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疑惑重重

欧阳双杰刚进办公室不一会儿,那个年轻的省报记者罗素就推门进来。

“欧阳队长,没影响你们工作吧?”罗素微笑着说道。

欧阳双杰说道:“不影响,请坐。”

大家在沙发上坐下,邢娜给客人倒了水后也坐到一旁。

邢娜说道:“案子没破之前,记者是不能介入的。”

罗素笑道:“我知道,放心吧,我会遵守纪律的,不会影响你们的工作。”

欧阳双杰说道:“我们的工作很辛苦的,有时候根本就是几天几夜的连轴转。当然,你也不必一直跟着,有什么重要行动的时候我会通知你。”

罗素忙点了点头:“行,那就这么说定了。”

经过调查发现凶手在杀害庄大柱的时候对厕所做了手脚,菜市场里有好几个人都说曾经看到厕所外面立了一个用纸壳做的牌子:厕所维修中,暂停使用。

“凶手很会选时间,那个时候市场管理办公室的人都回家吃午饭去了,除了管理办的人,谁会去对厕所维修起疑?”王冲把具体调查的结果说了一遍。

“这么说凶手选择在菜市场的厕所里杀人并不是随机的,而是早就对菜场的厕所的情况有所了解了。”许霖指着他绘制的红边门菜市场的平面图说道。

王小虎点了点头,他也是这么看的。

欧阳双杰咳了一声:“凶手确实是对菜市场进行过一定的了解。他无论选择在哪里杀人都要比在菜市场的公厕里杀人安全得多。在他看来这应该可以对社会起到一定的震慑作用。他在模仿,模仿我们的公审公判,以及公开的行刑。在这样的闹市区里,他能够寻找到那样的感觉,至少在他的心里,他觉得他已经做到了。”

邢娜说道:“他们的内心世界怎么会这样的复杂?”

欧阳双杰摇了摇头:“你错了,他们的内心世界并不复杂,相反比起很多正常人,他们的内心世界要简单许多。就拿这个案子来说吧,凶手的思维模式就相对固化,他认定某人有罪,他会用尽一切的手段去寻找他犯罪的证据,一旦证据收集齐了,他会根据他所掌握的法律知识进行量刑,然后用自己的方式对他认定的罪犯实施刑罚。”

谢欣问道:“庄大柱是被他处以极刑的,可是如果他认定的罪犯够不上极刑,只够得上三年或是五年的徒刑,他会怎么办?”

欧阳双杰被谢欣的问题给问住了,邢娜说道:“或许他只针对犯了死罪的人吧?”

欧阳双杰摆了摆手:“不,这个案子的凶手并不是把自己定位在一个‘裁决者’的位置上,而是一个‘执法者’。而且他的所谓‘执法’的手段也很严谨。王冲,那个小本上列举的关于庄大柱所犯的罪行都核实了吧?”

王冲点了点头:“嗯,都核实了。他给庄大柱定的罪竟然没有一点儿错漏。三项罪状,每一项该判什么罪,量什么刑都写得很明确。他在最后有一句,数罪并罚,判处庄大柱死刑,立即执行。”

欧阳双杰点头说道:“凶手有着很强的侦查手段和丰富的法律知识,同样也有着极强的策划与执行力。小虎,你带人查查,最近有没有什么失踪的人,特别是曾经有过不良记录的人,又或者像庄大柱那种情况,原本已经立了案,可是后来因为某种特殊情况又放了的人。我怀疑凶手还会对他认为有罪的人实施刑罚,特别是那种有期徒刑,他会不会有自己的办法来达到对犯罪嫌疑人的处罚。”

“天哪,那就太恐怖了,不可能吧?”许霖说道。

欧阳双杰苦笑了一下:“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只有我们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做不到的。”

王小虎站了起来:“好,我马上去办。”

王小虎又把庄大柱所犯的事儿的苦主都调查了一遍。他主要是想看看凶手是不是与这些受害人有关系,会不会是同情受害人而对庄大柱进行的报复性谋杀。王小虎的调查有了一点儿眉目,是那个小本子里重点提及的陈桦的堂哥陈林。

陈林是个律师,体格十分健硕魁梧。他还有另一个身份——林城市最大的“康力”健身中心健身教练。陈林也是一个颇有知名度的律师,收入不菲,健身教练只是他的兴趣,而且他也是“康力”健身中心的合伙人之一。

陈林对王小虎和王冲的到来并不感到意外。他擦了擦身上的汗水,淡淡地说道:“你们是为了庄大柱的案子来的吧?”

王小虎点了点头:“陈律师,我们来是想了解些情况,还希望你能够给予配合。”

“我当然会配合。我是律师,知道配合警方查案是每个公民都应尽的义务。不过你们的询问最好能够在法律法规允许的范围之内。”

王小虎望向陈林:“陈律师说得对,我们也有我们的纪律。放心吧,我们走的是正规程序。”

“庄大柱的事情我听说了,我倒是很佩服那个凶手,调查取证比你们警方给力多了。当然,这样的手段不值得提倡。”陈林的开场白简洁明快,直入主题。

王小虎叹了口气:“是啊,如果他换一种方式来解决问题,那么结果就会好很多。”

陈林拿着饮料瓶,拧开盖子喝了两口:“你们一定是发现了我和陈桦的关系,觉得我很可能为了替陈桦报仇而做出这样的事情,对吧?”

王冲说道:“这可是你说的!”

陈林笑了:“确实是我说的,但却是你们所想:第一,我是律师,对于调查取证、定罪量刑什么的我轻车熟路;第二,我应该具备一定的侦查与反侦查能力;第三,我的体格健壮,符合你们心里的凶手形象;第四,我和陈桦是表兄妹,在你们看来我有足够的作案动机,动机成立。”

王小虎尴尬地笑了笑:“警方有怀疑一切值得怀疑的人的权利,而不应该因为你有大律师的光环就不能对你产生怀疑。”

陈林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我来说说我的看法吧。我和陈桦确实是堂兄妹,而且我们之间的关系一直都很好。她父亲是我的三叔,她家的条件应该算是我们这家子里最差的。平时我大伯家没少给他们照顾,陈桦的工作是我帮着解决的。被庄大柱侵犯以后,她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是我让她报警的,而且我还告诉她,剩下的事情就由我来处理,她刚开始也照着做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第二天一大早,我三叔给我来了个电话,说是这事儿让我别再管了,他们已经和庄大柱谈好了,愿意私了。我听了很气愤,我问三叔,庄大柱到底答应了他多少钱,让他连自己女儿的尊严都不顾了。三叔半天也不愿意说出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反复说这事情不让我管了。

“后来我又打电话问陈桦,不管我怎么问,她除了哭就是让我别再问了,让我听三叔的。我很生气,既然他们自己都不把这事儿当一回事,我还管他们做什么。我把这事情给我爸和大伯说了,他们也去找过我三叔,结果三叔还是坚持,这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没多久,我听到了陈桦出车祸的噩耗,不过我并没有把陈桦的死和庄大柱的事情联系到一起。从那以后,我三叔一下子就老了许多。我们都去安慰他,他对谁都是爱理不理,对什么事都不再上心。或许是因为陈桦的死对他的打击太大了吧。如果他早一点儿把其中的缘由和我们说,无论如何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王小虎问道:“之后有没有去见过你三叔。”

陈林摇了摇头:“没有,我三叔在陈桦死后不到两个月就疯了,现在人还在精神病院呢。三婶在三叔进医院后,一病不起,也走了。”

王小虎把见陈林的经过以及和陈林的谈话向欧阳双杰说了一遍。

欧阳双杰说道:“这个陈林原本就是这德行。”

王小虎点了支烟:“欧阳,你说下一步我们应该怎么办?”

