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裂开的塔楼

熙琴乃苍穆之友,性洁,喜居水侧。其发甚长,必以清泉浣之,尤忌金丝绾发。其身具异能,生类近之,皆为其术所制,或为木石,或为金铁。其为人族,然匿藏金牌,世人少知。

——节选自《寺司百代·云林卷·神魔列传》

金羊魔神双脚被佩音的银丝缠住了,身子倒在地上无法移动,他抓住银丝上的兽头猛扯几下。银丝没有松开,反而越收越紧,已经勒进皮肉里了。金羊魔神不敢再扯,暗骂了几句。此时他才发觉狼叫声停止了,刚才啸叫不止的恶狼都停下了。他正奇怪,就听见“哗啦”一声响,漫天花火从火树上冲**下来,一个巨大的身躯从树上跳下来。

那家伙是以巨大的力量从火树后面冲出来的,它那强壮的身躯将火树上的枝干都撞断了,燃烧着的枝干落到地面上,带着火焰朝四面飞射。那个跳下来的大家伙身子一落地两只前爪便探了出去,借着两只后爪的力量直直地朝牛头怪扑去。

燕牙正在牛头怪背上,手拿弩箭使劲儿地扎牛头怪,就见一只巨兽伸着两只前爪扑了上来,爪子上亮着爪尖儿。那家伙来得很快,从正面扑到牛头怪身上,燕牙就感觉牛头怪的身子晃了几下,接着便向后退了几步。燕牙暗叫不好,转身从牛头怪身上跳下去。

燕牙跳到地上,回头再瞧,就见一只身材壮硕的恶狼扑在牛头怪身上,狼嘴里的牙又尖又长,比先前见过的所有狼都要凶厉。那家伙将尖利的长牙伸到牛头怪脖子上,要将这噬魂夺命的牙插进牛头怪的血管中。牛头怪的手掌一下扇过来,势大力沉,打在恶狼头上。恶狼晃了晃脑袋,张嘴咬住牛头怪的胳膊,将嘴里的长牙贯进去。

这一下十分凶残,任何人都难以忍受,但牛头怪只是一具将尸,它没有痛感,这一切对他毫无作用。燕牙站在远处看到了这血腥的一幕,拿起短弩要射牛头怪。燕牙还以为现在的大敌仍是牛头怪,却不知更加凶残的恶兽已经来到这里。燕牙的手指正要扣动弩机,身旁那些蓄势已久的恶狼终于扑了上来。这些凶残的家伙一晚上都在隐忍,现在它们终于可以放任饥渴的爪牙去饱饮人类的鲜血了。

整个狼群都疯狂了,所有的狼都向附近的人冲去,今晚,它们一直受着金羊魔神的压迫,不能畅快地杀戮,而现在,是它们反攻的时候了。漫天的花火是进攻的号角,不断炸开的火树唤醒了它们内心的嗜血欲望。周围的火树上又跳下几个大家伙,它们直接扑向牛头怪。牛头怪一手支着地爬起来,刚把先前的一只恶狼顶翻,紧接着扑上来的大家伙又把它压倒在地。这些恶狼身躯沉重,如山岳般把牛头怪压住。牛头怪的手脚在地面上撑了半天也无法把它们掀翻。一头恶狼卡住了牛头怪的脖子,尖牙已经刺进牛头怪的喉管,可是并没有鲜血流出来。牛头怪是金羊魔神的将尸,它早就是一具尸体了,它怎么会有代表活体生命的鲜血呢。喉管被咬断了,可并不能让牛头怪停止反抗,它的手掌还在扳扯恶狼的爪子,另一只恶狼跳到牛头怪前面,张嘴咬住了它的脑袋,死命向后扯,就听见“咔嚓”一声,牛头怪的脑袋掉了下来。这一下没了脑袋,牛头怪终于停止了挣扎。

金羊魔神看到那几只恶狼在牛头怪身上撕扯,吓得尖叫起来:“红瓦,快带我走。”

