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节 一切归零

我背着两杆枪,行动非常不便,眼看自己就要摔进裂缝里的时候,我猛地用一杆枪横着挡在了我面前,这才没掉下去。

大地还在颤抖,头顶不停有东西掉下来。这次的颤抖比之前要猛烈许多。这时我才反应过来,刚才我在楼上感受到的那阵颤抖,竟然没有威胁到最底层,现在,威胁到最底层的震动才正式开始。

连滚带爬地往回跑,我还不忘回头看看,只见那扇大门一直没有打开。

我是幸运的,一路奔跑,并没有被石头砸到,只是丢了一把枪,连滚带爬地回到了木屋周围。

震动还在继续,我没敢有丝毫停留,推门进了木屋,刚才见到的那个女人正躺在沙发上,沙发上流了一摊血,她已经昏迷了。

我一拍脑门,自己大意了。这女人在外面的时候伤口已经冻上了,如果一直待在外面,只要不冻死,是有可能活着出去的。可我把她弄进了温暖的木屋里,她身上的伤口一下子就崩开了,如果再不及时救治,绝对会失血过多而死。

想到这里,我飞快地抱起她,把枪背在身上,快速往外跑。

屋里屋外温差太大,一推门,我的皮肤受不了这种温差,又疼又痒。我大吼一声,拼尽全力往门外跑。

我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希望能够出现奇迹,赵子龙可以出现在我面前,和我一起离开这里。

可是,奇迹并没有出现,我一路跑出冷库的门,刚出门,脚就踩在一个人的身上,那人惨叫了一声,我这才记起,金哥还在这里。

我按了电梯的按钮,然后猛地踢了他一脚,喝问道:“你还能动不?”

大概是许久没有听到人的声音,他听我喊了一声后,兴奋得一下子站起来,说:“能,能,我能。”随即,又倒了下去。

电梯门很快就开了,我把背上的女人先放进电梯的门中间,然后又走过去把金哥拽起来往电梯门里面拖。

好不容易把这两个累赘全都拖进电梯里,我往冷库的方向看了一眼,那里的震动愈演愈烈,时不时会有石头从上面掉下来,地面出现了裂缝。

赵子龙啊赵子龙,你小子现在到底在哪儿?还活着没?

我迟迟没有按下电梯关门的按钮,因为我知道,一旦按下这个按钮,我和赵子龙就有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看看脚下这两个残废,我突然觉得人生很无常,我的本意是来救赵子龙的,可赵子龙没救到,却救到了这两个本不该获救的人。

叹了一口气,在地震的轰鸣声中,我按下了电梯按钮。

电梯门关掉的瞬间,我眼泪滑出,心中默默地说:“子龙,对不起。”

电梯平稳上升,看来电梯和整栋大楼之间果然是独立的,并没有受到底层震动的影响。电梯里很温暖,我出了一身汗,把大衣脱下来,放在地上,屁股坐在大衣上,这才感觉出自己有多累,一屁股坐下后,再也不想起来。

旁边的两个人都在不停喘息着,看来受伤都不轻,我盘算着一会儿出去该怎么办,金哥好说,我直接把他送到医院就可以了。可是这个女人该怎么处理?她的身份很敏感,如果把她送到医院,会不会出事?

想到这里,我就想起赵子龙来,如果有他在,我一定不用考虑这些棘手的问题,他会用河南话告诉我应该怎么做。

电梯上升了一会儿后,我听到下面传来了巨大的轰隆声,然后就安静了。

我的心里咯噔了一下。看来我最不想见到的事情发生了,整个最底层应该已经倒塌了。我不知道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很可能所有人都已经死在了那里。

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我突然想起小莉莉和旗袍女来。以往我一个人坐电梯的时候,看到她们两个都会很害怕。可是现在,我却特别想见到她们两个,起码能证明这里的人还没有死绝。

