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1.泥鳅蛊

我和林小伟在附近捡了些枯树枝,生了一堆火。旁边林子里隐约有动物的吼叫声,还能看到一些幽幽的冷光,但是它们不知道是害怕篝火,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只是远远地吼叫徘徊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杨小邪在湖边把鞋袜脱下来,用水冲洗一番,忽然大叫道:“快来看,好多鱼呀!”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到水里去抓,没想到还真给他抓住一条。这个地方应该经年无人踏足,那些水里的鱼也不知道害怕,听到声音,便往岸边靠拢,大约是想凑凑热闹。

杨小邪抓住一只后,剩下的鱼儿便知道危险了,纷纷散开,遁入湖底去了。

那是一条我从来没有见过的鱼,浑身乌黑,像乌鱼,又有点儿像超大个儿的泥鳅。它挣扎一番,最终还是被杨小邪用匕首开膛破肚,就着湖水洗干净。他又从旁边找了一个树杈,削尖了把鱼叉起来,就着火堆烘烤起来。不一会儿,一阵香味传来,我立刻感觉肚里的馋虫被勾了出来,忍不住直咽口水。

杨小邪同我一样,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他一边不停地翻滚烤鱼,一边跟我说:“吴悠,你快跟唐昧再去抓几条,这条烤熟了先给教授补补蛋白质,吃了几天的干粮,我们都受不了了!”

我想想也是,正准备起身去湖里抓鱼,唐昧却一把拉住我说:“别去,这鱼吃不得!”

杨小邪怒道:“怎么吃不得,我还能害你们不成?你们不吃,我先吃!”他把烤鱼抻过来,不顾还冒着热气,一口咬下去一大半,舔舔嘴唇,露出极度美味的样子,也不怕被鱼刺卡着,紧接着风卷残云般,几口就把一条差不多有一斤的烤鱼吃完了。

吃完鱼,他起身咂咂嘴巴说:“真好吃呀,这真是我此生吃过最美味的东西了,你们还不快去多抓几条……”

话没说完,他忽然捂着肚子蹲下来,脸色显出痛苦的神色,嚷道:“哎哟,这鱼有古怪,它……在我肚子里活了!”

我赶紧上前扶住杨小邪,只见他双眼通红,还泛着血丝,面色蜡黄,额头布满汗珠。大家面面相觑,都没想到杨小邪吃鱼居然真的吃出事来。我问他:“你到底怎么样,是不是被鱼刺扎着了,还是鱼没烤熟,你的肠胃几天不见荤腥,经受不住?”

杨小邪大叫:“根本不是那么回事,那鱼就没有什么刺,我的肠胃也没那么金贵,是……是鱼又活了,真的活了,还在我肚子里到处游来游去呢!哎哟,还往嗓子眼儿里钻……”

他突然停住说话,用手狠狠地掐住自己的脖子,掐得自己白眼直翻,干呕不停,却什么也没吐出来。

唐昧走过来,冷冷地说:“告诉你这湖里有古怪,这鱼吃不得,你偏不信!”

看来他一定知道什么,我急急问道:“你怎么知道吃不得,你是不是认识这种鱼?”

唐昧摇摇头,像是回忆起一件不愿意想起的事情,脸上的表情极其痛苦。他说:“我也不认识,只是感觉在哪儿见过这种鱼,它给我的感觉非常不好,所以才提醒杨小邪不能吃。”

然后他又说:“你们可听过一个传说,过去为帝王修建陵墓的工匠,最后往往会被杀死以保全墓穴的秘密。而这里湖面上刚好出现祭台的影子,看来古时真实的祭台就应该在这附近。而祭台就是专门杀人祭祀的地方,这里的鱼,不同于常,应该就是那些屈死的冤魂所化,它们身上带着临死前最恐怖的怨恨和诅咒,吃了它,肯定会遭殃。”

听他这么说,我们都愣了一下,关于修陵杀工匠祭祀的事情,一些研究资料都有记载,杨小邪最喜欢看这些野史怪谈。这时,他终于再也忍不住,哇哇地吐了出来,吐了好大一会儿,把隔夜的干粮都吐了出来,直吐得只剩下酸水,这才直起腰来。

