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1
韩光把车停在看守所门口，执勤武警荷枪实弹地走过来，检查韩光的警官证。武警跟韩光认识，笑道：“提审？”韩光点点头。武警关心地说：“你脸色很难看。”韩光无力地笑笑：“我一直没时间休息。”武警把证件还给他：“注意休息。”武警回头挥挥手，铁门打开了。韩光把车开进去，停在院子里。他观察四周的警戒，果然森严，但是大家对他都没有提防。他下车走向办公室，里面的警官他也认识。警官笑着问：“韩光，你怎么来了？”
“我要提审蔡晓春。”韩光面色严肃地说。警官笑笑：“提审单？”韩光压低声音说：“来不及了，情况属于特急。滨海发生的系列暴力恶性案件你大致也都知道了，现在出现新的情况，我必须立即提审蔡晓春，试图获得线索。提审单我要回市局去拿，已经来不及了！”
警官想想：“我信任你，但是你不要滥用我对你的信任。”韩光继续压低声音：“听着！我没时间了！滨海也没有时间了！如果按照程序走，时间来不及了，事态可能也无法控制！现在我们还可以控制事态，我们都是警察！你也有义务阻止这些悲剧！”
“我需要跟市局核实……”警官伸手去拿电话。“哗”——枪膛保险拉开。警官一惊。韩光双手持枪对准他的脑袋，一字一句地说：“我要提审蔡晓春！”警官拿着电话说：“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答应！”韩光的枪口顶住他的脑袋：“那么你就必须和我一起死！”
“你杀了我，你也跑不出去！”警官毫不退缩，怒视韩光。韩光长出一口气：“对不起，你是个好警察。”话音未落，他的手枪在手里灵活一转，接着就是一枪柄打在警官后脑，警官趴在桌子上晕倒了。韩光收起手枪，在警官身上摸索，掏出看守所通行的智能IC门卡，拿在左手，随即把手枪装在右边口袋，右手揣在口袋里。韩光出了办公室，轻轻关上门。院子里没有任何异常，大家都很熟悉韩光。韩光对走过来的两名警官笑笑，径直走向监舍。
监舍门口，把门武警拦住他，韩光拿出门卡：“紧急提审。”武警看看，插入门卡。绿灯亮。门开了，武警示意他可以进入。韩光接过门卡，走入监舍。铁门在后面关闭了。眼睛血红的韩光长出一口气，大步走向蔡晓春的房间。关着蔡晓春的房间门口站着两个特警，都是韩光的同事。他们看见韩光过来都很诧异。一个特警就问：“你怎么来了？”韩光问：“疑犯情况如何？”特警回答：“正常，情绪现在稳定下来了。”
韩光从门上的监视孔往里看，蔡晓春在做俯卧撑。他收回目光，对俩特警说：“你们过来，我有特别命令给你们。”俩特警凑过来，韩光突然抓住他们俩的脖子让他们相互撞击。俩特警措手不及倒在地上。韩光蹲下身子一个一个打晕过去。他在特警身上搜着钥匙、武器弹药等，再戴上耳麦。里面的蔡晓春听到声音，停止了俯卧撑，汗水顺着他的鼻尖滑落。门开了，韩光手持95自动步枪站在门口：“我需要你。”他甩过去一把95自动步枪，枪飞落在蔡晓春跟前的地上。
此时，看守所里面已警报大作。武警和警察们叫嚷着拿着武器冲向监舍。执勤警官拿起电话汇报。韩光匆匆给蔡晓春打开手铐脚镣。蔡晓春拿起95自动步枪拉开枪栓，韩光一把拉住他。蔡晓春回头，韩光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不许再杀警察！”蔡晓春看着他：“他们要杀我，还有你。”
