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猎凶
孙美琪最终被送去看护医院了,我被宋添丁安排在一个房间里。第二天早上,宋添丁带着局长来找我了,局长苦口婆心地劝导我不要再参与这个案子,为了能离开这个看似“禁闭室”的房间,我只好答应了,并和声和气地跟宋添丁道歉。宋添丁送走局长后,递给了我一根烟:“其实我并不想为难你,反倒是你,一直为难我。”
我接过烟吸了一口,其实他说的也是实话。这个人除了语气嚣张了点,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地方,或许是我和柯小夏对他的偏见太大了。我说:“这个案子,我不再参与就是了。”宋添丁说:“我相信你,只不过……”我知道他担心柯小夏,就说:“柯小夏那边我会跟她解释清楚,但愿她能听我好好解释。”宋添丁笑道:“不管如何,咱们都是为了案子,你现在被凶手选中,我们不让你参与案子,你也应该明白我们的意思。”
我说:“知道了。”
宋添丁问:“孙美琪有没有对你说什么?”
“你们不是审问过她了吗?”我反问一句。
宋添丁脸上满是无奈:“她一句话也没说,我们拿她也没办法。”我看着宋添丁,他说的应该不是假话。孙美琪也真能忍,看来她是死活要保守这个秘密了。我跟宋添丁说:“她跟我也没什么可说的,她只说想我死。”
“为什么?”
“她不肯说,我比你更想知道她为什么想要我死。”我说。
宋添丁沉默了,我走出去,顺着走廊来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柯小夏坐在里面,看到我之后问:“局长没有为难你吧?”我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才说:“你觉得局长会跟我说什么?”她立马学着局长雄浑霸气的声音说:“胡黎,你不许再参与这个案子了,你不能再妨碍宋组长了。你要是再胡作非为,我就把你调去乡下的派出所做户籍登记!”她学得有模有样,我呵呵笑道:“差不多这个意思。”
“局长都站在宋添丁那边,我们想斗赢他们是越来越难了。”柯小夏感慨着。我说:“大家都是同事,都是为了破案,为了找到凶手,为了不再有人被杀害,咱们何必搞内讧呢?柯小夏,这一点你任性了,你还老煽动我去跟獬豸调查组的人斗。”她撇撇嘴:“你怕他们了?老胡,就因为这个事,你就?了?这才多大点事?孙美琪咬舌头跟你也没关系吧,又不是你让她咬的。反正就算她现在不咬,以后也会咬,谁能想到她会做这事,你说对吧?咱们一直跟着这个案子,好不容易到了这个地步,你现在居然要退出,你太令人失望了。”
我说:“不退出又能怎么办?何况我自己跟凶手还纠缠不清呢。”
“反正我不会退。”柯小夏倔强地说。
“不退也得退,这是命令。”
“死也不退。”
“那明天你可以放假了。”
“还威胁我?呵呵,少跟我来这一套,你要是拿个棒棒糖来哄我,没准儿我还能答应你;跟我玩硬的,你也太看不起我柯小夏了。总之,关于罗美华的培训班我已经找到线索了,我管你会不会查下去?就算剩下我自己一个人,一样能把凶手找出来。”
“你说什么?”
“没什么好说的。”
“你说你找到罗美华那个秘密培训班的线索了?”这点我比较感兴趣,柯小夏看我动了好奇心,就故意提高嗓门说:“是啊,孙美琪被抓之后,我提前去了她住的地方,正好赶在獬豸调查组前面,你肯定想不到我在她那儿找到了什么。”我问:“什么?”她冷笑道:“除非你答应继续查案,不然别想我告诉你。”我厉声说:“你反过来威胁我?”