没有小莉莉,也没有旗袍女,只有黑漆漆的一楼过道,还有外面的雨声。

我拽着他们两个出来,走出楼道,外面的雨下大了,地上的雪还没完全化掉。我静静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五味陈杂。没想到今晚决定了这么多人的生死。

这时,金哥苏醒过来,呻吟着,抓住我的手,勉强地说:“带,带,带我去医院。”

然后,他递给我一个手机。

我接过他的手机,拨通了120,说清楚了自己的具体位置。然后又给保安办公室打了个电话,让他们快速来人。

刚挂掉电话,我就听到一阵响动,回头一看,从地底救上来的那个女人不见了。

她在我打电话的时候,钻进了瓢泼大雨中。

我有心去找她,可这时电话响了,救护车问我具体位置在哪儿。我跟他说清楚后,保安的车又到了。

那女人彻底消失在了雨中。

把金哥送上救护车后,我怅然若失地在雨中站着。有了刚才冰冻的经历,这点雨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保安队长走到我跟前,拍拍我的肩膀说:“小子,外面有人问了,就说这人是被狗咬伤的,听见没?千万别乱说,对你有好处。”

我没搭理他,任凭雨水洗刷着我的脸。从来没有感觉自己如此渺小过,之前我一直以为发现了电梯的秘密后,我的生活就自由了。可是现在我发现了电梯的秘密,却眼看着那么多人死去,自己一点能力都没有。

见我没吭声,他又碰了碰我,说:“三狗,你没事儿吧?看你身上都是冻伤,用不用去医院?”

我还是没搭理他。

保安队长叹了一口气,说:“狗子,别强了,这里的事儿啊,不是咱们老百姓能管的,随他去吧。你当好你的电梯维修工,一个月四千块钱,过两年找个媳妇,小日子一过,多舒服?”

见我还不搭理他,他突然拍拍我,说:“你呀,先回家看看吧,你家可能出事儿了。”

保安队长就是那个铁蛋,身材特别高特别壮的汉子,他跟我说完这句话后,转身就离开了。

我家出事了?

我突然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拎着那杆从地下拿出来的弩枪就往家的方向跑去。

衣服刚刚被冻住,现在被大雨冲开,像光着身子在雨中奔跑一样。我不管不顾地冲到家的楼下,直接从楼梯跑了上去。

等我跑到家门口的时候,一眼就看到自己家门敞开着,屋子里面很凌乱,像是招了贼一样。

我走进门,屋子里面没有大庆和大莉莉的影子,空无一人。

桌子上放着一张纸,纸上有内容。

我拿起纸,上面用特别潦草的字迹写道:“三狗,钱我都拿走了,人,我也带走了。想要人的话,今年11月10号,来城南的合作小区,别忘了。大庆。”

我的身子很冷,但是远远不及我心的冰冷。

窗户外,大雨一直下着,我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在电梯里的时候,我曾经怀疑过大庆,可我绝对没有想到,大庆竟然会带着大莉莉离开。而且,这信上的意思很明显,他绑架了大莉莉。

他让我今年的11月10号去城南的合作小区,那小区的一栋楼和43号楼是相连的,我去过,可是他为什么不让我现在去,而是等到11月10号呢?

现在才刚刚过完年,等到11月10号还要九个多月,我怎么等得了?

一想到大莉莉在他手上,我心里就无比难受。还有,我实在不明白大庆为什么会背叛我,难道说,从一开始他接近我就是阴谋?

天那,哪来这么多阴谋!