红瓦放开手下的离皇,伸手抓住金羊魔神放到肩上。金羊魔神拍着红瓦的肩膀催促起来:“快走,快走。”此时,一声痛苦的叫声传来,金羊魔神抬头一看,就见一只壮硕的恶狼正扑到金羊身上,张着嘴撕咬金羊。金羊身上的羊毛有如铠甲一样,一般恶狼的尖牙是无法咬穿的,就连骞鹤的冰锥都无法穿透金色的羊毛,可是这只狼的尖牙刺进了金羊的身体,这只狼的左耳上有一撮白毛。

金羊魔神看到那只恶狼的左耳上有一撮白毛,它们是白毫,它们是从更深的森林里出来的,它们是更加恐怖的恶魔,它们是门鸠不轻易派出的屠杀军团。现在,它们来到了这里。

金羊魔神催促着红瓦快点儿过去,他得去救自己的金羊,没有了金羊他还是金羊魔神吗?他看着恶狼咬牙切齿:“你们这些可恶的家伙,以为我金羊魔神没有法宝了吗?”他伸手去摸腰里的短笛,这一摸却是大惊失色,笛子不见了。他摸了摸左边,又摸了摸右边,都没有。他四下张望着,肯定是刚才倒在地上,不小心掉了。他现在没有工夫去找了,指着恶狼对红瓦道:“快吹,快吹。”

红瓦大嘴一张,一口大气从它嘴里吐出来,这口气化成猛烈的旋风朝那只恶狼卷过去。旋风罩住恶狼的身子,气旋的中心产生极大的升力,可是恶狼的身子却稳如磐石,直至强劲的气旋散去,恶狼的身子都没有移动,仍是咬住金羊不松口。金羊魔神惊呆了,这,这就是白毫吗?它们根本不把旋风放在眼里。

燕牙射倒前面的恶狼,听见身后风响,一只想要扑上来的恶狼被人扯开。燕牙回过头去,就见一个紫衣女子正卡着狼头将脖子扭断,她朝燕牙道:“站在一起。”

燕牙没明白她的意思,就觉一股气旋从上面罩下来,在自己周围形成数道强劲的气刃,将附近的恶狼全部打倒,接着一个男子从风中化身出来,对紫衣女子道:“靠过来。”

三个人靠在一起,英蓬的手上结出一个更大的气旋,双手横托送出,气旋带着风刃在周围旋开,风魔对风的掌控已至化境,从他手上涌出的每一丝气流都是无坚不摧的利剑,被气旋上的气刃刮到的恶狼要么倒地,要么撒腿跑开。随着气旋的扩张,外围的气刃开始向四周飞射,可是,有几只恶狼不但没有后退,反而迎着气旋走上前来。

那几只恶狼已经落进气旋的范围内,它们的前行毫无阻滞,英蓬的风对它们不起作用。三个人都吃了一惊,他们还没有注意到,更加凶恶的狼已经加入到这场屠杀中来,那就是白毫,是狼群苦等了一晚上的杀戮凶兽。

英蓬在手上结出更加强劲的气旋,他将这气旋抛出去,气旋翻滚着如一枚不断旋转的巨石落到一只恶狼身上。急速旋转的气流产生的强劲升力笼罩了恶狼全身,但在英蓬的眼中,他只看到随风乱摆的狼毛,恶狼的身躯在地上稳如磐石。

眼前的景象把英蓬惊呆了,他愕然道:“这,这是怎么回事?”他又盯着恶狼看了半天,当他看到恶狼左耳上那一撮醒目的白毛,他惊呼起来:“这,这是白毫。”

燕牙把手里的短弩对准了一只恶狼,三支弩箭激射出去,三箭并行,直射狼首。燕牙的弩箭速度飞快,但恶狼的反应更快,它并不躲闪,只是甩了一下狼首便将三支弩箭全部拨开。

“它们不是普通的狼。”英蓬道,“它们是白毫。”

“白毫?”燕牙看了一下英蓬,“白毫是什么?”