她说:“这就叫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柯小夏,好呀!你出息了,不说算了。”我向柯小夏竖起了大拇指,她咧嘴笑道:“你要是真想知道,给本小姐倒杯茶。”
倒茶还不是小意思?我随手找了个纸杯给她倒了一杯茶。她喝完茶后说:“我找到了一张照片,老照片。”说着,她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一张没有过塑的照片,照片皱巴巴的,破损的地方还不少。她把照片递给我,我拿过来认真看了看。照片上一共十二个人,但我认识的只有罗美华,其余十一个全是瘦巴巴的年轻人,年纪也都是十七八岁左右。我仔细地看着,因为凶手极有可能就在其中。
柯小夏说:“你就是用显微镜来看也找不到孙美琪,她怎么会有这张照片?”照片里面确实没有变成女人的孙美琪,因为他那时候还是个男孩子,但我还是一眼就把他认出来了。照片里的人分成两排站着,他是第一排左边倒数第三个人。孙美琪说得不错,他那时候确实算得上是花美男,娘里娘气的,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个大姑娘。其余的男孩也都跟孙美琪差不多,红颜绿鬓的,想不到罗美华好这一口。
“上面的人,你调查过了?”我问。
柯小夏说:“从哪里调查?只有一张照片。”
“你在哪找到的?床底?”我问。柯小夏说:“没有,我在孙美琪的枕头底下发现的。如此贴身,可见这照片对她很重要。她似乎经常会拿出来看看,至少在睡觉之前会看上那么几眼,她自己又不在其中,你说她看什么呢?”我说:“你拿着照片去找小熊,他应该有办法。”柯小夏说:“头像识别吗?这个我想过了,你被宋添丁关起来的时候,我已经找过小熊了。他昨晚弄了大半夜,但很遗憾,公安系统里面根本没有上面这群男孩的信息。”
我听完脱口而出:“流浪儿,没错,孙美琪说对了。”
“你嘀咕什么?什么流浪儿?照片里的人吗?你这么一说,我也开始怀疑他们是流浪儿了,罗美华怎么找了一群流浪儿开脸形师培训班?这事怪怪的。”
“罗美华干的怪事多着呢!还有比这个更奇怪的,你没见到而已。”我说。
柯小夏问:“现在怎么办?拿着这照片去问罗美华身边的人吗?”
“甭问了,这事孙美琪跟我提起过,这个培训班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活下来的人似乎也不多,可能都死了一大半了。”我刚说完,柯小夏就打了个激灵:“你是说他们都死了?”我说:“是死是活我也不清楚,孙美琪也不清楚。也许是死了,也许是换了另外一种身份活着,这个秘密,只怕没有人愿意说出来。”柯小夏问:“秘密?什么秘密?”我就把孙美琪的身世告诉了她,她听完一阵唏嘘:“太意外了,想不到罗美华才是罪魁祸首,这种人渣,让他自杀算是上帝眷顾他了。”
“所以说想让罗美华死的人肯定不少,包括凶手在内,还有孙美琪,也许还有其他人。”
“只是这个和生肖脸的案件似乎关系不大,也只能说明凶手是这个班里的人,他深得罗美华的真传,应该是最具天赋的人,也是罗美华最器重的人。看着照片里的十一个人,你觉得会是谁呢?”柯小夏问。
我仔细看着手里的老照片说:“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这十一个男孩的脸几乎都是瓜子脸。脸型如此相似的十一个人,你要在其中挑选一个,还真挺难的。你看着一群稚气未脱的男孩,脸上充满天真纯净的笑容,你能看出来谁是内心邪恶的人吗?”
柯小夏显得很失落:“这么说,这条线索没一点儿用处了?”
“那也不是,咱们慢慢找,也许还能找到些什么。”
“那你答应继续跟这个案子了?”柯小夏突然变得很振奋,但我没有回答她。这时,小熊突然出现在门口,他敲了敲门:“老胡,我有事找你。”我叫他进来,他拿着一份资料摆在了我和柯小夏面前:“这东西我只告诉你们俩,你们千万别跟宋添丁说。”柯小夏靠过来问:“什么东西?”小熊说:“你给我的照片,我核对了一下,通过寻找相似度的脸型和头像,虽然说这十一个孩子里有十个孩子都找不出身世……”
柯小夏打断他:“这么说,还有一个?”她显得异常兴奋,两眼放光地看着小熊,眼里满是敬佩和崇拜。
小熊把手里的资料递到我跟前说:“这人名字叫宋庚。”
“宋庚?”我和柯小夏忍不住叫出来。
“对,就叫宋庚,就是第一排左边第二个人。”小熊说完,我拿起那张皱巴巴的照片看了一眼,宋庚就站在孙美琪身边,两人还勾着肩。柯小夏抬头问小熊:“你确定这个人叫宋庚?”