“没有我，你出不去！所以，不许再杀警察！否则我一枪毙了你！”韩光厉声说。蔡晓春看着他，苦笑一下。韩光拿起95自动步枪，从战术背心里掏出催泪弹：“投弹准备！”蔡晓春也掏出催泪弹：“投弹准备！”两颗催泪弹顺着地面扔出来，白雾炸开，冲进来的武警和警察被笼罩在白雾中。韩光怒吼：“冲出去！”
蔡晓春跟着他持枪冲出去。一个武警冲上来抱住蔡晓春的腿，蔡晓春举起枪对准他的脑袋，但是随即还是变了一下持枪姿势，举起枪托砸晕了武警战士。韩光在前面的白烟中挥舞步枪，击倒拦路的警察。他冲出监舍，弹雨立即覆盖过来。他一个鱼跃到了墙壁后面，蔡晓春举起步枪。
韩光高喊：“不许杀人！”
蔡晓春压低枪口，对准奔来的警察腿部。“嗒嗒，嗒嗒……”两个短促的点射，两个警察腿部中弹栽倒，其余的警察急忙去找掩护。一个警察从侧面扑上来，韩光一枪托砸倒他。警察刚爬起来，韩光就一把把他拉在胸前。蔡晓春起身把步枪对准警察，高喊：“停止射击！不然我杀了他！”
警察头上还在流血，但仍咬牙切齿骂：“叛徒！你会被枪毙的！”韩光不说话，把他推在前面。枪声停止了。韩光怒吼：“都闪开！我不想杀警察，都闪开！”警察们看着他们出来，谁都不敢开枪。韩光高喊：“去开车！钥匙在上面！”蔡晓春跑向那辆车，车门果然没锁，钥匙还插在车里，他启动车开到韩光身边停下。韩光劫持着警察退到车前，对着警察们喊：“打开大门！我只说一次！不然我就杀了他！”武警中队长高喊：“韩光，你这样做没有好下场的！”韩光开始数数：“五，四，三，二……”武警中队长急忙命令：“开门！开门！”铁门开了。韩光拉着警察上了车：“走！”蔡晓春踩下油门，车怒吼着冲出大门。一出门，韩光就打开车门把警察推了下去。警察在地上翻滚着，被后面跟出来的同事们围住。枪声在后面响起。蔡晓春把油门踩到底，车狂飙着。子弹“哗啦啦”擦身而过，韩光在后座低着头，蔡晓春在前面狂笑：“啊哈哈！山鹰，你终于跟我一样了！”
2
省厅钱副厅长办公室，孙晓波推门进来：“山鹰劫走了秃鹫！”钱副厅长起身。孙晓波注视钱副厅长：“我们什么时候出发？”钱副厅长说：“静待事态发展。”孙晓波点头：“明白。”钱副厅长说：“去吧。”孙晓波点点头出去。钱副厅长在沉思。
滨海公安局的指挥中心已乱作一团。唐晓军冲进会议室喊：“蔡晓春被韩光给劫了！”高局长站起来：“立即组织追捕！这个韩光，这不是胡闹吗？！”唐晓军着急地说：“他还跟蔡晓春在一起，这是极度危险分子！他们还开枪射伤我们的警员！”
“我们去追捕。”薛刚站起来拿桌上的头盔和步枪。方局长突然说：“不要追捕。”大家都一愣，看他。方局长站起来：“现在行动还没结束，我是行动的总指挥。我命令，不要追捕韩光。”高局长看他：“老方，你要知道你在下什么命令？！”方局长看着他：“老高，我知道。”大家都看他。方局长坚定地说：“我现在宣布——韩光的行动得到了我的批准！他不是个人行动，是我命令他这样做的！”
“为什么？”高局长惊讶地问。方局长说：“我对这次行动负责。我知道后果，但是在整个行动结束以前，我还是总指挥。我希望可以履行我的总指挥职责，一直到上级派人取消我的指挥权并做出相关处理。”大家都沉默。方局长继续说：“既然大家没有不同意见，我将进行行动指挥。王涛。”王涛愣了一下：“到！”方局长说：“给上级汇报我的擅自行动，并且表示我准备接受处理。”王涛迟疑了一下：“……是。”
“我宣布以下命令！特警队全员进入待命状态，随时准备空中机动到山鹰指定位置！”方局长的声音变得坚定。薛刚回答：“是！”