英蓬看着穿过气旋走过来的白毫道:“那是一种生活在森林深处的恶狼,它们是门鸠的狼群中极为凶残的一支。因为它们的左耳上有一撮白毛,所以人们称它们为白毫。这些白毫和普通的恶狼不同,它们都是门鸠自久远的过去便开始精选的异种。要对付它们一般的法术只怕不起作用,平常的武器也伤不得它们。”

“那怎么办?”燕牙问道。

英蓬想了一下,掌中气旋从地上卷了一片燃着的树叶上来,手掌一晃,在掌心形成了一团火苗。英蓬将这团火苗送出去,火苗化成了一道火线,在那只白毫身上缠了一圈。火线并未在白毫身上燃烧,而是随着裹送它的气流钻入白毫体内,风火入体,那只白毫突然从地上跳起来,嘴里惨嚎着。白毫叫了几声,接着趴在地上,身子不断翻滚,显然十分痛苦。但白毫和先前的恶狼不同,它并没有死掉,它在地上翻滚了好一会儿,然后又站了起来,顶着风要穿到气旋里面来。先前那些恶狼如果受了英蓬风火的攻击早就死掉了,可这只白毫只是翻滚了几下,并没有死掉。

英蓬咬了咬牙,又从地上卷了一片树叶上来。他已经确信,他的风火可以灼伤白毫,现在他要操控更猛烈的火焰,将这些白毫一网打尽。英蓬的手上炸开了一朵赤热的火花,那上面红色的火苗不断跳动,火焰周围的气旋急速旋转,带着外溢的火苗翻动起来。英蓬运起了法术,要将这火苗催动得更大,更加红艳。可是英蓬忘了刚才金羊魔神的话“质体不修,强御外力,质识衰竭,外力反噬”,今天晚上他已经过度催动第二御力,他的身体已经无法承受第二御力带来的反噬,如此猛烈的风火,英蓬还如何驾驭得了。

火苗顺着英蓬的胳膊烧到了他的肘部,甚至还要沿着胳膊烧到他的肩膀那里。英蓬看到不断上行的火焰,猛然想起了金羊魔神的话,他连忙收了掌中的气旋,火焰随即小了下来,但并未熄灭,残留的火焰还在英蓬掌中燃烧,甚至烧透了英蓬的手掌。

英蓬额头开始滴下豆大的汗珠,显然,这些火焰已经不受他的控制了,它们开始在英蓬的身体上游走。英蓬变掌为拳,将火焰一下握在手里,拳外又由气流旋转形成了一个气涡,英蓬猛地一甩,气涡带着手里的火焰飞了出去。

英蓬解决了这个麻烦,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几只白毫已经突破了他身周的气旋,猛地扑了上来。如今,火用不了,风又不起作用,英蓬只能徒手和恶狼相搏了。一只狼爪横向拍来,英蓬举手相格,狼爪上重力传来,英蓬险些被它拍出去,扭头一看,佩音和燕牙都已被拍倒在地,两只白毫扑到他们身上要撕咬他们。英蓬撇开身前的白毫,身子化成风卷起佩音和燕牙就走。

金羊魔神被红瓦扛着奔跑,红瓦一路横冲直撞地跑到金羊身边,一拳将咬住金羊的白毫打倒。白毫不愧为狼中异种,受了红瓦这一下重击,身子只是趔趄了一下,紧接着站直了朝红瓦扑上去。金羊魔神看到白毫扑到红瓦身上,红瓦的身子晃了一下,险些将他晃下来。金羊魔神知道红瓦身子极重,那个如铜鼎一样的肚子少说也有几千斤重,白毫的一次扑击竟能使它身子不稳。金羊魔神现在知道红瓦的风为何吹不动白毫了,这些白毫的身子只怕也得有几千斤重,要想吹动它们,红瓦必须在肚子里好好酝酿酝酿,不过它现在可没时间去酝酿了,又有两只白毫扑了上来。三只白毫扑在红瓦身上,尖利的长牙抵在红瓦身上,想要刺穿它的身子。金羊魔神趴在红瓦肩上,被它们几个挤来挤去,早就大叫起来。