小熊说:“全部资料我都打印整理好了,你们看看吧!我先回去了,万一被宋添丁的人发现就不好了。不管如何,我全力支持你们俩。”他鼓励了我和柯小夏一番,然后迅速撤了。
我把小熊带来的资料翻开,柯小夏也凑过来,我们看到资料上真的写着“宋庚”。柯小夏说:“这个宋庚和死了的宋庚,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我没有回答,而是认真看着小熊交来的资料。资料上显示,宋庚,三十六岁,未婚,南城市人,职业整形师,供职于南城潮美人整形会所。资料上还标明他和生肖脸凶杀案的死者们并无任何联系,小熊也够用心了。
柯小夏看到我发呆,问:“看出什么来了?”
我说:“他极有可能就是想杀我的人,孙美琪说的那个‘他’估计就是这个宋庚了。他能在罗美华这个恶魔的手下活下来,说明他本事不赖,至少罗美华看得起他,想培养他。你听长野村老吴说了吧,罗美华的技艺确实很高超,如果宋庚得到罗美华的真传,那林点点、贝暧、申显意、罗家然他们的脸就足以说明问题了。我觉得咱们得去潮美人会所看看,兴许能找到什么线索。”
“那咱们得快马加鞭,不然又被宋添丁他们抢先一步了。”柯小夏急道。
我把资料锁起来,拿起车钥匙就带着柯小夏离开了办公室。南城市离荔香城大概两百多公里,驱车大概要三四个小时。潮美人会所是南城市城北区一个极为高档的整形会所,找到它非常容易。但跟会所的总经理聊了几句后,我们才发现宋庚在三个月前就辞职了。总经理看上去很舍不得宋庚,不停地夸宋庚手艺好,言语间带着不少的惋惜。聊到后面,总经理把宋庚的住所告诉了我们,但他也不确定宋庚是否已经搬走。我们按照总经理给的地址来到城北区华阳老街112号,这是一栋比较陈旧的出租房,看楼房的品相,估计建起来也有十几二十年了,想不到一个响当当的脸形师居然会住在如此廉价的出租房里。
我们找到房东,说明来意后,房东给了我们一把钥匙,还说前几天还看到宋庚回来过,不过是深夜时分。这么说来,宋庚还没有搬走了。我和柯小夏表情凝重,如果宋庚还在屋子里,我们必须得提高警惕。我可没有忘记那次带着老婆去吃石锅鱼的时候,他在厕所里轻易地就打倒了李炜他们。我叮嘱柯小夏小心一点,随后到了宋庚所住的房子,但令人意外的是,门居然没锁。
我瞥了一眼柯小夏说:“你去瞧瞧。”
柯小夏愣了一下,问:“凭什么?你可是个大男人,你先进去,我殿后。”
“我是队长。”我严肃地说。
“队长怎么了?都到这时候了,还分你我。”柯小夏说完一脚踢开房门走了进去,接着就听到她惨叫一声。我立刻飞身夺门而入,但柯小夏完好无损地站在屋子中间,并没发生什么。这时,她指着屋子正对面的墙壁说:“你看看,宋庚简直就是个大变态。”
墙壁上全是放大的照片,林点点、贝暧、罗家然、申显意、王乃杏、路少康、华丽丽、彭建莉、宋庚、庞尧……全都是生肖脸案件那些被害者的照片,照片上是他们那被整过之后的脸蛋,一张连着一张贴在墙上,看来凶手毫无疑问就是这个脸形师宋庚了。
我看着照片上那惨不忍睹的脸孔,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宋庚为什么要杀他们?手法还那么狠毒,逼着死者自杀。我看着柯小夏,她叹了口气说:“杀了人,还把照片贴在自己房子里,这种人太可怕了。老胡,你赶紧打电话给局里,叫他们联系南城公安局,咱们一起通缉追拿宋庚。”
柯小夏反倒命令起我来了,我涩涩地一笑,把手伸进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正想找小熊的号码,一条人影突然从门外窜进来。柯小夏叫了一声“小心”,但我的后脑勺已经被重重地敲了一下。血不断地从我头上涌出来,我倒在地上,疼痛感几乎使我窒息了,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人影朝我走来。
柯小夏喊道:“宋庚,你够了,快给我住手!”