欧阳双杰说道:“等,等等看能够不能找到失踪的、曾经犯过事而逃脱惩罚的人。”

王冲疑惑地问道:“真会有这样的人吗?”

“或许有吧,至少我觉得应该有。”

王小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你那边呢,青石镇的案子有进展吗?”

欧阳双杰摇了摇头:“和你一样,我也走进了死胡同。之前一直在为那个猪笼纠结,现在发现不管那猪笼是怎么来的,凶手都没有再给我们留下任何更有用的线索。”

王小虎问道:“欧阳,你觉得我有必要去一趟精神病院吗?去找找陈桦的父亲。”

欧阳双杰沉默了一下:“去一趟也无妨,不过别太刺激他。”

王小虎和王冲离开了,欧阳双杰关上了办公室的门,走到了白板前,抱着双臂,眉头攒到了一块。白板上写着的是庄大柱和青石镇崔家的两个案子。突然他的表情凝重起来,喃喃自语:“不是两个,是三个!”他拿起白板笔,在旁边又写下了一行字:云都干尸案!

云都干尸案的凶手是第三个精神病人,当欧阳双杰写下“3”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僵住了,这是巧合吗?太多的巧合就说明这一切根本就不是巧合。

“许霖,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欧阳双杰拿起桌子上的内线打到了许霖的办公室。不一会儿,许霖就来了。

“云都那边的调查有什么进展没有?”欧阳双杰问道。

许霖摇了摇头:“没有,我和他们一直有联系,他们的案子好像陷入了一个僵局。对了,他们还派徐刚到了林城。这个案子涉及了很多林城方面的问题,徐刚和云都的另一个同志昨晚就到了林城。只是知道我们遇到了新的案子,所以才没有来打扰你。”

欧阳双杰皱起了眉头:“这样,你把云都案的卷宗拿一套给我。”

欧阳双杰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他有一种感觉,这个案子应该并不复杂,可是也没自己想得那么简单。三个人并不是团伙作案,而是各自作战,应该说他们相互之间没什么联系。可是从作案的时间来看,他们又好像是同时冒出来的,必须要把三个案子、三个凶手之间的内在联系找到。欧阳双杰相信,既然不是巧合,那么其中一定是有联系的。

许霖和谢欣被欧阳双杰叫到了办公室里。

欧阳双杰轻咳了一声:“我和王队要分两路对案子进行调查,因为或许我之前的判断有错,或许这两个案子都不是精神病人所为。假如真是这样的话,我的推测很可能带着大家走入一个误区,但我们又不能够完全肯定这两个案子不是精神病人所为,哪怕只有一点儿可能,我们都不应该放过。最好的办法就是分成两个组,各自按不同的方式来破案。

“谢欣,你去调查一下林城所有的心理诊所,看看能不能找到这样一个病人:年纪在二十五到三十岁之间,有良好的教育背景,特别是法学、刑侦专家的背景。他的职业有可能曾经是警察或者其他的司法人员,受过挫折,并因此而被迫离开他喜欢的职业。这个人有着坚定的原则与立场,甚至嫉恶如仇。”

谢欣说道:“这是庄大柱案凶手的心理画像吗?”

欧阳双杰点了点头:“是的,我之所以说他可能会去心理诊所就诊是因为他有一定的知识层面,知道自己的精神出现了问题,这样的人是能够接受心理疏导等心理治疗的。”

谢欣说道:“明白了,这件事情交给我就是了。”

许霖说道:“我听说你也曾经为王队就青石镇命案的凶手做过测定,这两个人之间有共同点吗?”

欧阳双杰想了想:“暂时还找不出共同点来,似乎只有年纪相当,又都是精神病人。你马上和云都来的人联系一下,配合云都的同志们在林城的调查,有什么发现马上和我联系!”

谢欣已经走了五家心理诊所了,这是第六家。

陪着谢欣一道的是个管片的民警,叫谢梅。“姐,这家诊所的医生是我的一个长辈,我父亲的老朋友,叫卫扬帆,原本是市精神病医院的主任医师。后来他辞掉工作,自己出来开了这家诊所,听我爸爸说他的生意蛮好的:一来是他的名气大;二来他有着一定的社会关系;三来,他这儿严格为病人保密,不会轻易将客户的资料外泄!”

卫扬帆四十五六岁的样子,人很精神,戴着副金丝边的眼镜。

“这位是谢欣,市局刑警队的。”谢梅微笑着介绍道。

谢欣笑道:“今天来是想向卫医生了解些情况。”

“不知道谢警官找我有什么事?”卫扬帆问道。卫扬帆把谢欣请到了办公室坐下,亲自给她们泡了茶。

“我们正在办的案子凶手很可能是一个精神病人,我们欧阳队长对凶手进行了一个心理画像,希望能够依据这个心理画像试着找到这个凶手。”

卫扬帆说道:“对不起,这事儿我还真帮不了你。你应该对我的诊所有所耳闻,我的诊所对客户的资料绝对保密,就连我的亲戚朋友我都不会对他们随便透露一个字!”

很快卫扬帆就下了逐客令。

谢欣回到局里,直接去了欧阳双杰的办公室,她把自己走过的那五家心理诊所的情况说了一遍,然后她又把在卫扬帆那儿碰了软钉子的事情说了,欧阳双杰听完脸上露出了笑容:“嗯,我亲自去会会这个卫扬帆吧!”

谢欣愣了一下:“原来你们认识啊?”

欧阳双杰耸了耸肩膀:“我和卫扬帆是老交情了。几年前在沪市开一个关于应用心理学的研讨会,我们俩作为林城的代表出席了这次会议。”

欧阳双杰来到了卫扬帆的心理诊所,是谢欣陪着他一起来的。

卫扬帆看到欧阳双杰的时候皱起了眉头,并没有给欧阳双杰一个好脸色:“你来做什么?该说的我都已经和谢警官说了,就算是你来,我也不能够把我的客户资料透露给你。”

欧阳双杰笑了:“怎么说我们也算是故人吧,有故人来叙旧也是人生一大幸事。”

“我已经和谢警官说得很清楚,各行有各行的规矩,你也算是业内人士,替客户保密是我们这一行最首要的职业操守!”