这时再看他吐的东西,居然是一堆黑色棉絮状的东西,还在地上微微蠕动。我用树枝拨弄了一下,从那里面居然伸出几条细细的头,像那种寄生条虫,依稀地看到虫头的左右各长了两个眼睛,散发着蓝蓝的荧光,说不出的恶心和恐怖。

那些虫子在树枝的扒拉下开始四散逃跑。我从火堆里拿出一个很大的火棒,按过去把它们都烧死,只听得叽叽呀呀的惨叫声,根本不像是虫子能发出的,倒像唐昧所说,是怨灵的惨叫,而后便闻到一股焦臭味,那些虫子被烧得剩下一堆灰烬了。

韩教授走过来翻翻杨小邪的眼皮,又摸了摸他的肚皮,说:“他是中了巫蛊,这应该是一种泥鳅蛊,好在已经差不多都吐出来了,他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我们都很吃惊,没想到被杨小邪吃下的鱼居然是泥鳅。这里又不是大海,那种泥鳅也确实太大了,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巨大的泥鳅。

我着急地问教授:“暂时没有危险,那怎么样才能完全彻底地解除杨小邪的泥鳅蛊呢?”

韩教授叹了口气,说:“我对巫楚文化研究了很多年,巫蛊之术盛行于战国时期,主要用于举行祭祀仪式。像这种用于害人的,我也只是略略了解,却不知如何解除。看来我们只有进入这个墓穴,说不定能找到破解之法。”

教授大致讲了一下泥鳅蛊,和唐昧说的差不多,这里过去应该有个祭台,那些被用来祭祀的人在生前服食过一种蛊药,他们被杀死后,尸体扔到河里,腐烂后被湖里的泥鳅和泥而食,泥鳅便也成了蛊毒传播的媒介,即便染上蛊毒的泥鳅死亡,它的尸体腐烂又要被其他泥鳅分食,将蛊源扩大,只要湖水不干,这种蛊毒链会一直存在。

中了泥鳅蛊的人会脸色青黄,腹痛不已,觉得有很多泥鳅在肚子里钻来蹿去,甚至往喉咙和肛门里钻。

所有的蛊毒都会有一定的条件限制。教授推测,这里靠近海眼,大约有特定的温度和深度适宜那种泥鳅生存,故在湖泊的其他地方暂时还没有人误食这种泥鳅。

中了蛊毒的人,如果长时间不解除,对身体会有很大的伤害,毙命也是有可能的。我忽然想起袁瞎子送给我的轩辕镜,赶紧拿出来,放到杨小邪的印堂之上,只见那颗圆球再次发出淡淡的荧光。大约过了三分多钟的时间,轩辕镜不再发光,我取回一看,原本晶莹剔透的珠子,隐隐多了一些黑色。而杨小邪面色也恢复了正常,除了有些头昏眼花、浑身没力以外,和常人也差不多了。

韩教授看到轩辕镜很吃惊,他招手要求我递给他看看。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放大镜,在灯光下仔细端详,然后抬起头,喃喃地说:“真是轩辕古镜,没想到传说中的神器,居然是真的存在的!”

我很纳闷儿,问教授:“这个圆球到底有什么来历?”

教授推推眼镜,定定神,才开口说:“传说轩辕镜乃上古神器,人类祖先轩辕黄帝大战蚩尤之时就是靠这面镜子才得以成功。据说轩辕镜能驱魔辟邪,很多古书都有记载。我还一直以为那只是神话传说。”

宋代赵希鹄的《洞天清禄集》中记载:“轩辕镜其形如球,可作卧榻前悬挂,取以辟邪。”

宋代梅尧臣作诗《饮刘原甫家》云:“世无轩辕镜,百怪争后先。”

元代无名氏所作《神奴儿》第四折道:“大人怀揣万古轩辕镜,照察我这衔冤负屈情。”

可见,此镜在古人心中确实如神器一般,且在多个朝代均有对它的记载。至今,故宫太和殿的正大光明牌匾之上还有一面镜子,称“轩辕镜”。历朝历代的皇帝都认为轩辕镜是皇权的象征,悬挂于金銮殿之上,能阻挡一切妖魔鬼怪和邪恶势力的侵袭和颠覆。