此时就听一声兽嚎传来,震动了整个林子。金羊魔神大叫起来:“好金羊,快来救我。”

只见那只受伤的金羊勉力站起来,朝着红瓦身侧的白毫叫了一声。金羊的叫声有如实质般打在白毫身上,那只白毫直接被击飞出去。白毫在地上翻滚了几下,身子滚出去好远。白毫趴在地上,过了好一会儿才晃了晃脑袋站起来。它掉转身子盯着金羊低吼着,嘴里的血从白牙间滴落下来。白毫两眼像是要喷出火来,爪子在地上拨动着,身子慢慢移到金羊侧面,金羊正要扭过身来,后面的火树突然星火四溅,一只白毫从树上跳下来,一下扑在金羊背上,金羊惨嚎一声,两只前肢从地上弹起来,想要将背上的白毫晃下去,没想到受伤的后肢支撑不住,身子一下倒下去,被白毫扑倒在地。正移动到侧面的白毫后肢发力,身子弹到金羊身上。两只白毫在金羊背上开始啃咬。

金羊魔神看到自己的金羊在地上痛苦地挣扎,一下就急了起来。此时旋风从天而降。英蓬将佩音和燕牙放下来,自己化成人形,看着几只白毫正围着红瓦撕扯。他看着趴在上面的金羊魔神道:“魔神,还不快将盘坛大尸放出来,不然大家都会死在这里。”

金羊魔神趴在红瓦肩上,被几只白毫围攻,早就急得叫了起来:“臭丫头,还不快把我脚上的东西解开,要不大家一齐死在这里。”

佩音闪身躲到燕牙身后,探头看着金羊魔神道:“你先把紫瞳放出来,我就放了你。”

“紫瞳?什么紫瞳,我不知道。”金羊魔神可不知道今晚所有人抢夺的小姑娘就是紫瞳。

“她在你那只红瓦的肚子里。”佩音指着红瓦道,“你刚才让它把紫瞳吃了。”

金羊魔神愣了一下,随即道:“那丫头已经死了,你还要她做什么。况且她已经被红瓦吃了,只能等变成粪便排出来。”

佩音听他这话,心里一怒,突然收紧金羊魔神脚上银丝,痛得金羊魔神大叫起来:“臭丫头,你干什么,快松开啊!”

佩音不管他,只是皱着眉,心里暗自琢磨,她刚才看见紫瞳被红瓦吃了,也料想紫瞳生还无望了,但刚才她看见白豸被红瓦吸进肚子里,又从红瓦嘴里逃了出来,便想红瓦可能是金羊魔神的一个储物容器,金羊魔神把紫瞳给它吃了,便是想趁机把紫瞳带走,但现在金羊魔神这样说,佩音一时也拿不准金羊魔神说的是真是假。金羊魔神在红瓦背上痛得哇哇大叫,身周几只白毫在红瓦身上撕扯,红瓦身上已经出现了几处伤口。虽然红瓦力大无穷,但这几只白毫身躯沉重,红瓦只能勉强将它们推开,推开一只另一只又会扑上来,实在是顾此失彼。金羊魔神看到红瓦的惨状,心里暗自琢磨,盘坛大尸炼制不易,不是那些一般的将尸可比的,再放出一只来自然容易,但这些白毫也极难对付,须得放出一只专门克制这些白毫的盘坛大尸才行。他心里有了主意,但并没有立即召唤盘坛大尸。他想以此为筹码做交换,让佩音把脚上的银丝解开,不然的话,就算把狼群击退了还是会受制于佩音。