欧阳双杰说道:“这样吧,给我十分钟的时间,听我把话说完。”

卫扬帆没有再说话,端起茶杯,埋着头。欧阳双杰一口气把林城发生的这两桩案子说了出来。卫扬帆起初并不太认真,但慢慢地,谢欣发现他的眉头也攒到了一起,接着他的目光也凝聚了。

欧阳双杰说得很详细,连犯罪现场的情形也说得很具体。最后,欧阳双杰说出了自己对两个案子的犯罪嫌疑人的推断。

说完之后,欧阳双杰轻声问道:“卫医生,你觉得我的分析在理吗?”

卫扬帆望着欧阳双杰:“所以你怀疑这个人很可能是我的病人?”

“我并不认为他一定是你的病人,也有可能是其他医生的病人,所以我们采取的是大范围的排查,而你的诊所只是我们调查的对象之一。”

谢欣轻声说道:“卫医生,我们希望能够得到你的配合,毕竟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也希望卫医生能够给我们提出一些建议。”

卫扬帆望向欧阳双杰:“从你们的描述来看,我也觉得凶手有严重的心理问题。你对两个案子的凶手进行的心理分析有一定的道理。”说着,卫扬帆站了起来,走到了办公桌后边的文件柜前,打开文件柜,拿出了几个档案盒。

“这些是近几年的客户资料。当然,都是一些有代表性的,还有一些我没有放在这儿。你也知道,对于有代表性的病例我们都会经常拿出来反复研究的。”

卫扬帆把档案盒放在了桌子上:“你们慢慢看吧,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不过你们必须保证这些资料中的东西不被外泄。”

欧阳双杰和谢欣看得很仔细。到卫扬帆这儿来接受心理治疗或者心理疏导的人还真是不少,其中还有一些是在林城颇有名望的人。有官员,有商人,还有一些是文学界或文艺圈的。

“我的妈呀,竟然这么多人都有心理问题!”

欧阳双杰微微一笑:“现在的社会,生活节奏很快,各行各业的竞争压力也很大,还有很多事情不尽人意。这样一来,大家的心理多多少少都会受一些负面的东西影响,时间长了就会让一个正常人的心理发生变化。”

卫扬帆点了点头:“在我们看来,来得猛烈的反而好对付,一般也就是突然遭遇一种痛苦的经历,一时间心理上造成巨大的阴影,例如经历了地震、水灾等自然灾害。死里逃生,然后又痛失亲人,这样的打击往往就会让一个人的心理发生很大的改变。这种改变的来源更多的是一种恐惧,和由这种恐惧而产生的一种自我的心理保护。对于这样的人,只要及时进行心理疏导,就能够打消他们的恐惧与顾虑,从根上解决他们的心理问题,让他们重新回到正常的生活轨道上。

“但那种长期受到负面影响而造成的心理问题却很难处理。长期形成的心理问题,往往是根深蒂固的。它会表现在病人的某些方面,比如形成固有的思维模式,这种模式受他个人的感知、意识等所支配,而在这个时候,他的感知也好,意识也好,还是其他的什么都背离了正常人的判断,形成了他自己的一个畸形的评判标准。”

谢欣听完后说道:“也就是说,我们面对的两个凶手应该不是突发性的心理问题,而是长期以来负面的影响所造成的,那么想要抓住他们,只能是在摸清了他们的病因,找到他们所谓的行为准则之后。”

卫扬帆苦笑道:“如果欧阳双杰的判断是对的,那么你们这次真是遇到了一块难啃的骨头。”

欧阳双杰的眼睛突然定住了,他的目光落在了一份资料上。

“罗素!”欧阳双杰的声音带着一丝惊讶。

谢欣的脸上也露出了震惊:“那个年轻的省报记者?”

“你们认识他?”

欧阳双杰和谢欣都点了点头,欧阳双杰告诉卫扬帆,罗素最近正在给自己做专访,还要求跟进他们的案子呢。

“严格来说罗素不能算是我的病人,因为在我看来他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他给我的感觉更多的是想通过在我这儿就诊而刺探一些关于我的病人的一些信息。”

欧阳双杰轻声问道:“为什么这么说呢?”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欧阳双杰说道:“我见过这个人,我说说我的感觉吧。这个人看上去有些病态。但他的性格给我的感觉很阳光,人很聪明,也有心机,却都是在别人能够接受的限度内。为人处世很圆滑,说话做事有分寸。知进退,积极乐观。另外,他很有才气,他的很多文章我都读过,字里行间透着灵秀之气,却不乏犀利,是个人才!”

卫扬帆说道:“作为一个记者,他有些急功近利了,功利心重了些。他想刺探我的客户资料,他知道我的客户里有很多有名气的人,只要随便逮出一个,他都能够做出一篇大文章。”

欧阳双杰说道:“我的看法与卫医生的一致。”

他们一起吃过晚饭,欧阳双杰就带着那几盒资料回家了。欧阳双杰只是和父母打了声招呼就一头钻进了自己的房间,一看就到了黎明破晓。站在阳台上,看到太阳跃出地平线,欧阳双杰伸了个懒腰,揉了揉布满了血丝的眼睛,做了几次深呼吸,然后回到屋里收拾好资料出门了。

卫扬帆没想到欧阳双杰来得这么快。

“看样子你昨晚一宿没睡,有必要这么拼命吗?”卫扬帆轻轻叹了口气,给欧阳双杰泡了一杯浓茶。

“我答应过你,今天一早就把东西给送回来的。”

“这些资料对你有帮助吗?”

“你的这六十四个病案我都仔细地研究了一下,其中有两个我觉得与我侧写的凶手有几分相像。”

卫扬帆“哦”了一声,欧阳双杰继续说道:“一个是高云龙,另一个是赵代红。”

卫扬帆皱着眉头想了想:“高云龙是××政法大学刑法专业的高才生,大学毕业后分到市法院工作,是见习法官。就在他工作的第一年,因为在一个案子里同情弱势的原告,帮原告赢得了这场官司,其中也包括教原告采取了一些非常手段。那被告心里不服,最后竟然打听到是高云龙从中作梗,还查出了高云龙教原告的法子里竟然有伪造证据这一节,这就成了高云龙的致命伤。”

谢欣说道:“看来这个高云龙蛮有正义感的,只是做法欠妥。”

欧阳双杰却说道:“我却不这么看,他的手段根本就已经是在亵渎法律了,做伪证,妨碍司法公正。如果那个原告真有道理,用得着这样吗?”