“你们都得死。”宋庚的声音很冷。
“看来你早就料到我们会来这儿了,你是故意把照片贴在墙上吸引我们吗?你这个恶魔,下地狱吧!”柯小夏说完朝宋庚冲过去,和宋庚扭打成一团。我想爬起来帮忙,但剧痛让我的脑袋沉甸甸的,完全站不起来,像是一位中风了四肢瘫痪的老人。几分钟后,柯小夏一声惨叫,她也被宋庚击倒在地了。宋庚从身上掏出一把刀,慢慢地逼近了柯小夏。
“住手!快抓住他!”这时,宋添丁忽然出现在门口,獬豸调查组的人冲了进来。宋庚一个挪移闪进了卫生间里,只听到卫生间里传来一阵攀爬的声音,宋添丁追进去的时候,宋庚已经翻身从卫生间的窗口跳出去了。宋添丁指挥着獬豸调查组的人去追捕宋庚,柯小夏奋力站起来朝宋添丁吼道:“快叫救护车!”宋添丁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我,对身边的李炜说:“打120 吧!”说完就随着其他人一起去追宋庚了。我随即失去了意识,最后被送进医院,急救之后,身体才慢慢地好转起来。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柯小夏就坐在我跟前,她朝我笑道:“还疼不疼?”我扭了扭脖子,感觉也还好,笑道:“多谢关心。”
“宋庚还是逃掉了。”她很遗憾地说。
“咱们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他逃不掉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最终还是会伏法。”我安慰着她。她说:“我觉得自己很没用,在警队那么久,居然打不过一个杀人犯。”我说:“你别抱怨自己了,宋庚对自己特训过,打不过他很正常。”
“还有那个臭屁宋添丁,我还以为他们獬豸调查组有什么本事,没想到一个个全是跟屁虫,就知道跟在别人身后抢功劳。我算是明白他们为什么那么强了,全是靠抢来的,一点干货也没有,有空我一定要找几个警讯传媒什么的揭露他们。”
“你别愤青了,我一早就猜到宋添丁会派人尾随我们了。你可能还不大了解獬豸调查组,他们最大的能耐不是刑侦勘查,而是跟踪追捕。他们自称是‘隐形人’,像幽灵一般无所不知无孔不入。他们的嗅觉极为灵敏,不管何时何地都能嗅到犯罪的气息,这组里的人每个都是很厉害的追踪能手。你就消消气吧!至少咱们总算见到凶手的真面目了。”
“屁的追踪能手,现在宋庚就从他们眼皮底下逃跑了。我还以为他们有多厉害呢,也不过如此罢了。唉!你放心,咱们不靠别人,就自己来,我就不信抓不到他。”
“宋庚是个很聪明的人,他比我们更熟悉那一带,而且他经过特训,战斗力满格,咱们想逮住他确实不容易。咱们现在就先不管吧!抓捕的事情还得靠局里。”
“行了,总之你没事就好,重击之下,你可千万别脑残了。”柯小夏笑道。
“没事,常在湖边走,哪能不湿鞋。我现在想想,宋庚按照十二生肖来杀人的话,只剩下虎和猪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算猪呢?还是算虎呢?反正还好宋庚没有再次得逞。”
“你说宋庚集齐了十二张生肖脸,能召唤神龙吗?”
“别逗了。”
“我就是说说而已,虽然说已经知道凶手是宋庚了,咱们还得继续查查,这个案子蹊跷无比,我总感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柯小夏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开始自己脑补。我看她一脸郁闷,问她:“医生说我得在这儿躺几天?”
“三四天左右吧!”柯小夏说。
“三四天算挺久了,希望宋添丁能在这几天的时间里把宋庚找出来。你也别太操心了,只要抓到宋庚,事情自然水落石出。”
“明白了,你饿不饿?我去给你找点吃的。”
“你把手机给我,我给家里打个电话。”我说。柯小夏把手机扔到**后就朝外面走去,我拿起手机拨通了胡禹的电话,我说:“胡禹,我出事了,这几天你能去我家里照看一下你嫂子吗?”
