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灵魂互换

黄金马车,细尾所制,自游于林中,行者皆以为怪焉。其御神马而自驾,穿林越涧,皆如风也。有行者入而探之,其金镶四壁,上皆诡画,盖以利刃刻之,其笔削钩划,变幻妖魅,入者不能张目,多为其所惑,入于细尾之界,往者不复还。

——节选自《寺司百代·云林卷·工造篇》

燕牙抬起头看着后面的树丛,一具白森森的骨架正立在那里,骨架被上面垂下来的一截树枝给遮住了,只露出腿骨。

燕牙叹了口气,绕到大树后面。白色的骨头从枝叶间的空隙露出来,在绿色的枝叶中特别晃眼。燕牙伸手拨开前面的枝叶,用力一扯,将垂下来的树枝给扯断了。这样一来,白色的骨架便完全地暴露出来。当树枝被扯下来的时候,燕牙倒抽了口凉气,眼前的景象让他大吃一惊。

白色骨架上没有一点儿肉,就连骨架上的头骨也被整个拿掉了。不错,和前面的四具尸体一样,这具白色骨架的头骨被人砍了下去,只剩下头颅以下的骨头还立在那里。不,不是立在那里,这具白色的骨架被身后树干上伸出的两截粗枝卡住了肋骨,就像被挂在那里一样。

看着这具骨架,燕牙都开始怀疑这群人到底有没有脑袋。连只剩下一具白骨的尸体也要把脑袋摘走,他们的脑袋上到底会有什么呢?那到底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秘密呢?

离皇走到燕牙身旁,他也看到了这具无头骨架。从昨天开始两人一路走来,经历了许多事,看到了接二连三的无头死尸,他们的心里不免产生相同的疑问。离皇伸出手指在骨架上抹了一下,上面还残留有一些血迹和肉屑。

“这具尸体怎么会这样?”离皇皱了皱眉。

燕牙摇了摇头,上上下下看了看骨架,半天才道:“难道是被狼给吃掉了?”

“可是很奇怪,狼群为什么单单把这具死体咬得只剩下白骨,而对其他的尸体不闻不问呢?这个人到底有什么不同呢?”

燕牙看了看周围,又看了看一具具的狼尸,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燕牙对离皇道:“还好,还有一个家伙没有死在这里,咱们可以从他身上破解这些。”

“你说的是那个使铜锤的家伙?”

燕牙点了点头:“这里没有那件兵器,我想死掉的这两个人也不会用的,使铜锤的那家伙应该还活着,所有问题的答案都在他身上。我们还是不要在这里停留了,要尽快找到他才好,不管他是死是活。”

离皇点了点头。燕牙见他同意便看了看周围的情况,转身又走回到刚才行进的道路上,顺着原来的方向追了下去。这里应该就是昨天晚上那个庞大狼群的屠杀中心。随着不断前进,林子里的狼尸也越来越多,但是那些尸体已经变得有些奇怪了。那些狼尸上的伤口并不像燕牙他们想的那样都是铜锤所致。先前出现过的,被那手上长有尖爪的家伙洞穿的狼尸也在这里出现。不只如此,这里的狼尸上开始出现另一种不曾见过的伤口,它们身上出现了一个个的血洞,伤口处的肉都是绽开的,仿佛是用极其锋利的小刀划割所致,而那些划破它们身体的小刀或许已经钻入了它们的体内。

这种死亡的方式让他们更加好奇昨晚这里发生的一切。令人生疑的地方并不只这一点。正如他们所见,在后面的道路上出现了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狼尸。那个能够徒手洞穿恶狼身体的家伙,他所留下的一具具狼尸又出现在了眼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燕牙想,或许来到这里以后,那群人的行进路线并不再像先前那样按照一个方向前进,或许他们为了躲避狼群的追杀而在这个地方不断地迂回。正是由于这种迂回,燕牙他们才会在见到他们的尸体后还能从狼尸上见到他们所用兵器的痕迹。