金羊魔神心里盘算好了,正打算同佩音讲,就听见林子里突然飘起了轻柔的歌声,歌声轻微,却听得清清楚楚。那歌声夹杂在鼎沸的狼叫声中,四处飘**,虽然轻微,但并未被叫声淹没。如果说狼叫声是不断翻滚的污浊河水,那么这突然出现的歌声便是由清泉流出的涓涓细流,它流入这沸腾的污水中,但不同流合污,清者清,浊者浊。任凭一个个污浊的暗泡在四周炸开,那股清流随波而行,依势而进,在污水的阻隔与助推中流到每一个人身边,化成美妙的音符贯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听到歌声,所有人都愣住了,这歌声来自哪里?又是谁在歌唱呢?佩音看了看英蓬,英蓬也是满脸疑惑。看来,今晚还有人来参与这里的抢夺,不过他似乎来晚了,因为紫瞳已经死了。

狼群并没有停止攻击,撕咬还在继续,但外围突然传来了恶狼的惨叫声。惨叫声来自燃烧火焰的树林。从这里望过去,只能看见熊熊大火,里面什么情况完全看不到,但恶狼的惨叫不断传来,在外围的森林里肯定发生了什么。

歌声仍然在森林里回响,不知道和外围恶狼的惨叫有没有关系。接连几声惨叫传来,让人感觉白骨悚然。白毫也停止了攻击,全都站直了身子,抬头盯着狼叫声传来的方向。

所有人也都跟着白毫望过去,那个方向是一片火海,站在这里全都被火焰的光芒遮住了眼,什么也看不到,但听那叫声,已经离这里越来越近了。显然,那个家伙正在往这里赶来。

就听那叫声越来越近,然后又看到无数的恶狼从外围的火海中退出来,在两株大树之间让出了一条道路。树上的火焰还在乱晃,两树之间都是红色的火苗,将后面的事物遮住了。那东西应该就在火焰后面,他来到这里应该也是追随狼群而来,他肯定也听到了林子里的传闻,有人从冥界逃了出来,而狼群正在追捕。今晚,这里的狼叫声这么响,周围的人都应该听得到,那些有大法力者可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现在,来自森林更深处的白毫也来到这里,加上之前的恶狼,狼群现在可是最难对付的。后来者们恐怕要先解决这个大麻烦。

所有人都盯着狼群让出来的那条道路,想看看这个即将出现的家伙是什么样子,看看他是有三头六臂还是金刚之躯。不过不管是什么样子,他应该没有料到白毫会待在这片中心区域,它们和外围那些恶狼不同。解决外围的恶狼并不能让白毫臣服,解决掉里面的这些家伙们才有资格去参与抢夺。

所有人盯着那里看了好一会儿,晃动的火苗没有任何变化,站在前面的几只白毫压着喉咙嘶叫着,身子朝前探了探。这时,在林子里飘**的歌声突然停止了,两株大树上的火苗突然一灭,中间的区域便空了出来,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站在两树之间。

那女子一身白纱,身后是燃着熊熊火焰的树林,红色的光芒透过白纱照过来,显出女人曼妙的身姿,与这样的身姿相称,还有她清丽的容颜。她的容貌算得上绝色,只是和这片森林并不相称,一个如出尘仙子般的女人在这样一片充满杀戮的森林里,让人看来显得格格不入。这样一个女人站在那里,有谁又能将她和刚才的惨叫声联系到一起呢,这样美丽的女人,她应该亲和、善良,手上不可能有鲜血。但狼群十分惧怕她,看见她向前走来,所有的恶狼都朝后退开。这有些不可思议,一个美丽绝伦的女人会让凶恶的狼群害怕,那这个女人会有什么样的能力呢!