卫扬帆点了点头:“高云龙因为妨碍司法公平而受到了处分,不过法院怜惜他是个人才,那个案子原本也不是什么大案要案,对他的处罚也就没那么重。法院当时只给了他一个行政记大过处分,工作岗位也从法官调整成了法警。他想不通,慢慢心理上就蒙上了一层阴影。”

欧阳双杰听着卫扬帆的话,然后在高云龙的名字后边画了一个星号。

不过他又问起了第二个人——赵代红。

赵代红这个人其实欧阳双杰曾经有过一两次接触,他是黔州大学法律系的副教授,不到三十岁。欧阳双杰和他的接触是在黔大与省警察学校的两次交流活动中,一次是在座谈会上,另一次是欧阳双杰听了他的一场公开课。

欧阳双杰对这个人的印象还是蛮深的:年轻,充满了朝气,有才华,可是却高傲与自负,给人一种眼高于顶、目空一切的感觉。他的很多法律论文对法学界有很大的影响。

“赵代红是个很矛盾的人,在人前表现得高高在上,对于很多人或事都不屑一顾,可是他自己独处的时候却很无助、茫然、自卑。”卫扬帆这话才说出口,欧阳双杰就瞪大了眼睛,他没想到赵代红还有这样的一面。

“这与他不幸的童年有关。”

赵代红生于黔州省西部的一个小县城,他的父亲是县中学的一个普通教员,母亲没有工作,就在学校门口做点儿小生意。父母亲对他的教育很严厉,这养成了他严谨治学与勤勉自觉的好习惯。

在赵代红刚进初一那年,他的父亲竟然摊上了一起人命官司,父亲是老师,他们班上一个女学生自杀了,留下了书信说是被老师侵犯,没脸见人。赵代红的父亲是个老实人,断然是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竟然种种证据都把矛头指向了他,就这样,赵代红的父亲被关了起来,最后还被判处了十三年的有期徒刑。

父亲出事了,母亲接受不了这个现实,疯了,就像祥林嫂一般,逢人便拉住,说自己的丈夫不会是那样的人。母亲被关进了精神病院,赵代红被姑姑领回了家。他回到了学校,决心以后要做一个公正的法官,不再让父亲这样的案子发生。

一直到赵代红读到高二的时候,他父亲的案子才平反了。是学校里的另一个老师干的,那个老师为了逃脱刑罚,便有意把脏水泼到了赵代红父亲的身上,还为此伪造了很多所谓的证据。

几年的牢狱,虽然让他们获得了一笔赔偿,可是他的父亲却不再像从前,看着衰老了许多,整个人的性格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出狱后他没有再回学校,天天躲在家里,不愿意见人。他父亲接回了他母亲,一家人就靠着那笔赔偿过日子。

欧阳双杰和谢欣都没有说话,他们没有想到外表光鲜的赵代红竟然还有这样一段身世。

“赵代红高中毕业,如愿地考上了黔州大学法律系,后来因为成绩突出被留校任教,这并不是他的意愿,他原本是想要做一名法官的。可是他的父亲却坚持让他留校。赵代红很听父亲的话。可是他的心里却仍旧有着一份法官的情结。他的这个情结,正是他的病因。还有一件事情,赵代红有时候会一个人大半夜地溜到教室里,打开灯,一个人站在讲台上,就像法官一样,把空****的教室当作他的法庭。把一些他认为判决有误的重点案例拿出来重新审理,这样的情况虽然不多,但也有好几次。他自己知道这样是有问题的,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谢欣说道:“这么看来他的嫌疑要比那个高云龙大得多。”

欧阳双杰问卫扬帆,如果自己去见他这两个病人的话,会不会不方便。

卫扬帆说道:“当然不方便,这样一来他们就会知道是我把他们的情况透露给了警方,于他们而言我是失信的!不过我想你应该有自己的办法与他们进行接触的。有一点我得提醒你,他们两个人都很聪明,而且同样也都很敏感,所以你在和他们打交道的时候一定要多费些心思。”

欧阳双杰和谢欣从卫扬帆那离开的时候已经十点多钟了。

上了车,谢欣问欧阳双杰:“还要继续把其他诊所都跑一遍吗?”

欧阳双杰点了点头:“嗯,剩下的几家你就按着我给你的那个心理画像去调查,那儿的医生只要看到这个心理画像应该会有印象的。”

欧阳双杰的电话响了,是许霖打来的,许霖说他查到了一个失踪者,曾经被起诉故意杀人,可是后来因为证据不足又给无罪释放了。

欧阳双杰问许霖,这个人失踪的具体时间能够确定吗?许霖说这个人是两年前无罪释放的,可就在一个月前在自己家楼下的小区里失踪了。这人叫杜仲平,三十二岁,无业人员,未婚。是个老混混了。

五年前,也就是杜仲平二十七岁那年,因为涉嫌谋杀坐台小姐而被收容审查,他被收审了三年,警方也调查了三年,却找不到有力的证据。死者的尸体没找到,凶器没找到,他甚至还有证人证明案发时并不在现场。根据一个所谓的目击者和死者当天才从银行取出三万块钱这两点,警方暂时先将他收审了,之后陆陆续续也找到一些证据,但终归都无法证实就是他杀了那个坐台小姐。两年前,警方以证据不足将他无罪释放。许霖告诉欧阳双杰,当时负责调查这个案子的人正是肖局。

挂了电话,欧阳双杰便问谢欣。谢欣是老刑警了,欧阳双杰问他还记不记得这个案子。

“这个案子我当然知道,当时是老肖主抓的,我和小虎都是这个案子的成员。在我看来这个杜仲平肯定就是凶手,他刚被抓进来的时候虽然嘴很严,但还算老实。可是当我们提审了他十几次以后,他突然变得嚣张起来,不管我们怎么问,他都不承认自己杀人。只说一句话,‘有本事你们就拿出证据来’。”

欧阳双杰说道:“看来你们的这十几次提审,几乎把自己的底牌全都亮给他了,他知道你们手里根本没掌握任何有利的证据,他有底气了。”

肖远山也还记得这个案子:“那小子就像四季豆米一般,根本就不进油盐,不管我们怎么审,他就是低头一句话都不说。”

欧阳双杰正在翻阅着谢欣给他找来的当年杜仲平案的卷宗。

“老肖,当时报案的人就是那个目击者对吧?”欧阳双杰轻声问道。

肖远山点了点头:“报案人是那个坐台小姐的同屋,叫姜丽华,也是干那行的。她说亲眼所见杜仲平杀死了那女人,她甚至把细节都叙述得很清晰。那女人被杀死的时候她就躲在床底下的,要不是她忍住没有发出一点儿响动,估计也就活不了了。我仔细地看过她的口供,也亲自钻到那床底下去看过,她所表述的确实在她的能见范围之内,而且她还说亲眼看到了杜仲平从那女人的包里拿走了一沓钱。”

谢欣补充道:“姜丽华报案后我们第一时间赶到了案发地点。姜丽华当时吓得全身直哆嗦,我们到了十几分钟后她的情绪才稍稍缓了过来。”

欧阳双杰“嗯”了一声,这些与卷宗上的记录是一致的。

“姜丽华说杜仲平把尸体给弄走了,走之前还把现场清理了一遍,直到确定自己没有任何遗漏以后才离开,之后他应该是找什么地方去抛尸了。可是在另一份口供里记录了那个时段,他正在东兴路的一个小酒吧里和一个混混喝酒,而且还有几个人都可以为他做证。老肖,这一点儿你怎么看?”

