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阳谋
这天一大早，我从常平回来，去找廖宇商量下一步的调查方向，我们两个把前些日子做好的记录以及所有的证据全都放在了桌子上，从头到尾把整个案情都理了一遍，现在和先前略微有了一些变化，主要的精力放在三方面：一、想办法让八指婆吐露实情；二、找到黄姑子、傻三儿，他们两个是这件事的直接参与者，尤其是黄姑子，她知道的事情比别人要多，只要抓到她，应该可以得到更有价值的线索；三，把镇子上的孩子都保护起来，这件事最难，因为现在镇上所有人都对我们有敌意，到时候肯定不配合，所以这件事还要等黄冲回来以后由他出面协商，毕竟他是族外人，处理起来方便一些。
商量完以后，廖宇把证物全都放了回去，我把从傻三儿草窝里拿回来的翎管留了下来，放在桌子上仔细观察，这些东西太多了，足足一大包，各种各样形状的都有，比我妈给我留下的要复杂得多，而且这东西的材质都很轻，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做成的，看起来好像是某种动物的骨骼或者羽毛。
我正研究着，突然有人冷笑了一声说：“堂堂警察，居然还钻研起这些封建迷信的东西了，真是够可以的，难怪破不了案子。”
我听了眉头一皱，这人说话怎么语气这么怪，而且还是个女人的声音，我抬头一看，门外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女子，也就20多一点，青春靓丽，看上去让人怦然心动。
“你是……”我站起身来问道。
这人我从来没见过，她不是风铃镇的，听她说话的语气怎么这么熟悉呢？
“你又是谁？在警局工作，为什么不穿警服？”这女的直接反问了我一句。
“哦，我已经不是警察了，是过来帮忙查案的！”我只好解释了起来，然后把廖宇叫出来。
廖宇也不认识这个人，见我们两个气氛有些尴尬，赶紧说道：“你是干什么的？我是这儿的负责人，廖宇。”
“我是黄冲的姐姐，我叫黄灵！”那女的气势很硬，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说道。
“什么！你是他姐姐？”我和廖宇听了以后大声喊道，难怪我刚才感觉这人的语气这么熟悉呢，那种嚣张的气焰，简直和黄冲一模一样，看她的样子，也是个挑事儿的主，弄不好和黄冲一样死板，我和廖宇互相看了看，看来他和我想法一致。
“对啊，我是他姐姐，反应不用这么大吧，是他让我来帮你们查案的，他要留在市里等化验结果，求了我两天我才勉为其难答应，打了报告赶来的，这是我的证件和介绍信。”说着，黄灵把她手里的东西递了过来，我赶忙伸手去接，可没想到她往回收了一下，把东西给了廖宇，我明白她的意思，我不是警察，无权看她这些东西，看来她对我的成见不浅呀。
“真是稀客，以后有什么要我们做的，您尽管吩咐！”看完黄灵的材料，廖宇立马换了一副表情，把材料递了回去。我看见廖宇这副样子很是奇怪，她是来帮忙查案的，不至于对她这样低三下四吧，弄得好像来当局长一样。
见我瞪眼，廖宇把我拉到一边，然后小声说：“省里的破案冠军，三届省散打冠军，长跑冠军你自己琢磨去吧！”
我听了以后眼珠子差点儿没瞪出来，没想到这么年轻的女孩竟然会有这么大的来头，难怪黄冲的身手那么好，看样子，她姐姐更不好惹。
“行了，咱们既然是同事，就不用这么客套了，以后咱们通力合作，赶紧把案子破掉就行了，你们这里的情况，黄冲已经给我简单介绍过了，我有件事想要麻烦你们！”黄灵见了我们的表情，脸上十分得意，看她的样子，我就能看见黄冲，这姐儿俩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有什么事儿尽管说！”廖宇点点头说。
“麻烦您二位现在带我到镇子上转一转，看一看这里的风土人情。”黄灵说道。
“行，没问题，咱们这就走！”廖宇点点头说。
黄灵二话不说，转身向外走去，我虽然气有点不顺，可碍于黄冲，还有一直跟我挤眉弄眼的廖宇，只能把这口气咽下去，跟着走了出去。
原本应该是我们带她转的，可没想到出了门以后，她竟然顺着大街往北边走去，而且走得还挺快，拐了两道弯后，直接来到了镇子北边，我和廖宇有些纳闷，怎么这家伙跟回自己家后院儿似的，这么轻车熟路。
我俩也没多问，廖宇在前面简单地给她介绍镇子上的一些情况，眼看就要走出镇子了，廖宇说道：“前面儿没什么东西可看了，咱回去吧，其他地方还有不少名胜古迹，据说都有好几百年了，我带你去看看。”