这里的狼尸比之前见过的要多很多。从外表上看,这些狼更加强壮。为了这次疯狂的屠杀,狼群也许出动了整个森林的精锐。

现在离皇他们所在的地方非常明亮,因为这里的阳光可以毫无阻挡地照射下来。那些树龄有上百年的大树,它们的叶子已经脱落得差不多了。那么多的树叶落了下来,积了厚厚的一层。那些恶狼的尸体有些已经被落叶掩埋了,只有一部分露在外面。

这些刚落下来不久的树叶还没有干枯,有些叶子的裂开处还往外渗着细微的绿汁。它们也许是在昨晚的那场屠杀中落下来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将它们弄成了这个样子。狼群可没有这样的手段。这些树叶几乎没有几片是完整的,它们都被刀子一样锋利的东西给斩断了,有的碎了好几片,有的从叶柄处折了下来。看着这样的景象,即使阳光落下来留给人的也只有阴冷的苍白。

这样的景象在刚才燕牙他们经过的地方已经开始出现,只是此刻愈发明显了。昨天晚上盯着这个地方的人不少,能够做出这种事情的家伙在森林里也大有人在。此刻杀戮过去,只留下一地残破,让离皇和燕牙两个后来者惊叹。

现在狼尸被树叶给盖住了,要想检视它们的伤口得先把它们从树叶下面扒出来。不过那些叶子不只是掩盖了狼的尸体,还有许多其他的东西也被它们遮挡了。离皇发现它的时候差点儿被它绊倒。它被埋在了树叶下面,挨着一具露出半个身子的狼尸。离皇过去查看那具狼尸,脚就被它给绊住了。

那东西样子奇怪,像是两个漆黑的葫芦,中间用一指粗的铁链连接。那铁链有七八尺长,通体漆黑,与葫芦浑然一体。两个葫芦一样大小,都有一尺来高,拿在手里十分沉重,像是生铁制成。再看葫芦表面,上面的丝丝血迹已经变成了黑色,与葫芦的黑色混在一起极难辨认。

燕牙拿过葫芦看了看,半晌才道:“看来这就是那件兵器了,虽不是铜锤,却有铜锤一样的威力。”

离皇将葫芦拿在手里掂了掂:“这两个家伙要是耍起来,威力可不小,那些恶狼速度慢点儿的话可真是吃不消。”

两人站在那里,一人手里拿了一个葫芦在那看着。这葫芦入手沉重,倒像是生铁打造,放在掌心感觉一阵冰凉,似乎由内而外散发着一股刺骨的阴冷。这种冷,触手之时并不感觉如何,只是时间久了就觉那冷气钻到了骨头里一样。离皇拿着它在那儿看了一会儿,就觉着冷气钻到体内,便不敢再拿,将它扔在了地上。

“这东西好奇怪,怎么到了手里却是这样冰冷,比生铁还要凉。”离皇奇怪地道。

燕牙又掂了掂,然后将手里的葫芦放下:“这不像是用一般的生铁制成的。现在这件兵器在这里,兵器的主人却到哪里去了?”

两人朝四周看了看,双目所及之处都是些伏草而卧的狼尸,狼尸上溅出的血液染红了原本翠绿的林子,叶子落尽的树干直愣愣地矗立在那里,满目尽是苍凉。

那些大树的叶子都掉光了,没有了那些枝枝叶叶的遮挡,两人的视野很开阔,只是那些立在面前的树干将视野割裂成一道道的,要透过它们的缝隙才能看到远方。

那些掉光叶子的树干像一个个就要死亡的生命,在离皇和燕牙看来,它们似乎在发出竭尽最后力量的干咳,挥动着一根根已经没有任何生机的手臂,想要证明它们还活着。

在这些空隙里,一块已经发了黑的、散发着阵阵死气的东西特别显眼。那东西离燕牙他们站的地方不远,就在离地两丈多高的树上。离皇他们刚才被黑葫芦吸引住了,一时间没有看到,此刻看过去,它在光秃的树干中间十分明显。

离皇和燕牙跑了过去,抬头往上看。这个家伙挂在一截光秃的树干上,有些惨不忍睹。他是被插在那里的,和先前的那具尸体很像。这是最后一个人了吗?他就是黑葫芦的主人吗?如果是的话,那最后的线索也要断了。