肖远山皱起了眉头:“当时我就有想过,会不会是杜仲平作案以后就跑去了小酒吧,他当然不是去喝酒的,他是去找时间证人的,所以我就考虑了时间差,从案发地点到小酒吧,走路最快得二十分钟,开车的话,四五分钟的车程,可是就是不知道当时会不会很堵。”

谢欣说这事情是她和邢娜去查的,那天并没有堵车,也就是说杜仲平在作案之后有个四五分钟就完全可以赶到小酒吧,所以这也成为后来警方收审杜仲平的一个理由。

“他本来就是个混混,那些小混混自然都听他的,他们的口供在我看来做不得数的。”肖远山有些不满地说道。

欧阳双杰说:“这个杜仲平还是有些本事的,至少比起很多小混混来,他的心理素质要好很多,而且他很聪明,能够从警方对他的审讯中捕捉到一些信息。这些信息让他很轻易就能够判断出警方是不是已经掌握了他的犯罪证据。当然,这一切都基于他确实就是杀人凶手来假定的。”欧阳双杰补充了一句。

肖远山瞪大了眼睛:“他肯定就是凶手,这一点没错!不然他已经逃脱了刑罚怎么还会出事?依我看,一定又是那个‘法官’干的!”

欧阳双杰说道:“那我们假设一下,如果真是那个自认是‘法官’的人干的,而且杜仲平也就是五年前那桩杀人案的凶手,那么以我们看来,杜仲平应该受到什么样的刑罚?”

谢欣抢先回答道:“抢劫杀人,毁尸灭迹,情节特别恶劣,应该判处的是死刑。”

欧阳双杰淡淡地说道:“如果按罪量刑的话判他死刑并不为过,但如果他的认罪态度较为诚恳,能够主动坦白、交代自己的问题,甚至能够揭发其他人的犯罪行为,他是可以争取到宽大处理的,那样对他的量刑应该就是你说的无期或者最高期限的有期徒刑。”

“也就是说,他向这个‘法官’认罪了,甚至有可能还揭发了其他人的罪行?”

欧阳双杰苦笑道:“从庄大柱的案子我们可以看出,这个所谓的‘法官’虽然自己在实施犯罪,可是他却俨然以一个真正的法官来严格要求自己。在定罪、量刑及刑罚上也力求做到客观、公正,所以他一定会给罪犯一个争取宽大处理的机会。我们别忘记了杜仲平的身份,他是个混混,掌握了很多不为人知的道上的秘密,对哪些人做过些什么坏事,知道得不少。所以他完全有可能换取‘法官’对他的宽大政策。”

“看来这个法官挺能耐的,可是他怎么来执行这个监禁的刑罚呢?他总不能自己也弄个监狱吧?还有就算他真弄了个监狱,但他又怎么保证他的犯人不会逃跑呢?莫非他还有一帮子人?”

欧阳双杰摇了摇头:“他这类人是不可能轻易相信任何人的,就算有他自己的监狱,也不会请看守,他会独立去完成这些在我们看来很是艰难的任务。”

“这些人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真是不可思议。”

欧阳双杰说道:“其实他们的思维模式相对简单,只是我们没有找到一个好的切入点,无法与他们进行思维上的对接而已。就拿这个‘法官’来说吧,他所做的事情并不复杂,锁定目标,寻找目标的犯罪证据,然后用他的方式将目标绳之以法,严格地按照现行的法律法规对目标定罪量刑。”

肖远山说如果只是一两个人的话,“法官”要拘禁他们确定不是什么难事,可是真要搞一个监狱,把他知道的曾经犯罪却又漏网的人都关起来的话,想想都不靠谱。

欧阳双杰说道:“老肖的问题提得很好,根据我的侧写,‘法官’是公平、公正的,那么他对犯人们的刑罚也应该是公平、公正的,公正的定罪、量刑、处罚,可是对于非死刑他又怎么能够做到这一点?做不到,绝对做不到,就算他能够做到,犯人服刑满了之后呢,放了吗?他就不怕这些被他折磨过的人报案吗?他能让自己的行为暴露吗?”

谢欣说道:“我们之前说的他会客观公正地量刑与处罚是有问题的。”

“如果是这样,我们应该早就看到了杜仲平的尸体。”

欧阳双杰抱起了双手:“或许他遭遇了和你们一样的瓶颈!他把杜仲平掳了去,并没有马上处以死刑,那是因为他掌握的证据也并不完全充分,就比如你们最想知道的,受害者的尸体到底被杜仲平弄到哪儿去了,凶器他又扔到了什么地方,这一定也是‘法官’想要知道的。”

肖远山一下子来了精神:“照你这么说,杜仲平很可能还没有死,‘法官’是用自己的法子来对杜仲平进行他的‘收容审查’?”

欧阳双杰点了点头。

谢欣也有些欣喜地说道:“只要我们找到杜仲平,就能够抓到这个‘法官’了!”

欧阳双杰苦笑道:“要找到杜仲平并不容易,我们能够想得到的,‘法官’一定已经早就想到了。他还具备了很强的侦查与反侦查的能力。”

谢欣问道:“那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欧阳双杰说道:“下一步我想我们应该双管齐下:一方面我们先接触一下我们所列出的那几个嫌疑人;另一方面,让各派出所做好排查,不只是那些旅店、民房、网吧、桑拿;还包括一些废弃的建筑物都别放过,看看能不能找到杜仲平。”

离开了局里,欧阳双杰准备去见一个人——赵代红。他和赵代红虽然不熟悉,可是彼此之间也算认识。

欧阳双杰的运气很好,赵代红在办公室。

见到欧阳双杰,赵代红有一些惊讶,虽然他们曾经有过接触,可是并不熟。

“欧阳队长,不知是什么风把你吹过来的?”赵代红热情地和欧阳双杰握了握手。

“我无事不登三宝殿,是专程来拜会赵教授的,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

赵代红望着欧阳双杰:“我能帮你什么忙呢?我就是一个教书匠。”

“赵教授太谦虚了,您是黔州省最年轻的副教授,在法学方面也有着独特的见解。想必你也听说了,警局遇到了棘手的案子。”

赵代红点了点头:“我确实听说了,凶手具备了警察与法官的素质。从调查、取证、定罪、量刑一直到行刑他都做得一丝不苟。我们几个教授在谈起这个案子的时候都说,如果我们的警察与法官都能够像他一样做得这么完美,那么就能够大大减少冤假错案发生了。”

“可是一个这样精研法学的人为什么会做出知法犯法的事情呢。一方面他让我们看到了司法公正的一面;可另一方面,他又用极端的手段对受害者实施暴力伤害,真是一个复杂的人啊!”

“替天行道?”

赵代红说道:“至少我认为是这样的。”

“你也认为这个凶手的心理有问题?”

赵代红笑了:“可以这么说吧,至少他的行为同样对社会构成了一定的危害性。从犯罪心理学的角度来看,他应该是一个极端主义者。如果说红边门菜市场发生的案子还有一定的逻辑性,那么青石镇的崔家灭门案就毫无逻辑可言。我个人更倾向认为凶手的脑子有问题,仅仅凭着莫须有的罪名就杀人,用的手段还是古老传说中的那一套。”

欧阳双杰望着赵代红:“那么依赵教授的看法,这两个案子的凶手应该不是同一个人了?”

