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累尸成墙
鱼骨岭中有怪蛇,颈后生耳,言为虬蛇。世间蛇属繁多,岭中种属,天下至盛。虬蛇身着黄花,时伏草泽中,闪掳林中小兽。然其性诡薄,不知恩义,一日纵之,复为患焉。其以多变,引颈腾跃如电,毙敌乃在倏忽。虬蛇之行,诡诈近妖也。
——节选自《寺司百代·云林卷·风物篇》
那条大花蛇就隐藏在上面黑暗的树枝里面,这个家伙是如此狡诈,从一开始它就隐藏在里面,它是那样耐心,不急不躁,等着那头小兽从树洞里钻出来,等着它来到自己的嘴边。那个可怜的家伙,连危险都没有注意到就贸然地闯了出来,或许它天生就能感觉到危险的存在,只是那个果子太诱人了,它没能忍得住。再加上紫瞳他们一早就待在那里,这小兽只顾担心紫瞳他们,实在没有料到这最大的危险就在自己的脑袋上面。
紫瞳坐在树干上,目睹了这一切。她眼看着小兽跑到了蛇口之下,早已紧张地捂住了嘴巴。她看到,那条花蛇的脑袋慢慢地从黑暗里探了出来,而脑袋后面那两片像耳朵一样的东西也已经慢慢张开了。那只小兽兀自待在下面,用自己的爪子来回拨动果子,不时伸嘴咬上一下。随着它慢慢地拨动,果子上伸出来的细长的尖刺竟都慢慢脱落了,此刻看起来光滑了许多。
那小兽正待张嘴咬起,花蛇的身子已经下来,眼见那露出的尖牙离那小兽不过一两尺。小兽似乎极有灵性,已感觉到突然而来的危险,身上毛发奓立了起来。它抬头一瞧,就见那长蛇白牙尽出,直击它颈部。那小兽发出一声低嚎,后肢用力,身子向前弹了出去。那花蛇下击的速度也是飞快,小兽的身子甫一弹动,它的蛇头就已下击而至,白色的尖牙借势就要咬合下去。
小兽的身子疾速前奔,蛇牙已经划空而下,它那长尾猛地上撩,带着浓密而细长的毛直接扫上了蛇头。蛇嘴猛地咬合,尖牙已将长尾咬住,猛向后扯动。那小兽此时命悬一线,跑得极是用力。花蛇的身子被它扯出去一截。这时就听啪的一声响,花蛇又粗又长的身子一下子从树枝上落了下来,这一下却是非同小可。这蛇原先在树枝上缠绕无法细看它的身长,此刻看来足有七八尺长。
小兽的尾巴被花蛇咬住,四肢拼命用力向前跑。只是花蛇力气很大,小兽移动起来十分艰难。花蛇虽然已经咬住了小兽的尾巴,却也无法将它制住,只见它细长的蛇尾绕着树干盘绕,刚好将那身子固定住,接着蛇颈用力,蛇头猛地一甩,将小兽直直地甩下树干去。它那细长的身子直挂在树干下面,嘴里兀自咬着小兽的尾巴。
如今小兽的身子悬在半空中,全身几乎尽为花蛇所制,只见它四只爪子在空中虚抓,却是使不上一点儿力。花蛇的身子瞬间猛地一缩,竟将小兽上提三四寸,张嘴又咬住了小兽尾巴的根部。
小兽见花蛇的脑袋离它的身体越来越近,尖利的长牙也离它不远,心里自然是十分惊慌,嘴里只是呜呜地悲号,听起来十分可怜。花蛇欲待再次猛缩蛇颈,小兽的前半只身子却突然倒提上来,它这一下回力很猛,两只爪子伸出来就要抓花蛇的脑袋。花蛇未料到它拼死一斗,猝不及防,两眼就要被它爪子挠到,正要突缩的脖子力量却猛地大增,身子旋绕,强大的力量将小兽甩了上来,同时蛇口也猛地松开。
小兽的身子甫获自由,长尾在空中一旋,身子在空中也是翻转了一下,四只爪子稳稳地落到了树干上。花蛇的身子又都收到了树干上面,蛇形屈动,“哗啦”一声就要蹿到小兽身前。小兽的四只爪子早已支在树干上,小嘴张开,亮出了四颗尖利的小白牙。