燕牙要扒着树爬上去,离皇拦住了他。

“我来。”说完,离皇抓着大树的树杈蹿了上去。

这具尸体待的地方并不甚高,离地有两丈多。离皇蹿到尸体前面,在一段伸出的树杈上站稳了。看到这具尸体,他有些意外,因为尸体的脑袋还在。

这是一路走来能看到的仅有的一个脑袋,离皇要看看他这脑袋到底有什么奇特之处。他左看右看,令他很失望。这个脑袋和普通人的脑袋根本没有什么不同。他想不明白,是什么原因让那些死去的家伙失去了脑袋。他在这个脑袋前面发呆,却发觉一道阴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猛地回手就要拔刀,手在半途却停了下来。

那道逼人的寒气来自眼前这家伙,来自这家伙的眼睛。离皇和这双眼睛对视了一眼,便扭头不再看它。那对眼珠几乎要爆裂开来,凌乱的血丝将整个眼珠染得通红。那眼睛里燃烧的怒火和杀气似乎并没有随着这家伙的死去而消退,任何一个人和他对视都会慑于这样的愤怒而避退。

离皇避开了这双眼睛,看着这家伙的身体。他就那样被半截树杈透胸而过,直愣愣地对着大树的主干。或许是从体内流出的血将衣服染黑了,他的身体已经全部变成了黑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应该是昨晚死的才对啊,为什么尸体会变成这样。

这家伙上身穿着一件灰色的短褂,里面贴身的是一件黑色的布衣,下身套着一条黑色的宽大裤子,上面沾满了血。离皇想,这些血不只是他自己的,更多的或许是被他杀掉的狼的血。

他的腰间系了一条麻布做成的腰带,麻布呈土色。奇怪的是,在这条腰带上挂着五个黑色布袋,依次排开,环列于那人的后。

离皇感到奇怪,伸手要去抓那布袋。这时候,一个瘦如鹰爪、黑如木炭的手掌突然抓住了离皇的手腕。离皇大吃一惊,急忙挣脱。那手掌却硬如生铁,使离皇不能**。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离皇猝不及防,他惊慌地抬头看那手掌的主人。这一看却让他更加慌乱。那尸体,是那具尸体动了,将那毫无生气的手掌伸向了离皇。

离皇就站在树杈上,两眼直愣愣地看着那具尸体,看着他慢慢地转动脑袋。那个脑袋扭了过来,从原本面对树干转成了面朝离皇这边。那个充满怒火的眼睛看着离皇,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眼睛上原本充斥的红色慢慢退去。

这具尸体是活了吗?看样子的确如此。他扭动了自己的脑袋,眼睛在一动不动的离皇身上扫了几眼,然后又将脑袋扭了回去。这家伙的另一条胳膊也动了起来,黑色的手掌就像铁爪似的,突然一下直插进了树干。离皇还未醒过神来,紧扣自己手腕的手掌突然松开,黑色的手掌快如闪电,五指并拢,成手刀,直将洞穿他身体的树枝齐齐斩断。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离皇惊得目瞪口呆。这家伙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死啊?

离皇惊呆了,直直地站在树上,不敢稍有移动。他看着那家伙把双脚挪了过来。两人几乎紧挨上了。那家伙就站在离皇的旁边,但此刻离皇连头也不敢扭一下。离皇感觉到他的手掌举了起来,抓住了还插在他体内的半截树枝,慢慢拔了出来。

那截树枝上带着他的血,此刻已经变成黑色。他将树枝扔掉,然后看也没看离皇一眼,伸手扒着树干爬了下去。离皇待他从自己身边离开才回过神来,低头看着那家伙下到地面。燕牙在下面早已看到这里发生的一切。这个如同死尸一样的家伙突然活过来也让他大吃一惊,看着这家伙身背五个布袋抱着树干下到地面,他想或许这家伙真的没有死掉。