不过有野史所记,到了唐代末年,金銮殿所挂的已不是真正的轩辕镜,而是后仿的,它只是一种象征和装饰而已。真正的轩辕镜在唐人袁天罡当国师的时候,已经被他偷偷替换。在袁天罡最著名的《推背图》中,原本有一篇《易镜玄要》,就是关于轩辕镜的详细介绍和运用之法,甚至连《推背图》关于前后八百年的推断,都是跟轩辕镜有莫大关联的。只是这卷最重要的《易镜玄要》早已失传,野史中也不过是略略提及,无人曾阅。而那枚真正的轩辕镜至袁天罡之后就再也无人得见,至今成谜。

我听韩教授提到袁天罡,猛然想起一件事:袁瞎子也姓袁,莫非他是袁天罡的后代?如此说来,这个老头儿就更加神秘了。而他居然把这样贵重的东西送给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百思不得其解。这时,半天没有言语的唐昧喊道:“那是什么?”

他手指右侧的一面山坡,那里山势比周边都略高,山头趋向湖里数十米,四周都是参天大树,唯独那个山头树木寥寥,全部为矮小灌木,草木覆盖面积也很少,显得斑斑秃秃,用强光手电照过去,隐约能看到地面上的黄土。

教授仔细看了一下,继而兴奋地说:“那是一个潜龙取水的地势,如果料得不错,那里应该就是古墓的入口!”

2.麒麟蛊

风水学把连绵的山脉称为龙脉,山势为龙的骨架,水流为龙的血液,山环水抱的小南湖确实为一块风水宝地,这条龙脉大有万马奔腾、从天而降、俯首汲水之势。

葬者,藏也,乘生气也,势如万马至天而下,其葬王者。教授说:“风水之法,得水为上,这里果然是一处王陵。”

我们顾不上休息,赶紧打开强光手电筒,穿过荆棘林子,往那边赶去。走到坡下,林小伟忽然大叫道:“哎哟,我的妈呀!”大家停住一看,灌木林子里露出一个人头!

几个人同时情不自禁叫了一声:“啊!”

还是马出尘眼尖:“是个人俑!”

我们顿感轻松,赶紧凑过去看。韩教授用手电照在上面,眉头越皱越深,说:“这是一个青铜跪俑,看服饰是战国时期的。”

这时,只听唐昧说:“这里还有。”

果然,周围还有四个人俑,一共是五个跪俑,全部面朝前方。那里有一处地势略高,中间微微露出一个细细的铜柱。

教授神色凝重,他招呼林小伟,两人拿出伞兵刀,细细挖掘开来。不一会儿,一只造型古朴的大罐子展现在我们面前,罐上有盖,盖柄就是我们最初看到的那个细铜柱。

教授拿出纸笔记录起来,林小伟拿出一个数码相机开始拍照,对于考古工作者来说,这无疑是个重大发现。

罐子是埋在地下的。如果不是那个盖柄,还真不好发现这个巨大的罐子。它大约有两人合抱那么粗,上尖下圆,上面刻满了精美的纹饰和一些文字,只是年底久远,加之又深埋地下,只能隐约看到一些蟠龙纹饰,字迹已经模糊不清。

教授不让人帮忙,怕损坏了这宝贵的文物,他和林小伟足足清理了一个多小时,那个罐子还没有见底,看来想要完全清理出来,还需要很长时间。

我看他们两人都很累了,便提议说:“不如我们揭开罐子,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

杨小邪也探头探脑地说:“说不定是陪葬的金银财宝,赶紧打开看看!”

我打断他,说:“教授,你觉得这里面会埋藏着什么东西,会不会有危险?”

教授想了想,说:“应该不是金银财宝,陪葬品应该在陵墓中,或者棺木里。这里有青铜跪俑,可能跟某个仪式有关!”

他又低头想了想,说:“马楚时期的资料中,还没有关于神秘仪式的记载,而且从跪俑的服饰和罐子的纹饰来看,这是战国时期的。”

我们原本为马楚太子陵墓而来,但发现很多东西都跟巫蛊有关系,神秘出现的鬼祭台、泥鳅蛊……而楚城是战国时期巫楚的发源地……由此,教授作了个推断:此地和战国时期的楚国应该有莫大的联系。

他刚把话说完,唐昧的脸色忽然大变。他闷声不响地走上前去,蹲到青铜罐前,把右手伸出,扯掉一直戴在手上的黑色手套,细细攀摸了起来。我这才发现,唐昧的手确实很不寻常,他的手指修长,但是手掌却非常坚厚,大鱼际到合谷穴,有厚厚的老茧。他那只手像是长期拿着武器锻炼过,和他整个人非常不搭配。我想起他的禹王槊,那该是一件非常沉重的武器。

唐昧抚摩了一会儿铜罐,忽然脸色一变,起身说:“不能打开,这里面有危险!”

