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谁是卧底

寒城警方的人来了,是他们的汤局亲自领着刑警队的吴队长还有两个年轻警察一起来的。冯开林、肖远山和欧阳双杰亲自下楼迎接,寒暄过后,汤局长和吴队被请到了小会议室。

两方的人在会议室坐下,冯开林说道:“老汤啊,你早该来了,若是你早来半个月,事情估计就不会弄成今天这个样子了。”

汤局苦笑了一下:“冯局,这是个遗留的案子,在这之前的情况我还真的不太清楚,就连吴队知道的也不是太多,只知道这是当年寒城的老局长布置的一个任务,老局长前两年就去世了。若不是上次你们的人去寒城引出了阎洲的事情,我们几乎就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吴队也是后来从其他地方调来的,对阎洲和韩冰调查的那个案子同样一无所知。”汤局的脸上有些愧疚。

肖远山冷笑了一声:“也就是说,你们除了能够证明两个人的身份之外,对他们的具体情况根本就是什么都不知道?”

汤局点了点头,虽然他听出了肖远山话语里有嘲讽的意思,可是他却并不生气:“我知道我这么说你们会觉得不可思议,可是我说的是实话,局里唯一知情的是刑警队原副队长李易臣,他只知道起因是寒城市禁毒大队侦破的一起贩毒案,说是深挖下去很可能会挖出一个庞大的制毒、贩毒集团。当时老局长不知道怎么想的,让刑警队和禁毒大队都不要有任何动作,说他另有安排。没多久阎洲和韩冰就相继离开了警队,说是被开除的,可是他们的档案却被老局长提走了。李易臣一直都很欣赏阎洲,当时阎洲又是他手下的兵,他很想不通,为什么局里会这样处理阎洲,就算年轻人有点什么问题,批评教育一下就是了。他跑去找老局长,想给阎洲求情,老局长这才把实情告诉了他,那就是让警方想办法打入那个制毒、贩毒集团,最后将这个集团一网打尽!”

冯开林心里很是苦涩,原本以为寒城那边的人来了,很多问题就能得到答案,现在看来寒城那边对很多事情都不知情。

欧阳双杰说道:“汤局,你刚才说的那些,我可不可以这么理解,就是在我去寒城引出阎洲的事情之前,你一直都不知道阎洲和韩冰的卧底身份?”

汤局说是的。

欧阳双杰又问道:“按你们的说法,老局长死了以后,李易臣应该是接手这个案子的人,阎洲和韩冰的调查结果他应该清楚。因为他应该是接替老局长给两个人下指令,并接收两个人回馈信息的唯一的人,若说他对这个案子知道得不多,我觉得说不通。另外,我想问一下,你们又是从哪里找出两个人的档案的?也是李易臣交给你们的吗?”

汤局看了看吴队,显然两个人都被欧阳双杰的这个问题问住了。

吴队咳了两声:“老李说,老局长临死前把他找了去,说是为了保证侦破工作不受影响,让他别主动与阎洲他们联系,说是该收网的时候,阎洲他们会把证据交给他的,到时候他只要带着人把这个团伙给铲除就行了。也就是说,从那个时候起,阎洲和韩冰的行动就已经完全失控了,老李听从了老局长的话,只是接手了他们的档案。”

肖远山抱着手,身子微微歪向一边,说道:“汤局,吴队,说老实话,李易臣的话你们信吗?反正我是不太相信的。我们都是老刑警了,因为特殊原因要派出卧底,这对我们来说确实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是让他们彻底放羊,不管不顾,还真没有这样的玩法。像阎洲和韩冰这样,放出去好几年都没有人管,也没有人问,这正常吗?”

汤局叹了口气:“不正常,所以我们现在也在组织内部调查,想要把这件事情给查清楚。”

冯开林道:“老汤啊,我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只希望你们内部调查的结果能够及时向我们通报,这对我们破案有很重要的意义。另外,我建议你们多在那个李易臣身上下功夫,如果说这其中有什么问题,这个李易臣应该是知情者。我想他应该隐瞒了什么,没有和你们说实话。”

寒城局的人来得快,去得也快,临走的时候汤局才说出了他们此行的目的,他们竟然是希望林城这边能够帮他们找到阎洲,并劝说阎洲归队,把情况说清楚。

送走了寒城的人,三个人回到了冯开林的办公室,肖远山大发牢骚:“真搞不懂寒城局的人在干什么,原本以为他们能够给我们带来些惊喜,现在可好,惊喜没有,惊吓倒是不小。”

冯开林说道:“好了老肖,坐下,我们再好好分析分析。”

冯开林先问欧阳双杰的看法,欧阳双杰说他觉得问题可能出在两个人身上:一个是寒城已经故去的那个老局长,如果不是他,寒城局的人不会没有人了解阎洲和韩冰的事情;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那个李易臣在说谎,他伪造了两个人的卧底身份,那两个人也许根本就不是卧底,而是真的被警队扫地出门的。

虽然欧阳双杰自己也不愿意承认,但是他还是大胆地说出了自己的假设。

肖远山说道:“这次那个李易臣怎么就没来?我真想当面问问他,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事情?”

欧阳双杰没有再说话,而是眉头紧锁,冯开林望向他:“欧阳,想什么呢?”

欧阳双杰这才抬起头来:“我在想,寒城那边估计是靠不住了,他们的内部调查想要有什么进展根本是不可能的,不然汤局也不会把希望寄托在我们身上。一定是他们在寒城也遇到了极大的阻力,所以我们只能够靠自己了。”

冯开林问他是不是已经有了什么打算,欧阳双杰叹了口气:“解铃还需系铃人,卧底这件事情的关系人是阎洲和韩冰,韩冰已经死了,阎洲是唯一的知情者,我们还是得找到阎洲,听他怎么说。韩冰是一个很谨慎、细致的人,他会不会给我们留下了些什么?只是我们还没有找到。”

肖远山说道:“他留下的东西给了那个冷艳,但冷艳已经把东西弄丢了,想找回来并不容易。”

欧阳双杰笑了:“给冷艳的是给冷艳的,给我们的是给我们的。如果他真是卧底,那么他应该还有一份东西。这些年的卧底生涯,我相信他若留下了什么,一定是一枚重磅炸弹!”

“可是他会把这东西放在什么地方呢?”冯开林轻声问道。

半天,欧阳双杰才又开口道:“对那个李易臣我还有另一层想法,老局长或许根本就不是卧底的真正管理者,管理者应该是李易臣。李易臣说老局长不让任何人插手这个案子,他说的应该是假话,否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老局长觉得寒城局里有人有问题,他已经不信任局里的人了。但这也是悖论,假如他真不信任局里的人,为什么又只把这事情告诉李易臣?而且他也没有向李易臣说过‘局里人不能相信’的话语。”

冯开林和肖远山都听明白了欧阳双杰的意思,他这么说几乎是确定了对李易臣的怀疑。

肖远山问道:“那你觉得李易臣为什么要说谎呢?”

欧阳双杰说道:“李易臣这么说,就是想把秘密全都推给老局长,老局长死了,一些事情的真相也就随着他的死而消失了。李易臣想隐瞒的最大的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两个人的失控,老局长对这两个派出去的卧底的失控!冯局,你让汤局那边好好查一下,老局长是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

冯开林瞪大了眼睛:“你怀疑老局长的死?”

欧阳双杰点了点头。

冯开林叹息道:“看来我得好好和老汤再聊聊,不行我亲自走一趟寒城,我也想会会那个李易臣,我倒想看看他会给我一个什么样的解释!”

欧阳双杰说道:“冯局,你不能去,现在最好还是让寒城那边内部调查。”

“你小子搞什么鬼,你不是还让我叫汤局查老局长的死吗?”冯开林不解地问,欧阳双杰说道:“可是我们得悄悄地查,汤局有他的苦衷,我估计在寒城局里,李易臣说话可能比他这个大局长要管用得多。这就是李易臣没来的原因,汤局说到很多事情的时候都带着一种无奈!”

冯开林去了寒城,欧阳双杰再次去见了段大旗。

段大旗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他站在深度传媒的办公室里,站在那落地的玻璃窗边往下望。只是此刻他的心情却已经不似从前,从前他站在这儿的时候,会觉得有一种掌控一切、君临天下的感觉,可现在他突然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渺小。

秘书领着欧阳双杰进来,正想叫段大旗,欧阳双杰轻轻拦住了,示意秘书离开。秘书走了以后欧阳双杰又轻轻关上了门,走到了段大旗的身后:“段叔!”

段大旗没有回头,他淡淡地说道:“来了?坐吧。”

欧阳双杰没有坐,仍旧在他的身后站着。

段大旗又说话了:“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站在这儿吗?”

欧阳双杰没有回答,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段大旗说道:“当年我创建深度传媒的时候,没有场地,没有人手,就在一个破陋的出租屋里,凡事都是我亲力亲为。后来我招了两个散工发传单,或者去兼职业务员,我踩着自行车,到处去求爷爷告奶奶地拉活儿,是你父亲和老谭帮衬了我。深度能够有今天,与你父亲和老谭的帮助是分不开的。”

“再后来我的深度传媒成了林城广告界的巨头,那种功成名就的感觉我很是享受,深度有了自己的地盘,有了这座大厦,我就选择了这最高的一层做我的办公室。每当我看着下面那如蚂蚁般的人和车,我就有一种大地在我脚下,一切皆为蝼蚁的感觉,可现在想起来多可笑啊!”

欧阳双杰叹了口气:“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走的,我命由我不由天,心中的善良、正义、公理不灭,我们就有与一切抗争的信念与动力。”

段大旗望着欧阳双杰笑了:“这一点你很像德渊,看来他对你的教育很成功。”说罢,他有些颓然地继续说,“我对自己儿女的教育很失败,莹莹从小就跟着我们吃苦,后来条件好了,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只想着把她教成一个成功的商人,可对于她的思想,我却根本没有管束,最后她变得很功利,变得金钱至上。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她也不会走上这样的路。至于楠楠,我现在明白了,楠楠是好样的,他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成功,他有着自己的操守与原则,真正宝贵的并不是他能够赚多少钱,而是无论他赚了多少钱,他的原则与操守都不会丢掉!”