那人站在树下,扭头朝左右看了看,对燕牙却视而不见。他站在那儿好一会儿,似是明白了眼前的处境,便转身朝林子里走去。这家伙要去哪里?他浑身上下都是血,也不知道是狼血还是他自己的血,胸口处的树枝被拔掉后留下一个洞,那里的血已经凝固了,看上去空洞洞的,十分醒目。

那家伙身子摇摇晃晃,似乎马上就要倒在地上一样。他那干瘪的身子在草地上移动着,每动一下看起来都十分艰难。燕牙抬头看了看离皇,他已经回过神来正抱着树干往下爬。燕牙不知道那人要去哪里,只得从后面跟上,好在那家伙走得并不远。

那人在两个黑葫芦旁边停了下来,身上的力量仿佛瞬间耗尽了一样,一下子瘫坐在那里。那家伙的脑袋耷拉下来,仿佛进入了垂死状态,但燕牙清楚地看到他的后背在微微起伏,他还有呼吸,不过看起来十分微弱。

离皇也赶了过来,两个人就在那人身后不远的地方看着他坐在那里。那个有些发黑的身体起伏幅度逐渐增大,可以明显地感觉到,那身体逐渐有了生机。

过了好一会儿,那人扭过头来看了看离皇他们。当他的脸扭过来,离皇和燕牙都惊呆了。刚才那张毫无生气的死人脸到哪里去了?这个人的脸上开始有了血色,原本吓人的黑色都消失了,双眼之中的血红也全都退了下去,这张脸已经不再让人感到恐惧。

“你们来晚了,狼群在昨天晚上就已经散去了。”那家伙竟然开口说话了。

“昨天晚上这里发生了什么?这些狼都是你们杀的?”离皇问道。

“我们?”那人迟疑了一下接着道,“那要看你说的‘我们’是谁了,昨晚这里可来了不少人,有神有魔,有妖有怪,大家争来夺去的,把林子搞成了这个样子。”

说到这里,那人扭头朝四周看了看。周围残破的景象似乎让他想起了昨晚的屠杀。他皱了皱眉头,眼中又要燃起怒火。

“有很多人吗?他们在争什么东西?”离皇问道。

那人没有立即回答,回头看着离皇和燕牙。燕牙盯着那人的眼睛,他的眼睛已经恢复平静,看不出任何的感情。这家伙把心里的想法都隐藏起来,不过要想知道昨晚这里发生了什么还得让他开口。

“争什么?他们在争你们要找的东西啊。你们为什么到这里来啊?我有说错吗?”那人看着离皇他们,嘴角似有些**。

这是他的第一个表情吧,看起来仍然有些生硬。他的身体或许失血过多,僵硬的表情有些跟不上内心的情感变动。离皇和燕牙互相看了看,心里明白这家伙什么都知道。

“最后的结果怎么样了?”离皇问道。这可是他们两天两夜一直追踪而来的目的。他紧张地看着那人。

“结果?”那人似是冷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我可不知道,在我昏过去之前,我看到粟苍被一个骑在熊背上的人抓走了,至于是死是活就很难说了,毕竟这里的狼群都很凶恶。”

骑在熊背上的家伙,会是昨天晚上袭击他们的那个人吗?不过现在离皇和燕牙更加关心粟苍是谁。

“粟苍?”那人似是苦笑地叹了口气,“他就是你们要找的人啊。在这个森林里,没有一个人不梦想着到达冥界,可是要想到那儿又谈何容易啊。只是这一次,这个机会就在我的身边,离我如此之近我竟然让它擦肩而过,实在是悔恨万分啊!”说到这里,他的手狠狠地砸在地面上。那只手看起来仍然张弛有力,刚才手掌上的黑色已经退去了。

“我现在要去追他们,要把粟苍捉回来。你们两个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到冥界去了,哼哼。”他冷哼了一下,面上似有些挑衅的意味。

“粟苍就是那个从冥界逃出来的家伙吗?”离皇问道。

那人从地上站了起来,将两个黑葫芦拿在手里,回头看了一眼离皇:“这个从冥界出来的恶魔,把我害成这个样子,即使不是为了进入冥界,我也要找到他。”说着将两个葫芦挂在自己脖子上,抬头看了看四周,朝左侧的树林走去。