我们都很疑惑,不过心里对他的话还是非常看重的。因为上次泥鳅蛊也是他事先出言警告,结果果不其然。

杨小邪却不服气地说:“又是危险,你这张乌鸦嘴能不能不说这些不吉利的话,眼看我们就要挖到宝贝了,你倒说说,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危险的东西?”

唐昧沉默了一下,依旧脸色凝重地回答:“我也说不清楚,只是感觉依稀在哪里见过这些东西,却想不起来具体是什么。这个青铜罐给我的感觉很不好,不能打开。”

杨小邪唏嘘了一声,嘀咕说:“感觉,又是感觉,我还感觉这里面有块价值连城的宝玉呢!”

唐昧摇摇头,不再说话,我们也都不敢轻举妄动。最后,教授发话了:“既然我们这次的目的是来考察古墓,这个青铜罐就先埋在这里,等来日再重新挖掘吧。”

我们想想,虽然都很想知道里面到底埋藏了什么东西,但也都赞同这个决定。

这时,罐子里忽然传来“咚咚”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撞罐顶。我们都吓了一跳,这里面居然有活物!

杨小邪也吓得浑身哆嗦起来,他也不说里面有金银珠宝了,催促着我们赶紧离开。

然而,只听罐子里声音越来越大。忽然,罐顶“咣当”一声被顶开来,一阵黑气散出,一个硕大的怪头猛然钻了出来。

杨小邪和林小伟同时大叫一声,一屁股坐到地上;我也吓得浑身发抖,两腿发软,差点儿跌倒。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大家的双腿都在打颤,只有马出尘扶着教授,手里已经拿出那把手枪;唐昧也紧紧握住他的禹王槊,警戒着那个怪物的反应。

黑烟散尽,只见青铜罐里的居然是一个蛇身怪头,它的身子大约有碗口粗,在罐子里盘旋了好多圈,几乎把罐子挤满了,而它的头上有角,嘴有獠牙,额下有须毛,双眼通红,散发着幽光,像是刚从熟睡中醒来,嘴里不停喷着腥臭的气味。

教授牙关打架,哆哆嗦嗦地说:“麒……麒麟……”

我一看,脑袋长得确实很像,但绝对不是,便提醒他说:“这是一条蛇身子!”

教授吁了口气,用手擦擦脸上的汗珠,说:“是麒麟蛊,没错,我只是在一本战国帛书上看过关于这个东西的记载,世间居然真有此物,这是蛊中至毒,我们赶快离开!”

唐昧说:“你们快走,我在后面阻挡一会儿。麒麟蛊浑身是毒,沾上立刻丧命。”

他的话还没说完,那个怪头立刻朝他喷了一口毒液。那**遇空气居然“呼呼”地燃烧起来。唐昧飞快地闪身避过,而他刚刚站立的那片地方一下子陷出一个大坑,周围的树木也都枯死,瞬间变成了黑色的灰烬。

教授急忙说:“它嘴里的毒液有很强的腐蚀性,比浓硫酸还强,赶快避开!”

大家赶紧撒丫子跑,林小伟被吓坏了,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用屁股顶着地面,手撑地上,匍匐着后退,简直要哭出来了。我赶紧退回去,一把捞起他,拉起来就跑。

我一边跑一边问:“教授,到底什么是麒麟蛊,有什么办法可以制住它吗?”