“出事了?哥,你还好吗?”胡禹显得很紧张。
“还好,抓犯人的时候被犯人打了一下,轻伤而已。医生说要观察我几天,我现在回不了家,你要是有空,就去我家里吧!行吗?”
“哥,你太客气了,我就算有天大的事也不能让嫂子没饭吃没人陪,放心吧!我这几天把手边的活儿都放下,我会帮你悉心照料嫂子的。对了,你住院了,你在哪个医院啊?我得带嫂子去瞧瞧你。”胡禹问。我想了想,说:“别了,还是别让她担心吧!她要是问起来,你就说我出差去了,就去几天,你叫她别担心。你也知道你嫂子精神不大稳定,别刺激她。”
“好了,那就先这样,等你回来。”胡禹说完把电话挂了。柯小夏带着盒饭进来,看到我挂电话,平静地问:“打给谁啊?”我把手机交还给她,她把盒饭递到我面前说:“怎么?不肯说?打给你老婆吧!”我呵呵一笑,不置可否。柯小夏说:“你老婆还好吗?她双腿不方便,你还能这么照顾她,她真有福气。”我拿过盒饭,打开看了一眼,居然是黄豆炖猪脚加菠菜叶,我笑道:“你给我带的这饭让我现在很有胃口。”
我拿起筷子吃饭,柯小夏坐在一边说:“你好像不怎么喜欢别人跟你聊你老婆。”我说:“中国有句古话,‘一日夫妻百日恩’,我照顾她是应该的,这是丈夫的责任。”柯小夏笑了:“就算是责任,那也得看人吧!有些人就没这种耐心,我想大多数男人都没这种耐心,生老病死,相伴一生,谈何容易?换做别的男人,老婆腿残疾了,估计早谈离婚的事儿了。”
“在你眼里,社会有那么黑暗吗?”我问。
“这不是黑暗,这就是人性。你告诉我一句古话,那我也还你一句古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话你总该听说过吧!谁愿意带着一个累赘过日子?你和你老婆感情真不错,这点我特别羡慕。我要是找到像你这么老实的男人就好了,懂得为人着想,懂得理解人包容人,虽说无趣了点,至少过得温暖。”柯小夏居然对我赞美不已,我有点受宠若惊,这种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总感觉太虚了。她还声称崇拜我,想嫁给我,想想就很肉麻。我埋头吃着饭,柯小夏伸手在我小腿上打了一下:“你倒是回一句啊。”我说:“你都把我说得如此神圣了,我还能说什么?”
“夸你一句尾巴就翘起来了,不跟你扯了,我回局里瞧瞧,看看宋添丁打算怎么部署。”柯小夏站起来,我没有拦她,由她离开。吃完饭后,我整个人也清醒不少,开始在脑子里回忆宋庚的模样。他身材高大,行动敏捷,身上带着一股阴寒之气。他的脸像是一块冰冷的铁板,没有任何表情。说实话,我根本不认识他,要不是因为这个案子,我也不会认识什么叫“宋庚”的人。宋庚为什么要杀我呢?这实在难以解释。我躺着睡了一会儿,下午的时候,柯小夏吹着口哨进了病房。我被她吵醒了,就眯着眼睛问她:“你看上去很得意,怎么?捡到钱了?”
“钱没有捡到,好消息倒有一个。”柯小夏坐在了我面前。
“好消息?”我不解。
柯小夏说:“宋添丁没有抓到宋庚,算不算好消息?局里和南城公安局联手追击宋庚,他却如同一阵风似的,吹过之后就没了,谁也不知道他躲在哪里,你说他能去哪呢?”
“这算什么好消息?宋庚杀人不眨眼,抓不到他,也不知道谁会被他伤害。”
“如果按照十二生肖的说法,宋庚只剩下两个人要杀,老虎和笨猪猪。”
“韩素、马慧颖、江丽蓉三人关系怎么说?”
“这个……”柯小夏不知道怎么解释了,“我只知道宋添丁抓不到宋庚,我们就有机会了,你赶紧好起来,咱们不能让功劳全被宋添丁一个人占了。”
“柯小夏,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狭隘呢?你到底是怎么混进警队来的?咱们是为人民服务的人民警察,打击罪犯,维持治安,这是咱们的本分。你倒好,非得把个人恩怨带进来。再说了,宋添丁不就是说话难听点吗?你至于这么跟他较劲吗?”