花蛇见它已经防备好,原本打算弹射而出的身子猛地止住了,身子就那样折在那里,两眼中露着凶光直瞪着小兽。刚才这两只林中异兽一番搏斗却是森林里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就像人、神、魔一样,这里从来就少不了争斗。不只如此,兽与兽之间有争斗,其实这树与树之间亦有争斗。因为这就是一片争斗的森林,如果没有争斗的话这森林也不会存在了。
刚才它们两个一番争斗,速度极快,紫瞳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刚才那番争头惊险异常,每次出击都在电光石火之间,所谓一击未中,再击而至,不容有喘息之机,那连环几下说起来也不过一眨眼的工夫。
刚才那短短的一会儿,小兽却从生死之间走了一回,此刻再站在树干上和花蛇对峙,双眼中满是怒火,想要进击,却害怕长蛇长牙尖利,只把两只前爪露出来,直扣在树干上,身上的毛几乎根根直立,从首至尾排成了一列。
花蛇见它爪牙齐出,不敢直接攻击,原本折着的身子试探地一伸,那小兽却是吓了一跳,转身要走,转到一半见花蛇只是试探又折了回来。这时候,花蛇的身子却是如箭一般射了出来,直击这小兽喉部。
花蛇先前试探的一击将这只小兽的防卫全打乱了,等到花蛇二次出击,那小兽的防卫全无了章法,眼见蛇牙朝自己脖子上咬过来,把两只前爪举地起来抵在蛇头上。花蛇这一下冲击力量极大,直把那小兽撞翻在地。紧接着,它身子曲折前行,眼见就冲到小兽身前,那小兽却翻身从树干上滚落下去。
这一下紫瞳也是大感意外,没料到它会翻滚下去。待低头一瞧,它却伸着爪子攀住了下面斜伸出的一截树枝。它双爪用力,抓着树枝就蹿上来。那树枝原是从高处的树干上伸下去的,那小兽借着树枝攀到上面去了。它爬到了上面的树干上,四肢飞动,要跑到树的主干上钻回自己的窝里去。那花蛇却早已经料到了,游动着身子也蹿了过去。
花蛇游动的速度极快,先于小兽蹿到了树洞口,那小兽正慌张地跑过来,正扳着大树主干上的树皮往下爬,抬眼一瞧,就见花蛇早已将身子盘在了那里,正吐着信子望着它。小兽倒悬在树洞上方的树皮上,却不敢就此跃下,想来花蛇的身子极长,反应又极灵敏,它是无法就这样蹿进洞里的。 如今这两只异兽又对峙起来,那小兽是不肯退后的,一定要进到洞里去。花蛇似乎料到它会冲下来,只将身子盘在洞口,静待那小兽到来。紫瞳坐在树干上远远地看到了甚感奇怪,这小兽为什么非要到树洞中去不可,它可以逃到树林里去,何必在此搏命。
她正暗自疑惑,身旁那人却凑过来低声道:“这小兽的名字叫犟猖,虽然能知祸福吉凶,就是极其胆小,一有险情就只往自己巢里钻。今天那花蛇如果不是用那果子引诱它,它是断不会在夜晚出来的。这犟猖极是恋家,就算是万般的凶险它也不会轻易离开这巢穴,平时它外出觅食也只不过离此一两里远,想要再远些它是不肯的。”紫瞳见他这样说,心中疑惑去了大半。
那两只异兽仍然在对峙,犟猖的身子在树上来回跳动,想要将花蛇引开。那花蛇虽然也在游动,但就是不离开洞口,让那犟猖徒劳无功。它们正在这里你来我往,全没料到一只手掌突然从树干后面伸了出来。那手掌来得极快,力量又大,竟是一下卡住了花蛇的脖子。此时那花蛇脑袋后面的两片像耳朵一样的东西全部张开,像是一把雨伞,上面是诡异的黑花。
那只手掌来得既快又准。蛇头被那手掌制住,蛇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缠了上来,直将那手臂紧紧地缠住了。这蛇身极长,虽然已经缠住了手臂,蛇尾却又猛地甩了出去,将树后那人的身子也一并缠住了。
