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案

生死抉择

承受痛苦,比死亡更需要勇气。——拿破仑

引子

她从疼痛中苏醒,塞着纸团的嘴发不出任何声音,唇边残留着血痕,身上的炸弹使她不敢随意挣扎。她环视这间昏暗的屋子,门窗都被紧紧关闭了,日光透过白色窗帘,隐约看得出窗外似乎是一片绿意焕然的林子。她再次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的麻绳,这是什么鬼地方?我怎么被绑上了炸弹?

门“嘎”的一声被打开了,她抬头望去,只见一个戴着黑色圆形边框眼镜的短发男子进来,他身上的长衫绣着一朵娇艳的红玫瑰,捏着一朵玫瑰的右手护住左肩,站在她面前,微微着鞠躬笑道:“唐警官,请允许我自我介绍一下,在下是你们寻找已久、令你们恨得死去活来的‘铁玫瑰’。”

独自追凶

6月24日夜晚10点,她身上裹着蕾丝连衣裙,脚下踩着铆钉高跟鞋,远远从出入口走向停车场中央,打算开红色保时捷回家。可是,今晚停车场的灯光有些暗淡,有几盏灯总是忽闪忽灭,四周非常安静,空无一人,只剩下十余辆汽车。她不敢回头,拽紧右手边的PRADA单肩包,却因紧张恐惧而走得缓慢,因为这个场景使她忆起惊悚片中的画面,生怕一回头就能看见飘忽不定的白影。

就在她准备打开车门时,隐约听到石柱的那头传来一阵阵婴儿的啼哭声,似乎是来自最远的那辆黑色奥迪,她环视周围却不见一个人影,心中不免疑惑——怎会有父母这么粗心,竟把自己的孩子落在了车中?

她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落寞,不禁想到自己结婚三年,却始终未能怀上孩子。此刻婴儿啼哭的声音越来越大,像一枚针刺痛了她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她再次看了看四周,仍旧没有任何人出现,不禁动了恻隐之心,转身顺着声源缓缓寻去。

可是,就在她要抵达那辆黑色奥迪时,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张凶神恶煞的脸,女子被吓得呆了一秒钟,看着眼前戴面具的男人伸出舌头那副恶心模样,她意识到自己可能遇到了患有心理怪癖的人,“啊”的一声尖叫着跑向自己的保时捷,想开车快点逃走。

“救命啊!救命!”她蹬着高跟鞋,边跑边喊。

可是,停车场的门卫大叔不知到哪去了,迟迟没有现身。

“别跑呀,我的小美人!你叫也没用,这里没有人会来救你!”

戴着面具的男人在后面紧紧追随,在女子即将关上车门的那一刻,他用大腿卡住车门,并拽住女子长长的卷发,将她整个人往后拖了出来,再把挣扎反抗的她扛在肩上,乘坐另一辆皮卡车,转眼消失在了停车场。

次日清晨,特案组的办公室里坐着一个中年男人,他身旁站着一位男秘书,他的身体微微发福,手上戴着一枚价值不菲的翡翠金戒指,那双镜框下的眼睛充满担忧。从进来到现在,整整半小时过去了,他没喝一口桌上的水。他介绍自己是某家企业的总裁之后,开始叙述案件:

他妻子阮蔷薇昨晚一夜未归,大概10点的时候打过电话给他,说她正要去停车场开车回家。当时他刚从国外出差回来,身心疲惫,等着等着便睡着了。今天早晨6点,他被一个电话催醒,对方告诉他,阮蔷薇在他们手中。一开始他以为对方是绑架勒索,打算先用钱赎人,可对方却拒绝了,告诉他只能找局里的特案组来救人。

“情况紧急,我恳请你们马上救出我的妻子,只要能救回蔷薇,你们开多高的价钱我都愿意。这次,我先带了一些定金来。”

中年男人看了一眼秘书,秘书立刻递出一张装着五百万支票的信封。

“很抱歉,钱先生,我们不能收您的钱,您先回去吧。情况我们知道了,一定会尽快解救出你妻子的。”唐寒雨自然不能收他的钱。

“警官,你们一定要尽快救出蔷薇啊!”钱先生情绪非常激动,反复嘱托了几句后离开了。

20分钟后,姜云凡接到了电话,他看了一眼屏幕上的陌生号码,确定自己没接过这个电话,果断按下挂断键。结果,没过多久,他就收到了一条短信,对方的口气十分嚣张,充满了威胁恐吓之意:姜兄,你是第一个敢挂我电话的人。你最好马上打电话给我,否则今晚又要出命案了!

姜云凡暗骂一声他娘的又是“铁玫瑰”,就拨了过去,同时悄悄按下录音键,对方接通电话之后,他就不耐烦地说:“绑架案是你干的?”

“是我干的!”

“给个痛快话,你到底想怎样?”

“很好,我喜欢你这种态度。现在你只有两个选择:第一,你要先找出绑架她的人是谁,然后在今晚六点之前找到这个女人。第二,如果你没有及时找到人,那么还会有下一个无辜的女人被绑着炸弹,吓到整夜痛哭流涕。记住,不能动用其他警察,不然就没意思了。姜兄,祝你好运!”

挂了电话之后,姜云凡被气得差点儿摔手机,他立刻站起身:“我们去停车场。”

“为什么?你应该知道规矩,我们有任务在身,不能擅自行动。”唐寒雨焦急地问。

“去他娘的规矩!”姜云凡播放刚才的通话录音,熟悉的声音令他们神色大变。

“我看这样吧,你要插手这件事也行,但身为一名警察,还是要向上级领导汇报、申请一下。”陆明飞提议。

姜云凡沉默一会儿,被队友弄得很无奈,只好打电话给沈老,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讲清楚。电话那头的人沉吟片刻,发出了低沉的嗓音:“我特批你负责这起绑架案,不过特案组其他成员必须要坚守当前的岗位,不能和你一起行动了。”

“是,小子明白。”姜云凡挂断电话后笑了,转头看向唐寒雨和陆明飞,得意扬扬地说,“你们不用担心,这次我一人去就行。”

唐寒雨努了努嘴角,本想说点儿关心的话语,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陆明飞一言不发,只是开车送他抵达停车场,目送他在停车场与钱先生见面,便开车回市局了。

“姜警官,很感谢你能来帮我,有什么需求请尽管提。”钱先生说道。

“哦,我不是来帮你的。”姜云凡低声自语,见对方脸露讶色,他微微一笑,“我是说,我要看看停车场的监控视频。还有,如果你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派安秘书帮我就行了……你不用太过担心,我会尽力救出你的妻子。”

钱先生听出了姜云凡的意思,点了点头:“那我先回公司了,拜托你了,姜警官。”

说罢,一辆黑色的奔驰已经出现在停车场的入口处,钱先生独自走过去,司机替他打开后排座位的车门。奔驰被开走之后,姜云凡伸了个懒腰,感到浑身自在,回头对身后的安秘书微微一笑,让安秘书带他去调监控视频。

在大厦的监控室,视频中显示阮蔷薇在22点左右来到停车场,当时整个停车场只有她一个人,大厦也没有其他人进出过电梯。大约22点10分,她缓步靠近黑色的奥迪轿车,忽然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从黑色迪奥车旁跑出来,把她吓得转身就跑。