教授喘着气说:“战国帛书上所记,把百种毒物放进密封的青铜器内,让他们互相残杀,最后仅存的那只,形状和颜色都改变了,每种动物的毒性和凶残都积聚其中,就叫麒麟蛊。我们眼前这只麒麟蛊不仅仅是一只毒物,应该还被加了咒语,所以才让它沉睡了上千年,可能就是为了让它守护这座陵墓。”

原来,这只剧毒无比的麒麟蛊是用来做守陵神兽的。

这时,再次有呼呼的喷火声传来。我扭头一看,那只麒麟蛊已经从青铜器中爬了出来,它的头高高昂起,身子一弓便弹跳起来,速度飞快。唐昧离它只有不到两米的距离,手里拿着那把禹王槊,对着麒麟蛊狠狠地点过去。此刻,青蓝色的光束再次发出,但是射到那只怪物身上,它只是顿了一下,而后猛地一挣,蓝光立刻消失,它再次精神抖擞地扑过来。看来,这次禹王槊也制不住它了。唐昧变了脸色,一边做防御状,一边后退。

我知道禹王槊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件冷兵器,不可能当金钟罩,唐昧如果被那麒麟蛊沾染上一滴,就会立刻丧命。当下顾不上多想,我伸手拿出一把弓弩,搭箭拉弓,“簌簌簌”三声响过,三支小箭破空而去,直射那只麒麟蛊。但是,箭头射到它身上,居然像碰到铜墙铁壁一般,即刻又啪啪落到地上。那只怪物,居然利箭不入!那种弩箭足以射穿野猪的双眼,没想到对它居然没有一点儿用处。我不由得暗暗叫苦!

纵然如此,它还是放慢了一点儿速度,看来是对这种弩箭有所顾忌。它只是慢了一下,接着便发起怒火来,嘶叫一声,声音非常刺耳,像一百种虫子夹杂在一起发出的怪声。听得我吓了一跳。接着它便放弃了唐昧,几乎是一下子冲到了我的面前。

我一看,直觉眼前发黑,心想完了,这下怎么也躲不过去了,该挂了!麒麟蛊头上的双眼露出凶狠恶毒的眼神,它张大嘴巴,眼看就要扑到我的身上,我甚至能想象得到它扑过来只要一下就能把我咬死,而后吞食我的身体……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我忽然听到马出尘在背后喊了一句:“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神龙出窍!”接着,半空传来一声龙吟,没错,确实是龙吟!扑到跟前的麒麟蛊愣了一下,眼神中闪出一种恐惧和疑惑。出于人的本能,我赶紧向后猛然退了几步。

这时,我们都看到了一个奇异的景象:半空中,一条金色的龙张牙舞爪地直朝麒麟蛊扑过来,周身散发出一种赤眼的光芒。

麒麟蛊昂首喷出一团火焰,那条金龙即时吐出一个水柱,水火相撞,形势立刻显而易见。水柱包裹住火光,倒势席卷,全部砸到麒麟蛊身上,它显然也被吓呆了,刚刚还不可一世的它立时趴到地上,像待宰的羔羊般瑟瑟发抖,任由那条金龙把它一下子咬成数段,全部吞到肚子去。

那条金龙昂首长啸一声,再次飞腾升空,消失在云层中。

我转身,看到马出尘闭目凝神,双手举起,半握相交在一起,右手拇指上有一个古朴的龙纹玉扳指,似乎正从天际吸收一道光芒。

我仔细看她,只见她额头布满汗珠。当光芒吸收完毕,她睁开眼睛,长吁一口气,接着便虚脱般向后倒去。

我稍微错愕了一下,赶紧上去扶住她,顺势蹲下去,让她躺到我的手臂上。她微微笑了一下,说:“好在来得及,我也只是试试,没想到我的护身神龙真的是麒麟蛊的天敌!”

我这才明白,原来,驱魔龙族马家不是浪得虚名,真的是有龙神护身的。

大家一看麒麟蛊被金龙消灭,都松了口气,赶紧围过来。杨小邪惊叹不已,说:“马女侠,马姐姐,你的神龙是怎么养的,能借我玩几天吗?”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心想:一条龙也能随便借的吗?这样不靠谱的话他也能开得了口。

马出尘虚弱地笑了笑,说:“这是我们马家的龙神,需要用主人的精气魂才能驱使,我之前也只召唤出来过一次,并且在七日内只能驱使一次,借给你你也不会用!”

我心想,我们这次行程遇到太多意想不到的惊险,如果能得到她那条神龙的帮助,肯定能化险为夷,便问她:“为什么七日内只能驱使一次?”

韩教授接口说:“驱使神龙,需要主人的精气魂,这样会耗损大量元气,而人的生理循环周期是七日,在这段时间能重新调理元气,出尘,我说的可对?”

马出尘点点头,闭目不再说话。

韩教授嘱咐我说:“吴悠,出尘的身体这会儿极度虚弱,请你照顾好她!”