此时树后用于遮挡的枝叶全都被拨开了,白猿从树干后面闪了出来,扣着树皮转到树洞前面的树干上。这一下那条大蛇的身子全都缠在了白猿身上,想来一定是十分的沉重。那花蛇的身子缠在了白猿身上,脑袋却被白猿制住了,它自然是十分的惊慌,缠在白猿身上的蛇身不断收紧。
白猿只觉蛇身上传来的力量越来越大,心中怒火突升,握着蛇头的手力量也加大了。这时候,倒悬在树的主干上的犟猖见有机可乘,跃下来,直直地就要往树洞里蹿。白猿也是眼疾手快,猛地左掌伸出就已经挡住了犟猖的去路,翻掌就要捏它脑袋。犟猖也是反应极快,它急于奔回巢穴,见白猿手掌伸了过来,两只前爪猛地就搭了上去,直接抠进了白猿手背,已将他的皮肉凿开了。它那两只爪子十分尖利,一阵刺痛让白猿倒吸了口气,手掌却是猛地一缩,那犟猖已经从他的掌边跃过了。
白猿暗道不好,左掌又疾速地伸了回来,反掌一抓将犟猖的尾巴握在了手里,五指用力,把犟猖抓了回来。那犟猖原本以为已经跳脱,没料到白猿反应迅速,突觉尾巴被人制住,嘴里发出一声哀嚎。
白猿一把将犟猖拉了过来,它的尾巴被白猿握在了手里,身子直挂在下面,四只爪子来回扑打,却是无论如何也够不到白猿的手掌了。这一下,就在短短的一瞬间,白猿将这两只异兽全都制住了。这就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想来白猿也是厉害,他早就发现了犟猖的巢穴,只是躲在树后不曾行动,冷冷看着这两只异兽在树干上一番争斗,待得它们杀到近前,却是快如闪电地出手,将它们全都制住,竟是不给它们一点儿逃脱的机会。
此时他右手执蛇,左手抓着犟猖,脖子里挂着两个铁葫芦,后腰里挂着五个布囊,看上去简直怪异至极。见他已将两兽制住,紫瞳和那人也不再躲藏,身后两条树藤飞来,将他们两个给送了过去。
两人的身子稳稳落在树干上,那人看着白猿道:“动作如此干净利落,比我想的要快多了。”
白猿道:“实在是运气极好,没想到这大蛇也在这里设套,只等这异兽出来,入得了我的手中。”
那人看了看花蛇道:“这花蛇也是天地间一异物,其名为虬蛇,头后两耳张出是极厉害的手段,上面黑点闪出,可乱人眼,你如果从正面捉它时就很困难了。”
白猿手握这虬蛇颈部,手上用力才道:“这蛇力气如此之大,我都有些拿捏不住。它也缠住了我身子,死不松开,这该如何是好。”
那人摇了摇头道:“如果是这样,我也是没有办法的,你自己想办法将它弄开。”说完他嘿嘿一笑,转而去看犟猖。
那小东西被白猿抓住了尾巴,四只爪子不住地在那里挠动,样子十分可怜。那人看着犟猖,啧啧叹道:“我抓了那么多次都没抓到,想不到今天竟然被你这么轻易就抓走了,可惜啊可惜。”说着伸手就要逗那只犟猖。
白猿却是冷哼一声,手臂朝后缩了一下,不让他碰那只犟猖。那人嘿笑一声:“还是先把这蛇解决了吧。”
白猿冷笑一声:“我自己有办法。”说完,握蛇的手臂力量突然加大,将那脑袋后的两只小耳都快捏得变形了。花蛇自然也知道危在旦夕,蛇身也是猛地一收,竟将白猿的身子挤得快断气了,脸也变得越发通红,火光里看着就如同脸鼓起来一样。
花蛇自然也是十分难过,被白猿的手掌握住,两只蛇眼都快被挤爆出来了。那人终于开口道:“这蛇也是一异属,莫要害了它性命。”说着伸手到蛇头后面,抓住那蛇头后面张开的两柄像纸伞一样的小耳,微一用力却将它们折了起来,就像折扇一样。
待脑后两耳折了起来,那花蛇就失了力气,缠在白猿身上的蛇身一下松了下来,竟是松松垮垮地滑落到了树干上,在那里堆成一垛。