女人从火树下走了进来,抬头朝这片中心区域看了一下。此时众人才注意到她那漆黑的头发,如黑瀑般散于白衣之上,黑白相映,身上没有一丝烟火气。

女人看到了燕牙他们,便朝这边走过来。前面的恶狼都退开了,可白毫不会后退,它们是极凶残的家伙,今晚它们来到这里就是要毁灭这里的一切,不允许任何人把紫瞳带走,现在紫瞳被红瓦吞进了肚子里,可是那股来自冥界的气味还在,还没有从这世间消失,所以刚才它们才会疯狂进攻红瓦。现在这个女人也参与到这场抢夺中来,而且看样子她还有什么奇异的法力,不然外围的恶狼不会让她闯进来,但白毫不会让她为所欲为。刚才,白毫通过自己的凶残已经将这片区域的人都压制住了,可以说已经控制住了场面,这个初来乍到的女人恐怕还没有了解白毫的恐怖,这个女人既然想要蹚这趟浑水,就要承受住白毫的攻击。白毫可不会想那些杂七杂八的,有人不把狼群放在眼里,它们就会上去直接来上一爪子。

一只白毫的后肢突然发力,身子一下从地上弹起来,它这一下跃起有一丈多高,身子凌空,两只前爪朝女人抓了过去,眼看就要抓到女人身上。也没见到那女人如何动作,身子便像是飘了起来,一下就转到了白毫的侧面。这一下把众人都惊到了,她如果是动作快捷、身法迅速,一次闪避躲过白毫的攻击也就罢了,可她身形未动,位置突变,身上的衣服连晃也没晃一下,就像是她没有动过一样,这样看上去实在鬼魅。

白毫一下扑空,身形不及回转,就见那女人伸出手来在白毫身上摸了一把,看似不轻不重的一下却让白毫惨嚎起来。白毫一下扑倒在地,身子在地上翻滚了几下,接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周围的狼都散开了,惊恐地看着那只白毫。

看到这情况,燕牙他们都皱起了眉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连弩箭和旋风都奈何不得的白毫竟然被那女人轻轻一下打倒在地。

天空中飘下几片燃着的树叶,将白毫照亮了许多。佩音抬头朝那里看了看,在即将消逝的火光中,佩音看到那只白毫的身体正在发生变化。

白毫身子僵直地躺在地上,其他的恶狼站在四周,恐惧地看着它身上的变化,那个壮硕的身子现在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有喉咙里还有痛苦的嘶吼,它的身子僵直,不,不是僵直,是僵硬,白毫的整个身子都僵硬了。火光下,原本起伏的身躯一动不动,随着身躯起伏而颤动的狼毛也都变得硬挺了,白毫的下半身变成了木质的,就像周围那些树木一样。这种木质变化正从白毫的下半身向前蔓延,很快就到了白毫脖子上,紧接着白毫的嘶吼消失了,白毫的身躯完全变成木质的了。

金羊魔神在红瓦肩上看到了这一切,他皱了皱眉,心里暗道:这女人的法术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果待会儿有什么冲突倒挺难对付。几只白毫看到躺在地上的木质白毫,又抬头看着那女人,怒吼了一声。白毫们并没有冲上前去,它们见识到了那女人的法术,而且也清楚,以它们的能力根本无法应对这种法术,它们只能紧盯着女人,却并不能发动攻击。

这实在是一个有意思的事情,就在刚才,狼群还掌控着整个林子里的局势,转眼间便要形势逆转了。不得不说,狼群今晚又犯了错误,它们原本以为从森林深处调来更加强悍的白毫,便足以完成任务,击杀紫瞳,它们没有想到今晚会有法术更加高深的人出现。此刻形势逆转,它们只能围在女人周围,静观其变了。

女人见白毫不再进攻,便敛裙朝这边走过来。这一次,白毫也不得不让开道路了。女人走到红瓦身前一丈处便停住了身子,把在场诸人扫视了一遍,皱了皱眉:“紫瞳在哪里?”

佩音和燕牙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金羊魔神叫道:“被狼吃了,你来晚了。”

女人抬头看了看金羊魔神:“我认得你,你是金羊魔神。你不在山里待着,跑出来做什么?”