马出尘是为救我才消耗掉身体元气的,我自然义不容辞,同时心里充满了感激和愧疚,想我堂堂男子汉,居然需要一个女人来保护。

话虽如此,此刻我再看马出尘,觉得她真是太漂亮了!想起她召唤神龙的样子,简直有一种超凡脱俗、飘然若仙的感觉。

3.鲛人传音

我们重新经过人俑和石台,再次转回山坡,深一脚浅一脚地从下往上搜索。教授对于风水寻穴颇有一番研究。站在山头之上,只见东南方不远处也有一座山头,正是部队后墙那处悬崖地段,两个山头形成开口向左的V字形。教授说:“这里山势连绵,两座山头遥遥相望,是一龙两头,对面那座山头和这里原本同出一脉,比较适合群葬,并且这两个龙头在地下必定有相连的通道。”

光线太过黯淡,我们只能隐隐看到那边的山体,其他的并不能看得明白。教授又叹口了气,说:“天有三奇地六仪,天有九星地九宫;十二地支天干十,干属阳兮支属阴;古论阴阳这般诀,误尽阎浮世上人;阴阳动静如明仪,配合生生改不得!葬山之法,势为难,形次之,方又次之,顺形势者为吉。这里原本是一处藏风纳气的帝王佳穴,可惜千尺之势,委婉顿息,外无以聚内,气散于地,这处吉穴,早被破了风水,所藏之气,皆漏于地。”

教授的话,我们听得不是很明白,大抵是说这处龙脉的好风水被破坏了。

教授用手指着山头的位置,很痛心地说:“看,那里应该是墓道入口的地方,如今成了一个断面。应该是山体下滑,塌陷下去了。”

这样说来,我们想从墓道入口进去恐怕是不可能了。

这时,唐昧用手电照了一圈,指着东面山脚下一个黑乎乎的洞口说:“这里应该是山体塌陷露出来的,也许能进去!”

那个洞口和周围的山体相比,凹陷下去一个大坑。他用洛阳铲在洞穴附近掏了一圈,洞口很快变大。他拿了个火折子丢进去,我们伸头看了看里面的情形,向下一点果然是一个墓室。

我们一个接一个钻了进去。我扶着马出尘在最后。这里应该是个配殿,面积很小,北面有个石门,已经破损,那里应该连接着墓道,靠东面的墙壁上镶有两个铜人擎灯俑,在一个石门旁边,左右各一。灯俑的造型很精美,云鬓高盘的妙曼女子双手高高执起。

而在那个石门的右侧,有一口井。那井口用简单的青砖垒成六角。除此之外,这个墓室再无他物。

教授说:“看这个灯俑的造型,是战国时期的。在墓室内修井,还真没有听说过,我们小心,搞不好又是什么巫蛊之类。”

这时候,杨小邪直朝井口走过去,把头探进去说:“里面有水,咦,井口还有一道铁链!”

我大骂他:“小心有东西从里面伸出来把你拽进去,你怎么总是冒冒失失的!”

教授和林小伟走到灯俑旁边去拍照观摩,还一边啧啧称奇,说这种保存完整、造型精美的灯俑目前考古界也很少见。

林小伟用手伸到井口,拽出一根铁链,哗哗作响。那道铁链的上端深埋在井口的石壁中,另外一段向下,井水应该很浅,铁链的下端根本看不清,下面是一片黑暗。

杨小邪退后一步,说:“吴悠,你可别吓唬我,真有东西出来我也不怕,到时候就让马女侠把神龙放出来咬它。”

这时,我忽然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好像幽幽的歌声,听起来缠绵悱恻,哀怨无比。我们都停下来仔细聆听,没有错,确实是歌声。幽幽地,漂**在整个墓室的周围。听得我们心里非常瘆得慌,又感觉非常忧伤。

那种声音说不出的奇怪,像是一种吐词不清的单音调调,听起来很有规律。

教授轻声说:“是楚语。”我追问:“说的是什么意思?”教授摇头,说:“我只听出是楚调,听不明白说什么,方言音太重。”

唐昧的脸色忽然大变,浑身震动,一下子跌到地上,他喃喃地重复着那个语调,哼唱到:楚宫慵扫黛眉兮,只自无言对暮兮。千古艰难一死兮,瑶兮瑶兮独伤兮。

我们一起看着他,大家都觉得很吃惊。我心想:他不会是听懂了这种怪调调吧?莫非他也是研究楚国文化的年轻学者,可是这种声音教授也听不出到底唱什么,他怎么知道的?