燕牙和离皇对视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跟了上去。那家伙身后背着五个布袋,脖子上挂着两个黑葫芦,急匆匆地在树林里走着,似乎全然不顾跟在身后的燕牙和离皇。

“那两个葫芦是你的?”燕牙好奇地问道。

那个人将刚刚放到嘴里的一片草叶吐了出来:“不是我的,是条介的,那家伙可有一身蛮力,可惜被恶狼吃得只剩下一堆白骨了。”

白骨,是先前在林子里见到的那具骨架吗?这一路上见到的怪事倒应该问问他。

“你是怎么遇到粟苍的,怎么又让他被别人捉走了?”燕牙问道。

“两天前的晚上,我们六个人在森林里一起遇到他的。”那个人似是在回忆很久以前的事一样,抬头看了看被损毁的不成样子的树林,“先赶路吧,这里的树叶都掉光了,再过些时候,太阳升起来这里可够热的。”说着他加快了行进的速度。

燕牙和离皇见他加快了速度,便也快步跟了上去。那人走得极快,这让离皇他们感到意外。刚才还是一副垂死的状态,可是此刻却变得比正常人还要有生气,离皇他们都有些跟不上了。再看那人刚才被树枝洞穿身体留下的伤口,此刻竟也全部愈合,真是匪夷所思!

那人的步子越来越快。离皇他们也来不及问他,只得加快步子在后面紧跟。他们三人走了许久,直到正午,才走出了那片枝叶凋零的树林。这一路上,三人都见到了堆积在林间的狼尸,可不比离皇他们先前见到的少,这些堆积的狼尸说明昨晚的争斗极其惨烈。

那人走到了树林深处,头顶上浓密的枝叶把阳光遮住了。他抬头看了看,见阳光无法直照下来才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离皇他们一眼。为了跟上他,离皇和燕牙早已累得气喘吁吁。见到那人仍是平静如常,他俩很是意外。

“坐下休息一会儿吧。”

那人说完这话,找了棵大树靠着坐下去。离皇和燕牙对视了一眼,便分别坐在了那人的左右前方。三人互相望着。

那人看了他们一眼,开口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离皇”

“燕牙”

“离皇,燕牙,”那人点了点头,似是在心里默记了一下,“你们是听到了昨晚的狼叫声才到那片树林的吗?不过似乎去得晚了啊,倒也幸好去晚了,若一早就到了那里,只怕也像我那几个兄弟一样没了性命。”

燕牙道:“说了这么多,也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昨晚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啊,是什么人杀了那么多的狼,还有就是你所说的粟苍他去了哪里,他到底是什么人?”

“白猿,我的名字叫白猿。”那人看着燕牙他们,把脖子上的两个葫芦拿了下来,扔到地上,那两个葫芦挺沉的,挂在脖子上肯定不好受。他晃了晃脖子接着道:“这几天森林里都在传有人从冥界逃出来了,从流言出现的那一刻起,整个森林都沸腾了,当然最疯狂的还是那些狼。不过我没想到,我竟然离那家伙那样的近。”

“粟苍就是那个人吗?那个从冥界逃出来的人?”离皇问道。

“你们既然已经跟我来到这里,我也就不瞒你们了,我们现在所要去的地方,就是昨晚粟苍要去的地方,他是被人抓走的。至于他是不是从冥界出来的,这么多人都在抓他,我想应该错不了。我可不能错过这个机会。”他看着燕牙他们说道。

“那你是怎么遇到粟苍的,他从冥界逃出来不是一直在躲避狼群的追杀吗?”燕牙问道。

白猿道:“不着急赶路,我和你们说说这几天来发生的怪事。事情还要从前天的傍晚说起。”

前天傍晚,白猿和其他五个人坐在树林里休息,这五个人都是白猿在森林里遇到的。就像燕牙和离皇一样,在森林里遇到了,便结伴去寻找冥界的入口。在这样的森林里,结伴而行生存下去的概率更大,更何况这几天森林里狼群出动愈加频繁,临时结伴也成了森林里大多数人的选择。