白猿见状奇怪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有什么奇怪的。”那人道,“这虬蛇脑后两耳另有一功用,就是蛇身力量越大,两耳张得愈发厉害,只需要将两耳折起来,这蛇身的力量就会失去,平常之人不知这等事情,只是觉得十分奇怪,一见之下也是不明所以。如果是在平时,这蛇身力量蓄满,口中长牙尖利,想近它的身也是不能,更别想将其两耳折起来了。只是今天是蛇头被制住了,我正好将它一身的力气都给泄掉了。”
听他这样说来,白猿心中疑惑解开,却又道:“这虬蛇如今是死了吗?现在这个样子如一堆烂泥,又该怎么处置它。”
那人握住蛇头,将虬蛇从白猿手中拿了过来,开口道:“这有什么难的,我代你处置就行了。”说着将虬蛇从树上扔了下去。那虬蛇自树上落下,下落了不过一丈来远,头后的两耳又猛地一下张开了。这一来,那蛇身一缩,猛地勾住斜斜伸出的一截树枝,身子也是借势一缓,又落了下去。如此这般,它借助树上各处的树枝竟是稳稳地落到了地上的草丛里。
白猿和紫瞳在树干上看着虬蛇安然落地,心内俱都暗暗称奇。那虬蛇落到地上,抬头看了看白猿他们,盘起身子钻到草丛里游走了。
白猿见虬蛇游走,举起左手转头对那人道:“这只就是你说的那只灵兽吗?”
那人点了点头:“不错,这只叫作犟猖,是能知祸福、辨吉凶的,你这样子将它拿住,它却未必服你的。”
“如何?”白猿道,“我既然将它制住了,它还不听命于我,这又有什么办法?”
那人道:“你如果想要带它到鱼骨岭的深处去,就要先将它带离巢穴,这犟猖极其恋巢,只怕它未必会随你去的。”
“这有何难,我自然有办法。”白猿说完,伸手从紫瞳手中抢过了那支火把,却是不作停留直接扔进了树洞中。霎时间,那树洞里已经是火光熊熊。
那人却是大吃一惊,转身对白猿怒道:“你这是做什么,是要将这林子全部点着吗?要将这树烧死吗?”
白猿冷冷地道:“我将它的巢穴烧了,看它还怎么留在这里。”说着将犟猖举了起来,好让它看看自己的巢穴是如何被烧的。那犟猖见自己的巢穴被烧,拼命地扭挣扎,想要从白猿手里挣脱出来,四只爪子也不断地抓挠。奈何白猿五指紧扣,那犟猖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出来。那犟猖一番挣扎无功,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大火将自己的巢穴给烧了,嘴里发出一声声的哀嚎。
那人见白猿无动于衷更加愤怒:“你把我的林子烧坏,又不能让犟猖臣服于你,你要赔我的林子!”
白猿道:“我只是将它的巢穴烧了,至于这林子,你自然能将它保住的。这样的火势,对你来说很容易扑灭。”
那人对白猿怒目而视,却也说不出话来。白猿对紫瞳道:“走吧,咱们下去。”说着将树藤缠在自己身上就要扳着树干滑下去。
那人终是开口道:“唉,真是气死我了,还要送你们下去。”说完,那树上伸出两根树藤,将紫瞳和白猿缠住送下树去了。
两人平稳地落在草地上,抬头回望,只见树洞中的大火慢慢地熄灭了,那上面一下子暗了下去,紧接着头顶上方枝叶翻动,那人乘着一根树藤飘了下来。那人落到地上,拿眼看了白猿一眼,甚是恼怒道:“你做的这等破事,这株大树在我林子里少说也生长了有两百多年,你今天一把火险些将它化为灰烬。如果将它烧死了,你今天休想走出这林子。”
白猿笑道:“我知道你有办法的,我只要将犟猖巢穴烧掉便是了,至于其他的我是顾不得了。”