“刑警队全员出动，搜索可疑线索！”
唐晓军立正：“是！”
“我们现在面临空前的危机，我也会对这个危机承担责任！大家去工作吧，在我还没离任以前，我希望这件事情有转机！”方局长严肃地说。高局长看着方局长：“老方啊，你在拿你的前途开玩笑。”方局长苦笑：“在国家利益面前，我没什么政治前途可言。山鹰不惜把他的一切拿来捍卫国家利益，我不能让他一个人承担这种后果。”高局长长出一口气。
“山鹰，我和你在一起，无论什么后果。”方局长喃喃自语地说。
3
弹痕累累的吉普车在狂飙。蔡晓春一边开车一边问：“我们下一步怎么做？难道要开着这个靶子在街上跑吗？”韩光说：“拦截一辆车，然后按照你的方法找何世荣。”蔡晓春咬牙切齿地说：“好！我一定要亲手宰了这个老狐狸！”韩光不说话。蔡晓春看着韩光：“又和你并肩作战了，山鹰！”韩光还是不说话。曾经，他们无数次这样并肩作战……
特种部队狙击手连。凌厉的战备警报声在黄昏时响起，狙击手们飞奔出来列队。韩光迅速整队：“向右看齐——向前看！”他转身，跑步上前敬礼，“报告！狙击手连集合完毕，请指示！值班员，一排长韩光！”严林还礼：“稍息。”韩光转身：“稍息！”他跑步回队尾，和蔡晓春站在一起。严林注视这些狙击手：“有一个特殊的任务，需要一个狙击小组去完成！”狙击手们都期待地看着他。韩光的眼神很平静，蔡晓春跃跃欲试。
“山鹰！”——韩光出列：“到！”
“秃鹫！”——蔡晓春出列：“到！”
严林说：“你们两个去做准备。15分钟后，有车拉你们去机场。”
“是！”两人跑步走了。两人来到宿舍，赶紧准备着……“遗书你们都写好了吗？”严林不知何时站到了门口。韩光和蔡晓春都抬头看他。严林说：“出发以前，把遗书放在自己的抽屉里面。”韩光立正：“我不需要遗书。”严林看蔡晓春：“你呢？”蔡晓春犹豫一下：“我……还是写一封吧……”严林说：“山鹰，你最好还是写一封。这次的任务不同以往，我希望你们的人生不要留下遗憾。”
“……我不知道写给谁。”韩光说。“写你最惦记的人。”严林转身出去了。
蔡晓春拿出纸笔，开始写遗书。韩光想了一会儿，也拿出纸笔开始写遗书。不一会儿，韩光和蔡晓春全副武装出来，把背囊扔到车上，上了越野车。越野车打着双闪开向机场。
机场，直升机的螺旋桨在旋转。严林站在直升机旁。高速驶来的越野车戛然停下，韩光和蔡晓春提着武器和装备下车，敬礼。严林还礼。韩光和蔡晓春注视着严林。严林拿出两个档案袋，递给他们：“这是任务简报，在直升机上阅读任务简报，然后销毁。”韩光和蔡晓春立正：“是！”严林说：“出发吧，更多的话不说了。”韩光和蔡晓春转身上飞机，韩光拉上舱门前看了一眼。严林举手敬礼。韩光默默看着严林，坚定地点点头，拉上舱门。直升机拔地而起。严林还在巨大的风中敬礼，一直到直升机远去。严林放下右手，片刻，说：“你们是我最好的孩子！”
韩光和蔡晓春坐在机舱，面对面。韩光喃喃地说：“百合……”蔡晓春问：“你怎么了？”
“什么？”
“你刚才说什么？”
“我没说什么啊？”韩光说。
“你刚才好像说——百合？是赵百合吧？”
“没有没有，我刚才说的是百米射击精度……你听岔了！”
“吓我一跳！”蔡晓春说，“我还以为，不光要跟你竞争打枪呢！搞对象也得跟你竞争！”韩光愣了一下，看他。蔡晓春说：“别那个眼神看我！我又不是你，七情六欲都没有！今天是真的要打仗了，我也就跟你说句掏心窝的话——我喜欢她！我以前没这样喜欢过一个女孩儿，就是我不敢说……人家是干部，我是兵，说了不合适。我想如果我回不来，还是要告诉她一声的。我都写到遗书里了，如果我回不来——你替我交给她！我只信得过你！”