“说吧,今天来又有什么事?”段大旗终于回到沙发上坐了下来。

欧阳双杰一边泡着茶,一边轻声说道:“段莹的后事……”

段大旗摆了摆手:“没有什么后事,火化了就下葬,这事情没有向外界提起。”

欧阳双杰把茶递给段大旗:“段叔,段莹有没有留下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段大旗说道:“你们警察不是都已经去她家搜查过了吗,我家里你们也去了的。”

欧阳双杰望向段大旗:“段叔,你是她的父亲。你应该最了解她,我们的人毕竟对她不了解,我担心他们会有什么疏漏。”

段大旗皱起了眉头:“这样吧,我留意一下,有什么我会和你联系的。对了,你要不要和小松聊聊?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和他沟通一下吧。”

周小松是段莹的丈夫,警方的人已经找他聊过,但周小松却是一问摇头三不知。欧阳双杰心里有些疑惑,段大旗是在暗示些什么吗?他“嗯”了一声道:“好的,我去和他聊聊。”段大旗品了口茶说:“人就是这么奇怪,同样一杯茶,此刻品起来感觉也不一样,或许我再也体会不到从前的那种滋味了。”欧阳双杰明白他这话的意思,时过境迁,发生了这许多的事情,人的心境变了,所以很多感受也就跟着变了。

寒城市局的局长汤鸿没想到冯开林这么快就来了寒城,他把冯开林请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又让刑警队长吴鑫把冯开林带来的两个年轻警察带到了吴鑫的办公室喝茶,这才关起门来和冯开林谈正事。

冯开林也不客套,开门见山地把他的意思说了一遍,然后他问了下寒城市局内部调查现在的情况。

“冯局,我们的调查进展很缓慢。第一,这件事情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很多原始资料或有缺失;第二,原本这件事情的知情者并不多,问了很多老同志,包括当时和老局长要好的人都不太清楚这回事。”

冯开林微笑着说道:“这么说来所有的关键都在那个李易臣的身上?换句话说,阎洲和韩冰是白是黑,就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汤鸿说道:“话也不能这么说,他不是也拿出了证据吗,两个人的档案记录,还有老局长留下的情况说明。”

“老汤,我们都是老警察了,平心而论,你觉得他拿出的证据是不是绝对真实的?”

汤鸿皱眉说道:“我倒是悄悄让省厅的人帮着做了技术鉴定,那情况说明的笔迹与老局长笔迹的相似度达到了百分之八十以上,按说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冯开林冷笑道:“很多领导的秘书模仿领导的签名相似度也能够达到百分之八十以上,一个笔迹鉴定说明不了问题。再说了,就算那证明材料是真的,可是我们是不是应该再多考虑一些?比如时效问题,就算老局长写的这个证明是真的,可是他已经在几年前去世了。这些年阎洲和韩冰几乎是完全失控,这几年来他们都在做些什么,都变成了一个什么样子,谁能够说得清楚?逝去的老局长的证明还能够证明他们的现在吗?”

汤鸿苦笑一下:“归根结底,你还是怀疑阎洲和韩冰卧底的事实?”

冯开林语重心长地说道:“老汤,人是会变的,特别是卧底,他们所处的环境以及他们接触的人或事都会对他们造成潜移默化的影响。最后,他们很可能就弄不清自己是谁,忘记了他们的起点是哪儿,也会忘记了他们的使命与责任,从而变成和那些人一样的人。”

汤鸿说道:“冯局,那你的意思呢,你想怎么做?”

冯开林说道:“既然李易臣是关键,那么我想接触一下这个李易臣,问他几个问题,如果他心里没有鬼,应该是不会介意的。”

李易臣没在警察局,汤鸿说他生病住院了。

冯开林一惊:“住院了?什么病,哪个医院?”

汤鸿回答说,李易臣一直就有心脏病,前阵子突然发了病,在医院已经躺了小半个月了。

冯开林决定到医院去看看这个寒城局分管刑侦的副局长,李易臣是个胖子,个头不高,但块头不小,整个人像是横着长的。他的头也很大,和身子一样,圆圆的,虽然近五十岁了,看上去却要比他的实际年龄年轻些。而且李易臣看上去挺精神,哪里像是生病的人?

汤鸿向他介绍冯开林的时候,他从病**跳了下来,紧紧地握住了冯开林的双手:“冯局长好!”

“老李啊,冯局来是想问你点事,阎洲和韩冰的情况我大致也和冯局说了,但具体的细节我也不清楚,冯局想亲自和你聊聊。”汤鸿的脸上露出微笑,李易臣点了点头:“嗯,好的。”

三个人在病床里坐下,李易臣坐在病**,汤鸿也坐到了床沿,把靠床头的那张椅子让给了冯开林。

“今天很是冒昧,你生病住院我还追到这儿来,还望海涵。不过这个案子太棘手了,急人哪!”

李易臣也不问,他只是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帮上忙。他的态度摆得很端正,冯开林的心里却打起了小鼓,按常理说,李易臣应该问一下到底是什么案子与阎洲他们有什么关系,但他却一声也不吭。

李易臣像是摸到了冯开林的心思,说:“冯局,你一定很是纳闷儿吧,我为什么不问问阎洲他们是怎么卷进你们的案子的?我想问,但我知道纪律,我名义上是接手了阎洲他们的案子,可是惭愧啊,一直到现在,我对他们的事情也可以说是一无所知,唯一能够说清的就是他们曾经是警察,老局长曾经外派了他们,让他们打入贩毒集团做卧底。至于他们到底做了些什么,我不知道,既然现在这个案子林城已经介入了,我也希望这个案子能早日告破。如果阎洲他们没事,我希望他们能够早日归队,该恢复身份名义的就恢复。总之,我希望我手上的这个案子也能有一个结果,好也罢,坏也罢,总不能够让它悬而不决!”

冯开林咳了两声:“李局说得没错,作为警察,我们的想法是一致的。李局,老局长当时把卧底档案交给你的时候就没有什么特别的交代吗?另外,从阎洲他们卧底行动开始,一直到老局长死,有两年半到三年的时间,这段时间阎洲他们的调查应该是有一些进展的,我想应该有相应的资料记录,老局长一并交给了你吗?”

李易臣苦笑了一下:“老局长当时确实有交代,他说卧底的事情让我暂时别管,说是为了卧底的安全考虑,让我别主动与卧底进行联系,他们的一切行动都由他们自己随机应变,一旦案子有了进展,他们会和我联络的。至于调查的一些相关资料,确实没有交给我,这一点我也很是疑惑,但我想老局长这般行事,一定也有他的安排。”

冯开林淡淡地说道:“所以在你接手后的这几年里,你根本就没把这件事情当一回事,真让那两个卧底自生自灭?”

李易臣想了想说:“其实我接手以后并不是完全没有与他们有接触,就在一年前,我和阎洲见过两次面,是他主动找的我。”

冯开林说道:“他主动找你一定是有什么事吧?”

李易臣叹了口气:“是的,他告诉我韩冰已经变了。按原来的部署,韩冰应该是阎洲的助手,他的职责是替阎洲搜集相关的情报,可是他却做起了自己的情报买卖,而他所利用的资源都是局里提供的资金。对了汤局,上次你问我为什么每个月都有一笔隐形的支出,打入一个禁毒的专用账号,我告诉你那是惯例,是禁毒大队的一项专案经费,其实就是给他们卧底的用度。我告诉你这笔钱是我具体负责,其实这钱根本就没有进入禁毒大队的账户,而是从中转入了阎洲和韩冰的私人户头。”

汤鸿想起了这件事情,说:“是有这么回事,后来我还去问了账务,说是老局长特指的禁毒专项资金,就没有再多问什么了。”

冯开林说道:“阎洲说韩冰变了,那他有没有什么想法?他找你应该就是想和你商量一下应对的办法吧?”

李易臣点了点头:“他的意思是让我想法子把韩冰给召回来,然后好好和韩冰谈谈,替他恢复身份,重新给他安排一个岗位。我试着联系韩冰,可是韩冰却并不理会,一直到第三次找到他的时候,他对我好像很是抵触,我们根本就谈不拢。用韩冰的话说,是阎洲那边出了问题,韩冰让我给他一点时间,他正在搜集什么证据。碰到这样的事情我能怎么办?如果他们不是卧底,那么我们可以走正规程序对他们进行相应的核查,可是他们是卧底,他们的身份原本就很敏感,组织内部调查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于是最后我只能持观望的态度了。”

冯开林笑了:“李局,以你个人的感觉,你觉得他们俩谁的话更加可信呢?”

李易臣说道:“我倒是更相信阎洲,那个韩冰,问他什么都不说,生怕我会把他给卖了一般。阎洲甚至还告诉我,他已经成功打入了那个团伙的内部,只要再给他些时间,他一定能够摸清那伙人的底细,查出那只幕后的黑手。”

李易臣的回答没有出乎冯开林的意料,他说相信阎洲,对韩冰有质疑,冯开林之前就有过这样的想法,他怀疑李易臣与阎洲之间有什么,还有就是韩冰的死一定与阎洲有关系。韩冰用行动把他对阎洲的怀疑告诉了欧阳双杰,他或许已经查到了阎洲的一些什么。

冯开林说道:“后来呢?”

李易臣耸了耸肩膀:“我没法说服他们,也没法证明他们谁说的是真话,就只能给时间让他们自己证明。没多久,韩冰就彻底失踪了,一直到他死,我都没能与他取得联系。对了,阎洲的诈死我也不清楚,当时我还真以为他死了,我都准备处理他的后事、替他正名了。”

冯开林扭头望向汤鸿:“汤局,老局长是怎么死的?”

“猝发心脏病。”汤鸿轻声说道。

冯开林道:“我记得吴队说过,李局曾经对他说,老局长之所以把卧底托付给李局,是因为老局长怕自己会有什么不测,莫非他是觉得自己会心脏病发吗?”

冯开林这话让汤鸿和李易臣的心里都是一紧。

李易臣点头说道:“老局长确实是这么说过,他临死前那一段时间好像总是心事重重的。我问过他,可是他却说没什么事。”

汤鸿轻声说道:“冯局,你的意思是老局长的死或许与这个案子有关?”

李易臣也明白这一点,他的额头渗出细细的毛汗,老局长已经死了,自己是唯一的“知情人”,要是他们真对老局长的死有怀疑,那么自己便是第一个会被怀疑的对象。他尴尬地笑了笑:“你们不会以为我跟老局长的死有什么关系吧?”

冯开林的心里有太多的疑问,却都得不到合理的解释。

汤鸿轻声说道:“老李,你也觉得有内部调查的必要吗?”

李易臣淡淡地说道:“有没有必要,汤局不是已经开始了吗?”