“不用了，我想去你们的祖坟看一看！”黄灵看着镇子北边儿一座山梁说道。
“行，那咱们走吧。”廖宇只好点头。
这我可有些纳闷儿了，按说她应该没来过风铃镇才对，怎么知道我们的祖坟在哪儿呢？看见我的眼神不对，黄灵冷笑了一声说：“选坟，一定要藏风聚气，背山面水，左青龙右白虎……这些东西我还是明白的，你们的祖坟就在镇子北边那个山梁子下面，古人最信这些东西，怎么样，走吧！”说完以后，黄灵直接朝着山梁走去，我和廖宇都听傻了，只好跟在她身后，没想到这个小丫头还懂这些，我们走了没多长时间，来到了山梁下面，黄灵说得没错，我们的祖坟就在这里，从小的时候我就爱到这边玩，因为这儿有条河，就在山梁下面，里面有鱼有虾。
在河北岸不远的地方，有一片开阔地，山梁子正好把这片开阔地给环抱了起来，在开阔地的正北中间的位置，有四座大坟，这四座大坟正好在山梁子凹进去的四个山坳之中！
从桥上过去，我们三个继续往前走，大概十多米远的地方，有一座20平方米左右的平台，是用花岗岩砌成的，有台阶可以上去，上面是一座汉白玉雕刻成的供桌，供桌上还有香炉，里面的香火是常年不灭的，还有四时干果，用来供奉老祖宗。
站在祭坛上可以看见，里面有四座十米来高的大坟，坟的下半部分用青砖垒砌，上半部分还是黄土。
在每座坟前都立着一块两米来高的石碑，石碑上刻着很多字，那是介绍风铃镇四位老祖宗的墓碑，可就在我们刚走到祭坛边上时，猛地看到最左边那座大坟前竟然还站着个人。
我们三个没有说话，径直走了过去，等走到那人身后，从他的身形我才看出来，这人正是黄德公。
这倒是让我挺意外的，没想到他会在这儿，听到身后的动静，黄德公转过身来，见到我们几个也有些意外。
“德公，没想到您也在这儿！”我笑着跟黄德公说。
“唉，家族不幸，我过来转转！”黄德公叹了口气说。
“德公，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黄冲的姐姐黄灵，也是省里派下来的警察，来帮咱们查案的。”我给黄德公和黄灵介绍。
黄德公听了后微微一愣，然后笑道：“原来是黄冲的姐姐，最近家门不幸，给你们添麻烦了。”
“德公说的哪里话，这是我们的职责，不管凶手多么狡猾，我们一定会将他们绳之以法。”黄灵点点头说道。
“行了，我有些累了，先回去了，你们聊吧。”黄德公笑着说。
我们几个点点头，目送他离开，黄灵见黄德公走了，转过身来，在四座大坟上都看了看，尤其是黄家老祖宗那座坟墓，黄灵围着转了一圈又一圈，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好半天后才叫上我们两个回到了镇子里。
由于派出所里已经没有房间了，我只好把她安排到了“纸人张”店铺去住，而我和廖宇就留在派出所里。
晚上的时候，我们给黄冲打了个电话，结果这小子一个劲儿地夸他姐姐多么多么能干，说一定能帮我们破案，可直到现在，我还没看出他姐姐到底要怎么查，而黄冲那里也有了进展，小孩儿的皮肤里确实有一层油的成分，而且量还很大，不过化验结果很不理想，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其他东西，化学成分很复杂，还要几天才能分析完，看来现在我们只能继续等下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黄冲他姐姐黄灵就到了派出所，给我和廖宇还带来了一些吃的，给我们和八指婆分了一下。
我把昨天和黄冲通电话的情况跟她说了一下，黄灵点了点头，然后问我：“黄冲在我面前经常夸你，说你办案很厉害，那你说现在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我想了想，说：“现在最关键的是把黄姑子和傻三儿抓住，只要他们归案，根据咱们现在掌握的情况，一定可以撬开黄姑子的口，可这两个人已经销声匿迹了，前几天他们来救过八指婆，不过没有得逞，最后不知所踪，除非他们再来，否则短时间之内想要抓住他们十分困难……”
“这好办呀，既然他们要救八指婆，那就让他们来救不就得了。”听了我的话后，黄灵不屑地说。
“我也想他们来，可又谈何容易，这两人现在是惊弓之鸟，怎么可能再跑过来犯险！”我听了苦笑道。
“这好办，只要咱们把八指婆拉出去给大夫看病，他们肯定会得到消息，接着咱们来个瓮中捉鳖！”黄灵笑着说。