我蹲在地上,身上的水滴滴答答地流下来,把屋里的地板都弄脏了。我想着,如果是大莉莉在这里,一定会嫌弃我弄脏了地板,她会一边用墩布擦地,一边嘟囔着我。

大庆和赵子龙两个人一定在旁边看笑话,大庆肯定是嬉皮笑脸的,唯恐天下不乱。而赵子龙则肯定一本正经地说:“三狗,这件事儿确实是你做得不对,必须向莉莉道歉。快道歉。”

可是现在,他们三个都不在了,屋子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蹲在地上。

许久,我的眼泪才流出来。

天亮了。物业打来电话,让我帮忙去43号楼附近打扫卫生,我穿着这身湿透的衣服就去了,还没走到43号楼就晕倒了。

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四周都是白的,白床单,白墙壁,还有穿白衣服的护士在给我输液。我抬头,看到了一张大脸。

保安队长铁蛋。

我四处看,除了铁蛋,病房里还有一个中年警察。

“你怎么样了,三狗,我是刑警队的胡队长,这次的案……这次的事儿,还有很多不清楚的事儿,什么时候你感觉好点了,去局里找我,我们需要好好聊聊。”他说完就走了。

我失望地躺在**,如果昨天的经历只是一场梦,那该有多好。

可惜,一切都是真的,我的朋友,我的爱人,我最信任的伙伴。全都离我而去了。

警察走后,铁蛋嘟囔着:“三狗啊,发烧这么厉害还去打扫啥卫生啊,跟我说一声不就行了,看给你得瑟的,这一睡睡了三天三夜啊。跟你宣布啊,基于你优异的表现,物业决定给你涨工资,下个月起,你拿五千!”

我呆呆地看着他,他被我瞅得慌了,咧开大嘴说:“干啥,不高兴啊,这瘪犊子,还琢磨昨晚的事儿呢?当哥的跟你说啊,啥都没钱重要,你一个月都五千了,跟哥都差不多了呢。想开一点,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你说你晕倒在路上多危险啊,要不是有人把你送到门岗,我都不知道你出事儿了。”

我一愣,有人把我送到了门岗?

铁蛋说他也不知道是谁送来的,他还指了指我旁边的衣服说,送来的时候,这件衣服披在我身上。

看到那件衣服后,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猛地拽住衣服,仔细地看着。

同时,我眼泪流了出来。

那件衣服和赵子龙的衣服一模一样!

铁蛋问我怎么了,我说没事,自己抱着衣服发呆。

过了好一会儿,我抬头看着铁蛋说:“哥,求你个事儿,你帮我调一下监控,看看到底是谁把我送过来的,求你了哥!”

他勉强答应了。

铁蛋离开了,我一个人躺在**,身子还是没力气,吃了点铁蛋给我拿来的饭,就又睡着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铁蛋回来了,给我带来了晚饭,并且告诉我,监控摄像头并没有拍摄到送我来的那个人。

我有点不信,看着他说:“铁蛋哥,你别忽悠我啊,咱们小区的监控摄像头到处都是,一个人想躲开摄像头,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铁蛋无奈地看看我,说:“我知道你小子猴精,所以把那附近的两个摄像头给你拍下来了。你自己看看吧。”

说着,他掏出手机,他的手机有拍照功能,不过里面的照片不是很清晰,他拍的每张照片上都有一个摄像头,仔细一看,摄像头都是坏的,其中一个摄像头都掉下来了,耷拉在半空中。

“怎么样,小子,这下信了吧。我看啊,是送你的那个人不想让你知道是谁,所以搞坏了摄像头。你放心吧,看样子啊,那人不像是坏人。”铁蛋安慰我说。

我看着那两张照片,心里难以平静下来。这个人到底是谁?莫非真的是赵子龙?可如果是他,他为什么不想现身呢?

如果不是他,那会是谁?为什么会把赵子龙的衣服盖在我身上?看他衣服的样子,并没有湿,也没有脏,莫非赵子龙并没有遇害?

铁蛋走了,我一个人躺在**,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就这样在医院又待了两天,我病好出院了。回到家后,我看到家里已经被人收拾好了,很干净。

不过仔细找了找我藏钱的两个地方,都不见了。

看来正如大庆那张纸上所说,他已经把我的钱全部拿走了,包括赵子龙拎过来的那一蛇皮袋的钱。

可让我哭笑不得的是,是谁帮我收拾的房间呢?