汤鸿的脸上微微一红,冯开林心里暗叫一声糟糕,现在他总算看出来了,汤鸿与李易臣之间一定不和,两个人此刻的话语甚至还有些针锋相对。

李易臣继续说道:“汤局,我并不是对你有什么意见,我们之间的问题只是工作理念的不同。其实我觉得吧,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聊聊。我李易臣到了这个年纪,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我不会再有太多的想法,只想在有生之年好好办几个案子罢了。你是外来户,让同志们真正从心底里接受你是需要一个过程的,只是希望汤局以后别把个人的情绪带到工作中来,不然我除了装病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想把我们的矛盾公开化,那样更不便于你开展工作。”

冯开林道:“汤局,就这样吧,你和李局好好沟通一下,其实工作上有意见、有分歧都是在所难免的。大家都是为了做好工作,有什么不能好好商量、好好谈的?我就不打扰了,先回林城去了,你们这边有什么进展还烦劳及时通报一下。”

冯开林说走就走了。

欧阳双杰听冯开林说了寒城之行的事情,他也同样没能理出个头绪来。

“我想我们很可能走进了一个思维误区,我们是不是把很多简单的事情复杂化了?”这是欧阳双杰沉默了好几分钟后说出的话。

冯开林看着他,没有说话,他知道欧阳双杰自己一定会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欧阳双杰说道:“我们现在已经找到了问题的关键,整个案子最关键的环节在哪儿?其实就在阎洲的身上。如果李易臣没有说谎,老局长的死也没有问题,阎洲和韩冰的卧底身份是真的,而且他们也没有背叛自己的职责,那么阎洲是可信的,韩冰也是可信的。阎洲之所以没有把一切告诉李易臣,是因为他觉得还没到时机。我记得阎洲曾经让我母亲转告我,他说他现在还不能暴露,他为什么要这么说?以我们之前的推断,他应该已经是这个团伙里相对核心的人物了,按理说已经到了收网的时候了,可是他并没有向李易臣交底,也没有把具体的事情告诉我。说明这个案子的背后,也就是他所在的那个团伙里还有一条大鱼,一条他目前还没有找出一点儿端倪的大鱼。我母亲说过,阎洲曾经向段莹提出要见大老板,估计这是阎洲最后要做的事情,那就是确定谁才是这个团伙幕后的大老板。”

但在冯开林看来,阎洲花了这么多年的工夫,既然能够在这个团伙中占据一席之地,成为团伙首脑之一,怎么可能没有见过大老板呢?

欧阳双杰说道:“冯局,从我们接手这个案子起到现在,我们是不是总有一种感觉,就是我们好像好几次都已经接近了事实的真相,却永远都跟它有一步之遥?”

冯开林不太明白欧阳双杰的意思:“你是说有内鬼?每一次那个内鬼都会提前把我们的好事给破坏了?”

欧阳双杰说哪儿来那么多的内鬼,只是对手强大一些罢了。他知道为什么冯开林会说起内鬼,是梅雪芳的事情在冯开林的心里留下了阴影。再想想自己怀疑阎洲,乃至于怀疑到寒城的李易臣,多多少少都是受到了梅雪芳的影响。不过欧阳双杰坚信,警队的主流是好的,梅雪芳那样的事情只是个例,再说了,梅雪芳案也有它的复杂性和特殊性。

冯开林叹了口气:“欧阳啊,不瞒你说,干了一辈子的警察,我经历了太多,雪芳的事情给我不小的打击,但也给我敲了一记警钟,我不希望再发生那样的事情了。”

欧阳双杰点了点头:“嗯,冯局,你放心吧,我也不想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你已经说了,问题的关键是在阎洲的身上,可是我们目前却根本无法联系上阎洲。假如你的假设成立,阎洲的身后还有一条大鱼,现在他又杀了段莹,那个大老板能不对他起疑心吗?这样一来,他的处境会十分危险,如果我们不能及时联系上他,万一他再出了什么事,那我们就真要抓瞎了!”

冯开林的担心也正是欧阳双杰的担心,不过欧阳双杰又说道:“李易臣说阎洲与韩冰不合,我认为很可能是这两个人之间有了什么误会,又或者是彼此对对方的行事手段不认同。阎洲我很了解,他为了破案很可能会使用一些非常手段,他又是卧底,还深入虎穴,为了保全自己,他或许会有一些过激行为,也许这一点是韩冰不能接受的。”

冯开林说道:“你的这种解释也很合理,但我不明白你想表达的是一个什么意思?”

欧阳双杰说道:“韩冰一旦不认同阎洲,那么他搜集到的一些重要情报很可能就不会交给阎洲了,很可能会被他藏在别处。我想只要我们动动脑子,应该能够找到。我和韩冰接触过,他是一个很聪明的人,既然他主动和我建立联系,我想他应该会给我留下一些线索。”

冯开林也希望欧阳双杰能够找到韩冰留下的证据,不过他还是问出了另一个疑问:“韩冰为什么要故意逼着阎洲在你的面前暴露呢?而且他很明确地指向阎洲,传递给你的信息就是阎洲有问题。”

欧阳双杰说他也想过这一点,他说韩冰或许并不是故意要把矛头指向阎洲,或许他是在传递一个信息,想让自己知道阎洲的卧底身份,以便在必要的时候给予帮助。

冯开林又问了:“说算你说的是真的,那么韩冰为什么不和李易臣联系,而选择了你?”

欧阳双杰耸了耸肩膀:“这个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冯开林道:“我曾经把自己摆在老局长的位置上思考过这件事情,我得出的是两种可能,其一,不让李易臣对他们进行管控,是因为他们的处境,特别是阎洲的处境,阎洲要想在他们组织内部取得信任,获得一定的地位,那么他一定不能露出半点儿破绽。其二是出于对卧底人员的信任,信任他们的个体素质、应变能力,以及其他的方方面面,两个优秀的卧底协同作战,他很放心。”

何政一家都失踪了。

邻居说昨天一大清早就看到他们一家人坐着何政的车子离开了,他们还往车子上塞了两个大旅行箱。警方是在今天早上发现何政的车的,车子就停在出林城十二公里的省道上。现场没有搏斗的痕迹,只是车上没有一个人,也没有找到邻居说的旅行箱。王小虎亲自去现场看过,他对欧阳双杰说很可能是何政他们半道上换了车,此刻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欧阳双杰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他问王小虎:“何政为什么要跑?”

“我一直就觉得何政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的目光一直放在段大旗身上,却把何政给忽略了。”

欧阳双杰走到了他的白板前,写下了何政的名字,然后又在何政的名字后面打了一个问号。他把白板笔放下,然后轻声说道:“何政早不跑晚不跑,偏偏这个时候跑,还带着一家人一起跑,他这样做颇有些畏罪潜逃的意思。一直到现在我们都没有把他列入重点怀疑的对象,更没有做过什么刺激他的事情。”

王小虎说道:“假设何政就是那个幕后主脑,我们能不能这么想,他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妥帖了,觉得已经没有必要继续待在林城了,所以趁我们还没回过神来,神不知鬼不觉地溜掉?”

欧阳双杰摆了摆手:“一家人同时离开,这也太显眼了。如果他真是幕后主脑,是那个大老板的话,他应该会想出更为妥善的撤离计划。在这之前他就会事先让家人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林城,不会带着这一大家子人一起离开的。”

欧阳双杰说到这儿,王小虎像是明白了什么:“你是说他们是故意让人看到的?”

欧阳双杰苦笑了一下:“是的,只有两个旅行箱,而且只开一辆车,一家五口挤一辆车根本就很是受罪。你也看过了,他们的车库里明明还有两辆车,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走得很仓促,两个行李箱也说明了他们根本就没有充足的时间收拾东西。别忘记了,他们一家五口里有两个女人,估计就那两个女人的衣物杂物什么的都不会只有两个行李箱。”

王小虎摸了摸头:“你这么一说还真有些道理,可是又是谁逼他们走的呢?”

“大老板!”

王小虎说道:“这么一来何政一家的安全就成了问题,他们或许根本就不是换了车,而是被那个大老板给绑架了。”

欧阳双杰说自从开通了高速,省道就很少有车子经过了,除了一些到山区拉煤的货车。而发现何政车子的地方是个岔路口,三条路,一条往山区,另一条是往云都市方向,还有一条是通往高速公路的入口。可以肯定的是,载着何政的车子不会往高速去,因为上了高速一路都有监控,很容易暴露行踪,所以他判断何政一家不是被带进了山区就是去了云都市。

“我马上和云都方面联系,请他们帮助追查何政一家的行踪,另外再派人去山区,让林业派出所协助搜山。”王小虎马上拿出了行动方案。

欧阳双杰却说道:“不用,我估计这两条路他们也不会走的,他们不会去云都,更不会进山。”

王小虎愣住了:“啊?”

欧阳双杰叹了口气:“你别忘记了,他们还有第四条路!”

“第四条路?”王小虎瞪大了眼睛。

欧阳双杰点了点头:“退路!其实这是一道我们曾经做过的习题,还记得杜俊的失踪吗?”

王小虎这下算是回过神来了:“你是说他们会回林城?”

“他们用了同样的伎俩,唯一不同的是这次他们留下了何政的车,制造了一个何政换车的假象。既然我们已经推断出何政不可能是那个幕后大老板,那么他的出逃根本就不成立,他是被逼离开的。他在对手的眼里就是一枚棋子,哪怕他是一枚弃子,也要弃到该弃的地方,就这样放他离开不是对方的风格,所以他们一定又把何政一家给弄回来了,至于怎么用,不好说,但我想他们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就在这时,一个电话打了过来,欧阳双杰看到这个号码,两眼放光,他等这个电话已经等了很久了。

“喂,你在哪儿?”欧阳双杰一开口就问道。

电话里传来阎洲的声音:“给你邮了个包裹,望查收!”

欧阳双杰又问了一句他在哪儿,谁知道阎洲却反问道:“段大旗知道我吗?”

欧阳双杰一愣,他不知道阎洲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他反应也很快:“他知道是你杀了他女儿。”

“他知道了我的身份对吗?”阎洲的声音有些焦急。

欧阳双杰说应该没有,他并没有把阎洲是卧底的事情告诉段大旗,只是告诉段大旗阎洲是自己的好友,正因为这样,阎洲才会起心解救了自己的父亲。

阎洲没有再说什么就挂断了电话,欧阳双杰的心却提了起来。阎洲问自己段大旗的事情不可能是无的放矢,莫非他怀疑段大旗就是那幕后的黑手吗?

“怎么会在你们的手上?”冷艳瞪大了眼睛,用询问的眼神望着欧阳双杰。

欧阳双杰淡淡地说道:“是有人用快递邮来的,冷艳,这东西一直都在你的手里吗?”冷艳点了点头:“在丢失之前确实一直都在我的手上。”

欧阳双杰说道:“我们试过了,要打开它需要密钥。”

冷艳算是明白了,欧阳双杰是想问自己要密钥,她苦笑了一下:“我也没有密钥,否则我早就打开来看看了。”

欧阳双杰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冷艳,冷艳让他看得心里发毛:“我说的是实话,我真没有什么密钥,原本我以为陆新留下的那个U盘里会有密钥,可是我仔细地研究了很多遍都没有任何发现。之前我在想,以陆新的精明,既然要留下那个U盘,不可能没有一点儿意义,可是我试了很多次,那个U盘上除了那四个字,根本就没有其他东西。”

没能够在冷艳这儿找到密钥,欧阳双杰隐隐有些失望,他让冷艳回去了,然后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了房间里,他一定要找到密钥!

技术部门的人说了,如果没有密钥,用其他的方法强行打开的话,很可能会损坏硬盘里的文件,欧阳双杰不敢赌,也不能赌,这可是韩冰与阎洲付出了很大的牺牲才拿到的。他心里更清楚,为什么阎洲会在这个时候把这个硬盘交到自己的手里,这是阎洲对自己的信任,他一定是相信自己能够打开它,而不是毁掉它。阎洲现在的处境很危险,一旦他也出了意外,那么这个硬盘将是唯一有利的证据了。

欧阳双杰深吸了口气,坐在沙发上,点了支烟。

密钥会是什么呢?陆新为什么要突兀地留下那样一个U盘呢?那U盘里只有一个写着“致命**”四个字的WORD文档,他明显是想把那U盘留给冷艳的,莫非那个U盘里真有密钥?