对于这些在森林里临时结识的同行伴侣,在危险面前他们可以齐力涉险,但当巨大的**出现在面前的时候,这种临时的结盟很快就会瓦解,随之而来的或许就是相互之间杀戮。就算是现在的离皇和燕牙也不外乎如此,这已经成了森林里通行的法则。

森林里的人一般都在白天匆忙地赶路,而晚上为了躲避狼群的袭击都会选择在树上休息。傍晚时候,天色将黑未黑,狼群还未出动,大家可以平静地填饱肚子,聊一聊林子里的秘闻。这几天狼群频繁出动也让他们很疑惑,关于冥界潜逃者的消息让他们很兴奋,不过虽然有这样一个消息在,对于怎么利用这个消息他们还是毫无头绪。

那个时候,他们几个正在想怎样才能找到这个逃出来的家伙,可绝不会想到那个家伙会自己找上门来。

太阳下山不久,狼叫声便开始在森林的各个角落响起,和连续几天来的情形一样。白猿和其他五个人在狼叫声响起以后,便都爬上了大树,这样就能够躲避半夜游**到此的狼群了。狼群的出行规律他们是知道的,至于这几天狼群的奇怪表现他们也搞不明白。不过就在昨天,森林里开始流传着一个说法:狼群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有人从冥界逃出来了,狼群正在追捕他。这个消息如果是真的,那么找到这个人,便可以知道冥界入口的具体所在,所以现在追捕那个人的可不只是狼群。

白猿他们都爬上了树,可也不敢都睡着,在森林里,比狼群厉害的东西有的是,待在树上并不一定安全,六个人要轮着值夜。白猿要在前半夜值守,那时候狼群的嚎叫声已经非常频繁,整个森林充斥着它们疯狂的叫声。白猿坐在树杈上,头靠着树干,听着四周传来的阵阵狼叫声。此时,森林里的恶狼倒不会让他们感到害怕,让他们不敢安睡的是那些生活在森林里的神魔,还有那些怪异的东西,几棵大树可阻挡不了他们。

接近子时的时候,远方的狼叫声突然变大。白猿一下打起了精神。那突然暴涨起来的狼叫声就像是在水池里投入的石块。白猿坐在树杈上,听着森林里响起的声音,却又搞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静静地坐在黑暗中,仔细感受远方的躁动。

围绕在他周围的黑暗一片死寂,但这种黑暗片刻之后就不复存在了。给这个黑暗带来躁动的东西一下子就落在了白猿所坐的那截树杈上,他感觉整个树杈被压了下去。白猿被这突如其来的家伙吓了一跳,可是黑暗笼罩着他,他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从怀里掏出火折子,晃亮之后发出微弱的光芒。在光芒中他看到了什么,惊得他一下子就朝后缩了回去,撞在了树干上。

一个略显黝黑的手掌正用力抓在树杈处,那人的身子就挂在下面。白猿想要探头去看,那人却体力不支,松手就掉了下去。白猿听到下面“嘭”的一声响,那家伙摔到了地上。

此时已近子时,疯狂的狼群正在周围流窜,随时可能跑到这里来,要是被它们缠住,想要脱身就十分困难了。但白猿一定要下去看看,他想,狼群不可能那么快就赶过来,就算赶过来他也相信自己完全有足够的时间再次逃到树上。

他没有叫醒他那几个弟兄,自己抱着树干便爬了下去。那家伙全身是血,倒在地上,脸被周围的杂草给挡住了。白猿伸手拨开那些杂草,想要把他翻过来,那家伙的手掌突然从草丛里伸出来,猛地扣住了白猿的手腕。

白猿大吃一惊,猛地往回抽手,那人却一下转过身来。这一下让白猿惊吓不小。那家伙的面相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只是脑门儿上有两个血洞,一眼就能看出,那是被恶狼的尖利长牙咬破了脑壳,看这伤势却是活不了多久了。白猿没想到他受了这样的伤还能活下来,想要把他从草丛里拉出来,只是自己的手腕被他紧紧扣住,一时间使不上力。白猿想要猛地回扯,这时那家伙的眼睛突然睁开,双眼中凶光毕露,毫无生气。白猿霎时就觉得自己的力量消失得无影无踪,身体里的灵魂就像被抽离出去一样,一股邪恶异常的力量正从手腕处钻进来。