韩光看着蔡晓春片刻，说：“别说傻话，你自己亲手给她。”
“那算什么遗书啊？”蔡晓春说。韩光掩饰地笑笑：“那就当作……情书吧！”蔡晓春不好意思地笑了。韩光也笑笑，拿起一块口香糖放进嘴里嚼着，抚摩着冰冷的枪身。
机舱里的红灯亮了，伴随尖锐的警报声：“山鹰小组最后一分钟准备！”韩光和蔡晓春举起右手大拇指：“最后一分钟准备！”两人起身，互相帮忙背上背囊装具等……韩光给蔡晓春仔细检查背囊，凑在他的耳边说：“记住——你要亲手给她！”蔡晓春笑笑：“有命回去再说吧！”韩光看看蔡晓春，蔡晓春回头举起右拳：“同生共死！”韩光举起右拳：“同生共死！”
直升机降落，舱门打开。韩光跳下来，警戒。蔡晓春下来，警戒反方向。
“山鹰小组，祝你们好运。完毕。”
韩光和蔡晓春卧倒，直升机起飞了，两人起身，呈战术队形进入密林……
凌晨，密林深处。长满芦苇的湖水，景色很美。芦苇中的杂草，看不出来任何区别。片刻，杂草下的蔡晓春举起左手轻轻挥舞两下，另外一团杂草下的韩光小心翼翼爬出来。
“我们接近目标了。”蔡晓春小声说。韩光接过激光测距仪，瞄准镜里是一幢建在山里的别墅。韩光放下激光测距仪：“我们运动到那个位置去。”蔡晓春起身，在前面侦察前进。韩光稍后，持枪，起身跟在稍远的后面。两人穿过湖边的芦苇，来到离别墅不远的山上。别墅四周站着枪手，手持M4卡宾枪。蔡晓春拿着激光测距仪，嚼着口香糖：“没有发现目标，看来还没到。”韩光卧在身边：“保持观察。”他的88狙击步枪枪口下放着一块铺开的迷彩布。蔡晓春说：“收到。”
韩光拿出一块口香糖，塞进自己嘴里。蔡晓春看看他：“我有话对你说。”
“说吧。”
“你在直升机上，叫的是百合，不是百米射击精度。”
韩光没说话，嚼口香糖的动作停止了。
“为什么要骗我？”
“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这些，我们要打仗。”
“你知道我藏不住话。山鹰，告诉我——为什么要骗我？”
韩光看着他，低下头没说话。
“因为你知道我喜欢她？”
“我开始不知道，”韩光说，“是你自己说的。”蔡晓春问：“你的遗书——也是写给她的？”
“嗯。”
“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让我亲手给她？”
“因为我相信你会活着回去，我对你有信心。”
“不！因为你可怜我！”
“我没有！”
“你有！你要让给我！因为你可怜我，你觉得我不如你强！我竞争不过你，所以你要对我说——让我亲手给她！”
韩光急了：“你的脑子成天都在琢磨什么？什么可怜不可怜的？你刚才还说死也要跟我死在一起，现在又跟我腻歪这些干什么？我们在打仗，明白吗？”
“我知道！死也要跟你死在一起，是因为你是我的兄弟！你是我的狙击手，我是你的观察手！跟刚才说的那些是两码事！我蔡晓春再笨，也没有笨到要影响兄弟之间的感情！更不会影响战斗！”
“我跟你说实话吧。”韩光说，“其实，我那样说，是因为我怕输。”蔡晓春看着他。韩光接着说：“我比谁都怕输。因为我害怕失败，所以我不敢尝试。我写进遗书里，只是为了当我不能回去的时候，能够说出心里压着的话。而你不怕输，你喜欢挑战。所以，我要你亲手交给她。”蔡晓春诧异地看着他：“你怕输？”