密钥是韩冰编制的,他应该是按着他自己的习惯来编制的,他的习惯是什么呢?他决定再去一趟寒城,去一趟韩冰的那家“侦探社”,他相信韩冰一定会留下些什么提示。

欧阳双杰傍晚的时候就到了寒城,汤鸿安排了吴队负责欧阳双杰的接待。再次来到韩冰的侦探社,欧阳双杰感慨万千。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每一次侦探社的主人都没在,特别是这一次,就更不会在了。

欧阳双杰推开了门,吴队轻声说道:“如果不需要我帮什么忙,那么我在外面等你。”

欧阳双杰也不勉强他,一个人走了进去,吴队帮他带上了门,独自一个人站在外面点了支烟。

欧阳双杰想,韩冰留下的那个微硬盘里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秘密?这些年来他与阎洲到底都做了些什么样的工作?

欧阳双杰的心里是有些激动的,因为只要能在这儿找到打开那硬盘的密钥,一切的疑团就都有可能解开了。他又有些紧张,怕自己找不到那把开启宝库大门的钥匙。所以他找得很细心,不希望自己有任何疏漏。这让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怎么就会有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呢?

他清楚地知道,这个案子已经接近了尾声,只要打开那个硬盘,那层笼罩了整个案子的神秘面纱就彻底地揭开了。

一个小时过去了,又一个小时过去了,欧阳双杰却没有一点儿收获,几个房间他都仔仔细细地搜查了好几遍,却没能够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第三个小时过去的时候,欧阳双杰终于放弃了,他走出来,吴队迎上来问道:“找到了吗?”

欧阳双杰摇了摇头,一脸的沮丧。

吴队说道:“他的东西我们什么都没有动过,连位置也没有挪动,我想如果你确定真有这件东西,那么它一定是在的。”

欧阳双杰苦笑了一下,其实他自己都不确定韩冰是不是真把密钥放在了这儿。他望向了那个写着“韩冰私人事务工作室”的小招牌,突然,他的瞳孔收缩了。吴队疑惑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招牌,他实在想不出欧阳双杰为什么会有那样的表情。

但欧阳双杰却知道,他发现了一个“秘密”,他暗暗有些欣喜,因为他发现的这个“秘密”很有趣。“韩冰私人事务工作室”那几个字的下面有一排字母,看上去像是缩写,但这缩写无论是从汉语拼音的角度来看还是从英语的角度来看,都很不规范。

那几个字母是:S HBYPJS。首个字母S与后面的那串字母还有着空隙。

“老吴,你不觉得这串英文字母有问题吗?”

吴队认真地看了看说:“HB应该是韩冰吧,YPJS我就不知道了,我记得‘私人事务’的英文应该是private affair,对吧?”

欧阳双杰点了点头,吴队继续说道:“私人事务他用个P没问题,可前面又有个Y,另外JS又是什么呢?工作室要么S打头,要么W打头,他用了S,但前面又多出一个J。要说是汉语拼音,那就更不通了。还有,最前面的那个S又像是单独存在的。”

欧阳双杰很认真地把这串字母全都抄了下来,他觉得这可能是韩冰故意留下的一个线索,而这串字母很可能就是解开那硬盘的密钥。虽然他对这些字母也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但这可能是他此行唯一能够找到的线索了。

挂了电话,欧阳双杰原本激动的情绪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莫非自己真的搞错了,那串字母并不是什么密钥?

不可能,韩冰是个聪明人,做事情也很有条理,他怎么可能做没有意义的事情?可是这串字母到底意味着什么?应该怎么从中破解出密钥来呢?

欧阳双杰带着这个疑惑回到了刑警队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

肖远山说道:“我已经安排下去了,让他们多试试,你知道这七个字母有多少个排列组合吗?”

欧阳双杰的心里也很是苦涩:“我知道,首位不为零的情况下,应该是九百万种吧!”

肖远山不说话了,九百万种排列组合,一个个试不知道要试多长的时间,根本就是在蒙。

欧阳双杰全无睡意,他满脑子都是那串字母,脑袋都要炸开了,那些字母就在他脑海里舞蹈着。他索性回了自己的办公室,把白板擦得干干净净,然后开始了他的推算。

S HBYPJS,这到底是什么意思?S的后边为什么要有个空格?

欧阳双杰把S圈了起来,然后点了支烟,静静地望着,那个圈就像个怪圈,不只是圈住了这个S,还把他也圈了进去。突然,欧阳双杰的脑子里灵光一闪,S,会不会是指“secret key”?韩冰只用了打头的S,忽略掉了那个K!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可不可以这么想,S是个提示,是告诉你密钥就在这儿,后边之所以有个空格,是因为空格后面的才是真正的有效密码。欧阳双杰试了一下,不过还是没能够成功。

欧阳双杰的心里充满了失望,难道自己真的错了?不可能!

HB是韩冰,这一点欧阳双杰没有异议,那YPJS呢?他决定把两个字节视为一个词组,那么YP代表什么?他在屋里踱了几步,目光落在了那个微硬盘上,YP会不会就是硬盘?如果是,JS呢?他絮絮叨叨了半天,最后他在白板上写下了六个汉字:韩冰硬盘解锁。

难道密钥就是这六个汉字吗?欧阳双杰又尝试了一次,然后他又体会了一遍失败的感觉。不过这一次他是有收获的,他很肯定自己翻译出的这六个字没有错,包括那个单独的S也没有错,密钥就是“韩冰硬盘解锁”。

可是为什么不管怎么试都不成功呢?这让他的心情很是复杂。一定是有什么被自己忽略了,究竟忽略了什么?他确信自己的思路一定没有错,只是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他回忆着韩冰侦探社的那个小招牌,想看看还有什么东西是他漏掉了的。

欧阳双杰无力地坐到了沙发上,魔怔一般地望着白板,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他从沙发上跳了起来,走到了白板前又写下了一行字——韩冰硬盘解锁密钥:韩冰私人事务工作室!

如果秘密真在那块招牌上,那么这将是欧阳双杰对它的最后解析了。

欧阳双杰重新坐到电脑前,他调整了输入法,很小心、很谨慎地把“韩冰私人事务工作室”这九个字输入进去,然后轻轻地敲了下回车键。

“当——”的一声,那提示框不见了,硬盘打开了!

欧阳双杰本以为自己一定会欣喜若狂的,可连他自己都没想到,此刻他竟然出奇地平静。就像是做了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抓起了桌子上的电话给肖远山打了过去,肖远山听到这个消息大喜:“真的解开了?你等等,我马上过来。”

肖远山很快就来到了欧阳双杰的办公室,他也很好奇,韩冰留下的硬盘里会有着什么样的惊天秘密?

硬盘打开了,但这个硬盘里并不像冷艳说的那样有很多韩冰这些年来办的一些大案子的相关资料。硬盘没有分区,只有两个文件夹,一个文件夹的名称是“遗失的签名”,另一个文件夹的名称是“致命**”。

欧阳双杰和肖远山对望了一眼,两个人的心都不争气地跳得厉害,欧阳双杰轻声问道:“先打开哪一个?”

肖远山犹豫了一下,指着“致命**”说道:“先看它吧,这个我们既熟悉又陌生的词。”

欧阳双杰把鼠标移到文件夹上轻轻点了两下,里面同样是两个文件夹,其中一个写着“资料”,另一个写着“图片”。

欧阳双杰先点开了“资料”,里面先是项目可行性报告,接着就是一些数据报告,欧阳双杰和肖远山都惊呆了。这些数据都是那个“药材基地”产销账目,从这些账目来看,如果这不是假的,那这还真是一个相当大的毒品制贩记录。其中一个WORD文档还把这个基地的所在地详细地标注了出来,只要顺着这个地址,就能够把它端掉了。

肖远山的眼睛发出了狼眼一样的光芒:“妈呀,大案啊!”

只是让他们都没想到的是,这个基地竟然是在地下,采取温室的种植手法,面积竟然达到了五十多亩!大手笔啊!再看那些图片,都是那个基地的实景图片,也不知道韩冰是怎么搞到这些资料的。

“这个韩冰真是鬼才啊!”欧阳双杰轻叹道,肖远山点了点头:“可惜啊,他已经死了。”

欧阳双杰退回到了硬盘的第一级文件夹,点开了另一个名为“遗失的签名”的文件夹。这个文件夹里的文件竟然是何政他们曾经提到的那份合作协议,上面还有参与者的签名。从协议的扫描件上可以看出,这份协议并不像何政他们说的那样,只有他们四个人的签名,签名一共是六个,谭丛波、段大旗、杜俊、何政和苏姗娜,还有一个名字,但被处理掉了,已经看不清楚到底是谁了。

欧阳双杰说:“是谁把这个签名处理掉的?是韩冰拿到这东西的时候就已经被做了手脚呢,还是他拿到以后才做的手脚?”

肖远山想了想:“这我还真不知道,不过我觉得不该是韩冰,或许他拿到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的。”

欧阳双杰没有再说话,肖远山说道:“我得马上把这事情和冯局说一声,必须马上把这个基地给扫了,不然不知道还会害死多少人。这些挨千刀的,竟然敢在我们眼皮底下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

欧阳双杰说道:“如果说这些人都有问题,他们犯得着自相残杀吗?这么多年他们都相安无事,怎么突然就窝里反了?要不是陆新、杜俊的事,我们不知道还要多久才会发现这个制贩毒的团伙与基地呢。”

肖远山打了电话给冯开林,此时欧阳双杰最想知道的是,那个遗失的签名到底是谁的名字!遗失的签名意味着还有一个神秘的人,这个神秘的人应该就是幕后的那只黑手,就是严格意义上的大老板。

阎洲最后和自己通话的时候提到了段大旗,听他那口气好像怀疑段大旗就是那个大老板,可是从这份协议上看不是这样的,因为段大旗也签了名的,他如果真是大老板,不可能在这样一份协议里签名。

欧阳双杰在房间里踱了两步,肖远山问道:“直接去问还活着的人不行吗?”

欧阳双杰点了点头,这是最好的办法,但他却担心这几个人很可能不会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就连段莹死了,段大旗都没有向自己吐露实情,说明他们不会轻易把这件事情说出来的。就算自己拿着这份协议去找段大旗,段大旗也不一定会认账,或许他手里还有着另一份一模一样的协议,而那份协议上自然是没有涂抹的痕迹的。

既然他们不想把这个人给说出来,那么他们应该早就已经想好了应对办法了。不过欧阳双杰还是决定去见一下段大旗,肖远山决定和欧阳双杰一道去,他也对这被抹去的签名的神秘人充满了好奇。

段大旗明显地衰老了许多,欧阳双杰知道段莹的死给了他很大的打击。

“段叔,不好意思,又来打扰你了。”欧阳双杰轻声说道。

段大旗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肖远山,欧阳双杰从包里取出了打印出来的那份协议:“段叔,这份协议上的签名是你自己签的吧?”

