀死我腹中那个怪物。从没有一刻这样强烈地期望过。那是深蓝的海水里第一次涌现发光的水母,其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它的天敌,它天敌的天敌,为了猎物而同样出现在这片海域。

这片深蓝的海域深不可测,却因一只水母散发的光芒而暴露。糜烂的过去在眼前沉淀下来。光刺盲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