“肯定不是同一个人。一个人的思维模式与行为模式一旦定型就不太容易轻易改变。红边门的案子,凶手的思维严谨,做事有很强的原则性。从他取证到定罪、量刑以及行刑这一系列的过程来看,他偏重于证据,试图以自己的方式来标榜自己所做的这一切在法律允许的范畴。他唯一忽略的是他自身并不具备执法的权力。”

欧阳双杰苦笑了一下:“在我们看来他或许不具备执法的权力,可是他自己却认定他有权力这么做。因为在他的心里,他就是法官!”

赵代红愣了一下:“我明白了,你已经认定了他有心理上的问题!”

欧阳双杰没有否认。

赵代红继续说道:“青石镇的案子,凶手杀人根本就毫无道理可言的。只是偏听便偏信了,不过从他作案的手段来看,能够把细节考虑得那么周详,不留一丝痕迹,这很难得。”

欧阳双杰的心里很惊讶,他没想到赵代红已经把这两个案子分析得这么透彻。他今天来就是想要试探一下赵代红,毕竟他们也怀疑赵代红有可能是凶手。

如果赵代红对最近发生的案子闭口不谈,又或是两案择其一,有意回避其中一个的话,那都能够说明问题,至少赵代红的心里有鬼,可是他却把两个案子都分析得头头是道,说明他并不避讳谈及这两个案子。当然也可能是他的心理足够强大。赵代红的从容应对对于欧阳双杰来说是一个很清晰的评判标准,赵代红的表现是正常的,在长达一个半小时的谈话中,欧阳双杰已经从心底排除了赵代红是嫌疑人的想法。

回到局里没多久,谢欣就来到了他的办公室。

谢欣终于把市里的大小医院的精神科和心理诊所跑遍了,她按着欧阳双杰的心理画像没有筛出有嫌疑的人。

林城发现了杜仲平的尸体。

杜仲平的尸体是在公墓发现的,他就死在那个被他杀死的坐台小姐的坟前,被钢珠子弹打烂了头部,血溅到了墓碑上。杜仲平的双手是被反剪着缚住的,他蹲在墓前,上半截身体倚靠在了墓碑上,他的鲜血也污了自己一脸。

“死亡时间大概是凌晨四点到五点之间,这儿就是第一案发现场。之前凶手是用东西把他的嘴给堵上的,估计是怕他乱喊乱叫,一直到行刑之后才把他嘴里的东西给取了下来。”

许霖说道:“这儿距离市区有二十七公里,平时都很少有人来,更别说大半夜了。”

“凶手绑架并拘禁了杜仲平,等拿到确凿的证据以后对他施以极刑,这个凶手应该就是红边门谋杀庄大柱的凶手。既然是凌晨四点多钟死的,那么为什么现在才接到报案?这整整一个上午过去了,就没有人发现尸体的存在吗?”欧阳双杰感到不解。

许霖说道:“其实也有人发现了的,可是他们并没有在意罢了,他们以为是谁对着坟头难过呢。”

在欧阳双杰看来,凶手处死杜仲平也该是在白天干的,之所以选择在当年被杜仲平害死的那个女人的坟头不难理解,可是大半夜地跑来行刑就有些说不过去了。按说凶手是不应该轻易改变自己的行事作风的。

谢欣说道:“会不会是他碰到什么紧急的情况,不得不仓促地这么做?”

欧阳双杰摇了摇头:“不会。”

回到局里,罗素已经等在他的办公室了。

坐下以后罗素就央着欧阳双杰把新的案情说了一遍,罗素听完说道:“看来应该是红边门案的凶手做的了。欧阳队长,凶手两度作案都没有留下任何有用的线索,看来要破这个案子难度很大啊!”

欧阳双杰点了点头。原本在欧阳双杰看来,再次发案,或许会对警方的破案有一定的帮助,可是现在看来不但不是这样,甚至还与之前自己的某些推断相背离。

罗素又说道:“我从肖局那儿了解到,目前欧阳队长把发生的两起,不,现在应该说是三起案子的凶手都定位在有精神问题的人身上,还针对凶手的一些特性进行了一个心理画像。我很想知道,心理画像的依据是什么,另外你们对林城心理诊所与精神专科的排查有锁定嫌疑人了吧?”

“心理画像全称应该是犯罪心理画像,最早是源于美国FBI的犯罪现场分析法,新行为主义学派心理学家托尔曼提出了三大变量系统,他认为犯罪环境、犯罪心理和犯罪行为之间既有着因果关系,又能够相互作用,比如一个人在受到外界不良环境的刺激后,他的心理品德就会随之发生变化。心理画像依据的是犯罪行为与犯罪心理的一致性、互动性原理,依据犯罪人的行为特征分析出他的心理特征,从而得出他的性别、年龄、职业、文化、性格、生活习惯等等行为的、心理的、生理的、社会的特征,它改变了过去研究犯罪原因的侧重点,也就是我们所说的作案动机,而用倒置的犯罪心理的原因论来从犯罪的行为性推出他的心理特征以及他所处的环境特征。”

欧阳双杰摇了摇头说道:“暂时还没有,心理画像有它一定的依据,可是它也存在着很大的局限性。有可能我们的画像有很大的偏差。”

罗素微微点了下头,表示他听明白了:“那么接下来欧阳队长是怎么想的呢?”

欧阳双杰说他还没有想好,毕竟这样的案子并不常见,由于杜仲平案的发生,所以他必须重新把两个案子的异同之处重新好好捋捋,然后再对之前的画像做出适当的更改,力图能够更加精准,早日抓住凶手。

罗素只待了一个小时就离开了。

两个案子看起来是很相似的,可为什么“法官”会选择在大半夜对杜仲平“行刑”呢?这与他主张的震慑原则相背,到底是什么原因?是不是自己什么地方判断错了,出了问题?欧阳双杰站了起来,走到了自己的白板面前,在上面写下了杜仲平的名字,然后又圈注了几个小细节,便盯着白板发起呆来。

王小虎查到杜仲平失踪前曾经有人见到他和一个年轻人见过面,就在他家不远处的一个街心花园,大概是下午四点多钟的时候。

提供这一情况的是街心花园入口处的书报亭的摊主,他说当时他还和杜仲平打过招呼。可是杜仲平看上去慌慌张张的,正在和那年轻人解释着什么,那年轻人仿佛脾气不小,也不怎么搭理杜仲平,自顾往花园里走去。

摊主姓潘,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微微有点儿胖,带着口吃,说话的时候还常常眨巴眼睛,那神情模样很是滑稽。可王小虎却笑不出来,因为这女人根本就说不出那年轻人长什么样子,一会儿说没看清,一会儿又说忘记了。

“大姐,你再仔细地回忆一下,那年轻人有没有什么明显的特征,让你记忆比较深刻的。”邢娜轻声问道。

女人眯着眼睛仔细地想了想,然后有些不确定地说道:“我好像记得那个年轻人走路的时候好像有个习惯,他的右手喜欢不停地抓握着,不知道这算不算一个特征。”邢娜听了后苦笑着看了王小虎一眼。

上了车,邢娜对王小虎说道:“现在看来那个年轻人很可能就是凶手,杜仲平一定是被他掳走的,那个街心花园四通八达的,他们至少能够从三个以上的口子出去而不被人发现。”

王小虎皱着眉头:“别急着下结论吧。不过这个年轻人也有嫌疑,先找到他再说吧。”

“怎么找?到现在为止我们只知道是个年轻男子,身高一米七到一米七五之间,还有就是右手抓握着什么。除此之外,连长什么样,是胖是瘦都不知道,这和大海捞针有什么区别?”