“对，怕输。我怕输，怕任何一种失败。在狙击上，我有自信，是因为我有把握；但是在感情上，我没有一点把握。你跟我不一样，对于没有把握的事情，你敢去尝试。”
“你不敢去追她？”
“不敢，我都不敢想我喜欢她。因为我没有把握，没有把握的事情，我一概不敢去做。”
“你怎么会是个胆小鬼呢？”
“我承认，除了打仗不怕死，我是个胆小鬼。因为我害怕失败，所以我把自己封闭在一个壳子里。晓春，我让你去亲手交给她，不是什么可怜不可怜你，也不是什么让着不让着你。而是因为，我压根儿就不会去追她。”
“懦夫！”
韩光低下头：“对，我承认我是个懦夫。在感情上，我想我会永远是个懦夫。”
“不——你不会是个懦夫，你是山鹰！你是我的排长！是我的兄弟！你不是懦夫！你是勇士！你是中国陆军的‘刺客’！”
“那跟感情懦夫有什么关系？”
“我不要你做一个懦夫，因为我不想这样赢你！我要你做一个勇士！不管是战场，还是情场，你都是一个勇士！我要堂堂正正赢你！你听着——我不要你躲，我要你去追她！我们一起追她，我要赢你！”
“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要你和我一起追她！无论我赢，还是我输，我都认了！——但是，我不要你做懦夫！你是我的排长、我的狙击手、我的战友、我的兄弟，我要你做一个勇士！”
韩光看着他，眼神有些许感动。
“你是山鹰，是‘刺客’！你要做我最强大的对手！做一个勇士！”——韩光停顿片刻，说：“我很感动。”蔡晓春看着他：“我不要你的感动，我要你的行动！答应我，回去以后，和我一起追她！无论成功还是失败都无所谓！因为本来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要勇敢起来，山鹰！我要你走出这个壳子，做一个勇士！不仅是战场的勇士，还是生活的勇士！”
韩光嘴唇翕动，没有说话。蔡晓春举起手：“答应我！”韩光看着蔡晓春，缓缓举起手，握紧蔡晓春的手：“我答应你……”蔡晓春点头：“嗯！我等着和你竞争！山鹰，我不仅要和你并肩作战，我还要和你竞争到底！”韩光笑笑，看下面：“目标出现了，准备。”
两辆高级越野车在开往别墅。蔡晓春拿起激光测距仪：“我在观察。”韩光的眼睛贴着瞄准具，右手哗啦拉开枪栓，金灿灿的子弹上膛……这样的并肩作战，他们不知经历过多少次。只是不知道，在滨海，这即将来临的一次，会不会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次……
4
郊区公路上，弹痕累累的吉普车停在路边。韩光神色复杂，跟蔡晓春下车。一辆黑色奔驰轿车开来。韩光站在路上拦车，高举警徽：“警察！停车！”车停了，里面伸出个中年女人的脑袋：“什么事儿啊？”
“警察，我要征用你的车。我现在命令你下车，我有紧急公务！”
中年女人骂了起来：“瞎了你的狗眼！你也不看看这是谁的车？！我丈夫是……”她突然住嘴了，蔡晓春双手持枪对准她的脑袋：“下车！快点儿！不然要你的命！”中年女人哆嗦着赶紧下车：“你们要多少钱？我，我这就通知人送！别绑架我……”蔡晓春怒吼：“滚！你还不配我们绑架！”中年女人撒丫子就跑，高跟鞋都掉了。韩光看着她的背影，上车。蔡晓春也上车：“你那个方法不行，还得靠我的！”韩光苦笑一下，开车。
5
农用飞机低空掠过山谷。黑豹命令：“拉高到150米。”飞行员在枪口下拉高飞机。高度表在变化，到了150米。“这是给你的酬金。”黑豹又拿出一沓美元塞给他。接着他打开舱盖，解开安全带。飞行员很诧异：“你要在这个高度跳伞？！”