我们家有三把钥匙,我手里一把,小师娘手里一把,大莉莉手里一把。如今大莉莉被大庆给抢走,那大庆手里应该有一把钥匙。剩下的人,就是小师娘了。

一想起小师娘,我这才想起来,她一直没有出现在43号楼里,所以我一直在潜意识里以为她没去,醒来后也没有给她打电话确认一下。

我赶紧把电话拨了出去,手机关机。我匆忙穿衣服离开了家,骑车往协和医院去。

车子到达协和医院的时候,我匆忙跑上去,其实心里已经几乎不抱希望了。等我推开小师娘房间门的时候,我听到自己的心“怦怦怦”地越跳越快。

门开了,小师娘安安稳稳地躺在病**。在看到她的瞬间,我觉得世界是非常美好的。

我匆忙走到床前,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她像是个婴儿一样苏醒过来,伸了个懒腰,然后问我:“这是哪儿?”

我刚想跟她说话的时候,她突然又来了一句:“你是谁?”

我惊呆了。

她飞快爬下床,躲到角落里,用手指着我说:“你到底是谁?看着我干什么?这是什么地方?我妹妹呢?你和那个老头是不是同伙,你们把我妹妹藏到哪儿去了?快说!”

“老头?什么老头。”

我皱着眉头问了问,觉得她说的话有点驴唇不对马嘴。

“就是那个戴帽子的老头啊,四十多岁,说要带我妹妹去找妈妈。我跟她说了别去,她就是不听,看,她一天都没回来了,肯定是出事儿了!”

我心里突然有了一个特别大的猜想,指着她说:“你今年几岁了!”

她白了我一眼,说:“我十四了,我妹妹十一,怎么了?”

我恍然大悟。

小师娘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竟然失去了三年的记忆。这时,她发现自己的穿着不对劲儿,尖叫着,又发现了自己的手臂和身体不对劲儿,当她在厕所的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样子的时候,整个人都快崩溃了。

我只好轻轻地对她说:“我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你跟我回去,我才会告诉你这一切的真相。”

她犹豫了好半天,终于答应了。

办理出院手续的时候,医生说希望再检查一下身体,因为一直不能确认病因,所以出院的话担心会出现别的问题。我耐心地等着,当检查报告出来的时候,医生惊讶地合不拢嘴。

“太不可思议了,已经扫描不到什么了,全部没有了,你们可以出院了。”

小师娘不明白医生说的是什么,我却早已预料到了,拽着她,拿着东西离开了医院。

一出院,小师娘觉得哪儿哪儿都新鲜,四处看着,不过她在上出租车的时候非常警惕,仔细打量了司机和我,才勉强上车。

我知道她们姐妹俩平时单独生活惯了,警惕性比同龄人高,也成熟很多。

带她回到家,她死活不肯进屋,让我在门外告诉她真相,否则她就大喊大叫,让整栋楼都听到。

我无奈,只好进屋打开录像机,给她看。

大庆曾经借来过一个摄像机,我和大莉莉都上过镜,那盘录像带被我留了下来,没想到这次用上了。

小师娘看到电视里的大莉莉跟我嘻嘻哈哈地说话,刚开始没明白,我简单地解释了一下,她总算是明白了。

“你是说,我失去了三年的记忆?”

我点点头,把门关上,她总算是彻底跟我进了家门了。

“那我妹妹呢?我妹妹这三年来,在做什么?我呢?”

我张张嘴,这两个问题都不好回答。我怎么跟她说呢?小莉莉已经死了,但是灵魂却在另一个人身上?而她呢,周旋于各个男人之间,只为寻找她妹妹?

她见我不说话,开始在屋子里面转悠起来,从里屋出来的时候,她手上多出了一只鞋子。

那是莉莉死后留下的唯一一只塑料凉鞋!

我一下子呆住了,我记得很清楚,这只塑料凉鞋被师娘拿走了。

“这鞋从哪儿来的?”

我满脑子问号,疑惑地问她。

小师娘脸若冰霜,指着我的鼻子说:“这是我要问你的问题!这就是我妹妹的凉鞋!我在你的房间里找出来的!你老实跟我说,你把我妹妹藏哪儿了!”