段大旗戴上老花镜仔细地看了看,然后道:“是我签的,不过……”

肖远山忙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你们这一份是伪造的。”段大旗说罢咳了两声。

欧阳双杰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段大旗这样的回答符合他之前的猜测。

段大旗走到了办公桌旁的保险箱边,蹲了下来,颤巍巍地打开了保险箱说:“我这儿有原件,你们可以看看。”

段大旗真把原件给拿了出来,欧阳双杰和肖远山仔细对照了一下,所有的地方都一模一样,就连签名都是一样的,唯一不同的是他们手中的这份多了一个被抹掉的签名,而在段大旗的那份“原件”里,那个签名的位置是空着的,而且这份“原件”上并没有谭丛波的名字。

“这便是当年我们几个被逼着签的那份合作协议,当时何政还为此挨了一枪呢,唉!”段大旗说罢叹了口气,“这才几年的光景,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杜俊不在了,何政也出了事,估计接下来就是我和苏姗娜了。”

肖远山有些不死心:“段总,谭丛波到底有没有参与这份协议的签署?”

“绝对没有!”段大旗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欧阳双杰和肖远山都很是郁闷,无论是段大旗还是苏姗娜,说法都是一致的,他们都说欧阳双杰手里拿的这份协议是假的,真正的协议只有段大旗和苏姗娜他们四个人的签名,他们是被逼签字的,被那个打伤何政的黑衣人逼着签字的。欧阳双杰没有把那个种植基地的事情向他们透露,在警方没把那个基地彻底捣毁之前,这件事情是要绝对保密的。

“欧阳,看来这样不是个办法啊!”肖远山点了支烟。

欧阳双杰点了点头:“可是段大旗他们为什么要说谎呢?如果说之前他们有顾忌,担心他们的家人出什么事,可是现在呢?莫非那种威胁还在?不应该啊!从我对段大旗的观察来看,在他不知道段莹卷入这个案子的时候,他确实为家里人着急,可现在他很淡然,有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觉,还有苏姗娜,她也像是放松了许多,为什么?”

肖远山愣住了,他不明白欧阳双杰想表达什么意思。

欧阳双杰淡淡地说道:“我怀疑他们已经处理掉了潜在的威胁,也就是段大旗他们很可能已经把那个被抹掉签名的神秘人除掉了。否则就算是段大旗因为段莹的死而麻木,苏姗娜也不该和他一样,我记得之前和他们接触的时候,他们就如同惊弓之鸟!”

肖远山没想到欧阳双杰会提出这样的一个假设,就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何政一家的失踪又是怎么回事?另外从我们目前所掌握的线索来看,那个幕后大老板是存在的啊!”

欧阳双杰叹了口气,这是他最不愿意说出的另一个假设,这个假设还是阎洲给他的提示。

“此大老板非彼大老板,如果说之前他们四个人是被逼的,那么现在他们很可能已经翻身做主人了。六七年的时间,联合四个人的力量,不,应该说是五个人的力量,他们已经有足够的能力反抗了,而陆新案和杜俊案的发生,或许就是他们这一场反击战开始的号角。”

肖远山微微点了点头,他确实听明白了,可是他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欧阳双杰苦涩地说道:“假如真如我所想,那么在他们的这场反击战中,我们很可能成了被他们利用的棋子,就算没有,他们多多少少还是借了我们的势。而阎洲和韩冰或许就真正成了两枚被彻头彻尾利用的棋子,而且他们是过河卒,一旦过了河就停不下来了。他们只能勇往直前,一直到战死。”

说到这儿,欧阳双杰抬起了头:“也正是因为韩冰发现了这其中的秘密,所以他死了。他其实早就发现了什么,只是他却没想到自己会落到这样的结局。他是个聪明人,如果不是局面一下子变得扑朔迷离,连他都看不懂了,他也不会这样莫名其妙送了性命。”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欧阳双杰开着他的小“POLO”远远地跟着前面的一辆黑色轿车。车子在一间茶馆门口停了下来,一个老头下了车,四下里看了看,然后走进了茶馆。

欧阳双杰并没有跟进去,只是在马路对面静静地盯着。不一会儿,另一辆车也在茶馆的门口停了下来,下车的是段大旗,和那老头一样,警惕地四处看了一遍才走了进去。

欧阳双杰轻叹了口气,点了支烟,嘴里喃喃道:“他应该会来吧?”

就在这个时候,欧阳双杰从后视镜里看到一辆摩托车驶了过来,在距离自己三十多米的地方减速了,他知道这辆摩托车是冲着自己来的。

果然,摩托车在他的车旁停了下来,那个戴着头盔的家伙敲了敲他的车顶,欧阳双杰摇下了车窗。那人就把摩托推到了人行道上停好,钻进了车里。

欧阳双杰等他取下头盔才说道:“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阎洲扭头望着他:“你这车太显眼了,就不怕他们发现吗?”

欧阳双杰耸了耸肩膀:“总比直接开着警车来要好得多吧。你应该来很久了吧?如果我没记错,刚才你就已经开着这摩托在这儿绕了一圈了。”

阎洲没有回答,只是问:“你怎么会盯上华胜的?”

欧阳双杰笑了笑:“因为我想到了一个细节,那就是华胜展现给我的形象太正面、太健康、太超脱了,俨然一个出世的高人,怎么说呢,说他像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家也不为过。可他不只是个医生,还是个商人!下午我去过他的‘妙手堂’,发现他那儿的药材价格可是不菲,他若真是不食人间烟火,又何必把利润看得那么重呢?”

阎洲冷笑道:“你还是那么火眼金睛。”

欧阳双杰道:“他应该就是那份协议上被抹掉的那个人吧?另外,也是他带着这几个人打掉了那只幕后黑手,他利用警方对这个案子的调查,借势把那只手给砍了,而协议上的那些人却扮演着无辜者的角色。他想打时间差,吞掉那一大笔非法所得。最后警方契了案,他们得到了自由,更得到了实惠,大家皆大欢喜!只是我还是有个疑问,之前的那只幕后黑手是谁?是杜俊、陆新抑或唐军?”

欧阳双杰说道:“其实我觉得应该只有两个嫌疑人,唐军和陆新。”

阎洲愣了一下:“为什么?”

欧阳双杰说道:“如果杜俊是幕后黑手,那有些说不过去,从头到尾,整个案子里最悲剧的人物估计就是他了。杜俊是一个很骄傲的人,他在出事前一直致力于矿山改造项目,他想吃掉整个矿山,他的精力很旺盛。另外,段大旗和苏姗娜他们好像对杜俊的遭遇很同情。段大旗最初的时候和我说过,他和杜俊之间的关系并不怎么样,只不过都投资了谭丛波的‘苗医堂’才在公司的股东会上见过两次。可是后来随着我们调查的深入,发现杜俊还和他们一起被逼着签订了那个所谓的合作协议,也就是说,他们被逼着坐到了一条船上,这要再说他们之间的关系很淡,那就说不通了。”

阎洲说道:“嗯,你说得有些道理。”

“所以我觉得幕后的黑手应该就是唐军。”

“而你认定这个黑手就是唐军。”阎洲的眼睛望着茶馆的大门,淡然地说道。

欧阳双杰说道:“你是在考我?相信很多问题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对吧?只是我很奇怪,你们为什么不把自己的调查结果向寒城局汇报呢?如果你们及时请求支援,也不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阎洲沉下了脸:“当你孤军奋战了很长时间,天天处在提心吊胆的境地里时,你就会对所有的人和事都产生怀疑了。之前是老局长给我们布置的任务,我们偶尔也和老局长有联系,只是你也知道,刚开始我们想要打开一个缺口很难,花了近三年的时间才见到一点点曙光,可是我们刚把那一丁点儿可怜的进展向老局长汇报完,老局长就死了,这让我和韩冰不得不长了个心眼,会不会是寒城那边发生了什么状况?所以我们就没有再与寒城那边接触。我和韩冰说起来是在寒城,可是我们更多的时间都是待在林城的,只是定时在寒城露个面,不让人疑心。”

“所以当李易臣找上你们的时候,你们就虚晃了一枪,让他感觉你们彼此怀疑,他不知道该相信谁,只能够让你们自己去设法证明你们的清白,你们需要的就是他给你们的时间!”欧阳双杰说道。

阎洲“嗯”了一声:“是的,而且我们还向他透露了一个重要信息,那就是这个案子已经到了关键的时候,所以他也不敢轻易把我们召回。这个案子的重要程度他是知道的,一旦因为召回我们而前功尽弃,事情传出来,他是担不起这个责任的。”

“韩冰是个很优秀的侦察员。”欧阳双杰轻声说道。

阎洲用力地点了点头:“是的,他很优秀,我常常向他提起你。”

阎洲止住了他的话:“如果不是你把他们逼到了墙角,我们还真没办法查出幕后的黑手。只是更让我们想不到的是,这个案子竟还会有如此戏剧的一幕,特别是他们的计划也非常周密。七年的时间,他们用了七年的时间让那个幕后黑手赚了个满盆满钵,最后却是替他们做了嫁衣。”

欧阳双杰说道:“这么说,差不多可以收网了?”

阎洲笑了笑:“再等等,再给我一天的时间,我还有些问题没弄清楚。”

欧阳双杰问到了韩冰他们的那个“出卖”情报的小团伙,阎洲叹了口气:“我们缺钱啊,局里的经费远远不足以承担我们办案的开销,所以韩冰才利用他的侦探社弄了一些商业情报,倒卖出去以赚取经费。不过这事儿我们心里也有愧疚,把陆新和冷艳拖下了水。”

“韩冰留下的硬盘密钥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考我?”欧阳双杰想到阎洲寄来的微硬盘,忍不住问道。

阎洲摇了摇头:“我真不知道,我只负责搜集情报,把那些内幕资料交给他。至于他怎么保存资料,不用告诉我,这样也是出于对安全的考虑。我要是知道,早就把密钥给你了,哪儿用得着你再跑一趟寒城?不过看你现在的样子,硬盘已经打开了吧?”

“打开了,触目惊心啊!”

阎洲点头表示欣赏。

“我们是不是应该收网了?”欧阳双杰问阎洲。

阎洲叹了口气:“是该收网了,若是半年前就收网,事情也不至于变成今天这样。是我无能啊!”

欧阳双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其实就算半年前你查清了一切,也同样是现在这个结果,因为他们早在被逼着签订那份协议时就已经制订好了这个计划,他们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能够让他们成功反击的机会。而我们也是他们这个计划中的一部分,警方一介入,他们就能够趁机制造混乱,他们借着警方的力量成功地实现了反扑!”

说到这儿,欧阳双杰望着阎洲问:“一定要杀段莹吗?”

阎洲苦笑了一下:“如果不杀她,我能救得出伯父吗?”