那人怒骂一声,抬眼去看犟猖。此刻这小东西被白猿抓在手里,想来是感觉逃跑无望,竟作垂死状。那人伸手去拨犟猖,它连眼也不抬一下,只是四个爪子下垂倒挂在那里。
那人怒斥白猿道:“都是你弄的,这犟猖如今变成了这样子,怎么带它去寻嘎子洞?你自己想办法吧。”说着竟是抱手站在那里,冷眼看着白猿。
白猿亦是冷笑一下,不再看他,抬手将犟猖举到了面前。这小东西兀自挺着肚子上的白毛在那里假死,白猿看过来它也是毫无反应。白猿却是嘿嘿冷笑一下,伸手要去碰它肚子,这小东西却似活了过来,两只前爪猛地伸了过来,一下子就将白猿的手指给抓住了,接着张开嘴就要咬他。
白猿缩手不及被犟猖给咬住了,他只觉一阵刺痛传来,猛地甩手将小兽甩脱。犟猖只顾抱着白猿的手指啃咬,被他一下挣脱出去。白猿大怒,抓着它的尾巴,朝着那大树粗壮的树干甩了出去。白猿出手之后便即后悔,那犟猖是他费了那么大心力才捉来的,刚才一怒之下却被他甩脱了出去,想再捉回来却是极难的。
犟猖的身子被甩了出去,眼见就要撞在大树的树干上,如果这样,它连性命也没了。却不曾想那小兽身子极其灵活,眼见就要撞在大树上,只见它后尾轻摆,身子一下子翻了过来,两只后肢先在树干上着了力,身子接着翻滚了一下,两只前爪尽出,竟是稳稳地趴在树干上。见它如此,白猿也暗自松了口气。
那人见白猿这一番窘状,却是嘲笑道:“这就是你的办法?我是大开眼界了。”
白猿瞪了他一眼,抬眼再看小兽。犟猖趴在树干上,两只眼中全是怒火,死死盯着白猿。白猿怒道:“你这畜生,还想吃了我不成。你是没那样的能耐,想要挠我过来就行,怎么又只是蹲在那里浑身发抖。”白猿料想那小兽自然是不肯再到近前来,想要再捉住它是很难办到的,只得以言语相激,倒巴不得它冲过来。
这犟猖既然能知祸福、辨吉凶,自然会知晓自己决非白猿对手,如何便肯冲过来被白猿抓走?更何况,这犟猖是胆小之辈,它又哪敢轻易向前。那小兽瞪着两眼怒视着白猿,猛地把头转向了白猿身后的紫瞳,面上露出可怜兮兮的神情。
白猿感到奇怪,回头看了看,就见紫瞳手里抓着那枚果子。那果子原本是被虬蛇抓来引诱犟猖出洞的,刚才还在高高的树干上。原来刚才那番争斗,将这果子打了下来,落在了草丛里。刚才紫瞳从树上下来,原本担心虬蛇还隐藏在左右,就拿着火把在周围草地里照了照。那虬蛇自然是没了踪影,却没想到在草丛里发现了这个果子,便伸手将它拿了起来。
此刻那小兽趴在树干上,瞪着白猿看了半天,突然瞧到紫瞳手中的果子,嘴里开始口水直流,不管眼前的危险,转而甚是可怜地看着紫瞳。
紫瞳在树上时见到这只犟猖便十分喜欢,眼见它与虬蛇决斗,心里便十分担忧,此刻见到这只小兽甚是可怜地望着自己,心里一软,就要将果子给它。白猿见状,突然伸手一把将果子抢了过来,怒道:“怎么能轻易给它。”转而看着犟猖,嘻笑道:“想要它,就到我这里来。”说着将手中的果子晃了晃。
此刻果子到了白猿手里,那小兽是毫无办法了,转而看着白猿。旁边那人见了怒道:“这犟猖太过可气,这区区一个果子就让它怒气全消,决然不是我林子里出来的!”
白猿却是得意地冷笑一下,朝犟猖晃了晃。那小兽后肢一蹬从树上跳了下来,站在草地上看着白猿他们,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白猿手中的果子。随着白猿在那里不住地晃动,那犟猖终是一步步地迈着步子走了过来,片刻就走到白猿跟前,抬脸望着白猿。
白猿轻笑一下,蹲下身子看着这小兽,伸手在它背上摸了摸。那犟猖甚是惬意地闭上了眼睛。见此情景,旁边那人冷哼一声:“我林子里怎么就生出这等东西来!”
