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幽深地宫
爬行了约莫一盏茶功夫,陆乘风忽然感觉身下有一根坚硬的物事顶得腹部生疼。他将那物事从土里拔出来一看,竟是一根半圆柱式的凹形探铲,陆乘风曾听勇子介绍过这玩意儿,是十几年前神盗李鸭子发明的专门探测地下土层的土质的器具,名叫“洛阳铲”。
“又是盗洞,又是洛阳铲,看来这伙盗墓贼还真是有备而来。”陆乘风心中思忖道。
一直在这狭窄的猫子洞里爬行,陆乘风憋得十分难受,好不容易爬到了另一端的洞口,忙不迭地伸出头去,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待身上压力稍微有所减轻后,抬头一看,竟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铺满青石砖,平整大气的廊道中。
廊道两侧都闪烁着幽黄幽黄的油灯,将整条廊道照得阴森而神秘。四周寂寥无比,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和喘息声,有些怕人。看这廊道中灰尘遍布,想必是已经许久没有人来过了。
陆乘风随意看了看墙壁上的油灯,黄褐色的一团,也不知是什么物质,隐隐有种刺鼻的气味,他听说过一种长明灯,相传能燃烧几百上千年而不熄灭,不知是否与这些灯有关系。
陆乘风扶着石墙走在廊道里,发现每两个油灯间都有一副色彩斑斓的壁画,壁画的线条十分抽象,但也算苍劲有力,有骏马奔腾,有军队操演,有整齐的大炮,有威武的火铳,越往里走,壁画上的内容便变化得越快,进展得越激烈,金戈铁马,烽火狼烟,攻城拔寨,斩敌马前。陆乘风隐隐约约感觉这些壁画似乎是在讲述一段动乱的前尘往事,但具体是何人何事,一时间又捉摸不出来。
欣赏着壁画,不知不觉快走到了廊道尽头,远远看去,前方却只剩下了光秃秃的青砖石壁,这石壁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唯一有些奇怪的便是石壁下铺着十块方方正正的黑色石板,每块石板约莫着有青石砖的三四倍大小,乍看上去十分显眼。
死路?陆乘风有些纳闷儿,难道是一个封闭的走廊?但造物者这样设计完全没有道理啊。正兀自在思索,脚下不知不觉已踩到其中的一块黑色石板,还没站稳,突然脚下一放空,被踩中的黑石板竟缓缓地凹陷了下去。
陆乘风还没来得及反应,只听“嗖嗖嗖”几声,几道寒光从眼前飞速地掠了过去,撞击在两面坚硬的石壁上,发出一声刺耳地铿鸣,接着又哐当几下落在了地上。
有机关!望着地上那几枚两端像剑头一般锋利的螺旋状钢菱,首先闪过他脑中的便是这个想法。
没想到这地宫内,竟还有如此危险的杀机,陆乘风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身子不自觉的往左侧倒了个踉跄,不想再踩在原地。
“嗖嗖嗖”,又是几道寒光闪过,陆乘风这次可没这么幸运了,手臂上,小腿上,后脑勺上都被不同程度的划伤,看这力道招招凶狠,足以致人死命。要是陆乘风脑袋再偏那么一点点,这钢菱便会穿脑而过,他的小命就给搁这儿了。
陆乘风后脑勺火辣辣的疼,用手摸了摸,手掌上立时沾了一小滩殷红的血浆。
这回陆乘风连动都不敢动了,每一个举动都随可能让他陷入绝境。
已经有两块黑石砖凹陷了进去。陆乘风努力回想着之前过来的路径,十分小心翼翼的返回到了原路。这丫还真邪了门儿了,一个封闭的小走廊里竟有这样多的机关。如此处心积虑,分明是设计者不想让外人靠近这地方,莫不是这里藏着什么秘密不成?
陆乘风对着村子有着太多的疑惑,经不住强烈的好奇心,打算尝试下研究研究这机关,说不定在这里能发现一些端倪。但以身犯险是得不偿失的,他便用在猫子洞里拾到的洛阳铲,伸手够到另外一块石板处死命往下压。
果不其然,当那黑石板受力下凹的时候,又是一阵寒风凛冽,一排钢菱从与黑石板平行的墙壁缝隙中激射而出,偶有对着面互相撞上的,发出一声尖锐的金铁之声,火星子四溅。
这次射出的钢菱明显比前两次多,陆乘风数了一下,一、二、三、四……九,一共九枚,而第一次是两枚,第二次四枚……怎么数量上相差会这样大?它们之间又有着怎样的规律?