姜云凡回放这几秒的视频,借着自己在监狱跟一个贼王学的读唇术,试图推断两人之间的对话,只是画面不够清晰,无法当即断定。随后,他又继续看视频,发现那男人卡住车门的时候,绿色的地板在微微发光,他的脚下似乎残留了某些东西。为了方便发现新的线索,姜云凡用手机将监控视频给录了下来。

姜云凡重回停车场,掏出口袋中的放大镜观察视频中两人追着跑的路线。直到保时捷车门处,他蹲在地上,两手指捻起地上的泥土,脸上忽然露出了似有似无的笑意,随后用透明袋装起了一些泥土。

而后,他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向车门,发现上面有很多指纹,便拍下来发给了于风吟。打开车门之后,他弯腰探进去,一边用放大镜扫描每个角落,一边紧贴主驾驶车位,用鼻子嗅了嗅上面的味道。这个怪异的举动把身旁的安秘书愣住了——他还从未见过有警察像姜云凡这样,旁若无人地做普通人不肯做的事。

结果姜云凡发现车里只有一股香奈儿5号的香水味,主驾驶位上有大量白花花的皮屑。

“你问问你老板,阮蔷薇有没有湿疹?”

安秘书立即打电话给钱先生,犹豫了半天也难以启齿。

姜云凡看了他一眼,夺过他的手机,说道:“你妻子有没有湿疹?因为我检查出车座上有大量皮屑。”

那头的人回答:“没有,我妻子没有任何皮肤病。”

姜云凡挂断电话,把手机还给安秘书时看到时间已近中午,离破案时间只剩六个小时左右,他立即吩咐安秘书开车送他去另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在一栋废弃的大楼里,安秘书只能在大楼附近等待,姜云凡独自一人走上大楼,乘坐电梯来到十楼,拨开一层层用废纸做成的门帘,在一睹石墙面前发了条短信。

五分钟后,这堵石墙自动打开了,一袭黑衣的年轻男子出来迎接他:“云凡,好久不见。”

姜云凡递上那一小包泥土,毫不客气地说:“你帮我调查一下这包泥土的质地在本市的哪一片区域?我急需准确答案。”

年轻男子点点头,二话不说把他请进屋。姜云凡坐在石凳上,喝着矿泉水,看年轻男子在一堆电子设备前,埋头做泥土分析数据的报告。这时,于风吟打来电话,表示她通过指纹数据库匹配报告,得知除了有阮蔷薇的指纹之外,还有一个叫杜室浚的人也残留了指纹。

“姜疯子,虽然说我归属法医中心,但是你请我帮忙也得表示表示吧?”

姜云凡知道于风吟爱开玩笑,歪着脑袋,叼着一颗棒棒糖,像个爱玩的孩童。

“人命关天,多谢啦!我先不跟你聊了,改天请你吃棒棒糖。”

“别跟我卖萌,本姑娘才不受你这一套,我要吃大闸……喂?喂?”

姜云凡可不想被于魔女敲诈,二话不说及时挂断电话,凑近年轻男子,看着电脑上显示的结果:这种泥土中确实含着盐晶,而拥有这种土壤的地方,在500米以外荣山路的一家制盐工厂周围。

姜云凡坐在沙发上,忽然两手一拍桌子:“干得好!兄弟,你再帮我查一查这个人的身份,我猜他应该是这家制盐工厂的员工。”

年轻男子接过他手上那张写着人名的纸条,快速输入人名之后,电脑上显示出一串文字。

“多谢你了兄弟,来日再见!”姜云凡拿着犯罪分子的资料,匆匆与年轻男子告别。

已经是下午4点了,姜云凡还剩两个小时去营救受害者,他立刻发短信给“铁玫瑰”:“杜室浚,35岁,患有湿疹,未婚,身高一米七,鼻梁左边有颗黑痣,是荣山路制盐工厂的普通员工。”

“不愧是我的宿敌,恭喜你答对了,她现在位于荣山公园的池塘边。希望你在剩下的两个小时内,可以拆掉她身上的炸弹。姜兄,再次祝你好运!”

对方笑得张狂肆意,他就像个恐怖的恶魔,每时每刻都在制造混乱,以折磨他人为乐趣。姜云凡深知这一点,他收起手机,脸上浮现淡淡的笑意,案子快要水落石出,只差最后一步,救出阮蔷薇便结束了。此刻安秘书正好开车过来,姜云凡报了个地址,他们很快离开了这里。

危机四起

姜云凡静静地坐在车上,目光望向窗外出神,蓝天白云高楼大厦从眼前一晃而过,他却没心思欣赏。他的心清静得像一片湖,脑海中呈现的画面越发清晰,那一幕幕皆是绑架案的整个过程。

只是,这宗绑架案未免太过简单。

他忽觉有些不妙:为什么“铁玫瑰”设置的案子如此简单?为什么他这么容易就告诉我受害人的位置?难道他已经无聊到这种地步了?还是我神经太过敏感了?

不对,一定有不对劲儿的地方。

姜云凡双手合十撑住下巴,习惯性地合上双眼,思量了好一会儿。忽然他猛地睁开眼睛,双手捧住脑袋,神色痛苦:“想不出,我想不出!”

安秘书被他吓了一大跳,徐徐回过头,低声告诉他:“姜警官,车子不能再开进去了。”

姜云凡淡淡地“哦”了一声,下车之后,抬头瞟了一眼刻在石门上的四个字:荣山公园。此刻已是黄昏时分,他们跨过石门的门槛儿,便见到了地广人稀的园林。这里的空气沁人心脾,眼前尽是翠绿茂盛的植物,古木森森,将池塘遮得密不透风。夕阳倾泻而下,宛如天空架起了金黄色的栈道。

但是,这样的人间好景,却让姜云凡和安秘书一个头两个大,两人划分区域,开始分头寻找。两人寻寻觅觅,将偌大的园子翻了个遍,穿梭过阴凉的林间,踏过几座木桥,甚至在小木屋里呼唤受害者的名字,也见过几块池塘,但池塘里只有一群金鱼在嬉戏游玩,根本没有阮蔷薇的半个人影。

一个钟头过去了,两人一无所获。姜云凡跑得双腿发软,来到偏僻区域的一座假山附近,随意坐在石阶上小憩。他看着西边快要下山的夕阳,意识到自己只剩最后半个小时了,心中很是焦虑,忍不住站起身继续寻找。

顺着路线,他来到这座假山的后面,绕过低矮的灌木丛,竟发现这里藏着一块池塘。更让他意外又惊喜的是,阮蔷薇就站在湖边,身上穿的还是那件蕾丝连衣裙,还额外绑着三颗炸弹。

姜云凡警惕地查看四周,确认没有狙击手之后,他走过去,撕掉阮蔷薇嘴上的胶布。

“你快走,这些炸弹很快就要爆炸了!”阮蔷薇催促道。

“不行,你别打乱我,我能拆开这些炸弹,我能拆开!”姜云凡盯着炸弹上的计时器,尽量让自己回忆拆炸弹的技巧。可是,他的双手颤抖着,脑海中依然一片空白!

“你快走,他是不会让我活下来的。他抓我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充满希望,然后又让你怀疑自己,甚至绝望到跌入谷底!”