白猿轻笑一声,把果子放到了怀里。那小兽见状,双眼一瞪就要发怒,白猿却抓着它的身子将它提起来,拍了拍道:“放心吧,跟着我,这果子终是你的。”那犟猖看了看白猿放果子的地方,虽然心有不甘,终是趴在了白猿的手上。
白猿眼见这小兽听话地坐在自己手臂上,抬头朝远处的森林望了望。此刻东方的天空已经显出一丝微光来,只是这林子仍然黑暗异常。白猿转而对那人笑道:“如今这犟猖已经到了我手中,待天亮后我便可以走到鱼骨岭中去了,想来有它相助,我不会浪费许多时间。”
那人却是冷哼一声道:“我看却未必,这鱼骨岭中危险异常,以你这般却未必能到那山岭深处去,那里的妖怪可不比这里,都是些穷凶极恶之徒。”
“这就不需你担心了。”白猿道,“我自然是有办法的,现在我如何才能出这林子?”
那人看了看白猿和紫瞳道:“跟着我来吧,跟紧些,不要走丢了。”说着便闪到大树的后面,拨开那一排灌木走了进去。
这林子的下面分布着一些低矮灌木,虽不甚多,但要在里面穿行却也不易。三人走在里面,那人走在最前面开路,紫瞳却是走在中间,三人一路无声,眼见离刚才那株大树愈发远了。紫瞳举着那火把走在最中间,前面那人走的稍快些就已被那枝叶遮挡,几乎已看不到他的身影了。紫瞳连忙紧赶几步想要追上去,却不想,拨开枝叶那树丛里却露出一个巨大的石人,这一下将她吓了一跳,“唉哟”一声叫了出来。白猿听见她这一声惊叫紧跑几步过来,抬眼一瞧却见那树丛里一个巨大的石人站在那里,身上缠满了在这林子里先前见过的树藤。
这些石人自是和先前在河边追他们的石尸是一路的,只是进到这林子里却被那人放出的树藤给缠住了,如今却是动弹不得。
紫瞳和白猿一路被这些石尸追杀,情状甚是狼狈,却是不曾仔细看过这些石尸,如今这石尸就在眼前倒可借机好好看看它。紫瞳将那火把凑近了些,伸着脑袋看它们。这石人若无人的形状,看上去真是与石头无异,色质灰白,甚是坚硬,与先前在石缝里所见的那些固定在石壁里的石人没什么两样。
紫瞳正拿着火把在那里细看,却见那石尸身上的那些树藤却早已干枯了,上面的树皮都干裂了,想来已极为不牢固。这石尸也不知在什么时候被这些树藤给困住的,就连这树藤也干枯得不成样子。紫瞳心中正作此想,却不想一只手突然从身后伸来,一下子扣在了她的肩上,直将她拉了出去。说时迟,那时快,就见那石尸突然动了起来,一条石质手臂挣脱那些树藤朝紫瞳伸了过来。好在后面那只手臂拉了紫瞳一把,那石尸才一抓扑空。紫瞳正暗自惊骇,那石尸却是用力挣扎,直将身上的树藤全部挣断,巨大的石身将身前的灌木全部压断,跳着就要来抓紫瞳。
紫瞳转身就走,却见那人正站在身后,刚才却是他拉了紫瞳一把。那石尸从后面追来,那人披在身上的袍子像折扇似的展开,如一个倒扣的帽子一样。只见那人的身子慢慢地在林子里飞了起来。那人手拉着紫瞳,带她慢慢地飞离了那树丛,直往那林子上面飞去。二人飞到高处,低头一瞧,却见周围的灌木正纷纷倒下,无数的石人正从那些灌木丛中走出来。
此时,白猿还在那下面,那些石尸都朝他围了过去。白猿将那铁葫芦拿在手中,不断砸向那些石人。那些石人却是全无痛感,虽是被白猿用葫芦砸下了许多碎石屑,却无碍它们的行动。白猿瞬间便落入了那些石人的包围之中。紫瞳在高处见了甚是焦急道,对身旁那人哀求道:“你,你快些救救他,否则连他也要变成石头了。”
那人却是冷哼一声:“这人甚是可恶,一定要杀杀他的锐气才可以救他。”说着便抱手站在那里看白猿在下面打斗。