教授看着唐昧,沉思了一下,说:“这应该是一曲楚国民歌,寄予一个少女对情郎的思念。”

我们都四处张望声音到底是什么地方发出的,可是这个墓室确实空空****,没有任何别的东西。

这时,那个声音忽然又消失了,唐昧还是失神地傻在那里。我有些按捺不住,一手扶着马出尘,另外一只手一把将他拉起来,说:“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听懂这种声音?你不会跟袁瞎子一样,是一个千年老僵尸吧?”

唐昧抬眼,略略回神,苦笑了一下,说:“我是谁,我也说不清楚。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声音,我一听就听懂了,我好像听过这个声音,还非常熟悉。”

“为什么这种调调你一听就懂?我们怎么听不明白?”我很疑惑。

唐昧说:“好像……就好像你早上醒了,就知道要刷牙洗脸一样,你为什么要刷牙洗脸,就像我为什么听懂这个声音一样。”

我一听,觉得这不是说废话吗,是人就知道要刷牙洗脸,这是本能。本能?等等,这种调调对于他来说,听得懂,也是本能?难道他原本就会说这种方言?

他两眼发直,一脸的茫然,看起来不像是装的。这时,他又说了一句:“有些事。我也不是很清楚,说了你们也不会相信。总之,我肯定不是千年僵尸,我也是人。”

我还想再问,唐昧摆摆手表示不愿意多谈。杨小邪弱弱地说:“这里好古怪,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去另外的墓室看看有没有值钱的文物,赶紧拣几件就跑路吧。”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推旁边那道石门,我看他用了很大劲,却没有任何反应。教授和林小伟也上前去帮忙,向左向右来回试了好几次,依旧丝毫都没有反应。

唐昧忽然站出来,看了看那道石门,然后让他们让开,他走到右侧那盏灯俑旁,用手在后面不知怎么按了一下。门哗啦一下,徐徐升起,里面是一片黑暗,却有微微的风感。按说这种密封的墓室不会有空气的流动。

我正觉得奇怪,杨小邪用手电刚照过去,忽然有个黑影从里面一下子冲出来,连带着撞倒了正在门口伸头朝里探望的林小伟,我也被顺带的劲道推到一边跌转了几下才稳住身。我觉得非常不妙。杨小邪大叫道:“有鬼!诈尸了!”

被杨小邪这么一叫,大家都很害怕。我勉强转脸看去,昏暗的光线中,看到一个穿道袍的身影刚从身边跑过去。那身道袍有些熟悉,我猛然想起清风道人,不错,就是他。他腋下夹着一叠很奇怪的东西,黑色的,隐约看到连串在一起的小片片,还闪着莹莹的冷光。他一闪而过,从我们进来的那个洞口逃走了。

我大叫道:“不是鬼,是清风道人。他拿了墓里的陪葬品。”

唐昧身形闪动,用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一下子追了出去。

我们都伸头去看那间墓室,里面很开阔,大约有一个小型篮球场那么大。墓室的中间有一口巨大的铜棺,已经被打开了。靠着南边的墓墙上有一个大洞,风正是从那里灌进来的。

教授叹口气,说:“看来这个古墓被破坏的很严重,估计里面很多东西都已经没有研究的价值了。”

我也觉得很奇怪,说“这个清风道人肯定是一直跟在我们背后,在我们受到麒麟蛊攻击的时候,他从一旁绕过,在墓室的南边打了盗洞钻进去拿了什么东西。”

教授说:“如果我估计的不错,他手里拿的应该是一套金缕玉衣。”

我们都看到他手里的东西是黑色的,连林小伟都不可置信地发问:“教授,有黑色的金缕玉衣吗?”

教授说:“我也不能肯定,只是从那件东西的外表看来,好像是玉衣的形状,具体情况看来还得看唐昧能不能追回来了。”

我们正准备进去,井口的链条哗哗啦啦响了起来,里面好似有活物。我们一起凝神看过来,大气都不敢出。

随着链子的响声,一张狰狞的头慢慢露出来,跟人头差不多大小,头上满是肉瘤,依稀有五官,面部坑坑洼洼,双目圆睁,没有眼脸,嘴里满是獠牙,浑身都是黏液,还正往下滴,说不出的诡异恶心!