邢娜有些气馁,王小虎却说道:“之前我们不是对杜仲平失踪前两天的通话记录做过调查吗?其中有两个电话号码是没有存入联系人的,会不会其中一个号码就是这个年轻人的?”

王小虎说道:“就算不是实名登记的,卡从哪儿办的这个我们应该能够查到吧。我想,办卡的地方,应该是那个人经常出现的地方。”

邢娜说道:“那又怎么样,就算知道他经常会出现在什么地方,可是你知道他到底是谁?”

王小虎笑了:“杜仲平为什么会跟着他去街心花园。那是因为他们认识,潘大姐不是说了两人去花园的时候,杜仲平一直在向年轻人解释什么,而年轻人仿佛不怎么愿意听他的解释。”

“那又怎么样?”

王小虎淡淡地说道:“他们是认识的,而且那个年轻人有些来头,杜仲平对那年轻人的恭敬态度就很能够说明问题。”

邢娜笑道:“杜仲平可是混子出身,身上还有命案,谁能让他这么顺从呢?”

王小虎没有说话,他也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王小虎推门走进了欧阳双杰的办公室,发现欧阳双杰歪在沙发上睡着了,他准备退出去的时候欧阳双杰醒了,揉了揉眼睛:“小虎来了?快坐吧。”

“看我来得不是时候,你该是刚睡着吧?”

欧阳双杰搓了搓脸:“怎么样?查到了什么?”

王小虎把情况大致说了一下,欧阳双杰点了支烟:“你也怀疑那个年轻人就是凶手?是他把杜仲平弄去了然后杀害了杜仲平?”

王小虎点了点头:“嗯,只是我有想不明白的地方,那就是杜仲平可是混混出身,又杀过人,怎么可能会那么顺从地任那年轻男子摆布?我想是不是年轻人握着他什么把柄,又或者有什么足够威胁到他的东西。”

欧阳双杰微微点了点头:“有道理,如果能够想办法找到这个年轻男子就好了。”

王小虎却说道:“难啊,那女人根本就没有真正说出那个年轻男子什么有用的特征。”

“那年轻男子应该是一个伏案工作者,患有严重的肩周炎。”

王小虎愣了一下:“你凭什么这么说。”

“手的抓握本来就是肩周炎的一个自我物理疗法。”

王小虎说道:“也可能是他的习惯动作呢,一个人总会有些习惯动作的,有时候人在紧张的时候也会用一些行为动作来缓解。”

“不一样,习惯动作和舒缓紧张情绪的动作幅度都不会太大,紧张的时候确实也会抓握,可是绝对不会一直不停地抓握,不停地抓握反而证明了他并不紧张。这个年轻人非但不紧张,而且还很放松,紧张的人在那个时候是不会去顾及他的肩周那点儿疼痛的。”

他望着欧阳双杰:“有什么新的想法吗?”

“我怕告诉你了会对你造成影响。”欧阳双杰笑道。

王小虎白了他一眼:“说吧,万一我也能帮你出出主意呢!”

欧阳双杰这才说道:“其实我一直在纠结一个问题,为什么杜仲平会在大晚上被‘行刑’,这有悖于凶手的行事作风。这类人的思维与行为在很大程度是模式化的,模式化的东西你觉得那么容易发生改变吗?”

王小虎想了想:“或许他发现最近警方盯得太紧,再想白天杀人不安全,所以……”

欧阳双杰摆了摆手:“他们不会因为外因的改变而改变自己的行事风格及处事原则的。只有心理上的原因才会使得他有这样的改变。”

王小虎抠了抠头,在他看来这个问题还真是很复杂:“你说的心理原因是指什么?”

欧阳双杰不说话了,他知道再说下去也是白搭,他和王小虎解释不了。

王小虎没坐多久便走了,欧阳双杰仍旧在想着杜仲平的事情。

他一定要弄清楚凶手为什么突然改变了手法,就算是心理上的原因他也必须找出其中的症结所在。

云都市,李浩强满心的郁闷,王局的意思他当然明白,可是他的心里却倾向于欧阳双杰的判断,这使得他犯了和王小虎一样的难。徐刚去了林城,可是徐刚那边一样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他知道徐刚已经尽力了。

李浩强再一次来到了案发的那个小区。正好是华子当班,二黑也在。虽然二黑那晚是入室盗窃,可是因为发现了颜素云的尸体,并及时报案,而且也没有偷盗到什么东西,所以就免于对他的处罚。

李浩强和一个警校毕业刚分来的学警一道来的,那小子叫鲁挺。长得五大三粗的,但心却挺细。

华子和二黑见李浩强来到了值班室,赶紧站了起来,华子尴尬地笑了笑:“李队,坐!”二黑忙去接了两杯纯净水摆到了李浩强和鲁挺的面前。

李浩强说道:“华子,你比二黑来这儿的时间长,你竟然不知道那一户人家的男主人是谁?”

华子摇了摇头:“我来的时间也不长,也就半年多一点儿。这家人应该是在我来之前就搬过来的。上次做笔录的时候我也说过了,不过以前在这儿干过的那个柳叔应该知道得多一些,要不你去问问柳叔吧!”

李浩强皱起了眉头,他知道华子说的这个柳叔,叫柳向权,是小区第一批保安,那时候的住户不多,保安也不多,是后来慢慢搬进来的人多了,保安队伍才慢慢壮大的。

他们去找过柳向权,柳向权告诉他们,他从来就没有听说过什么小叶老师,估计是他走了以后才出现的,至于颜素云和邓新荣他倒是有点儿印象,只是也没有多少接触,邓新荣很少回来,倒是经常见颜素云在小区出没,大多时候都是一个人。

“你怎么知道那个男人是老师,他自己说的吗?”李浩强问道。

华子点了点头:“嗯,不过倒不是和我说的,我是听他打电话的时候电话里的人这么称呼他的。”

李浩强愣了一下:“他打电话能让你听见?”

“车载电话,免提的。我想想,好像是对方说想请他帮忙做什么,对方对他很是恭敬,左一个小叶老师,右一个小叶老师地叫他。”华子的话让李浩强的眼睛一亮,他让华子好好回忆一下,对方到底是找他帮什么忙。

华子想了老半天才说道:“我想起来了,对方说他入手了个什么罐子,想让他帮着看看什么的。其他的我真的记不得了。还有小叶老师说看看没问题,他收费很贵的,就只有这些了。”

那个人应该是让这个小叶老师给他鉴定个什么古董吧,李浩强坐不住了:“华子,谢谢你了,再想起什么记得给我来电话。”说罢,他拉着鲁挺就离开了。

上车后李浩强说道:“这个小叶老师应该懂得古董鉴定,这条线就交给你去查吧,把云都所有干这个的都查个遍!不过你也别把视野局限在云都,可以放宽一点儿。”

严小英静静地坐在河边的长廊上,她拿起手机再一次打了过去,才响了两声铃声,电话又被挂断了。

严小英伤心地抽泣着,对于她这个年龄的少女来说,失恋是一种很大的打击。因为这个年龄,她不用去为一日三餐操心,也不用去想明天会怎样。这就是花季的好,无忧无虑,所以她们就把那种根本称不上爱的爱情看得很重。

她很倔强,又重新拨打了一遍。终于,电话那边传来了那个熟悉的声音,那个从前对自己轻言细语、满是蜜味,如今却冰冷、淡漠,充满了厌恶色彩的声音。

“我说严小英,还要我说多少遍,我们完了,彻底完了,游戏已经结束了,你明白吗?”