“为什么要拉上我妈?”欧阳双杰终于问出了他最想问的一个问题。

阎洲望着那茶馆大门严肃地说道:“不是我要拉上伯母,是他们怀疑我了,他们知道我们的关系一直都很要好,就让我去把伯母给请来,我只能照办。我知道段大旗和伯父伯母的关系匪浅,段莹或许会念着父辈的情谊不敢乱来。还有,我知道我若坚持让你父母见上一面的话,她是会同意的,我需要伯父伯母的相见,这是我出手的唯一机会。其实如果不是我一直拦住他们,他们早就对伯父下手了。再给我一天的时间,我还有两个问题没弄明白,等我把最后的疑惑解开了,你们就可以收网了。”

阎洲咬了咬牙:“我想知道到底是谁杀了韩冰,我一定要替韩冰报仇。还有就是那笔钱他们应该还没有分账,一定要把它劫住。知道他们为什么还没有跑吗?就是在等着这钱呢,我估计华胜还没有真正拿到那笔钱!”

欧阳双杰微微点了点头:“好,我再给你一天时间,不过你要注意安全。”

阎洲“嗯”了一声:“段大旗怀疑我和段莹的死有关,所以我才会问你,我的事情你们有没有和段大旗提过?华胜那边倒是很相信我,之前也是他让我以朋友的身份劝你别再管这事儿,说会给你一个皆大欢喜的结果,可惜他打错了算盘。”

说罢他就准备下车,欧阳双杰拉住了他:“你不能再杀人了,让杀死韩冰的人走程序,好吗?虽然说杀段莹那是逼不得已,可是你终归还是违反了纪律,也犯了法纪。”

阎洲看了他一眼:“我想好了,这个案子结束以后我就辞职,我会接手韩冰的侦探社。”

欧阳双杰还想说什么,可是看到阎洲这个样子,他说不出话来。

阎洲关上车门,骑上自己的摩托离开了。

欧阳双杰的车子也走了,既然阎洲已经露面了,他就不用再盯着这些人,而且到了现在,案子几乎已经真相大白了,剩下的一些细枝末节可以慢慢地捋清。

此刻的欧阳双杰心情有些激动,案子终于已经到了尾声。不过他也隐隐有些难过,韩冰的死以及阎洲的变化都让他有些痛心。他已经感觉到了,阎洲身上有着很浓的杀意,他是铁了心要为韩冰报仇了。虽然自己提醒阎洲要注意他那警察的身份,可是阎洲却准备脱掉这身警服了。

欧阳双杰有些纠结,他该怎么办,阻止阎洲吗?他太清楚阎洲的个性了,只要他下了决心,除非把他给扣起来,不然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地达到目的。韩冰和阎洲一起与这些人战斗了六七年,谁也不知道这六七年他们是怎么熬过来的,身处那样的逆境,他们之间的这份情感是无法磨灭的。

欧阳双杰回到了局里,把案情向冯开林和肖远山说了一遍。听完欧阳双杰的叙述,冯开林皱起了眉头。他没想到这个案子竟然这样复杂,原来的几个受害者竟然绝地反击成了胜利者,整个案子的始作俑者居然成了可悲的牺牲品,替他们做了嫁衣,这也太戏剧化了。

更让他们想不到的是,案子虽然发生在林城,可是最初却是起于寒城的一桩贩毒案。一个贩毒与诈骗的惯犯设了这样的一个局,这个惯犯便是唐军。唐军起家的地方就是寒城,只是他还有一个身份,就是林城杜俊的妻弟,这个身份给他涂上了一层保护色,也不知道当唐荃知道自己这个弟弟连杜俊都没有放过的时候,她会作何感想?

直到完全平静下来,欧阳双杰才想明白了一个问题,阎洲应该早就已经查到了是谁杀害了韩冰。他让自己再给他一天的时间,假如他还没查出谁是杀害韩冰的人,那么一天时间对他来说也太紧了。所以他要这一天的时间不是想查出凶手,而是要报仇。

欧阳双杰苦笑了一下,他没想到在最后的时刻,阎洲还会和自己玩儿这样的脑筋。

欧阳双杰紧急召开了专案组的工作会议,这次的会议与以往不同,这次的会议是收网前的行动部署。专案组的成员知道了案情的始末后都很是震惊,他们没想到这个案子竟然是这样错综复杂,更想不到这个案子中间还有一个如此戏剧性的转折。如果不是阎洲和韩冰一直在跟着这个案子,专案组还真不可能那么快就把它查个水落石出。不过转念一想,这个案子要是真那么简单,也不会让阎洲和韩冰耗费了六七年的时间了。

行动部署结束后,欧阳双杰接到了段大旗的电话,段大旗说想见他。

这次的行动部署里,华胜、段大旗、苏姗娜都已经被列为监控的对象,还有那个失踪的何政。照阎洲的说法,何政所谓的“失踪”是他们一伙人自导自演用来混淆警方视听的一场闹剧,他已经让人去查何政的下落了,一有消息他就会通知欧阳双杰。这个时候段大旗突然想要见自己,欧阳双杰感觉有些意外,莫非段大旗已经嗅到了什么不对?

欧阳双杰还是决定去见段大旗,听听他到底想要说什么。这次他没有带任何人去,这是段大旗的要求,想要和他单独谈谈。

欧阳双杰来到深度传媒,段大旗就坐在他办公室里的沙发上,静静地泡着他的功夫茶,而此刻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钟了。

“大晚上的把你叫来,没耽误你的工作吧?”

欧阳双杰笑了笑:“段叔说的哪里的话,就算再忙,段叔找我,我也得来的。”

段大旗叹了口气:“欧阳啊,知道我为什么要叫你来吗?”欧阳双杰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此刻他该是一个好听众。

“八年前,你谭叔创建‘苗医堂’的事情你是知道的,为了帮扶他,我投入了一笔资金,说是帮扶,其实我也是看到了‘苗医药’的潜在市场。同时为‘苗医堂’注资的还有威腾矿业的老板杜俊,杜俊是个很不错的人,至少他是一个很上进的商人。可是早在我们投资之前,你谭叔就已经找到了一个合伙人,所以,‘苗医堂’的股东是四个人,而不是三个,你知道你谭叔的另一个合伙人是谁吗?”

欧阳双杰苦笑了一下:“我原本是不知道的,可是现在却知道了。”

“你说得没错,确实就是华胜。”段大旗没有否认。

欧阳双杰说道:“这就说得通了,我原本很是纳闷儿,谭叔其实并不懂什么医药的,更何况是苗医,怎么会突然想到创建一个这样的企业?而你和杜俊都是精明的商人,就算是看好苗族医药的前景,也不至于盲目支持谭叔,毕竟每人好几百万可不是个小数目。原来这后面有一个医国圣手在掌舵,有华胜参与,你们就不会再有什么顾忌了。只是华胜自己就有着医所药铺,为什么他会和谭叔合作?这个项目这么有前景,他为什么不自己做?”

段大旗淡淡地说道:“丛波有着广泛的人脉,他在报社这么多年,各个阶层的人他都很熟悉,就跟你父亲一样。如果没有丛波做这个项目,你觉得华胜可能拉到我和杜俊的投资吗?可无论是我还是丛波,甚至杜俊自己都不知道,自‘苗医堂’成立的那天起,我们就落入了别人的算计之中,而那个算计者不是别人,正是杜俊的妻弟,唐军!”

“你一点儿都没感到惊奇,因为你已经知道了,对吧?”段大旗的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欧阳双杰。

欧阳双杰笑了:“我在听!”

段大旗也笑了:“你和你爸一样,是个智者。”

“‘苗医堂’成立没多久,丛波就被人敲诈了。有人用一个假药方敲诈了他,那个方子的事情你也知道,就是那个所谓的‘百岁方’,那一次就敲诈了他两百万。之所以说是敲诈,是因为丛波早就知道那方子是假的。知道老谭为什么会甘心被他敲诈吗?因为当时他们抓住了晶晶,两百万救自己的女儿,老谭当然是眉头都不会皱的。”

欧阳双杰问道:“是唐军让人干的?”

段大旗点了点头:“唐军很狡猾,在我们面前他一直都表现得很是谦恭,对他的姐夫也是无条件地顺从。在我们看来,唐军就是一个靠着姐姐的关系跻身林城商界名流之列,却胸无点墨的蠢材。可是我们都看走眼了,就连与他朝夕相处的杜俊也看走眼了。唐军早年就混迹江湖,是个老油条,而老谭被敲诈只是我们噩梦的开始。唐军在通过这件事情摸我们的态度,寻找我们的底线,随即他便有了下一步的打算。”

段大旗说就在谭丛波被敲诈后不久,另一张“奢香方”又出现了,按说这一次他们都不会再受骗了才对。可他们没想到的是,那方子出现后没多久,他们就同时收到了一封恐吓信,内容就是如果他们不按对方的意思做,那么对方就会对他们或他们的家人不利。起先他们以为对方只是想吓吓他们,不敢动真格的,就没把这恐吓当一回事,杜俊的意思是报警,段大旗也同意杜俊的想法。可就在他们坐在一起商议这件事情的时候,对方的电话就打过来了,他们听到了自己子女的声音,原来对方把他们的子女都绑去了。如此一来,他们都熄了报警的念头,于是谭丛波、段大旗、杜俊和华胜为了自己的亲人,只得屈服了。

谭丛波要编纂出一本苗医题材的书,书里必须要提及“奢香方”,还要为“奢香方”提供有力的佐证。而杜俊必须再找些投资者,因为这笔大生意需要投入很多的资金,用对方的话说,需要好几个亿。至于段大旗和华胜,对方并没有给他们安排具体的任务,只让他们等着。接回了自己的儿女,几个人坐到一起商量怎么办。段大旗还是想报警,可是却没有人响应他。华胜却说,就算报警,警察就一定能够抓住那些人吗?华胜还说那些人一看就是有组织的团伙,行事都十分谨慎,警察抓不住他们怎么办?大家都很是沮丧,华胜却说不妨就听对方的,对方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然后再徐徐图之。

“华胜是个老江湖了,从走方行医到开医馆药铺,他经历了许多。很多事情他都看得很透,也很有办法。不过我们最初还真没有对他抱太大的希望,他安慰我们,不管我们被诈出去多少钱,他迟早都会让那些人给吐出来的,我们只当他是在用阿Q的精神胜利法。之后杜俊还真把何政和苏姗娜给拉进来了,其实我们并不想坑害他们,可是没有办法,如果不照他们说的做,我们的家人就会有危险。于是这之后就出现了那份协议,签订协议的情况你知道的几乎都是实情,何政确实挨了一枪,那时候他和苏姗娜可是把我们恨死了,不过华胜却给了他们希望。”

“华胜也去签了这份协议,而他就是那个被抹掉了名字的人,对吧?”欧阳双杰问道。

段大旗点了点头。

“你们把华胜的名字从那份协议上抹掉是为什么?”欧阳双杰又问。

段大旗轻声说道:“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吗?”