“别对我说教了,你心里也想自己亲手抓了宋庚吧!他已经杀你两次了,也许还会有第三次,你知道他为什么要杀你吗?”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说你相信我是清白的吗?”
“此一时彼一时,查案子的人不止你一个,为什么宋庚不来杀我?为什么他不去杀宋添丁?为什么他非得选你呢?杀了你,他能有啥好处?他和你有仇吗?”柯小夏嘴巴如同机关枪,说得我脑袋都大了,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保持沉默。她继续说:“你也别装无辜,有些事,你好像不大愿意说出来,希望我没有信错你。”
“闲话少说,说说正事吧!我去查罗美华的时候,你去查韩素她们,你有什么收获吗?”我差点把这件事给忘记了。听完我的问题,柯小夏伸手挠了挠耳朵:“跟你坦白了吧!这事我查到一半就忘了。”我说:“柯小夏,拜托你认真点好不好?这件事很重要。”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咱们不是已经找到凶手了吗?这些事就算了吧!咱们现在也没别的想法,用心想想宋庚会逃去哪儿,怎样把他抓起来才更实际些。”
“这事你必须得给我做好。”我有些怒意,柯小夏耸耸肩:“我不就是忘记了吗?你千万别向我撒气,我现在就去查,查到什么再告诉你好不好?”说完就识相地离开了病房。到了晚饭时间,她没有再回来看我,我本来想叫护士帮忙带个饭,胡禹却找到医院来了,他还给我带来了鸡汤和肉包子。
胡禹能来看我,我特别高兴,吃着肉包子喝着鸡汤,心情大惬。吃饱了之后,我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胡禹指着自己的嘴说:“问来的。”我说:“你问谁了?”胡禹说:“一个小美女,你的副队长,你同事那么多,随便抓几个都能问出来吧!”
“好吧!本来不想让你来的,凯纯她还好吗?”我问。
胡禹说:“放心吧!嫂子好着呢!为了陪好她,让她开心,我带了不少我们之前去旅行的照片给她看,和她一起回忆。哥,说句实话,嫂子虽然说很开心,但是她心结还在。”
“她怎么了?”
“她老说妹妹回来了,我觉得她的脑子越来越不行了,医生不是建议你让她住院就医吗?你决定好没?”胡禹说。
我把装汤的罐子收拾好,说:“我也不是不想,只是我心里很害怕。医生说,如果做脑部手术,她只有百分之三十的存活率,风险太大了。她吃的那些药,也根本没效果,越吃越严重,精神状态也越来越坏,我现在都不大愿意让她接受药物治疗了。”胡禹伸出手握着我的手说:“哥,我特别理解你,只靠时间治疗,任其发展,过程比较久不说,就怕恶化。”
“我不知道,这件事一直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事,我现在除了把她照顾好,没敢想别的。送去医院,万一……就怕万一,这事我不能接受。”
“嫂子她现在过得很苦啊!你能理解吗?天天一个人闷在家,什么事也做不了,只能吃喝拉撒,这种废物一样的感觉简直痛不欲生。当然,有一点我很清楚,嫂子她很爱你,她喜欢你陪着她,也许现在的生活对她来说是一种简单的幸福,她也接受这样的命运,如果换做别人,恐怕她坚持不下去。”
胡禹的话让我颇为感动,老婆确实没做过轻生的事情,除了偶尔胡言乱语,平常还是挺乖巧的。我想,她应该也害怕离开我吧!就好像我害怕她会离开我一样。这些年,虽然我们俩一直过得简简单单、平平淡淡,生活也很安静,但是我们的心是暖和的。
胡禹还想说什么,我笑道:“放心吧!总会好起来的,你快回去吧!时间也不早了。”
“那你……”胡禹看着我说。
我说:“没事,我有人陪的。”我知道待会儿柯小夏肯定会跑来找我。胡禹犹豫着,他似乎还想跟我继续聊下去。此时,他手机响了,一阵一阵,断断续续,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说:“嫂子打来的。”他接过电话,对面好像没有声音,像是恶作剧。胡禹回头看着我说:“哥,我还是回去吧,有什么事电话联系。”我点点头,胡禹飞快地跑出去了。我有些高兴,老婆自从车祸失去双腿后,人一直不是很开朗,眼下却能跟胡禹瞎闹,看来她心情好了不少。
差不多十点钟的时候,柯小夏总算是来了。
“我以为你不会出现了。”我笑着说。
“买了个夜宵给你,路边摊的煎饺,别嫌弃,多吃点。”柯小夏把一个纸碗放到我面前。她不是大小姐吗,生活怎么那么抠?我有点儿看不懂她了。我看着饺子,肚子咕咕直叫,饺子的香气已经刺激到我的肠胃了。我拿起筷子,夹着饺子翻过来看了看,柯小夏说:“没下毒,放心吃,给你买煎饺算是对你客气了,你可别指望我能给你带什么鸡汤。”
“鸡汤?”