黑豹不说话，纵身跃出去。他在离开机舱的瞬间拉下伞绳，降落伞刚刚全部打开，他的身体已经接近地面了。双脚接触地面的瞬间，他侧滚翻，化解落地力量着地。接着解开伞包，活动自己摔疼的腿脚，慢慢站起来。黑豹拿出PDA，上面还在传输这个地区的现场画面。纪慧驾驶的直升机已经停在山头那边。黑豹拔出手枪，快步向那边跑去。
纪慧的手枪指着躺在草地上的钟世佳，在等待接应小组的来到。钟世佳的血还在流，脸色已经发白。
“别怪我，这是你的命！”纪慧看着他哀怨的眼睛，毫不躲闪。钟世佳嘴唇颤抖着问：“你爱过我吗……”纪慧不回答。忽然草丛里发出声响，纪慧一个激灵转身，但是一记重拳已经打在她的下巴上，纪慧仰面栽倒，手枪也脱手了。
“黑豹——”钟世佳目瞪口呆。纪慧和黑豹打在一起，她被黑豹踢倒在地上，连续挨了几脚。她嘴里流血，趴在地上。黑豹用手枪对准她，冷冷笑着：“食人鱼，今天是你的死期！”
“不要……”钟世佳竭力喊着。黑豹看钟世佳，十分不解：“少爷？”
“不要杀她……让她……走……”
黑豹看着纪慧，慢慢垂下手枪：“滚！”纪慧艰难地爬起来，站在那里。黑豹捡起纪慧丢下的手枪别在腰里，抱起钟世佳走向直升机。他把钟世佳放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扣好安全带，自己走向驾驶座位。他刚刚打开舱门，背后“嗖”地插入了一把尖刀。“啊——”黑豹痛苦地喊了一声。纪慧甩出那把钟世佳给自己的刀子，转身就跑。黑豹转身举枪，却没射击。他转身，坚持着爬上直升机。钟世佳看着他背上的刀子：“黑豹，黑豹，你怎么样了？！”黑豹不说话，坚持发动直升机，操纵着直升机起飞。
下面突然跑过来一组蒙面枪手，黑豹竭力加速离开危险区域，枪手对天射击，子弹打在直升机上。黑豹咬紧牙关，努力地操纵直升机。直升机转过山谷拉高起飞。黑豹打开电台：“SOS！SOS！滨海警方注意，钟世佳求救……”
6
直升机降落在郊外的公路上。警车包围过来，特警们下车包围飞机。一个警员提着急救包打开门，黑豹趴在方向盘上，背上还在流血，脸色苍白，他指着钟世佳：“先救少爷……”钟世佳被抬出来包扎。黑豹被另外一个警员拉出来，落在地上。
“黑豹……”钟世佳无力地喊。“少爷……”黑豹看着钟世佳，无力地笑笑。警员检查黑豹的身体，发现他中了枪。警员拿起对讲机：“呼叫救护车！呼叫救护车！这里有人重伤！……”钟世佳往黑豹身边爬着，他推开警员抱住黑豹高喊：“黑豹！黑豹！你不能死！你不能死啊！”黑豹笑笑：“少爷……”钟世佳哭喊着：“你们要救活他！一定要救活他！”
“少爷，我可能不能保护你了……”
“黑豹！黑豹！你不能死！”钟世佳抱着黑豹健壮的身躯吼着，“我命令你不能死！你要活着！要活下来！我命令你……”黑豹无力地笑笑：“少爷，何先生……何先生是你的父亲……你记住我这句话……”钟世佳着急地说：“我记着！我记着！但是你不能死！你不能死！”
“原谅他……”——钟世佳愣住了。黑豹抓住钟世佳的手：“答应黑豹，原谅他……他是你的父亲……你的血管里流的是他的血……”钟世佳不说话。
黑豹流出泪来：“黑豹是个孤儿，是何先生把我养大的……相信我，何先生不是那样的人……”钟世佳抓着黑豹的手：“我相信你！但是你不能死啊——”
黑豹笑笑：“原谅他……这是我的恳求……我求你，原谅他……”