“贺兵,你是不是真要那么狠心?我现在就在风雨廊,我给你半小时的时间,你如果不来我就死给你看!”严小英没有再苦苦哀求贺兵,她知道哀求已经没有一点儿用,她给贺兵下了最后通碟。

谁知道贺兵却说道:“好啊,那你快跳啊,赶紧地,要死死快一点儿,别他妈的再来烦我。”接着严小英听到电话里响起了另一个女孩的声音:“兵兵,谁啊?”贺兵竟然回答道:“一个疯子,别理她,我们继续。”

严小英彻底绝望了,她站了起来,把手机用力地扔向远处,手机在半空中划了一道弧线,然后掉进了河里。

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就这么死了,值得吗?”严小英吓了一跳,准备转过身去。

“别回头!”那声音冷冷地说道。严小英愣住了,她没有再转身,而是怯怯地问道:“你是谁,你到底想干什么?”

那男人笑了:“我?我要说我是个职业杀手你相信吗?”

严小英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点了点头:“我信!”

男人问严小英:“你恨他吗?”

严小英下意识地反问道:“谁?”

男人又笑了:“那个你叫他贺兵的人,你不是为了他哭吗?你甚至还准备为了他去死。”

严小英咬着牙齿:“恨!我甚至恨不得亲手杀死他!”

男人的声音变得冰冷:“那你就去做啊,去杀了他,亲手杀死他!”不知道为什么,男人的话让严小英的心里一凛。

“怎么?不敢还是舍不得?”男人问道。

严小英摇了摇头:“我没杀过人,况且其实他还是给过我很多快乐的。”

男人淡淡地说道:“这么说,你宁愿自杀,也不愿意伤害他?”严小英没有说话。

男人说道:“你身上有钱吗?”

严小英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五十元钱:“就只有五十。”

男人说道:“给我,记住,别回头。”严小英没有回头,只是把钱递到了后边,男人接过了钱:“现在我收了你的钱,我会帮你杀了他。”

严小英吃了一惊,她叫道:“这钱不是让你杀他的,我不许你伤害他!”说罢她猛地一转身,身后哪里有什么人?

严小英吓坏了,她甚至怀疑刚才的那些到底是真的还是自己的幻觉。她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五十块钱确实没有了,地上也没有。严小英慌忙地往桥边跑去,她要设法通知贺兵,有人要杀他。

她来到了贺兵租的屋子,死命地敲了很久的门,门终于开了。贺兵冷冷地望着她,她发现贺兵身上只穿了一条**,而他的肩膀上还有一排隐约可见的牙印。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们已经分手了,拜托,你能不能别再来纠缠我?”贺兵一脸的不耐烦,屋里一个女人的声音:“兵兵,谁啊?”

贺兵应了一声:“没事,一个要饭的。”说罢扔给严小英一个白眼,“砰——”地关上了门。

严小英甚至还没来得及说明自己的来意就被贺兵给关在了屋外,严小英轻轻地叹了口气,苦笑着喃喃自语:“命,这都是命,你自己找死,怨不得我。”

第二天上午十点多钟,林城市刑警队就接到了报案,在青山小区一个出租屋里发生了命案,死者是一男一女,都是林城第二职业高中的学生,男的叫贺兵,女的叫蒋琪。

两人都是被人一刀割断气管而死的,双双死在**,全身**,用被子盖着,死后应该是被人摆了造型的,看上去就像是相拥熟睡了一般。

“凶手的手法十分熟练,一刀毙命。”王冲查看了一下死者的伤口,法医周小娅点了点头:“是的,受害者应该没有感觉到多少痛苦,可以说杀手很专业!”

王小虎皱起了眉头:“杀手?”

周小娅笑了:“我想应该是吧,墙上的买一送一在我看来应该是有人买凶杀人,而目标应该是二者之一,可是凶手却两个都杀了,所以才叫买一送一,除此之外,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四个字呢!”

王小虎问技术部门的人,凶手是怎么进来的。技术部的小张说道:“凶手应该是用某种工具自己开门进来的,趁着屋里的人都熟睡的时候行凶杀人。现场经过了技术处理,也就是说凶手在作案之后应该对现场进行了细致的清扫,把他可能留下的痕迹都清理了一遍。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墙壁上的这几个字,运气好可以有机会进行笔迹比对。”

王小虎明白小张的意思,笔迹鉴定也得有对比物、参照物的,这几个字只能够暂时收集起来,以后遇到嫌疑人可以进行笔迹对比,只是现在却根本一点儿用都没有。

王冲说道:“我问过街坊邻居了,说昨晚十一点多钟曾经有个女孩来拍过门,邻居说还听到两人有争吵,好像是这个贺兵的前女友吧,他把那女朋友给甩了。听房东说,贺兵的前女友是市三中补习班的学生,叫严小英。去年就是因为贺兵,高考没考上,才又复读一年,可还是常常和贺兵鬼混在一起。房东说他很后悔把屋子租给贺兵,可是也没办法,这个贺兵,书不好好读,却和道上的混混走得很近。”

当警察找上门来的时候严小英的心沉了下去。

她已经猜到一定是贺兵出事了。她有些后悔,只是当时她自己都怀疑那个所谓的职业杀手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严小英轻声问道。

王小虎微微一笑:“你就是严小英?”

严小英点了点头:“是的。”

王小虎问道:“昨晚十一点半左右你在什么地方?”

严小英想也没想:“我去找贺兵了。”

“哦?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去找贺兵吗?”王小虎没想到严小英竟然一点儿都不隐瞒。

王冲问她去找贺兵做什么,严小英一五一十地将昨晚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重点则是她在河边长廊里的遭遇。

“我知道,一定是他干的。可是警官,你们要相信我,真和我没有关系,我并没有让他杀人。虽然贺兵变了心,和那个蒋琪搅到了一起,我恨蒋琪。但再恨我也不可能雇这样的杀手,那钱,那钱真是他向我要的。”

王小虎这下又想到了周小娅说的话,买一送一,原来这买凶杀人是这么个情况。

“可惜了,严小英根本就没有看到那个人的样子,只是听了他的声音。”王冲说道。

王小虎眯缝着眼睛说:“正常人谁会为了五十块钱杀人,而且还一口气杀了俩!有一点儿周小娅说得也没错,这个杀手很专业,从他进屋,到行凶杀人,之后清理现场来看,这又是一个反侦查的高手!不行,我得马上回局里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