阮蔷薇再次催促,并道出“铁玫瑰”存在的意义,姜云凡却充耳不闻,死死盯住开始倒数的炸弹计时器,不肯放弃地闭眼再次回忆。

阮蔷薇咬紧下唇,一脚踹开姜云凡,吼道:“我不要你救!你快点滚,滚得越远越好。你不能死,你还要活着救更多的人!”

姜云凡跌坐在地,愣愣地看着她,神色错愕,眼中全是炸弹计时器上的数字:六秒、五秒、四秒……

他什么都听不到了,甚至连跑到两米之外的力气都没有。

一阵雷鸣般的爆炸声响起,同时,阮蔷薇的尖叫声划破了天际,把林中的鸟儿惊得四处乱飞。

过了好一会儿,姜云凡坐起身,发觉自己竟没有被炸得粉身碎骨,因为他在千钧一发之际,被人给强行拉走,并扑倒在草丛上。

他整个人都懵住了,忽然,一道硬朗的怒吼声传入他的耳膜:

“你不要命了吗?”

“关你屁事!”

“你若死了,那她的牺牲又算什么?你应该做的是抓住凶手,给她报仇。”

安秘书在他身旁坐起来,拍掉身上的杂物,对姜云凡的行为很生气。

姜云凡亦恼羞成怒,眼中有种说不清的痛苦,但安秘书的话却好似一把锥子刺穿了他的心脏,使他浑身打了一个激灵。是啊,阮蔷薇的死,是为了让他以后拯救更多的人脱离苦海。

但是,眼前的阮蔷薇死了,接下来那个要遭受同样威胁的女人,又会是谁?

姜云凡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下个女人会与自己有密切的关联。

现场一片狼藉,姜云凡呆呆地坐在草地上,听见安秘书在打电话报警。记忆中,这是他加入特案组以来,头一次破了案,却眼睁睁看着受害者死去。

特案组另外三人接到电话后,纷纷从市局、餐厅、法医中心赶往荣山公园的命案现场。

唐寒雨急匆匆地跑出餐厅,在路边拦截出租车,可下班高峰期的出租车像是看不见她的招手一样,从她身边无情地擦过。十分钟后,终于有一辆出租车停在她身旁,她急忙打开后排车位的车门,探身进车一看,意识到有点不对劲儿:车上怎么有两个戴着墨镜的黑衣人?

“不好意思,我不坐了。”

唐寒雨连忙退出来,却被后排座位上的黑衣人拉住臂弯,对方手腕的力量非常大,一把拖她进去坐着,顺手关上车门。被强行拖上车的唐寒雨下意识地反抗,不仅与身旁的黑衣人撕打,还把脑袋伸到窗外大喊救命,但司机开得太快了,没有一个路人能够瞬间反应过来并记住车牌号。

两个黑衣人分别按住她的手脚,再用麻绳把她绑了起来,然后用胶布封住她的嘴唇,以为她这样就不会闹腾了。

唐寒雨偏不顺他们的意,两脚使劲蹬副驾驶的位置。前面的黑衣人立刻探出头,露出左脸上的一条狰狞的伤疤,拿手枪抵住她的头,不耐烦地吼道:“臭娘们儿,你给老子安静点!”

另一个黑衣人移开同伴的枪,劝道:“别冲动,枪容易走火,老板还等着我们交人呢!”

唐寒雨仰起头怒瞪对方,脸上丝毫没有畏惧之色。

前排的黑衣人收起枪,趁唐寒雨把目光移向窗外,伸手两三下就把她打晕了。

傍晚时分,刑警大队率先抵达命案现场,很快就用黄色警戒线封锁了现场。陆明飞紧随而至,一下车就走向姜云凡,远远便见对方刚刚挂断电话,一手挠着后脑勺,神色焦虑地左顾右望,似乎很苦恼。

“云凡,你已经尽力了。”陆明飞安慰道。

“陆队,你来得正好,快开车到玫瑰村前的一片枫树林里,寒雨被绑架了!”

“什么!你怎么知道的?要通知于法医吗?”

“来不及了,她堵在路上无法掉头,而且这里还需要她处理被炸碎的尸体。”

两人边走边说,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公园外,坐上那辆黑色的SUV警车,陆明飞一言不发,踩下油门就冲到马路上去。所幸这段路况非常畅顺,上了高速公路之后,他见前面很长一段路都没有车子,便加快了车速。

“又是他做的?”陆明飞的语气罕见的冰冷。

“是,这次居然敢动我们的人,他真的死定了!”姜云凡咬牙切齿,忽然他那正看着前方的双眼瞪得老大,喊道,“陆队,小心!”

陆明飞的神经被拉扯起来,眼睛定定地看着前方,一辆失控的货车宛如巨浪一般拍了过来!

姜云凡顿时被吓得正襟危坐,就在货车离自己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他紧紧地闭上双眼,全身因紧张和惶恐而僵硬得不敢乱动。全然不知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陆明飞镇定地扭转方向盘,将车子快速开往另外一边,与那辆货车擦肩而过。

货车从车头一直往后滑,撞断了后视镜不说,还强行磨过车身,激起无数火花,车玻璃在瞬间炸裂开来。一时之间,车厢内的姜云凡心跳加速,头部撞到了车顶,耳膜嗡嗡地回响。陆明飞连忙狂打方向盘,将车头往另外一侧急转,总算没被货车巨大的拉力给拖走,成功逃过一劫。

轰的一声巨响,货车撞到路边的山上,在一瞬间爆炸了,一场熊熊烈火堵住了身后的公路。

“喂,清玫高速公路发生了一起货车爆炸事件,你们赶紧过来处理。”

“咦,我没死?”

姜云凡听见陆明飞打电话,立刻睁开双眼,发觉自己毫发无损,忍不住仰头笑起来。

陆明飞收起手机,二话不说开车走出高速公路。按照导航的指示,过了仅次于市区的第二大城市玫瑰镇,他们很快就能到“铁玫瑰”指定的地方。

但是,万万没想到,玫瑰镇的下班高峰期,亦是人满为患,车水马龙。

陆明飞看了看车上的时间,再看看眼前各种各样的轿车、出租车和摩托车,焦急得一手拍到方向盘上,浓眉紧锁成倒八字:“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堵车!”

过了足足20分钟,前方那些汽车甚至连一米都没有移动过。姜云凡终于坐不住了,脸上露出了愁苦之色,再这样等下去,在“铁玫瑰”规定的四个小时内,他们肯定到不了那片枫树林。

车厢中弥漫着沉闷的气息,陆明飞一焦急,就想起了高速公路上被刮花的爱车,心疼地看着车门,眼睛瞥了一眼后视镜,发现后面有两个共骑一辆摩托车的女子。忽然,他眼中闪过一丝亮光,一边催促姜云凡赶紧下车,一边跳下车朝那两个女子走去。

姜云凡下车之后,站在人行道上,看着陆明飞在熙熙攘攘的车群中与女子对谈。许久之后,他垂头丧气地朝姜云凡走去。但奇怪的是,那两位姑娘正凝望着姜云凡,笑得露出了大白牙。

“陆队,怎么这么沮丧?那两位姑娘不肯把摩托车借给你吗?”