“别逗了，好端端的八指婆怎么会病！”我听了她的话，感觉有些可笑。
“怎么不会呢？她这两天拉肚子了，你们听着……”黄灵还是那么趾高气扬。
就在这时，只听里屋哎哟哎哟的声音传来，是八指婆，我听了以后浑身一紧，赶紧跑过去，只见八指婆捂着肚子，趴在**，然后一阵恶臭传来……
八指婆的裤子都湿了，我见了大吃一惊，对黄灵说：“你把她怎么了？”
“没什么呀，这两天她有些便秘，我买了些通肠胃的药给她吃！”黄灵笑着说。
“你！”我指着黄灵，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一旁的廖宇慌了神：“你知道八指婆都多大岁数了？80多了，万一拉坏了怎么办？她可经不起这么折腾，要是有个好歹的，你就是杀人凶手！”
“你们两个不用这么紧张，我当然知道她多大岁数了，给她服用的剂量很小，没事儿的。”黄龄不屑地看着我说。“我原以为你办案会像黄冲一样，讲规矩、讲纪律，没想到你就是这样查案的，如此不择手段，难怪你破案率会这么高，像你这样得来的荣誉，让人不齿！”我咬着牙看着黄灵喊道。
“是，你不耻，但是你们要知道，如果再不抓到凶手的话，镇上还会死孩子，到时候你们来负责，还是我来负责？”黄灵瞪着我们说。
我和廖宇听了，狠狠地咬了咬牙，把八指婆身上的手铐解开，然后扶着她往镇子上的诊所赶去，幸好离得不远，也就隔着十来家店铺。
诊所里的大夫见了八指婆非常冷淡，根本不想给她治，廖宇只好把他拉到一旁，给他阐明了利害，大夫这才帮她开了止泻药，然后找护士帮八指婆处理了一下裤子，八指婆这才舒服一些。
为了以防万一，我们只好把八指婆的手铐在病**。
“这下可惨了，案子查不了还要来照顾她，烔哥，黄灵这丫头太不像话了，咱们是不是把她给打发回去。”廖宇把我拉到一边说。
我想了想，摇了摇头说：“这样，黄冲那里面子就太不好看了，以后盯着她点，别让她再乱来就行，咱们案子该怎么查还怎么查。”
“唉。”廖宇叹了口气，坐到一旁。
这一天时间算是白白浪费了，八指婆幸好喝番泻叶泡的水并不多，身体也还算硬朗，所以没什么事儿。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正在照顾八指婆，突然黄灵跑了进来喊道：“不好了，派出所着火了！”
我们两个听了大吃一惊，跑到街上一看，派出所火光冲天，已经烧起来了。
“我和黄灵去救火，廖宇你留下看着八指婆。”我见形势不妙，吩咐道。
派出所里可全是证据，还有那些孩子的尸体，如果被烧掉的话，那是无可挽回的损失。
这把火来得突然，我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傻三儿和黄姑子干的，这俩家伙想给我来个调虎离山。
所以我只能把廖宇留下，玩命地往派出所跑，黄灵一边跑一边招呼街上的人帮我们去救火，可现场没一个帮我们，我们现在已经彻底把全镇子的人得罪了，他们依然认为凶手除了八指婆之外还有我妈，所以他们是绝对不会动手帮忙的。
“别叫了，快去打水。”我朝黄灵大声喊道。
黄灵看了看周围冷漠的人，一跺脚说：“这都是些什么人呀，唉！”
说完后她赶紧跑到院里拿了两个桶来，然后到水管去接水，我站在院子里看了看，里屋和西院都着火了，但是都是房顶还有窗户这些地方，一看就是被人浇了汽油，火势蔓延得很快，我接过黄灵打过来的一桶水浇在身上，然后冲进最里面的一间屋子，把一个锁着的柜子拼尽全力拽了出来。
这里面放的是这些天拿到的所有证据，还有笔录，如果被烧了那就坏了，好不容易才把柜子拉到院子里，我又和黄灵一起接了几桶水泼在西屋。
等温度稍稍降了一点，我冲进去把里面那几个孩子的尸体抱了出来，这才开始救火，好不容易把火扑灭，我二话不说朝诊所跑去，黄灵见我脸色不对，跟在我身后。
“你怎么了，跑这么急干什么？”黄灵问道。
“你看你干的好事，这才来了一天，派出所就因为你被烧光了。”我无奈地对黄灵说。
“照你这么说，这把火是黄姑子和傻三儿放的？”黄灵皱着眉头问。
“你说呢，他们用的这是阳谋，逼着咱们不得不来救火，而且知道没人会来帮咱们，所以他们现在肯定会大张旗鼓地去诊所救人。”我苦笑着说。
“大白天的怎么可能，他们应该晚上才去吧，街上这么多人，他们也敢？”黄灵听了大吃一惊！
“我猜得不错的话，现在过去已经晚了，如果廖宇能拦住他们还好，拦不住的话，不但八指婆会被救走，连廖宇也会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