第一排的黑石板已然完全凹陷,陆乘风接着又杵着洛阳铲将第二排的黑石板按压了下去。这次陆乘风特意留意了钢菱的数量,分别是三个、五个、七个。
四、九、二……三、五、七……陆乘风口中默念道,几个完全搭不上边儿的数字,一堆凌乱锋利的钢菱,毫无头绪,简直是一团乱麻。
陆乘风蹲在墙角,一顿冥思苦想,单个单个之间的数字是完全看不出任何规律,但要是组合在一起,会不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四加九加二,十五。
三加五加七,十五。
陆乘风脑海中一亮,他想起了小时候常玩的九宫图游戏,口中念着当年私塾先生教授的,早已烂熟于心的口诀: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为肩、八六为足、五十居中。不正与目前这结构相似么?
九宫图,分三为九,且钢菱射出路线都是对着人体几大穴位,招招致命,陆乘风回想起来心都凉了半截,虽有些狠毒,但也不得不佩服设计者的精妙。
确定了这个规律,再回过头来俯瞰这按九宫图方位摆设的黑石板,陆乘风嘴角一笑,心中知道,接下来并排的三块黑石板按压下去后,一定是分别会有八、一、六枚钢菱射出了。
但这时又有另一个问题摆在了眼前,九宫图,用九块黑石板就可以了嘛,为何这里会出现十块黑石板?
第十块黑石板在靠近走廊尽头的青石墙处,由于离得过远,陆乘风伸长了手臂也死活够不着,心中忐忑着,但此时情势危机,猴子也是生死未知,他没有太多时间耗在这里,便一咬牙关,索性闭着眼睛一步跨了上去。
轰隆隆!
陆乘风所踩的第十块黑石板再次深深地凹陷了下去,但这次却并未有钢菱射出,前方长满苔藓的青石墙蓦地发出一声巨响,竟开始从左至右旋转起来。石墙与地面摩擦发出一阵阵沉闷的刮响,听着让人浑身不自在。
原来这所谓的第十块黑石板竟是这堵青砖墙的开关!也难怪造物者这样几经波折地制造如此多的迷障,看来还真是内有乾坤呐!
当青砖墙慢慢地旋转至九十度时,陆乘风脚下的黑石板竟也开始慢慢回升,他生怕青砖墙会再自动合上,慌忙猫着腰钻了进去。
黑石板终于回升到了原来的位置,与此同时,旋转了三百六十度之后的青砖墙也再次闭合,仿佛刚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青砖墙后是一个巨大的半圆形密室,密室顶端密密麻麻地铺满了石砖,仿佛一个大石碗倒扣下来一般。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知名的味道,有点儿像过潮后发霉的气味。一大圈闪烁着绿色幽光的罩灯镶嵌在圆顶内壁,围成了一副诡异阴森的绿色光环。
借着这幽幽绿光,隐隐约约可见密室里有十几个方方正正的石台,呈环形排列,每个石台上都放着一具棺椁,伴随着冷色调的光晕闪烁,乍看之下感觉阴森之极。
一个人呆在这样的墓葬堆里,陆乘风感觉汗毛都快竖起来了,头上一阵阵地直冒冷汗。
这些棺椁的主人究竟是谁?是否与村子里闹鬼的事有联系?
陆乘风在棺椁间穿插巡视着,希望能发现些有价值的线索。这些棺椁无论从材质、做工上来看,都属上乘质地,每个棺椁四周都雕刻着各种张牙舞爪的祥瑞之兽,似乎充当着这些已故去人们的守护神一般,防止外人侵扰。
每个棺椁后都有一个黑黢黢的甬道,趴在洞口往里头望,发现都是往上通往地面方向的走势,乍看之下竟还有些幽深。
陆乘风钻进了其中一个甬道,感觉空间比那猫子洞宽敞多了,越往里走,光亮越少,乌漆抹黑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也不知道究竟能通到哪去。
还没走出多远,陆乘风就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甬道四周悉悉索索的总会冒出一些莫名的嘈杂声,但当陆乘风定下神来去认真细听时,那声音却又是消失不见。
甬道几乎与水平地面保持在四十五度角左右,陆乘风只顾着闷头爬行,不经意间抬头往甬道上头一看,差点没给吓得魂飞魄散,却见甬道周围,忽然亮起无数双闪着红色幽光的眼睛,正狠命地窥视着他!