“是啊,怎么办?要是寒雨没救成,我们也不用活了!”

陆明飞故意激励姜云凡,但姜云凡很聪明,自然心领神会,两人开始打起了心理战。

“那可不行,‘铁玫瑰’作恶多端,如果我们死了,岂不是轻易放了他?!”

“我有个办法,那两姑娘说只要你亲一亲她们的脸颊,就同意借摩托车给我们!”

果然有阴谋!姜云凡鄙夷地看了看陆明飞,又看了一眼穿得花花绿绿的两位大姑娘。在陆明飞拿唐寒雨生命安全威胁的情况下,他不情愿地走了过去。那两位姑娘顿时心花怒放,他一说只能拍照合影,她们就点头称好,还使唤陆明飞当摄影师。

死亡问答

“凭什么,凭什么老天这么不公平?”陆明飞瞪了一眼身后的人,像个小妇人似的抱怨。

“少说废话,快去救人!”姜云凡故意催促他,脸上却露出得意的笑容。

人行道上,两个大男人戴上粉色头盔,挤在一辆小摩托车上,引起路人掩面偷笑。陆明飞连忙打了个电话给老何,吩咐他通知沈厅长特案组在小树林抓“铁玫瑰”,并向沈厅长申请支援,以及让老何路过玫瑰镇时开走他的警车。随后,他启动摩托车,离开了这条拥堵的车道。

车越往西开,前方的路越荒凉,再越过一片茶园,便是手机导航上显示的玫瑰村。从茶园到玫瑰村这一段路非常漫长,马路两侧只有结满果实的果园和玉米林,耳旁充斥着昆虫的嘈杂声。黑夜已经降临,抬头是夜空中的漫天繁星,低头却是看不到尽头的黑暗。

时间一分一秒地溜走,已是9点50分了,离“铁玫瑰”所规定的时间还剩最后十分钟。

姜云凡盯着手机,催促道:“陆队,你快点开呀,再不快点就没时间了!”

陆明飞“啊”地吼一声,迎着山坡上的晚风,不断地加速,几乎达到最高的速度了。可前方有一段下坡路,他只好渐渐放慢速度,结果摩托车不给面子,竟慢得自动熄火停下来了。尽管他连续按点火开关键好几遍,也无法将车重新发动。

“今天我们被倒霉鬼附身了吗?为什么不是差点儿遇上车祸,就是现在摩托车抛锚?”陆明飞不满地抱怨。

“不行了,只剩最后十分钟了,怎么办?”此话一出,两人都沉默了。

陆明飞下来检查摩托车,机油量正常,发动机温度正常,点火继电器正常……一切都显示正常,怎么就不能发动了?

就在两人都忧心忡忡的时候,“铁玫瑰”发了一段视频给姜云凡。

视频中的唐寒雨从疼痛中苏醒,塞着纸团的嘴发不出任何声音,唇边残留着血痕,身上的炸弹使她不敢随意挣扎。她环视这间昏暗的屋子,门窗都被紧紧关闭,日光透过白色窗帘,隐约见到窗外似乎是一片绿意焕然的林子。她再次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的麻绳,这是什么鬼地方?身上怎么被绑上了炸弹?

门“嘎”的一声被打开了,她抬头望去,只见一个戴着黑色圆形边框眼镜的短发男子进来,他身上的长衫上绣着一朵娇艳的红玫瑰,捏着一朵玫瑰的右手护住左肩,站在她面前,微微鞠躬笑道:“唐警官,请允许我自我介绍一下,在下是你们寻找已久、令你们恨得死去活来的‘铁玫瑰’。”

唐寒雨狠狠地瞪着他,尖锐的眼眸释放出一股杀气,“铁玫瑰”微笑着扯出她嘴里的纸团,她立刻垂下脑袋,朝他那双擦得黑亮的皮鞋上吐唾沫。

“铁玫瑰”皱眉看着自己的皮鞋,极力抑制住心底的怒气,掏出口袋的方格手帕,弯下腰擦了擦鞋上的唾沫。他转身到高高的餐台上,给自己倒了杯红酒,再摆正角落那台正在录像的手机,最后坐在黑色皮椅上,若无其事地笑道:“唐警官,没想到我们是以这样的方式见面吧?看到你又让我想到那个该死的卧底凌峰!”

唐寒雨依然不愿和他说话,只是望着身上的炸弹,在脑海里分析着到底能不能安全拆除炸弹,拆弹失败的概率又有多大。

“铁玫瑰”晃了晃高脚杯中的红酒,一口饮下之后,他把角落的摄像头对准自己,看了看手腕的表:“姜兄,你们看到唐警官了吧?距离你们救她的时间越来越短了,可我现在还没听到你们的脚步声,你们的车子不会半路坏了吧?……目前为止,我有一个办法可以拖延时间救她。”

陆明飞在听到“该死的卧底凌峰”时,瞬间色变,难道寒雨和凌峰有什么交集?

姜云凡却注意到“铁玫瑰”的最后一句话,死死盯着手机,一见对方来电,立刻接通且按下免提键,咬牙切齿地挤出两个字:“快说!”

“我要你和我玩死亡延时战,证明我比你聪明!”

“不用比也知道,我比你聪明,这是大家公认的结果。”

“呵……我出题目,你来答,但是陆明飞不能开口回答或者给你提示,否则我就引爆唐寒雨身上的炸弹!你每赢一题,我就多给你们五分钟的时间抵达这里。反之,你们就少五分钟,如果时间不够了,我就启动她身上的炸弹计时器。”

两人说玩就玩,根据游戏规则,陆明飞只好在一旁维修摩托车,反正他也不担心姜云凡,毕竟对方信心满满,还有一颗超乎常人的脑袋。

“第一题:大约在多少年之前,宇宙诞生了?A:100亿年前。B:140亿年前。”

“什么?你不问关于案子的问题?”

“我没说要问案子和犯罪手法的问题,你还有50秒的回答时间。”

“应该是140亿年前,发生了宇宙大爆炸。”

姜云凡自信地回答,暗自庆幸不久前看过报纸,所以这点小问题难不倒他。

“铁玫瑰”冷哼一声,闷闷地宣布答案正确。

“第二题:地球的年龄大概是多少岁?A:至少25亿岁。B:至少35亿岁。C:至少40亿岁。”

“我又不是天文学家,没闲情关心这个问题。”姜云凡下意识地说出来。

“我的姜大才子,这可是常识,地球人都知道的常识,你别跟我说你答不出来。”陆明飞听见“铁玫瑰”开始倒50秒,而一向以高智商自居的姜云凡仍旧紧皱眉头,他心中的不安感瞬间油然而生。

姜云凡闭着眼睛,双手捂住脑袋,试图将所有杂音都隔离在外,嘴里开始喃喃自语:“选A?不!不对!选C?这个年龄最大,好像也不对。选B?对!选B!”

“铁玫瑰”试图干扰他,反复问道:“你确定自己选对了?”

姜云凡睁开双眼,坚定地点点头:“我选B。”

“思考的过程很有趣吧?”姜云凡诧异地盯着手机,期待对方的答案,结果对方话锋一转,“但是很遗憾,你答错了。下一题开始了,你听好了:从一具封印在水泥墙里的尸体上选取生长发育较成熟的5条蛆虫,分别测量它们的长度,均为1厘米左右,再结合案发现场的天气属于炎热的夏季,死者的死亡时间在什么时候?”