白猿身陷重围之中,手臂上那只犟猖就要逃命,却被白猿紧抓在手中,想逃又逃不走,只是在那里不断的嚎叫。不曾想一个石人杀到近前,情急之下,白猿手掌松动,那犟猖突获良机,后肢用力,一下子从白猿的手掌中逃脱出来,瞬间跳到了旁边的树枝上。
白猿暗叫不好,一个葫芦砸过去,直将那石人砸飞,出手快如闪电,伸手朝犟猖抓过去。犟猖的身子落在那树枝上,身子刚借势跳到半空,却被白猿一把抓住尾巴,只听它一声哀嚎,身子便即落了下来。
白猿将那犟猖抓在手中,后面那石人却已袭了过来,他却是无从闪避,眼见就要化成石头,半空中一根树藤垂了下来,直将他缠住拉了上去。霎时间,那林子的草地上钻出无数根树藤,直将那些石人纷纷缠住。
那些树藤既粗壮,力量又大,无数根缠上去竟将那些石人全都固定住了,想要移动分毫也是不行。
此刻三人都坐在了高高的树干上,抬头远望,却见远处天际红芒初现,却已是旭日东升了。那人呵呵一笑,伸手指了指下面那些石尸道:“日头出来了,这些石人却要去了。”
紫瞳朝下面看了看,在那熹微的晨光照耀下,那些原本还在不断挣扎的石人竟都慢慢停了下来,直至最后固定在那里再也不动了。
紫瞳看了半天才松了口气道:“这一晚总算是过去了,实在是太惊险了,差点儿被这些石人变成了石头。”
那人道:“如果变成了石头想要再变回来是极不易的。”
“哎呦。”紫瞳惊道,“你不说我都忘了,离皇哥哥他们也被它们抓走了,又要到哪里去救他们?”
那人站在那树上朝四周看了看,伸手指着南面的一片山地道:“这倒是不难的,这些石尸抓来的人都放在那里。我可带你过去,不过,带你过去是容易,想要救他们却是极难的。”
紫瞳道:“有什么办法能救他们?”
那人轻叹了一下道:“咱们先过去,到了那里再告诉你。”
“嗯,”紫瞳点了点头,转身对白猿道,“白猿大哥,咱们走吧,今天可要将离皇哥哥他们救出来。”
白猿摇了摇头道:“我就不同你去了。如今这犟猖已经抓了过来,我要速到鱼骨岭中去,如果去晚了,只怕那嘎子洞却被别人先找到了,咱们这一路追来就成了白费力气了。”
紫瞳听他这样说,为难道:“这可怎么办?你如果不去,我一个人可救不了他们。”
那人却道:“这你就不必担心了,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白猿点了点头道:“也只好这样了,我且先到鱼骨岭中去,你救得离皇他们再跟过来,咱们就可以在嘎子洞那里会合。”
紫瞳低下头想了想,半天才点了点头道:“好吧,那白猿大哥你自己保重了。”
白猿点了点头,又想到了什么对紫瞳道:“别忘了我昨晚给你的东西,危急的时候它可以帮你。”
昨晚给的东西?紫瞳醒悟到是白猿昨晚在暗夜里送她的那个草人,她拍了拍身上背的穆老头儿的包袱道:“放心吧,都在这里,丢不了的。”
白猿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看了那人一眼,转身顺着树干爬了下去,紫瞳在上面看着他落到草地上,却不再回头望他们一眼,直朝林子里走去,片刻后就从林子里消失了。
见白猿远去,那人却对紫瞳道:“走吧,我带你去找你的离皇哥哥。”说着也从树上爬了下去。紫瞳紧跟在他后面。
两人在那林子里行走,再未遇到什么危险,直到出了那林子,又走过一片宽阔的草地,却见先前在树上见到的山地出现在了眼前,那山上有一处极高的瀑布从上面飞溅下来。那人朝上面指了指道:“在那里了。”
紫瞳顺着他指的地方望过去,细看之下却是吓了一跳,只见那瀑布水帘之后的石壁,竟是一个个的石人堆叠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