金羊魔神“嘿嘿”一笑:“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你来这里做什么,我便来做什么。”

女人看了看金羊魔神脚上的银丝笑道:“连你都被制住了,看来这里还有高手。”

“高手个屁!”金羊魔神怒道。

女人看了看四周又道:“连白毫都出现了,看来林子里的传言多半是真的了。来来,让我看看,哪个是从冥界逃出来的。”

“我刚才说过了,被狼群吃了。你快把这些狼都杀了吧!”金羊魔神喊道。

“被狼吃了?”女人沉吟了一下,“你说的是紫瞳,紫瞳是从冥界逃出来的人?”

“不然还会有谁?”金羊魔神道。

“不不不,绝不可能。”女人皱着眉道,“紫瞳怎么会是从冥界逃出来的呢?这里面肯定有什么差错。”

女人对这件事情想不明白,但她知道紫瞳绝不是从冥界出来的人。她在很久以前就认识紫瞳了,那时候林子里还没有关于冥界潜逃者的传言,至于现在为什么大家都认定紫瞳是从冥界出来的人,她就想不明白了。这中间肯定出了什么差错。

这个美丽的女人站在那里想着心中的疑团,没注意到一个小东西滚到了她的脚边。那东西倚着她的脚背坐直了身子,冲着她叫了起来:“熙琴,快来救我。”

女人正陷于沉思之中,听到叫喊,低头一瞧,就见一个背生双翅的人倚在自己脚边。她蹲下身子看着那人,半天才醒悟道:“你是厉烈,你怎么会在这里。”

“先别问这么多了。”厉烈急道:“熙琴,你先救我。我知道你要找的人在哪里。”

厉烈刚才被蛇头将尸的蛇涎困住了,幸好有骞鹤的冰锥护住了他才没被恶狼攻击。但白毫出现以后,骞鹤的冰锥全都被白毫打烂,狼群拼了命地撕咬他,厉烈为了活命只能把身子变小,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这一会儿熙琴突然出现,厉烈和她打过交道,便跳出来央求她救自己一命。

熙琴看着厉烈道:“你这是怎么了?我又怎么救你?”

厉烈道:“你先退后几步。”

熙琴闻言,便起身朝后退了几步,站定了身子看着厉烈。厉烈见熙琴离远了,便晃了晃身子,就见他的身子从一个一尺来高的小人儿慢慢长大,直至有七尺来高才停住。他回头看着熙琴道:“快将我身上的东西割断。”

熙琴走到厉烈身边,看了看白色的蛇涎,伸出手指在上面轻轻点了一下,随即把手撤回来皱着眉道:“这是什么东西,看着让人好恶心。”

“哈哈,当然恶心了,那是毒蛇嘴里的涎水,你说恶心不恶心。”金羊魔神大笑道。

熙琴闻言,脸上显出厌恶之色,朝后退了两步转过身去,道:“我不弄,你让别人弄吧!”

厉烈惊道:“你不帮我,还有谁帮我。”

“我来帮你吧!”燕牙说道。

燕牙说着就要往前走,佩音伸手扯了他一下,燕牙一愣,见佩音在那儿摇头。佩音在厉烈手上吃了不少苦,对厉烈自然十分厌恶,她正要厉烈吃些苦头,可不想燕牙去帮忙。

厉烈见燕牙被佩音扯住,便怒道:“佩音,你刚才暗算我,我还没有找你算账,看我出来怎么收拾你。”

燕牙看着厉烈道:“我来帮你就是了,你也别为难她,否则我也不管你了。”

厉烈道:“好好好,你如果放出我来,我便不找她麻烦,大家都没有麻烦,很好很好。”

燕牙见他答应了,便走到厉烈身边,从身后拿出一支弩箭,以箭尖为刃来切割那道蛇涎。厉烈法术高深,如果他出来,这林子里又起一大变数。但当前狼群仍是最大的难题,况且厉烈出来并不足以威胁到英蓬和金羊魔神,所以他们两个并没有阻止燕牙去救厉烈。

蛇头将尸的蛇涎虽然可以随厉烈的身子变大变小,但无法经受利器的切割,燕牙拿弩箭在上面划了几十下,那道蛇涎便断开了。厉烈感觉身上蛇涎断开,身子飞到空中,双翅在空中展开,如飞鸟一样扑到佩音身前,一脚将佩音踹倒在地。

燕牙见状,拿起短弩就要射他。厉烈已经收了翅膀站在地上,抓过佩音的脚就把她往狼群里扯。熙琴疾速闪到厉烈身前,怒道:“你做什么?”