钟世佳哭着点头：“我原谅他！我答应你！黑豹，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但是你不能死啊……”
“记住，男人说话……是算数的……”黑豹说着，话音戛然而止，他晕了过去。
“黑豹——”钟世佳扑在黑豹身上号啕大哭。而昏迷中的黑豹，嘴角留着笑容。一个警察想拉开钟世佳，却怎么也拉不起来，几个警察过来帮着拉起他。“黑豹——”钟世佳哭喊着、挣扎着，却被越拉越远。黑豹被护士紧急救护着。
7
破旧仓库的门“哗啦”一声打开了，越野车亮着大灯高速开进来，“咔”的一声急刹车。一片车门开关的撞击声，蒙着眼睛绑着双手的纪慧被蒙面枪手们抛出来，摔在地上。两个蒙面枪手撕开眼罩，拉起纪慧。何世荣抱着双肩站在她的面前：“这是个充满诈骗的时代，在这个时代可以信守诺言的人已经弥足珍贵。我一直恪守这个信念，所以我努力去做一个信守诺言的人。你要的一切，我都按照诺言给了你——那么，我要的人呢？”
纪慧急促呼吸着，汗水顺着脖子滑下来。何世荣摇头：“食人鱼，我训练了你，栽培了你，给了你一切想要的，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
“这是意外！”纪慧争辩道。
“失败者没有权力解释！你完了！”何世荣斩钉截铁地说。纪慧看着何世荣，目光很倔强。何世荣奇怪地笑笑：“你很像你的母亲，尤其是你的眼睛。”
“我的母亲？！”纪慧睁大了眼睛。何世荣满意地笑着：“是的，你的母亲。”
纪慧着急地问：“她……她在哪儿？！”何世荣哈哈大笑：“这一刻，我才体会到撒旦是什么感觉！上帝创造了人类，而撒旦却毁灭人类！”
“告诉我，她在哪儿？！”纪慧声嘶力竭地喊。
“你真的想知道，她是谁？”何世荣带着一种奇怪的笑容问。
纪慧怒斥他：“白鲨！我曾经是一个满怀理想去异国他乡求学的女学生！即便是我的身子不干净，但我的心曾经是纯洁的！是你毁了我！……是的，你是给了我金钱和奢靡的生活！但是如果我自己可以选择，我宁愿不要那些！我不要！你夺走了我最珍贵的……那就是良心……我是怎么成为一个冷血杀手的？你难道不明白吗？”
何世荣还在笑，他很满意此刻纪慧的表现。纪慧的眼中都是悲愤的泪水：“我为了你出生入死，你还要杀掉我！你要杀我，我认命了！但是我只有最后一个微不足道的要求——告诉我，我的母亲是谁！我是谁的孩子！他们为什么不要我了……”
何世荣发出疯狂的狞笑，这种笑声让在场的蒙面枪手都不寒而栗。纪慧的眼泪止不住地落下：“我求求你……告诉我……这是我最后唯一的要求……”何世荣的笑声慢慢停止了，他看着纪慧：“你不后悔？”
“我……不后悔……”
“那么，就让你来接受这残酷的命运吧……”他挥挥手，两个蒙面枪手夹起纪慧。
“你马上就可以见到你的母亲了！”何世荣说完，又是一阵疯狂的狞笑。纪慧叫骂着被两个蒙面枪手拖着往里面走。晴空闪过一道闪电，接着是一声闷雷。何世荣看着狭小窗口外满天集聚的乌云，他突然高喊：“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好人和坏人吗？不，还有魔鬼！只有幸福和不幸吗？不，还有悲剧！魔鬼酿造了悲剧，而悲剧让魔鬼狂欢。这是带着血腥味的狂欢！这是带着复仇火焰的狂欢！在这个世界上什么是永恒的？爱？不——是恨！只有恨是永恒的！爱是一阵风，吹过就无影无踪；而恨则是一粒种子，会生根会发芽，会在人类的心里长成一棵畸形的参天大树！恨会吞灭爱，而爱则不会化解恨！永远不能！只有恨是永恒的！恨是永恒的！”何世荣的狂笑伴随着乌云雷电，随着倾盆大雨瓢泼而下。