欧阳双杰点上支烟:“华胜应该是从签订协议的那一天起就有了想法吧?他想翻盘。如果唐军只是拿到钱就跑,你们就当是花钱买了平安,他华胜也只能干瞪眼了。可偏偏唐军利欲熏心,要搞一个种植毒品与制毒的基地,这样一来就给了你们反击的机会,你们需要的只是时间和周密的计划!”

段大旗笑了:“其实你们的侦破过程我们大抵都知道,对于你们的办案的进度我们也了如指掌。华胜的名字被抹掉,就是不希望警方猜出些什么,而我们继续扮演无辜者的角色。”

欧阳双杰并不觉得奇怪,也不会因此而怀疑自己的队伍里有内鬼。因为他们的侦破工作几乎就是围绕着段大旗几个人展开的。段大旗站的角度也特殊,既能够知道自己这方面的情况,也能够从警方对他们的接触中判断出警方对整个案子到底了解到了什么程度。

欧阳双杰想不明白,段大旗叫自己来说了这许多到底是为什么?

段大旗还在自顾自地说着:“不得不说阎洲是个奇才,他竟然能够查出这一切是唐军在捣鬼,只是这让他花了不少的时间。也是唐军太狡猾,一年前才被逼着浮出水面。不过我们不敢把这一切告诉杜俊,我们甚至连杜俊都怀疑了,毕竟杜俊和唐军有着那么一层关系。假如我们能够早一点把一切都告诉杜俊的话,或许他就不会死得这么惨了。唐军就是一条疯狗,面对我们的还击,他也疯狂地反扑,我一度怀疑自己这样做到底值不值。你是不知道,莹莹向来就是不服输的性格,这也是我最担心的,在华胜的计划中原本没有她什么事的,但她还是冲在了最前面。”

段大旗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后悔,不该把我们的计划告诉她。可她是公司的高管,有些事情就算是我想瞒也瞒不住,最后只能听之任之了。当她第一次把从黑市弄来的枪拿到我面前摆弄的时候,我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迟早会出事,迟早有一天,她会被警察抓住,她的手也会因为这把枪而沾上鲜血。”

欧阳双杰冷冷地说道:“人一旦起了杀心,就算手里没有枪也一样可以沾上鲜血,杀人是不一定要用枪的。”

段大旗点了点头,他不怀疑欧阳双杰说的这话。

“只是我没想到她会这样死去,杀死她的压根儿不可能是警察,一定是阎洲。莹莹行事一贯小心谨慎,警察想要逮住她不容易。而且她曾经说过,如果真的面对警察,她不会反抗,会放下武器束手就擒,因为她知道,只要活着,一切就都还有希望,这也是我不相信她会带着人和警方交火的原因。”

“我知道,阎洲原本也是个警察,所以我就在想,这个阎洲会不会是警方派出的卧底?可是我又有些吃不准,因为他做的很多事情已经突破了一个警察的底线。小杰,如果我说是他一步步地把我们带到了现如今的境地,你信吗?”

欧阳双杰没有说话,他不知道应该怎样去评判阎洲这个人。他和韩冰的行事确实有些过了,一个卧底,还是警察,有的线他们是不应该踩过去的。

“所以说,现在的这个结果,阎洲没有责任吗?如果没有他,或许我们就知难而退了,就和唐军他们这么相安无事地过下去。但阎洲一出现,就让我们迅速地锁定了目标,我们的反击才能够展开,这场角逐与较量最终的结果就是死亡。所以说如果阎洲真是个警察,那我们死得就太冤枉了。”

段大旗抬眼望着欧阳双杰:“带走?去哪儿?去你们警察局?那鬼地方我是不会去的,今天叫你来就是想和你说说话,很多事情一直都压在心里,我感觉很累,很难受。”

欧阳双杰说道:“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你们所谓的反击无非是重新夺回曾经属于你们的一切。因为这投资经过这么多年,早已经翻了好几番了,况且你也知道这笔投资做的是毒品!你想过它吞噬了多少无辜的生命吗?还有,在这个所谓的反击的过程中,你们的程序合法吗?你们为了自己的利益而让双手沾上鲜血。另外,我很想知道,谭叔为什么要自杀?是谁逼着他死的?是谁逼着谭晶晶和她母亲远走国外的?”

段大旗咬着嘴唇:“是我们,老谭什么都好,就是胆小。其实我知道他并不是胆小,他和你父亲一样,永远都在坚持着他们那所谓的原则与良心。在被唐军一伙欺侮的时候,他选择了逆来顺受,但当我们开始反击的时候,他又百般阻止。他成不了大事,我们都不希望他坏了我们的事,所以华胜让人绑架了他的妻女,逼着他自杀了。晶晶并不知道我们的事情,但我感觉得到,她是隐约猜到了什么。在老谭的灵堂,她看我的眼神就带着仇恨与愤怒!”

“绑架我的父亲呢,又是为什么?”

“绑架你父亲也是我的意思。你是德渊的儿子,你死咬着这个案子不放,甚至连一点儿时间都不给我们,我们没有办法,只能绑架了德渊,希望德渊的安危能够把你逼退。”

欧阳双杰想了想:“知道韩冰这个人吗?”

段大旗说不知道,欧阳双杰也不再多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欧阳双杰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段叔,你和我说这些,到底想怎么样?”

段大旗望着他:“我知道是我害了莹莹,可是段楠却什么都不知道,而且这一切都与深度无关。我不希望因为我影响了我的家人,我也不希望我辛辛苦苦打拼出来的基业毁于一旦。我想把深度留给段楠,这样他们母子下半辈子的生活也有了倚仗。”

“段叔,你和我一起到局里去,我想你的问题并不严重,或许你还有和家人团聚的机会。”欧阳双杰劝他自首。

“我不能出卖他们,毕竟……”

欧阳双杰轻声说道:“段叔,你这不是出卖他们,我还希望你能够帮助我们说服他们悬崖勒马。我知道现在你们还没有拿到那笔钱,一旦你们拿了那笔钱,那结果就不一样了。”

段大旗没有说话,欧阳双杰静静地抽着烟,也不再说什么,他知道段大旗需要时间考虑一下。

“你先走吧,我想明白了会给你打电话的。”段大旗挥了挥手,欧阳双杰的嘴动了动,还是站了起来:“那好吧,段叔,你再好好想想,错一步不要紧,但千万不能步步都错!”

段大旗想了想,给苏姗娜打电话。

“段总,这大半夜的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段大旗叹息道:“我见过老华了,他否认何政的事情是他干的。”

苏姗娜说道:“会不会是你太敏感了,老华应该不是这样的人。”

段大旗咳了两声:“还记得老华说的吗?经过唐军这些年的苦心经营,那笔钱少说也有二十几个亿,跟当初相比是番了近十倍了。二十几个亿,我们剩下的四个人分,每人应该有六七个亿,但要是少一个人,就可以多分好几个亿。这么巨大的一个**,以老华的脾性,还真说不准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如果他真向何政下手了,那么下一个……”段大旗只说了半截话,但苏姗娜却已经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

苏姗娜的心里也打起了小鼓,段大旗说得很有道理,而且经过这么多年的接触,她对华胜的性格也多少有些了解,但她还是慎重地问道:“段总,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刚刚见过欧阳双杰。”段大旗没有直说,苏姗娜听话听音:“欧阳队长?你不会是想自首吧?”

段大旗告诉她有,自己确实有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和欧阳家的关系,可是你想过没有,当初我们可是起过誓的。再说了,以华胜的脾气,你觉得他会放过你吗?”

段大旗说道:“苏总,你是惦记着那笔钱吧?”

苏姗娜没有说话,心里却暗道,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当年投入几千万,现在能够分回六七个亿,那是个什么概念?

“段总,你最好还是三思而后行。明天我们找个时间碰个面,我们好好商量一下,你觉得怎么样?”苏姗娜想用话稳住段大旗。

段大旗答应了,但他并不知道,他和苏姗娜通完电话以后,苏姗娜就把这件事情告诉华胜了。段大旗没有意识到,新的危险又开始慢慢地向他逼近了。

欧阳双杰回到家中,欧阳德渊和李萍已经睡了。

这个夜晚很长,欧阳双杰躺在**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的心里想得最多的是阎洲的事情。阎洲要替韩冰报仇,那么他应该已经有目标了。可是他的目标是谁呢?欧阳双杰很想找到阎洲,再次好好劝说他,他毕竟是个警察,不能以这样的方式解决问题。这时,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现在回想这件事情有些奇怪,很多地方都说不过去,那就是当初冯子帆绑架段楠的事。冯子帆一定是受雇于人的,那是谁让他绑架段楠的?又是谁救走冯子帆的?冯子帆到底藏到哪儿去了?如果说主雇是唐军那一伙人,那么他们的目的是什么?给段大旗一点颜色?可他们却提出要赎金,摆明了一副绑架勒索的样子。

欧阳双杰一下子从**坐了起来,他脑子里回想着欧阳德渊与李萍说起的阎洲在救他们时与段莹交手的情形。阎洲还有几个得力的手下,而且这些人还暗藏在段莹的身边,也正是他们的存在才让阎洲能够顺利得手,这说明阎洲在这个团体里有着自己的一股力量。看来阎洲真的变了,他已经不再是当年的那个小警察了。他培养自己的力量只是因为卧底身份的需要呢,还是有着其他的目的?

欧阳双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为什么一涉及阎洲自己就会变得不冷静呢?他索性从**起来,走到了阳台上,他要让自己清醒清醒。华胜应该没有对段大旗说谎,他没必要说谎!可如果不是华胜捣鬼,那么劫走何政一家的又会是谁呢?

欧阳双杰的脑子里闪过了阎洲的样子,莫非是阎洲?段莹能够变成那样,何政又为什么不能呢?段莹绑架了自己的父亲,何政也有可能杀害了韩冰,他们都被共同的利益驱使了,就是那笔巨款。

自己最初就设想过,何政的失踪很可能是他们为扰乱警方的视线而做的局,因为这个设想在段大旗那儿也已经得到证实了。这事情段大旗他们知道,阎洲一定也知道,说不定还是阎洲出的主意,人也是他接走的。他接走何政,目的就是给韩冰报仇,他要对何政下手,不会留给何政任何机会。他一定知道自己会去找段大旗,说服他们自首,一旦何政自首,那么就算韩冰的死确实跟他有关系,也很可能会从轻发落他的,这不是阎洲想要的结果!

欧阳双杰在家里待不住了,此刻他迫切地想要找到阎洲,找到何政和他的家人。他已经断定是阎洲把何政一家人给劫走了,唐军的人已经是惊弓之鸟,他们现在应该是忙着带财产出逃,而华胜是绝对不会让他们得逞的。华胜一定会拿到那笔钱,然后把这个贩毒集团和制毒基地交给警方换一个皆大欢喜,那样警方既不会怀疑到他们的身上,他们也能在神鬼不觉的情况下完成绝地反击,坐收渔翁之利。华胜的这个算盘打得太好了!

欧阳双杰想明白了这一点,可要上哪儿去找何政呢?他在屋里踱来踱去,此刻已经是凌晨两点多钟了。

电话响了,是王小虎打来的:“欧阳,发现了冯子帆的尸体。”

欧阳双杰皱起了眉头,冯子帆死了?他轻声问道:“在什么地方?”