我彻底无语了,张口结舌了半天,说:“我要是说我真的不知道这鞋子是怎么出现在我房间的,你肯定不信。不过事实就是这样。说起来话长了,这样吧,你坐下来慢慢听我说,我挨个跟你讲清楚。”

她已经打开门,站在了门外。

“你快点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不然的话,我就喊了啊!”

她情绪特别激动,站在门口高喊,声音很大。

我刚想解释的时候,对门的门开了,邻居郝大爷出来看了她一眼,说:“丫头啊,出院了?好久没见你了啊,身体好点了没?”

她愣了一下,回头看看我,我心里这才松快了点,冲她点点头。

她回头冲着郝大爷笑笑,说:“我好多了,谢谢您。”

郝大爷又叨叨着:“哎呀。狗子也不容易,你就别跟他吵了。他师父把你托付给他,是选对人了。你们两个如果能过,就好好过。要是不能过啊,也没事儿。不过我跟你说啊,狗子可是个好人啊。”

郝大爷是个话痨,絮叨起来没完,我赶紧冲小师娘使眼色,她冲郝大爷笑笑,然后走进屋,把门关上了。

进来后,她的气焰小了一点,不过还是冷冷地说:“你老实跟我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我往沙发上一躺,开始跟她说,整整讲了四个小时,才算把事情的前前后后讲了个大概。

她听完后半信半疑,又把鞋子举起来,说:“我妹的鞋子,为什么会在你房间里。”

我都快哭了,拍着大腿说:“我是真不知道啊。”

我不但不知道这个鞋子是怎么回事,更不知道最近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发生。自从那一晚过后,师娘,孙大癞子,老张,还有很多很多人都消失了,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都死在了地下,更不知道那一晚在地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在小师娘没有再为难我,她手里拿着鞋子,直勾勾地看着,倒是不说离开的事了,坐在沙发上看着鞋子发呆。

我肚子早饿了,见她不走了,就赶紧去厨房下面条吃,正切菜的时候,听到她在外面高喊一声:“我知道了!!!”

我急忙冲出来,手里的菜刀还没来得及放下。

“你知道什么了?”

我看到她站在门口,手里举着那只塑料凉鞋,直勾勾地看着鞋子。

“我知道这鞋子为什么出现在你房间里了。是我妹妹在告诉我,她还自由着,但是不能和我见面。你说对吗?”

小师娘跟我说完这个,我顿时泄了气,看来她是想妹妹想得有点神经了,就安慰她说,应该是吧。

没想到她竟然认真了,盯着我的眼睛说:“你也是这么想的?那,她什么时候能回来?你一定能找到她,对吗?”

她认真的样子让我心疼,张了张嘴,说:“是的。”

听到我说是的,她露出了小女孩的天真笑容,坐在了沙发上。

我听到厨房水开了,赶紧往回跑,等我把两碗热腾腾的面条端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是蜷缩着身子躺在沙发上的,双手交叉抱着肩膀,脑袋垂着,像个婴儿一样。我记得听师娘说过,这样睡觉的人都缺乏安全感。

我拿了一床被子,盖在她身上,她猛地惊醒了。

“你要做什么!”

她的神色里满是警惕。

看清楚是我后,她警惕的神色才慢慢退去,这些细节更加让我心疼,她和莉莉单独生活的时候,每天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啊。两个小女孩一个只有11岁,一个只有14岁,相依为命,在这座城市里艰辛地生活着。可即便是这样,命运还是不肯放过她们,把她们双双推入深渊。

她看到了面条,冲我笑了下,高兴地吃了起来,也不嫌烫。

吃完面条后,我让她去里屋睡,我在外屋的沙发上睡。关上灯,我的心情一点都不平静,看着外面的夜空,我满脑子都是那些已经消失的人。赵子龙、大庆、师娘、孙大癞子、老张、莉莉,这些人中有几个还活着?我还有没有机会再次见到他们?