“铁玫瑰”顿了顿,补充道:“A:5天前。B:10天前。C:15天前。”

姜云凡顿时头都大了,这是法医知识,为何要问他这个犯罪行为分析师?

他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平顺呼吸,再合上双眼,脑海中的记忆慢慢浮现。

前几日,于风吟在餐厅吃饭时,从菜中夹出了一只蚊子,忽然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堆话,大概意思是她初次破案时,遇到的是一宗墙内封尸案。为了快速推算出死者死亡时间,她从尸体上取了生长发育较成熟的5条蛆虫……当时陆明飞听得饭都吃不下了,却没人能够打断于风吟回忆时那种激动万分的情绪。

姜云凡睁开双眼,忽然脸上浮现得意的表情,在“铁玫瑰”倒数五秒时,他快速地回答:“我选C。因为案发现场在水泥墙里,与炎热的天气互相抵消,反而减慢了昆虫的生长速度,导致长度只有1厘米,而数量也没达到正常繁殖量。”

姜云凡分析完毕,过了五分钟,“铁玫瑰”仍旧没有说话。

“喂?喂?”姜云凡奇怪地看了看手机信号,以为电话被挂断了,结果手机还在通话中。于是,他刺激对方:“我说了,我比你聪明。”

“铁玫瑰”冷哼一声:“算你幸运,这次赢了十分钟,我们在木屋见。”

这时,车子发出的噪音传入耳膜,姜云凡扭头一看,陆明飞竟发动起摩托车了,正满面笑容地招呼他过去坐车。

生死抉择

不知开了多久,他们终于抵达玫瑰花海和一片枫树林之间的地方,陆明飞将摩托车靠着土墙,追上正在用导航找木屋的姜云凡。清冷的月光下,只有陆明飞用手机手电筒照耀着前方的路。偌大的林子安静无比,除了那些停靠在树上的鸟儿,见他们一来就开始躁动,像是要组队攻击他们,还有少许野生小动物在附近窜来窜去。两人穿梭于林间,陆明飞隐隐觉得四周有人在监视他们,他不安地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任何人影,甚至连一道红外线都没有。

“姜大哥,你的方向感准不准确啊?到底能不能找到木屋?”

“陆队,你这样说话很影响我的方向感,要是找不到木屋就怪你。”

“我没有质疑你的意思,只是这里很阴森,我是怕有蛇突然跑出来……”

“闭上你的狗嘴,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

姜云凡斜目看向陆明飞,却见对方脸色很难看,似乎真的很怕此处出现蛇。

他本想安抚几句,却听见陆明飞兴奋地指着前方:“找到了,木屋在那里!”

姜云凡顺着他的手势望去,那是一间坐落于花海和树林边界的木屋,被两棵参天大树的树叶微微遮住,看起来比较简陋,屋顶是用稻草堆成的,木板因常年遭受风雨洗礼而微微发霉,暖黄色的灯光透过白色窗帘告诉他们——屋内有人。

两人更加警惕地环视四周,踏上木板台阶,听到脚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在夜晚的林间听得格外清晰。他们举着枪小心翼翼地推开木门,抬头看了一眼屋顶,看到没人后,顺利地走过空无一人的客厅和厨房,踢开了最里面的一间房门。

原本垂着脑袋的唐寒雨听到声响,瞬间抬头望向门口,一见到他们两人奋不顾身而来,顿时心中一动,眼眶发热,有种流泪的冲动,但她极力抑制住了。

“我的天,这些都是什么鬼?”陆明飞看见满地交叉的线,根本分不清哪一根是导线。

“你们来做什么?难道不知道‘铁玫瑰’的阴谋吗?你们快去抓住他,否则我死也不瞑目啊!”唐寒雨说话很费劲儿,她被绑来之后,再也没有喝过一口水。

“当然知道,可我们不能见死不救啊,在抓到他之前,我们特案组的人一个都不能少!”

姜云凡看了一眼发丝凌乱、嘴唇干裂的唐寒雨,她的眼眶泛红,流露出感动之情。随后,他单膝跪在对方面前,低头便见炸弹的计时器已经被启动了,眼下只剩60秒。他打开炸弹的外壳,看着里面那么多的线,一时之间手足无措。记得小时候听监狱里研究炸弹的狂人说过,只有剪断火线才能阻止它爆炸。可是眼前的每根线都太相似了,哪一根才是火线?

这一思考,计时器开始从40秒倒数了。三人都紧张得大气也不敢出一口,更不敢轻举妄动,也不敢踩一脚地上的线。姜云凡手握剪刀,迟迟不敢下手,他甚至有些畏惧,脑海中浮现出阮蔷薇被炸死的画面,生怕悲剧会再度上演。

“你倒是拆啊!我跟你说,要是寒雨死了,我跟你没完!”陆明飞在一旁都要急疯了。

“你他妈别吵我……这么多炸弹,到底是哪根线?!”姜云凡左思右想,生怕一不小心剪错了,大家都会死在这里。

“别慌张,深呼吸,确定了就剪下去。无论你剪哪根线,我都不后悔!”唐寒雨低头看着姜云凡,眼里充满了信任。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唐寒雨将炸弹放在地上,拉着他们就往外跑。

殊不知,“铁玫瑰”早在屋内安装了与手机互相连通的微型摄像头,此刻他正在花海附近的一辆车上,通过摄像头传送到手机上的画面,紧紧盯着他们三人的行动。

忽然,陆明飞“哎哟”一声,被地上的一根线捆住了脚踝,他生气地用力扯开,没想到这个举动使大家陷入了更大的险境。

那一圈刚从唐寒雨身上卸下的炸弹计时器又开始“嘀嘀嘀”地响起来,像死亡倒计时那般,正催促着他们三人快逃。姜云凡暗叫不好,可能是拉动了某根连着信号的导线。他拉着陆明飞和唐寒雨,在炸弹被引爆的那一刻,三人跑到木屋的门口纵身一跃,随着巨大的烟雾升起,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林间。

炸弹的火力太猛,木板被炸得呈抛物线而落,周围的植物也受到波及,倒了好几棵树木,余威震动了这片区域。“铁玫瑰”在车上都能感受到那一股爆炸时的震感,加上手机呈现出的画面,他确定特案组的人绝无生机,便对司机点点头,示意对方开车离开这里。

但是,就在这时,天空中响起了螺旋桨的声响,一架军用直升机盘旋在车子的上空,上面的人用扩音器宣布:

“‘铁玫瑰’,你已经被包围了,马上下车投降!”