纪慧被丢进肮脏的地下室，滚下了台阶，铁门在后面“咣”地关上了。纪慧抬起被磕破的额头，擦去脸上的血。她努力适应着昏暗的光线，模糊地看见一个黑影在小心翼翼靠近自己。纪慧一下子翻身爬起来，准备格斗。“你是……谁……”她的声音有些颤抖。那个黑影停止了脚步，纪慧隐约辨认出那是个女人。女人开口问：“你是谁……怎么也被关到这里来了？”纪慧听着这个声音有几分熟悉。
“你也是被他们抓来的吗？”那个女人又慢慢走过来。她走到有点儿光亮的地方，纪慧睁大了眼睛——钟雅琴。钟雅琴诧异地看着这个衣衫褴褛的年轻女孩儿。纪慧眼睛睁得更大。
钟雅琴纳闷儿地看着她：“你认识我？”纪慧摇头：“不……不……不！”
“怎么了？孩子……”钟雅琴关心地问。纪慧满脸都是泪水，还拼命摇着头：“这……不可能……”钟雅琴不明白：“你怎么了？”纪慧往后退着，撞击在墙上嘶哑地哭喊：“这不可能！”又一声闷雷，雨声“唰唰”。
8
大雨中，奔驰车疾驰在海滨公路上。韩光在开车，蔡晓春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打开韩光的PDA，屏幕上是笑容灿烂的林冬儿。蔡晓春心里被什么扎了一样，愣住了。韩光的脸色还是那样阴郁，没说话。蔡晓春看看韩光：“你是不是很想杀了我？”韩光不说话。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错都错了，我会承担所有后果！办完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韩光冷冷地说：“这不是错，是罪！你也不是给我交代，是给法律交代！”
蔡晓春看着韩光：“你还是没有变……”韩光冷笑：“不是所有的人都会变的。”
蔡晓春打开PDA，接驳警方网络。韩光问：“你采取什么方法？”
“给我现金的是一个代号‘马蜂’的家伙，他自以为自己很谨慎。我派人跟踪了他，虽然他滑得跟一条泥鳅一样，但我的人还是找到了他的真实住址。想知道他的身份吗？”蔡晓春说。韩光问：“就这么简单？”蔡晓春苦笑：“复杂的事情往往破解的方法很简单。白马……我最得力的部下……是他侦查出来的……”
韩光没说话。蔡晓春在PDA输入名字，一张照片很快显现出来：“就是他——陈新。以前是个留学生，去年个人注册了云杉国际贸易公司，注册资金3000万美元——他从哪里来的钱？这是他的家庭住址。”韩光踩下油门。
“不知道白马会怎么样……”蔡晓春看着车窗外的大雨，喃喃地说。
9
白马坐在囚室里想事情。铁门响了，门打开，王涛走进来，铁门又关上了。白马抬眼，看着王涛苦笑。王涛注视着他：“白马，休息不了了。事态在恶化，你要继续做事。”白马起身，两个人默默对视着。白马内心很复杂，他想起了往事……
雇佣兵们的直升机撤离了战区。机舱内，蔡晓春给白马擦净脸上的血，笑着说：“我的军士长，你的命真大。”白马看着他：“秃鹫，我没想到你会杀回来……”
“雇佣兵没有后援，我们唯一依靠的只能是我们自己。Leave No Man Behind——我永远不会丢下你的，白马。”
白马看着蔡晓春：“如果有一天我出卖了你呢？”
蔡晓春笑笑：“我相信所有的人都会出卖我，但是我不相信你会出卖我。”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