还有那个我从地底下带出来的女人,她当晚冒着雨跑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金哥被送到了医院,他应该不会善罢甘休吧,只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出来找我报仇。

最让我疑惑不解的是,我昏迷的时候,到底是谁把我送到门岗去的?单从衣服上来看,是赵子龙无疑,可是赵子龙如果活着出来的,为什么不来见我呢?

还有这个小鞋子,到底是谁送来的?难道说是师娘送来的?

如果师娘活着的话,那我相信赵子龙也还活着。

想了一圈,我又想到大莉莉身上。大庆让我11月10号去城南的合作小区,为什么非要到11月10号?

迷迷糊糊地,我睡着了。

第二天,我去找了胡队长。胡队长告诉我,赵子龙没事,已经跟他师父回河南走了。那天其实是赵子龙要求警察封锁的,然后由他领着一队警察下去,也幸好是他居中提供消息,要不然得走脱好几个罪犯。43号楼的事就到此为止吧,对外面不要乱说。然后又问了一些43号楼的事,就让我走了。

王警官神色复杂地看着我的背影,“胡队,就这样结案?再说还有个陈庆没找到呢?”

“要不然怎么样?长生、蛊虫……这案子的很多情况都不能放桌面上说,不这样又怎么样?该死的都死了,剩下的也在掌控里,这是现实生活!”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去了43号楼,发现电梯已经不能用了。楼梯也因为震动而被堵住了。43号楼已经彻底废了。看来真得重新施工了。

我又去了孙大癞子和师娘的家,毫无疑问,没有找到他们两个。

我只好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去了大庆工作的那个网吧,老板说大庆已经好几天没来上班了,家里也联系不上他。

我跟老板要了金哥的联系方式,希望能够通过他了解一些关于大庆的事情。可是老板给我的号码根本无法接通,老板说他也不知道别的联系方式了。我问了在网吧上网的一些小混混,他们最近都没见过金哥。

金哥也消失了。

那一晚在43号楼里,我似乎是最忙的一个,可我似乎成了最不知情的一个,一切都是云里雾里的。

我身边一切和那一晚有关系的人们都消失了,只有小师娘一个人留了下来,但是她还失忆了。

我本以为他们很快就会来见我,赵子龙,大庆,莉莉,包括孙大癞子和师娘。于是我就一边修电梯一边等他们,谁想到,这一等就是八个月。随着时间的消逝,人们对43号楼因为黑社会火并而引起的燃气爆炸案——至少警察是这样说的,也都忘了。

这八个月里,我每天很勤快地工作,尽职尽责地检查每个电梯,保证电梯不会出现任何故障。

我也拿到了电梯从业证书,工资涨到了五千块,每个月留下一千块钱生活费,其他的钱都寄回老家,每次给我爸妈打电话的时候,我妈都会一边哭,一边跟我说:“狗子,妈没白疼你,你现在是咱们村最有出息的孩子,你的弟弟妹妹们,全都上学了。你爸也不再干那些危险的活儿了,家里日子越来越好了。”

师父留下的银行卡和赵子龙带来的现金都被大庆偷走了。不过卡里的钱他没有密码也取不出来,我去银行问了,必须要让我师父本人来领才行,如果师父死了,需要让师父的亲属来领,我和师父没有亲戚关系,办不了。

我也没太在意,虽说师父留下了三十万,可我一直没觉得那钱是我的钱。我现在一个月五千块钱,留下一千块钱足够我和小师娘吃饭了,我们两个都是节省的人,平时不怎么花钱。

小师娘越来越懂事了,在家帮我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后来铁蛋帮忙,她在物业也有了一份打扫卫生的工作,一个月工资一千五。我也不花她的钱,让她自己攒起来。

在别人眼里,我和小师娘是走到一起了,只是我们两个心里明白,我们都在默默等待着11月10号那天。

这一天,终于就要到来了。

我心底的众多疑问,也马上要揭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