“浣纱路南段,浣纱桥附近。”王小虎说冯子帆是让人用钝物敲击头部致死,而且应该是面对面近距离地敲击。

欧阳双杰“嗯”了一声,却有些走神。

欧阳双杰却突然说道:“浣纱桥往南三公里就是货场!小虎,你立刻带人去货场,我马上从这儿赶过去。”

王小虎愣住了:“去货场?为什么?”

欧阳双杰说道:“我怀疑何政一家人就被关在货场,此刻他们有危险!记住了,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开枪!”挂了电话,欧阳双杰感觉到自己的手有些发抖,如果他的猜测没错的话,这一次他会直面阎洲。

上次冯子帆绑架段楠就是在货场的货仓里,结果让他给逃了,而此刻在距离货场不远的地方发现了冯子帆的尸体。欧阳双杰担心阎洲的报复对象不仅是何政一个人,极有可能是他的全家。他希望阎洲还没到这样丧心病狂的地步,他更希望自己的判断是错的。

欧阳双杰感觉自己的头皮有些发麻,身体也有些发冷。此刻他也很纠结,对于阎洲,他该怎么办?他希望阎洲还没有对何政一家动手,还没有铸成大错。他一定要把阎洲给拉回来,就算阎洲真的做错了什么,也该勇敢地担当,勇敢地面对。

车子在公路上向着货场方向疾驰而去,当他赶到货场门口的时候,王小虎他们的车子已经停在了那儿。

“欧阳,你让我们来到底是想做什么?”王小虎不解地问。

欧阳双杰把王小虎拉到一边,把事情说了一遍。王小虎望着欧阳双杰,他隐约能够体会到欧阳双杰内心的痛苦,换作是自己,也很难做出抉择。现在已经可以说是这个案子黎明前最后的黑暗了,只要过了明天,一切就水落石出、真相大白了。其实现在整个案子也差不多清晰、明朗了,而这个时候欧阳双杰却要对上阎洲了。

“欧阳,你真的已经决定了吗?”

欧阳双杰苦涩地笑了笑:“小虎,你觉得我有选择吗?我这不仅仅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他好。他要是真的迈出这一步,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王小虎没有再说什么,微微点了点头:“好吧,可是这儿这么大,我们上哪儿去找?”

欧阳双杰说道:“他一定在上次关押段楠的那个货仓里,上次救走冯子帆的人也是他,也是他让冯子帆绑架的段楠。”

王小虎一惊:“啊?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欧阳双杰说道:“阎洲是个很有能力的人,脑子也好使,就是做事有些不择手段,只要能够把案子查明白了,什么样的方法他都会用的。绑架段楠,用意也很简单,那就是想试探一下段大旗以及段莹的反应。”

欧阳双杰说完就一挥手:“行动吧!”几个人很快就摸到了上次冯子帆领着毒鼠强绑架段楠藏身的那个货仓门口。果然,仓库里亮着灯。

欧阳双杰收起了枪,走到了那仓库的门口,他发现那扇门是虚掩着的,就推开门走了进去。走了五六步,绕过了一堆箱子,他看到了阎洲,而阎洲面前的柱子上绑着一个人,正是何政!左侧不远的箱子旁,地上几个被绑得严实的人正是何政的家人,和何政一样,嘴里也被堵上了毛巾。

两个黑衣年轻人看着,手里拿着枪。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阎洲轻声说道。

欧阳双杰扭过头来望着阎洲:“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阎洲冷笑一声,眼里充满了仇恨:“如果你是想来说服我的话,就算你说出花来,我还是会杀了他的。是他让人杀了韩冰,当时韩冰只不过是想救出你父亲,韩冰是为了你的父亲而死的!”

欧阳双杰咬了咬嘴唇,阎洲这么说让他的心里多少有了些愧疚。

何政的嘴里塞着毛巾,只能“唔唔”地哼着。阎洲的那两个手下警惕地望着欧阳双杰,仿佛只要欧阳双杰敢对阎洲不利,他们就会向欧阳双杰下手。

“阎洲,你是警察,你应该知道,你无权判决一个人有罪或是无罪,更无权决定他的生死。现在罢手,你还能够回到从前的生活轨道上来,听我一句劝,好吗?”

阎洲摇了摇头:“别跟我提什么警察,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你知道吗?这些年只有韩冰和我一起走过,我们经历了太多的辛酸苦辣!回到从前?我已经不想了,我累了,这个案子结束以后,我就辞职,我想过普通人的生活。”

欧阳双杰走到了阎洲的跟前:“你和我说过,你会接手韩冰的侦探社,那样你也一样会面对罪案,一样会让自己置身于无限的险境,和做警察有什么分别?从你内心来说,你还是以前的那个阎洲,你的心里充满了正气。我相信你一定不会忘记毕业时我们立下的誓言,一定不会舍得放弃这份光荣且神圣的职业。”

阎洲的面部肌肉微微抽搐了两下,他冷冷地望着欧阳双杰:“你的人呢?”

欧阳双杰也不骗他:“在外面。”

“看来你是铁了心想要阻止我了?”阎洲轻声问道。

“我不希望你铸下大错,还有他们!”欧阳双杰的目光移向那两个年轻人,“他们都还是孩子,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让他们死心踏地地跟着你的,但你忍心看着他们因为你而去蹲大牢,甚至……”

欧阳双杰还没说完,一个年轻人冲上前来,一脚踢在欧阳双杰的小腿肚上:“你他妈的给老子闭嘴,再胡说八道我崩了你!”

阎洲沉下了脸:“小五,我们说话没你插嘴的份儿!”

欧阳双杰冷笑一声:“你很享受这样的感觉是吗?享受这种有人愿意为了你卖命的感觉,是吗?”

“我说过,给我一天的时间,我要报仇!只要我把杀害韩冰的凶手解决了,我会让这个案子有一个好的结果,你为什么要逼我?为什么!”阎洲的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他的枪指住了欧阳双杰。

欧阳双杰没想到阎洲的枪口会对着自己,但他没有动,也没有惊慌,一脸的淡然。

阎洲的手却在发抖,过了半天,他终于放下了枪:“我坚持到今天容易吗?眼看着案子要破了,韩冰却没了,你是我的兄弟,他也是。”

阎洲的眼里隐隐有泪光,欧阳双杰轻声说道:“你杀了他,韩冰就能够活过来吗?他做过些什么坏事,自然有法律制裁,你亲自抓住他就已经是替韩冰报仇了,我想就是韩冰也不愿意看着你为了这么一个人而葬送了你自己吧?”

阎洲的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欧阳双杰上前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你是个优秀的警察,你和韩冰都是真正的勇士,这一点,我远远不如你们。相信我,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阎洲,你的使命已经完成了,到这儿就已经圆满地完成了。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好吗?”

阎洲点了点头,此刻的他如释重负,整个人一下子就松懈了下来。他望着那两个黑衣人,却是对着欧阳双杰说话:“他们俩跟了我很长时间,几次危难的时候都是他们跟我一起渡过的,包括救伯父的时候也亏得有他们援手,所以,我希望你不要为难他们。”

欧阳双杰点了点头:“他们协助你一起破了这起特大制毒贩毒案,是功臣。”

阎洲这才对二人说道:“小五、铁头,放下枪吧。”

绑在柱子上的何政也长长地松了口气,看来自己的命总算是保住了。欧阳双杰这才叫了一声,王小虎就带着人冲了进来。王小虎和阎洲见了面,他的脸上露出了微笑,阎洲也冲他点了点头。

欧阳双杰让王小虎把何政一家带走的时候,阎洲叫住了欧阳双杰。

“那笔钱在何政的身上,何政之前就和唐军有勾结,他确实挨过一枪,可那是他们的苦肉计。何政在唐军的那边有一个代号,叫‘财神’,因为他掌握着所有的钱财,唐军最初开始贩毒时,就是何政提供的资金。所以在何政的身上你们要多下功夫,我使过各种手段,可是都没有用。另外,还有最后一步,华胜一直也在找何政,因为华胜已经查到了何政的真实身份,他想拿到那笔钱。华胜这边我和韩冰虽然收集到了一些证据,却不足以定他的罪,他把段莹推到前台做了替死鬼。”

听阎洲提及这件事情,他好奇地问道:“华胜为什么非得让那几个工人死?”

“因为陆新。其实那天我一直暗中跟着陆新,用喇叭把广三他们引出来的也是我。陆新从唐军手里逃出来之后,又被华胜的人追杀,最后恰好是死在了何书玉的工地。陆新留下了一只皮箱,华胜以为皮箱里有他想要的东西,不曾想这事竟然让工地那几个人给搅和了,那几个人把陆新带着的钱给瓜分了。华胜的人随后才找到陆新,但在他身上却没有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华胜就坚信是他们偷走了那东西,他必须要把那东西给找出来,实在找不出来也要把这几个人给杀了!因为那东西关乎华胜自己的安危。”

欧阳双杰很好奇:“照你这么说,既然这东西关乎华胜的安危,应该就不是唐军那边的东西,而是华胜的犯罪记录了。”

阎洲笑了:“那是韩冰冒着生命危险拿到的华胜与境外走私团伙买卖枪支的罪证,我让韩冰把东西交给陆新。韩冰和陆新搞了一个做情报买卖的小团伙,这东西一旦落到了唐军的手里,唐军就会明白华胜想干什么了。针对唐军的组织那段时间发生的那些事情,唐军一定会和华胜掐起来,这样一来他们两边才会露出破绽。”

“等等,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想不明白,唐军做这么大的买卖,为什么会和韩冰搞了这样一个不伦不类的合作?情报贩卖那点儿小钱,他这样的一个大毒枭会看上眼吗?”

“那笔钱他大多都是让韩冰和陆新拿了,他看重的不是钱,是情报,方方面面的情报!只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才能够觉得踏实、安心!也正是拿住了他的这个心思,我们才设计让韩冰故意出现在他的视线里,让他主动找上韩冰进行合作。同时韩冰也利用他的这个心理,让他出了大笔的调查费用,当然,偶尔也会透露一些有用的情报给他。”

欧阳双杰这下也明白了,为什么在杜俊死后,唐军偏偏要从寒城请来韩冰这个并不是很有名气的侦探来调查所谓资金流失案?其实就是找了个借口把韩冰弄到身边来,让他来应对林城出现的乱局,替自己收集相应的情报。

段大旗自首了,他之所以下决心自首,是因为华胜竟然想要派人除掉他,不过那个倒霉的杀手被王小虎事先安排好的警察给逮住了。

原本韩冰是收集了华胜向走私集团购买枪支的罪证的,可是因为陆新死了,那证据也不知道弄到哪儿去了,所以阎洲才让欧阳双杰想办法利用何政把华胜给引出来。现在好了,不用这么麻烦了,要逮华胜已经有了由头,只要把他抓住,其他的事情也就好办了,有的是办法让他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