“铁玫瑰”侧首一看窗外,数名刑警正在朝自己的车子慢慢靠近,看来这一次,他真的走不掉了。他索性主动下车,什么也不做,等着被刑警抓捕。

而木屋那边,老何带领刑警队抵达,他一边喊特案组三人的名字,一边搜寻他们的身影。大家抬起一张张木板和一棵棵倒下的大树,隐约听见陆明飞气若游丝的求救声。老何顿时喜极而泣,连忙带人寻找声源,一分钟后终于在几块木板下找到了被埋藏的三人。

天色悄然明亮,林间响起了一阵阵医疗车的鸣笛声,医生和护士们跳下车来,将身上流血的三人分别轻轻地抬到架子上,即刻乘车赶往医院。而“铁玫瑰”已经被铐上手铐,由刑警队押往市里的1号监狱。

五天后,在医院住院部的215病房,三张病**的人逐渐醒来,他们互相看着对方绑着石膏和绷带的手腿,忽然笑了。

“云凡,你的大长腿还好吗?”陆明飞故意取笑他。

“陆队,你都断胳膊断腿了,能积点口德吗?”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三人的耳膜。

大家纷纷望向门外,看见于风吟提着几袋早餐,脸上洋溢着笑容。

陆明飞看着脸色苍白的唐寒雨,犹豫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道:“组长……我想问你个事情,为什么‘铁玫瑰’说一看到你就想起凌峰?你和凌峰认识吗?”

唐寒雨接碗的手忽然一颤,“咣”的一声,碗被摔碎了。大家都停下手中的动作,向她投去诧异的目光,室内顿时蔓延着一种尴尬的气氛,两个大男人不知怎么圆场,只好选择沉默。

于风吟连忙从袋子里掏出一个碗,说道:“没关系,这里还有碗。”

但是,大家都从唐寒雨的眼中读出了一丝悲伤,只见她看着前方,淡淡地说:“是啊,我和他不仅认识,曾经还要结婚来着。”说罢,低头喝起了清粥。

室内的气氛还是很奇怪,于风吟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忽然她心思灵动,转移话题:“‘铁玫瑰’在木屋爆炸之后,被沈老派去的刑警队抓捕了,关押在1号监狱。沈老让我通知你们,由于他是重型杀人犯,你们审讯他的时候,要去1号监狱最里头的特殊审讯室。”

谈起“铁玫瑰”被捕,姜云凡瞬间忆起,唐寒雨被绑着炸弹时也不肯放弃抓“铁玫瑰”,他好奇地看着她:“你为什么一定要抓住“铁玫瑰”?甚至可以执着到连命都不要,为什么?”

唐寒雨放下勺子,两眼发出憎恨之光:“因为,我必须要报这个仇,给地下长眠的他一个交代。凌峰生前没有抓到‘铁玫瑰’,我打算后天审讯完‘铁玫瑰’之后,就回去一趟,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众人大吃一惊,原来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深爱的人。她深爱着凌峰,为了完成他生前的使命,为了地下的他能够安息,所以她撑着不走,默默地坚持着这一切。哪怕是付出生命,她也要实现对他的诺言。否则,她哪能安心地活在这个世间,继续过美好的日子?

6月28日很快降临,这是一个晴朗的日子。特案组三人来到审讯室,唐寒雨和陆明飞站在监控室,隔着一扇单向透视玻璃,看见姜云凡拄着拐杖,独自一步一步地缓缓进入室内。“铁玫瑰”坐在对面,呆呆地看着姜云凡绑着石膏的左腿,过了十几秒,他“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笑屁啊!你他妈的差点儿炸死老子!”

“你这不是还活着……”

“少废话!你都进来了,痛快点,老实交代你的罪行!”

“不,那太没劲儿了,我们来做笔交易如何?”

“我拒绝……瞪什么瞪?说说交易规则!”

“姜兄,其实你跟我是一类人,我们互相讲讲自己的过去如何?这样你就会知道你想知道的东西。”

“行啊,你先说。”

姜云凡的话音一落,他对面的人立刻正襟危坐,将自己最深刻的经历娓娓道来:

在遇到他的救命恩人之前,他恰好在车站偷对方兜里的钱包,被对方发现之后,不但没有被暴打一顿,而且还被其收养。

“所以,是这个人培养了你,成就了你如今的一切?”

“是,但我不恨他。好了,轮到你说自己的事情了。我知道,你从小就在监狱里长大,和很多犯人相处过,并且学到了很多人们认为不正当的技能。”

白宰烈看了一眼单向透视玻璃,虽然里面看不到外头,但他知道隔壁一定有唐寒雨和陆明飞在监听。

姜云凡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本想继续追问他的救命恩人是谁,没想到他竟然先把自己的老底揭出来了。监控室的陆明飞自然大吃一惊,但他看到唐寒雨淡定的面容时,没有开口提出自己的疑惑。

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姜云凡也不打算再继续遮掩,他不怕被看见,只是这一步来得稍微有点儿早。他微微挑眉,噘起嘴说道:“没错,我与你的经历挺相似的,从小没得到父母的关爱。但我又比你稍微好一点,我的救命恩人不会利用我,反而是由衷地真心对待我。”

白宰烈忽然一愣,仿佛有一层伤疤被人撕烂并暴露在阳光下,这种滋味让他很难受。但姜云凡接下来的一句话,却令他因悲伤而落泪了:“如果你小时候遇到我就好了,我可能会成为你最好的朋友,因为很多事情,我们都能有一点感同身受。”

是的,白宰烈从来就没有朋友,他不懂得如何温柔对待别人。他只知道倘若自己不强大,就会像一起接受养父的训练的那群小伙伴,在训练中死亡。

这一刻,白宰烈的悲伤一涌而上,双手捂住脸哭得像个孩子,他深知自己罪孽深重,已经回不了头。过了一会儿,他擦干泪水,朝姜云凡伸出手,想与他交个朋友。

可惜,正即是正,邪即是邪,二者不能并存。

就在姜云凡打算回应的那一刻,唐寒雨推开了审讯室的铁门。

白宰烈一看见唐寒雨,顿时恢复冷漠的神态,仿佛方才的悲伤都是在演戏。他一言不发,眼睁睁地看着姜云凡被拉走。

就在他们跨出铁门的那一瞬间,白宰烈盯着二人的背影,像个小痞子一样跷着二郎腿,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语气十分轻佻:

番外 黑匣子

2014年6月28日晚上8点,唐寒雨背着行李包,抱着一束风信子匆匆赶来万山。万山的半山腰上有个特殊的墓园,园内设立了上百块墓地,在此长眠的都是曾经为国家或人民做出巨大贡献而因公殉职的英雄。

她站在一块墓碑前,放下花之后,良久无言,眼眶却已泛红。

“凌峰,你在那边还好吗?很久没来看你,你不会怪我吧?这次,我带来了一个好消息——‘铁玫瑰’被捕了,你在那边可以安心了。”说完这句话,唐寒雨哽咽了。

四年前的今天,天空下着蒙蒙细雨。万山的半山腰上,此刻从墓园最高处一眼望去,园内中央的位置立了一块新墓碑,有很多警察撑着黑伞陆续来到墓碑前,排成两排站得笔直。他们有的神色肃然,有的眼眶微微发红,还有的脸上已经挂上了泪痕。

他们的面前有个年过半百的白发老警察,他的警服领子上佩戴着几枚国徽,手上没有撑伞,发红的双眼凝视着墓碑上的照片,开始宣读凌峰立下的功勋。说到最后,人群中已经有低微的抽泣声。