那一刻,白猿再挣扎也没用,他的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想要大声呼救也做不到。这时候,周遭事物、光照、声响他都已经感觉不到了,接着就彻底地晕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白猿才醒了过来,发现树林里火光冲天,一团燃烧的烈火堆在树林中央。更令他惊讶的是,树林里已是群狼环伺,其他五个人都站在火堆旁,手拿着兵器。更令他感到恐惧的是在那里站着第六个人——他自己!

白猿没有看错,火堆周围站着六个人,他们处在狼群的包围之中,可是那个白猿不是他自己啊。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什么变故让他的身体不是他自己的了?更糟糕的是,那些疯狂的狼群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狼群亮出了尖利的长牙,全都疯狂地扑了上去。白猿眼睛盯着混乱中的“自己”,那个不是自己的“自己”。他看得很清楚,那些狼都在扑向他,扑向他的身体。可是那个家伙表现得非常笨拙,根本无法躲开那些疯狂的狼群,他可是吸引了所有狼群的攻击啊!

这里发生的事情太奇怪了,可是在这森林里又有什么事不奇怪呢?在这里任何奇怪的事情都会发生吧。那个家伙应该是用了移魂术之类的术法,将自己的身体换掉就是为了躲避狼群的攻击吗?

白猿看着自己的身体被他折腾得血肉模糊,那些爪牙在他身上撕扯着。随之而来的事情让他感到无尽的恐惧,其他五个人还在和他协同作战,可他们哪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被别人控制,他们对自己还是毫无防备啊!

看着假白猿为了躲避群狼的攻击已经躲到了众人的后面,他在这里愈发着急。他从地上爬起来,他看了看自己的身体,皮肤黝黑,浑身血污,是刚才那家伙的身体,自己从树上下来时看到的那个身体。他在这里检视自己所在的这个身体,身后的打斗却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

假白猿的身体被狼群咬得快不成样子了,他看着那家伙跑到了元丙的身后,可是元丙还毫无防备,只是用力地挥动着斧子砍杀那些恶狼。白猿却看得清清楚,他处在战圈之外看着那里发生的一切。

那家伙的罪恶之手伸向了元丙。白猿可以想象,接下来发生的事就像刚才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一样,元丙的身体也被换掉了吧,或者是灵魂被换掉。

元丙的那把青铜战斧掉在了地上,他的整个人都要倒下去了,不只是他,还有那个假的白猿也倒了下去。在这一刻,狼群停止了攻击。两个互换了身体的人,在那一刻,谁又分得清谁是谁呢。

狼群的行动停了下来,它们撤到了外围,将他们团团围住。狼群此刻或许也搞不清谁才是真正的目标了。当然白猿也不知道,虽然刚才元丙和那个假白猿同时倒在了地上,可他并不知道灵魂转换是否完成。

当狼群停下攻击、众人发愣的一刹那,火堆中的火焰突然蔓延到树林的四周,一下子将众人和狼群隔开了。可是在这片森林中生活的狼群和别处的不同,它们并不惧怕火焰,至少是像这样平常的火焰。

火焰如同一道红色的幕布,将所有人的视线都遮挡了。白猿看不到火焰里发生什么。狼群用凶猛的冲击去撕裂炽热的红幕,巨大而凶恶的身影蹿进了火焰中,接着又冲了出来,那些狼伸着脖子朝天嚎叫。

火焰幕布被它们一道道地撕扯开了,可是火焰后面,再也没有了人的影子,元丙他们都不见了。就在这一瞬间,六个人都不见了。疯狂的狼群行动起来,体型较小的狼已经到周围的树丛里翻找,而那些又大又凶恶的头狼在树林中间转着圈,将火焰踩灭。

黑暗!黑暗又将树林笼罩。可此刻并不宁静,狼的叫声从不远处传来,还有它们不断翻动爪子的声响。森林再也不会安静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