厉烈看了看熙琴,冷哼一声,将佩音的脚松开,双翅又展开,伸手去抓金羊魔神。金羊魔神见他飞来,笑道:“无知狂徒,以为我被缚了双脚便对付不了你了?”

厉烈疾飞过去,眼看就要抓到金羊魔神,红瓦突然大嘴一张,一股旋风从嘴里吐出,这股旋风卷到厉烈身上,将他吹得倒飞出去。厉烈在空中转了几个转,才凭借双翅在空中稳住身子,他杀佩音不成,又抓金羊魔神不得,便气得“哇哇”大叫起来。

熙琴见他这样便道:“厉烈,你到底要做什么?”

厉烈指着红瓦对熙琴道:“你要找的人被它吃了,我是要杀了它的主人来替你消气。”

“什么?”熙琴惊道,“这个东西吃了紫瞳。”

熙琴看着金羊魔神道:“他说的是真的?”

金羊魔神嘿笑一声:“吃都吃了,你还想怎么样?”

熙琴神色一暗,扭头看见那只金羊趴在地上,便走到金羊身边,回头对金羊魔神道:“听说这只金羊是你的宝贝,你之所以叫金羊魔神便是因为这只金羊。”

金羊魔神闻言大惊失色,看着熙琴道:“你要做什么?”

熙琴道:“我是来救紫瞳的,你的怪物把紫瞳吃了,我也只好夺你一件宝贝了。”说着,伸手在金羊脖子上摸了一把。金羊原本受了伤,已经气息奄奄,被熙琴在脖子上摸了一把,施了那恐怖的法术,连惨号也没有一声,便从羊头开始木化了,转眼间,刚才还浑身闪着金光的一只金羊一下子变成木头的了。

金羊魔神见状气得大叫起来:“熙琴,你还我金羊。”

熙琴走到红瓦身前,看着金羊魔神道:“是这个大怪物吃了紫瞳吗?”

“你,你还想怎么样?”金羊魔神见熙琴看着红瓦,突然心生恐惧,“你还要杀我的红瓦不成。”

熙琴轻笑一下,伸手就要摸红瓦,金羊魔神大叫起来:“红瓦,快走。”

红瓦听了主人的号令,身子朝后连退了五六步,也没见熙琴如何动作,身子便如影随形一般跟着红瓦,那晶莹如玉的手指离着红瓦的肚皮始终只有两寸的距离,但这样却吓得红瓦慌乱逃窜。

这时候,就听见两声恶狼的惨嚎传来,把所有人都惊住了,熙琴停下身子回头一瞧,就见两只白毫的身子重重倒在地上,其中一只白毫的脖子被人扭断了,那脖子上趴着一个身披黑袍的青年男子。熙琴见过他,他就是紫瞳口中的离皇哥哥。

离皇把白毫的脖子扭断,身子从狼尸上翻坐下来,这一幕把所有人都惊呆了。这些人刚才都和白毫交过手,白毫身躯粗壮坚硬,可以说是刀枪不入,就连英蓬的风刃也奈何它们不得,可是离皇仅仅凭借着两只手掌便将白毫的脖子扭断了,这样的能力太不可思议了。离皇的能力他们都见过,刚刚还被红瓦压在身下,这一会儿的工夫怎么就发生了这样大的变化。

他们当然不知道原因,就连离皇自己也不知道。他只记得,在梦境里,那个狂风肆虐的原野上,在天地之间立着的那个孤零零的塔楼,它裂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