“敬礼!”沈铁生一声令下,几十名警察齐齐丢掉黑伞,严肃地敬礼。

“礼毕!”沈铁生放下手,顿时老泪纵横,脸上的雨珠也掩饰不住他的泪痕。

他看着下属们有条不紊地上前给凌峰赠花告别,心中也是无比痛惜。

过了一会儿,下属们悄然离去。他环顾四周,发现只剩被人搀扶着的唐寒雨。他从秘书的手中接过黑伞,替心灰意懒的唐寒雨撑着伞,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递给她一枚小小的U盘和一个红色丝绒盒子:“这是凌峰提前为你准备的生日礼物。”

唐寒雨双手微颤地接过U盘,再打开红色丝绒盒子。在她看见钻戒的那一刻,两行眼泪瞬间落下。她咬紧发颤的下唇,替自己戴上钻戒。

过了一会儿,她抬头凝视着沈铁生那双泛红的眼睛,劝道:“沈老,你回去吧,我想再陪他说说话。”她看对方有点不放心,连忙说,“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还要抓到凶手,给凌峰一个交代。”

沈铁生拍了拍她的肩膀,深吸一口气安慰道:“寒雨,我知道你难过和舍不得,想哭就哭出来吧。凌峰是一名好警察,他救了很多人。我相信他会继续保护你的,但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唐寒雨点点头,目送沈铁生离开。她双眼红肿,盯着墓碑上的名字和照片看了很久,仿佛笑得腼腆的凌峰就站在她的面前。良久,她走到墓碑旁,轻轻地抚摸着冰冷的墓碑,像是在抚摸恋人一般轻柔缓慢。

“凌峰,你曾经说国际刑警不仅是个危险的职业,还常年不能与恋人相聚,必要时不能与外界联系,哪怕是最亲的亲人也不能。你问我,交上这样的男朋友后不后悔?”唐寒雨看着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忽然鼻头一酸,眼泪涌上眼眶,“我当时的答案是,不后悔。”

“凌峰,求你,求你再当一次英雄,回来吧,你回来只当我的英雄好不好?求你,不要丢下我……”唐寒雨说着就揪起胸口的衣服,仿佛万箭穿心一般痛苦,手上的黑伞从掌中滑落,大颗大颗的雨珠砸在她的脸上,她终于忍不住捂住嘴痛哭起来。

“寒雨,等我一年。一年之后,我完成任务就回来娶你。”

“寒雨,我这里下雨了,不知道你出门时有没有带伞?我们还剩半年就可以相聚了,我知道你等得很辛苦,但时间很快就会过去了,以后我会加倍地弥补欠你的这一年。”

“寒雨,后天我从码头完成任务,就能脱身回国了,机票都订好了。”

凌峰的声音萦绕在唐寒雨的耳旁,他离开之前认真地向她承诺的画面仿佛如昨,明明历历在目,而今这个人却永远地躺在地下了。

一年之中,他们只联系过两次。每一次,凌峰都是说几句话,就匆匆挂断了。她日夜思念远在国外当卧底的恋人,日夜祈祷他平安健康地归来。

然而,她这一生中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与最爱的人阴阳两隔。

天空停止了哭泣,唐寒雨被淋湿了,安静的墓园充斥着她悲恸的哭声。

她蹲在墓碑旁,脑海浮现出一个视频的画面,那是凌峰在港口激战的最后一幕。

2009年5月28日,泰国的麦拉普港口空无一人,岸上堆满了一排排的木制货箱和几辆破旧的货车。港口的上空乌云密布,海平面上漂浮着两艘快艇。不一会儿,快艇被停在岸边,两个男人跳下来,朝彼此走去。

“你好,我是凌峰,李老板派我来拿黑匣子。”凌峰剃了平头,身上的黑色衬衫敞开着。他摘下遮阳镜,露出淡淡的笑容。

“我是这边的负责人张强,你带李老板亲自盖章的字据来了吗?”负责人看了一眼身旁的小弟,示意他把黑匣子取来。

“当然,你过目一下。”凌峰把黄纸字据递给对方。

张强仔细地看看字据,确定上面的签名和盖章之后,正要把手上的黑匣子交给凌峰,却听见身后有人大喊:“不要给他,他是卧底!”

这一声喊叫惊动了不少人的神经。凌峰的两名同伴李毅冬和赵高早已经伪装成工人潜伏在码头的货箱后,二人远远望见喊出声音的家伙正是敌人的下属。凌峰则趁对方还没反应过来,抢过黑匣子就冲进货箱区。

张强见状,破口大骂一声他娘的,立刻气势汹汹地追上去,还有四个小弟也拿起家伙紧随其后。与此同时,李毅冬依靠货柜的掩护,抽出腰间的手枪朝张强开了两枪。子弹划过张强的大腿,却只是使其受了点皮肉伤,没有造成致命伤。

李毅冬发现对方火力太猛,自己根本不是对手。于是,他趁着张强等人换子弹的空隙,就地来了个侧滚翻,侧着身子抽出腰间的第二把手枪,双枪在手同时进行射击,敌人的两名手下都被一枪击毙。

张强顿时怒火中烧,连忙换地方躲避,接着用换好的子弹继续对李毅冬进行火力压制。同时,他对剩下的两名小弟打了个手势。两名小弟顿时明悟,朝最南边的第二个货柜跑去。不一会儿,他们从第二个货柜里拿出两把AK47挂在自己的身上,还有一把散弹枪。

两名小弟拿到了火力十足的武器,第一时间跟张强碰面,并把散弹枪递给了他。

与此同时,李毅冬从另外一边绕了过来,成功地与赵高、凌峰会合,三人距离码头只剩一米,在不远处停着一辆白色快艇。然而,此时三个人身上加起来也就五个手榴弹和三把手枪,这点火力根本拼不过对方。

眼看张强和他的手下离自己越来越近,东北汉子赵高看着凌峰露出憨厚的笑容,手里握着一把手枪,问道:“小凌子,东西到手了?”

凌峰点了点头:“到手了,赵哥,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对方火力太猛了啊!”

李毅冬与赵高相视一眼,二人仿佛在瞬间下了什么决定。李毅冬一脸严肃地说:“小凌子,记得把黑匣子交给沈老,你千万要完成任务!为了这个东西,我们已经牺牲太多兄弟了,这次也不例外!”

赵高白了李毅冬一眼,破口骂道:“老李,就你爱唠叨!小凌子,恐怕这次赵哥不能跟你一起回去喝酒庆祝了。记住,一定要完成任务!我跟老李负责打掩护,你要拿出吃奶的劲儿跑过去发动快艇,然后马上逃离!”

凌峰一听这个计划,顿时脸色大变。他咬着下嘴唇,双眼有些发红,声音有点发抖:“真的要这样吗?”

赵高对准凌峰的胸口打了一拳,骂道:“不准给老子哭鼻子,你咋还跟刚到警校那会儿一样,尽他娘爱哭?别婆婆妈妈的了,等会儿你自己赶紧撤!”

李毅冬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在静静地听张强等人的脚步声。他的耳朵微微动了动,向赵高打了个手势,开始倒数:“三、二、一!”

