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角形的顶点
残废们都很听话,所以我们让阿秀和阿吉看着他们。阿吉虽然脾气不好,但诸户道雄的话,他还是听的,因为诸户道雄给了他自由。
我们让阿秀用手势告诉阿贤嫂,由她来为那些残疾人和土仓库里的丈五郎夫妇准备一日三餐。诸户道雄一再强调,给丈五郎夫妇送饭时,饭菜只能从院子里的窗户送,绝不能打开土仓库的门。丈五郎夫妇冷血残暴,阿贤嫂对他们当然不是真心臣服,她害怕,甚至是憎恨他们。所以,在弄清是怎么回事儿后,她毫无反抗地接受了命令。
诸户道雄做事儿干净利落,到了下午,已经把这次反抗的所有后续工作都安排好了。诸户大宅仅有的三名男佣全都出岛送货去了,所以我们轻易便赢取了胜利。丈五郎以为我死了,以为仓库里的道雄会乖乖认命,不会反抗自己的父母,一时大意,把所有的护卫都派出去了。诸户道雄当机立断,打了他个措手不及,所以我们这一局,赢得非常漂亮。
我也问过诸户道雄那三个男人干什么去了,为什么要走五六天,可是不知为什么,诸户道雄从来没有正面回答过这个问题,只是说:“他们要做的事儿,没有五六天绝对完不成,因为某些原因,我很确定这一点。不会有错的,放心吧!”
当天下午,为了继续探寻宝藏,我们一起去乌帽子岩。
路上,诸户道雄说了一些话,希望我能理解他:“我讨厌这座岛,再也不想来了。可是,我不能就这样逃走,把宝藏留给那些人,因为他们会拿着它继续作恶。如果这里真有宝藏,我们一定把它找出来,这样初代小姐在东京的母亲生活上就能宽裕一些,而这些残废也有了改变命运的机会。至于我,我急着找到宝藏是为了赎罪。按理,我应该把他们的罪行公之于众,把丈五郎交给警察处置。可是,我做不到,因为那意味着我要亲手把自己的父亲送上绝路!”
“我知道,我知道,你只能这样办。”这是我的真心话。然后,我转移话题,开始说寻宝的事儿。
“和拿到宝藏相比,我对解开密文更有兴趣,只是这有点儿难。关于宝藏的那些暗语,你已经完全解开了吗?”
“得试过才知道,虽然我觉得差不多了。你大致能猜到我的想法吧!”
“嗯,我只猜到一句。乌帽子岩上鸟居的影子落在地藏菩萨石像上的时候,便是‘神佛相会时’。”
“你说得对。”
“可是,什么叫‘打碎巽鬼’呢?”
“‘巽鬼’就是土仓库上的鬼瓦,这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总不会打碎鬼瓦就能得到宝藏吧?”
“怎么可能!但我们可以沿用第一句,也就是鸟居和地藏菩萨石像的解读方法。重点不在鬼瓦,而在鬼瓦的影子上。若非如此,第一句就失去了意义,不是吗?丈五郎也以为鬼瓦是关键,所以爬到仓库顶上,把它揭了下来。我在仓库的窗户边,还看到了他把鬼瓦摔碎后一无所获的样子。不过,他帮我找到了解开暗语的线索。”
听了他的话,我羞得满脸通红,感觉自己也受到了嘲讽。
“我笨死了,完全没想到这一层。也就是说,当鸟居的影子落到地藏菩萨石像上的时候,我们只要确定鬼瓦的影子落在哪里就可以了,是吗?”想到诸户道雄曾经问过手表的事儿,我这样分析。
“我是这样想的,也可能不对。”
路程不算短,可我们只说了这几句话,剩下时间多是沉默。诸户道雄面若冰霜,我噤若寒蝉。将父亲囚禁在土仓库里,这种有悖纲常的事儿,必定让他心里饱受折磨。虽然他总是直呼丈五郎的名字,没有称其为父亲,可是丈五郎终究是他父亲,他怎么能不想……他这样沮丧,也是理所当然。
我们早早就到了西海岸的目的地,那时,乌帽子岩鸟居的影子才到断崖边上。
我们给手表上了劲,等着影子在时间的推移中慢慢移动。
那天没有风,我们虽然找了个背阴的地方坐着,还是热得汗流浃背。
鸟居影子以极为缓慢的速度一点点爬过地面,向小丘那边靠近。
可是,在它离地藏菩萨石像只剩几米远时,我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儿。我转头去看诸户道雄,发现他神情古怪,看样子是和我想到一起去了。
“照这样看,鸟居的影子应该不会落到地藏菩萨像上。”
“嗯,差好几米呢!”诸户道雄沮丧地说,“所以,是我想错了。”
“那篇密文里指的与神佛有关的东西,会不会已经消失了?我在其他海岸上,也看到过地藏菩萨石像的遗迹。”
“可是,投影的地方一定是高地,这里的岩石比其他海岸的都高,岛心的岩山上又没有与神社有关的东西。所以,只有这座鸟居才和‘神’相对应啊!”诸户道雄倔强地说。
说话间,影子已经往前走了好长一段距离,几乎和地藏菩萨石像的肩膀一样高了。仔细看来,鸟居的影子现在已经投射到了小丘中间,距离地藏菩萨的石像大概还有四米远。
诸户道雄目不转睛地盯着影子沉思起来。忽然,一抹笑意出现在他脸上。
“哈哈,连小孩子都知道的事儿,我们居然没想到,真是太傻了!”说到这儿,他又哈哈大笑起来。“冬天日短,夏天日长。为什么会这样?哈哈哈,因为太阳和地球的相对位置发生了变化。换言之,影子每天都会落在不同的地方,落在相同地方的时间,一年只有两次,就是夏至和冬至,太阳距离赤道最近和最远的时候。唉!这么简单的事儿,亏我们还想了那么久!”
“是啊,我们果然很傻。可是,这样一来,岂不是一年只有两次寻找宝藏的机会了?”
“宝藏的藏匿者可能就是这么想的,并误以为这是个绝佳的点子,以为可以让宝藏不被发现。可是,只要这座鸟居和地藏菩萨石像是寻宝的关键,我们就有很多办法解开谜题,而不用真等影子重合。”
“其中一个办法就是以鸟居的影子和地藏菩萨石像为顶点,画个三角形,对吗?”
“对。还要算出鸟居的影子和地藏菩萨石像之间的角度,然后看看鬼瓦的影子在哪里能形成这样一个角。”
这个小发现让我们兴奋不已,我们离找到宝藏的目标又近了一步。当鸟居的影子投射到地藏菩萨石像上,我看了看表,刚好是五点二十五分。我将这个时间记在了笔记本上。
之后,我们爬下悬崖,爬上岩石,好不容易才把鸟居和地藏菩萨石像之间的距离测算清楚。我按照这些数据,在笔记本上画了一个三角形缩略图。接下来,我们只要在明天下午五点二十五分,确定诸户大宅仓库房顶的影子投射在哪儿,并以今天算出的角度为基准,计算出误差,就能找到藏宝地点了。
可是,读者们,就像你们知道的那样,那篇密文我们并没有完全解开。密文的最后一句十分古怪,叫作“勿为六道路口所迷”。什么是六道路口?难道前方还有一座地狱迷宫,正等着我们去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