“那人是你弟弟吗?”
我夹起一个饺子放到嘴里,有滋有味地吃着。柯小夏继续说:“想不到咱们的胡队长居然是双胞胎,你弟弟跟你长得真像,简直就是一个模板印出来的,你妈妈真有福气。”
“模板?没有别的新鲜词了吗?”我冷笑道。“模板”什么的,自小到大,我都听过无数遍了。她托着下巴眯着眼睛看着我,看着看着突然嘻嘻地笑了起来。我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说:“别看了,快交功课。”她这才回过神来,说到“功课”,她显得很疲惫,打了个哈欠。我问:“难道你没有去查查?”
柯小夏嘿嘿笑道:“我也没说我不去查,只不过……只不过我把这个任务交给别人了。”谁会帮她?她似乎有个很强大的后盾,我想了想说:“小熊吗?”
“别猜了,猜一个晚上你也猜不到。”柯小夏得意地说。
“那你什么时候能给我结果?”我问。柯小夏张开手指算了算:“明天怎么样?明天中午给你带饭的时候。”
“再信你一次。”
“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我从小到大最害怕医院和医生了,特别讨厌闻药味……”她居然怕这个,我摆摆手,她就起身朝门外走去,连句“再见”也没说。
翌日六点半左右,我起来做锻炼,刚做了一半,柯小夏就急匆匆地跑进了我的病房:“你弟弟打电话给我说你家里出事了,叫我把你带过去。”
“家里出事?出什么事?我家能出什么事?”我吓得脚都快软了。
“你弟弟急着……”
“我弟弟怎么会有你电话?”
“你个傻子,你不是拿我手机给他打过电话吗?”柯小夏有点儿恼火。
我一拍自己的脑袋,居然把这事忘记了。想到家里的事情,我连忙跟着柯小夏离开医院。柯小夏开着车把我带到了我家的小区,小区这边居然警笛连鸣,我回头看着她,她脸上没有一点表情。我心里很不安,等她把车停好,我抢着推开车门下了车。下车之后才发现,我所住的那栋楼已经被同事们封锁起来了。我钻过封锁线冲进了大楼,刚想钻进电梯,宋添丁正好从里面出来,看到我之后就对身边的人喊道:“谁叫他来的?你们谁叫他来的?”
“我!”柯小夏远远地回答一句。
“宋组长,我家里出事了。”我急着说。
“你应该在医院好好养伤,医生不是还要观察你吗?你跑来这里做什么?”宋添丁骂道。我看着四周的同事说:“是不是我家出事了?我老婆呢?”宋添丁指着柯小夏说:“你过来把他带出去。”柯小夏走到我身边,她低声说:“老胡,要不咱们到外面去。”
“柯小夏,告诉我,这跟我家里有没有关系?”我回头问柯小夏。
柯小夏低着头,我咬咬牙想冲进电梯,宋添丁一把将我拦住:“咱们说好了,你不能妨碍我们办案,你怎么屡说不改?咱们是有纪律的队伍,你别犯浑。”我焦躁不安,心乱如麻。随着电梯缓缓下落,电梯门打开,胡禹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看到我被宋添丁拦着,忍不住大声喊道:“哥,你总算来了!”他走到我跟前,我推开宋添丁问他:“家里怎么了?”
“嫂子她死了,她被人杀了。”胡禹悲怆地说,我的身体如同被一阵雷电劈到,颤了一下,烂泥般瘫在了冰凉的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