两人拿着手枪飞扑出去,对准张强和他身后的小弟开始射击,赵高打死了其中一个小弟,而同样他的双腿也被那个死在他枪下的小弟打中。他跌倒在地上,却看见张强的支援人马已经赶到。

李毅冬则射穿了张强的右眼跟左边手臂,张强一边捂着眼睛,一边拿着散弹枪朝李毅冬和赵高乱扫。结果,李毅冬胸部连中三枪。他回过头咬紧牙关,对货车后头的凌峰敬了个礼。他的脸上流着泪水,却还忍着痛大喊道:“下辈子,我还要当警察!”

硝烟弥漫,凌峰抬手抹掉脸上的泪水,看着后面越来越多的黑衣人,他知道自己要马上离开了。他带着愤怒和不甘朝队友打了个手势,大概意思是——誓死完成任务!这是他对两位师兄的承诺。下一秒,李毅冬与赵高同时引爆身上的手榴弹,在死前用尽全身的力气把手榴弹全部丢向张强!

手榴弹巨大的爆炸威力让这三个人永远葬身火海,而凌峰带着黑匣子冲向快艇。他脸上满是泪痕,脑海里依然回**着:下辈子,我还要当警察!小凌子,你他娘的快走!不然,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随后,他跳到快艇上,瞧见快艇的引擎上插着钥匙,在发动快艇之前朝火海的方向深深地敬了一个礼,泪水顺着眼眶疯狂涌出:“赵哥、冬哥,咱们下辈子还做兄弟!”

阴霾的天空突降小雨,波浪开始滚动,凌峰驾驶着快艇离去。可是,他还没走多远,就发现身后那群赶来支援的敌人分别驾驶三艘快艇追了上来,其中一艘上面的黑衣人手中握着一把扛肩式的火箭炮。

那个人对准凌峰的方向发射出去,火箭炮极速地射向凌峰的快艇。凌峰深吸一口气,旋转方向盘,躲过了这一劫,火箭炮发射出来的弹药在不远处爆炸,掀起巨大浪花。但是,另外两艘敌人的快艇已经朝他包抄而来,他意识到自己这次回不去了。但是,他是个警察,不能够不战而败!

敌人嚣张地仰头大笑,口中还哼着小曲,冲他大声喊道:“凌峰,投降吧!只要你把其他卧底的名字报出来,我们老大就对你从轻发落!”

凌峰打开自动导航系统,快艇顺着导航的指示自动开着。海风吹起他的衬衣,他掏出腰间的两把手枪,冷冷一笑:“孙子才会投降!”

海平面上响起了接连不断的枪声,三五成群的海鸥被吓得四处乱飞,一颗颗子弹如同骤雨般射向凌峰。凌峰无处可躲,子弹分别划过他四肢的边缘,瞬间皮开肉绽。最后,他的胸口被一发子弹射穿,整个人往后倒下去,眼睛望着阴霾的天空。唐寒雨的俏脸忽然浮现在他眼前,但他胸口的血液就像泉水一般不断地往外喷出。他知道自己欠寒雨的那份承诺,永远也实现不了了。

但他在倒下之前也两手握枪,一连发射四颗子弹,并且发发子弹都射中敌人的胸口,一下子打死了追上来的四个黑衣人!

黑衣人见凌峰躺在快艇上一动不动,再次朝他的快艇发射火箭炮。轰的一声巨响,海平面上燃起了熊熊烈火。黑衣人眼看任务完成,快速地开着快艇回去复命。

唐寒雨站起身,再次凝视墓碑上的照片,她能理解刚刚离开的沈铁生心中那种痛苦一定不比她少。她抬头望向天空中的那一拱彩虹桥,忽然回忆起以前每次凌峰与赵高、李毅冬完成任务之后,凌峰都会拉上她,四人齐聚火锅店的情景。

有一次,她去晚了,三个大男人都喝多了。特别爱开玩笑的赵高,眯着眼看她坐在凌峰的身旁,粗鲁地大声嚷嚷:“喂,喂,姑娘,这小子有主了,但是我没有哦,你可以考虑一下我哦!”

唐寒雨不理会他,挽着凌峰的手,笑道:“我就是他的女朋友。”

赵高特别不高兴,指着凌峰嚷嚷:“你小子怎么到哪里都招惹桃花啊?赶紧松开姑娘的手,要不然我要告诉寒雨了,让她罚你跪键盘!”

凌峰侧首望向身旁的人,两眼转来转去,满嘴浓浓的酒味:“这个姑娘长得还不赖,但还是没有我家寒雨漂亮。”

李毅冬一听,放下酒杯看向对面的女人,点头道:“没错,寒雨妹子漂亮一点儿!”

唐寒雨被逗得哈哈大笑,举起酒杯和他们一起碰杯,三个大男人看着她一饮而尽。

随后,他们不顾旁人的目光,玩起划拳喝酒的游戏。结果,这一局凌峰输了。赵高贼笑着,打趣地问:“小凌子,你和寒雨什么时候结婚生子啊?别忘了,到时候我要当干爹啊!”

李毅冬自然也想插一脚,喊道:“我也要当干爹!”

凌峰的耳根子一下就红了,凑近他们俩,悄悄地说:“我已经在准备求婚的事了,等我们从泰国回来,我就向她求婚。到时候,我结婚,你们俩师兄应该发个大红包吧,一个也不能逃啊!”

李毅冬豪爽地掏出钱包放在桌子上:“你自小无父无母,既然称我们为大哥,那我们就是你的家人。银行卡在这里,你说要多少?不过……”他笑起来,“不过,卡里只有几百块了。”

凌峰和赵高一听,停止了拆钱包的冲动,朝他丢了个无比嫌弃的眼神。三人又开始划拳喝酒,直到趴倒在桌子上。最后,唐寒雨打电话给同事来火锅店,才把三个大男人抬回了家。

那天,直到黄昏,唐寒雨才走出墓园。回到那个冷清的公寓之后,她坐在沙发上,把玩了手中的U盘很久,最后还是决定打开看一看。

“嘿,寒雨,你肯定没想到,我这样不浪漫的人,会做这么浪漫的事吧?你看看我身后的玫瑰花、蜡烛、红酒、西餐,这些都是你喜欢的东西。不过,我刚刚把牛排煎煳了。言归正传,其实呢,在此之前我看过《求婚手册》,书上写了无数种求婚的方式。比如,你在海上世界看最爱的水母时,悄悄捧着一大束玫瑰和戒指到你身旁;比如,在土耳其的卡帕多奇亚坐热气球时,赠你热吻和戒指;比如,在海边趁着黄昏出现最美的晚霞时,向你求婚。但是,由于我的职业,很多事情我不能像普通人一样陪你去完成。所以,我左思右想,最后还是觉得为你做一份美味佳肴,再将你喜欢的一切悄悄递给你,这样的求婚方式最好了。”

唐寒雨在电脑前看着凌峰制作的视频,心底的酸楚一下涌上来,双手捂住脸不停地痛哭。

这个世上,最疼爱、最懂她心思、最以她为重的人永远不在了。

不知何时,夜空的圆月悄然躲藏起来,一道道轰隆隆的雷鸣声将唐寒雨从回忆中拉出来。滂沱大雨骤然侵袭,雨水很快打湿了她面前的墓碑,可她身上却半点儿雨水都没沾到。她意识到,自己的身后可能有个人。她缓缓转身,清澈明亮的眼眸凝视着撑伞的男子,倏然间,她心中一动,两行眼泪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