那截链子的一头正锁在它的琵琶骨上,把它的活动范围牢牢固定在井的周围。

它用一只手拽着链子,一只手扒着井壁,慢慢爬上来。那双手非常短小,好似胎儿没有发育好的畸形的小手。当它爬到井沿上面,终于露出了下半身,居然是一截鱼尾!

教授喊道:“南海鲛人!”

那东西听到声音,受到惊吓,一下子腾起,朝教授扑过去。我大喊道“小心”,另外一只手伸过去,把教授拉起,急急后退了几步,避开了那鲛人的追捕。

那鲛人看一击不中,就趴在地上,用眼睛打量着我们,露出满口獠牙,大量的黏液从它嘴里流出。我估计它是很久没有大吃过,看到我们,想要饱餐一顿。

这时,马出尘拿出仿五四钢珠枪,一拉保险抬手射了出去,“啪”的一声打中了鲛人的脸颊,穿刺而过。它发出凄厉的叫声,随即从眼睛里滚落出几颗透明的珠子。

据《搜神记》载:“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传说中鲛人是古人类某国为避战祸用法术改变了体质躲入水中而成族,因而有双腿;又有传说是渔人遇到海中仙人,被仙人变为奴仆,化身鲛人。谁也不知道鲛人真正来历是什么,传说永远只是传说。以前只知道珍珠是从贝壳里面长出来的,没想到鲛人之泪居然也能化为珍珠。有一颗珠子正好滚到我的脚下,散发出晶莹剔透的光华。我相信这样一颗珠子,绝对是极品珍品,是那种贝壳里养殖的珠子无法比拟的。

那鲛人吃痛,赶紧躲到井沿的后面,一双眼睛非常警惕地看着我们。马出尘又抬手射出两枪,鲛人非常机灵,在马出尘抬手的时候已经蹦腾起身,一下子扎进井里去了。半晌,听到里面传出“扑通”落水的声音。

这下,我们都傻眼了。马出尘身体太过虚弱,这会儿也气喘吁吁的。我们谁都不敢再贸然到井口边去探望了,万一那鲛人一下子蹿上来,被扑到身上,可不是闹着玩的。只有杨小邪无知者无畏,蹒跚着身子向前挪动把那几颗珍珠拾到了手里。

好在这时唐昧已经回来了,看到他手里拿着那叠玉片,想必是从清风道人手里追回来的,大家顿时一阵欢呼。

看到他禹王槊的手指头处有血迹,杨小邪说:“还是你厉害,那道士也被你杀了吧?”

唐昧淡淡地摇头说:“没有,那道士功夫非常厉害,我追他到湖边打了起来,差点儿被他跑了。好在那个鬼祭台又出现了,把他吓了一跳,我才趁机把他打伤,夺下了这个玉衣。后来他便忽然莫名其妙地不见了……”

唐昧这样说,我们有些不明白,估计是那道士见势不妙,逃跑了,天黑唐昧没有看清他跑哪儿去了,也就没有再追赶了。

他听我说完,“哦”了一声,正准备说什么,忽然,之前那种怪怪的楚歌再次传来。

这次大家再次凝神,还是唐昧先发现的,他说:“是从井里传出来的。”

他提起禹王槊,朝井口戳下去,在里面狠狠搅动了几下,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那歌声忽然停了。他把禹王槊提起来,正准备朝里面观望,忽然一阵嚓嚓的铁链声响,那个鲛人再次从里面腾起,一下子蹦到井沿外面。

只见它紧紧看着唐昧,神情里却没有丝毫的敌意,紧接着忽然躬身在地。

我们一看它动了,都很害怕被它袭击。我立刻拿出自己的配备手枪,准备朝它射击,但是却被唐昧伸手止住了。

“它手里有东西!”唐昧指着那鲛人说。

果然,那鲛人躬身匍匐在地,两只小手握着一个东西,像是一块很厚的黑玉。它虔诚地把黑玉直直奉送到唐昧的眼前,嘴里还发出阵阵声音,居然就是那种楚歌的调子!

原来一直唱歌的就是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