陆乘风吓得哇哇大叫,甬道内立时响起一阵**,无数只黑乎乎的物事怪叫着朝他俯冲过来,陆乘风只顾着往后退,一个踉跄没站稳,从甬道里如同皮球一般滚落了下去,直撞在一具厚实的棺椁上。
陆乘风块头大,重量也不轻,这猛烈的撞击过后,棺材盖被从棺体上撞开了一多半,横悬在棺椁上,摇摇欲坠。
眼冒金星,后背火辣辣的疼,陆乘风这才发现刚才那群黑乎乎的东西竟然是蝙蝠,不过看着这些蝙蝠块头也真够大的,都快赶上乌鸦了。
不知哪儿传来了一声沉闷的砸地声,陆乘风只感觉周围灰尘立时飞扬起来,这才发现是那棺材盖子给掉下来了。
“真晦气!”陆乘风心里暗骂道。掀人家棺材盖在陆乘风家乡闽南那边被认为是要损阴德,折阳寿的。
陆乘风咽了咽口水,打算将棺材盖给重新合上去。刚直起身子,便感觉一股子刺鼻的药水味儿扑面而来,诡异的绿色幽光下,一具浑身干瘪,浸泡在黄褐色**中的女尸展现在陆乘风眼前。也许是药水的缘故,女尸腐烂程度并不是很高,从面容来看,死时差不多也就是五十来岁光景。
就在陆乘风盯着女尸发愣时,对面的第三个甬道忽然响起了几声动静。
“他妈的,总算抓住这娘们儿了!”
“您慢着点儿,这通道很陡的……”
没一会儿,一个身材奇矮无比的男人从甬道口跳了出来,动作轻车熟路,随后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扛着一个硕大的麻布袋也跟着跳了下来。
“黑狼,把她给我放出来!”那矮骡子吩咐道。
“秦虎?!”陆乘风心里一惊,这盛气凌人的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
那被唤做黑狼的黑汉子听罢唯唯诺诺地将麻布袋给扯开,里头竟然是龚媚儿!
龚媚儿此时被白布塞住嘴,有口难言,只能嘴中哼唧哼唧,一脸怨愤地望着秦虎。
“快说,东西藏在哪里!”秦虎将塞在龚媚儿口中的白布抽走,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龚媚儿扭过头去,不想再看到秦虎那张丑恶嘴脸。
“还装蒜,老子在这里研究了十几年了,一点头绪都没有,你祖上是贴身侍妾,怎么会不知道?”秦虎怒道。
见龚媚儿还是闷不吭声,秦虎又继续说道:“想不起来了?那老子来帮你回忆一下!当年我祖辈护送你们来到此地,建了这村子,世世代代守护,繁衍生息,远离战火。要是没有我们,你们祖上那些娘们儿早就成了刀下之鬼了,如今哪里还会有你龚媚儿的存在!你这臭婊子不知感恩图报,居然还想独吞!”
龚媚儿气得玉脸通红,回道:“我独吞什么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叫黑狼的汉子叫骂道:“村长给你面子才好言问你,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还是那句话,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要什么东西你问我太奶奶要去!”说罢她朝着陆乘风藏身的棺椁一指。手还没伸直,脸色立马变得煞白,“棺材盖…开…开了……”
“臭娘们儿,神神叨叨的,骗谁呢!”秦虎朝着龚媚儿所指之处随意一望,也是大吃一惊。
“村长…诈…诈尸了……”黑狼结结巴巴地喊道。
“诈你妈的尸!肯定是有人来过!快过去看看!”秦虎吩咐道,虽然嘴皮子硬,但心里也是感觉毛毛的。
黑狼拿着火折子,吞了口口水,却畏畏缩缩的不敢向前。秦虎破口大骂,使劲踹了他一脚,黑狼没办法,只得壮着胆子硬生生地往前凑。
正在此时,棺椁后面忽然人影一闪。黑狼吓了一大跳,骂道:“谁……谁在后面!”
“黑狼,去棺材后面把他给我揪出来!”秦虎往后退了几步,声音也有点哆嗦了。
“是人是鬼!快他妈出来!”黑狼强作镇定,使劲叫骂着给自己壮胆,双腿却是哆嗦着不肯向前。
话音刚落,一个迅捷的黑影迎面扑来,将黑狼按倒在地。
黑狼吓得怪叫连连,定睛一看,压在自己身上的竟是一具浑身湿漉漉,酸臭熏天的干瘪女尸!女尸在这诡异的幽光下显得更加阴森可怖,黑狼白眼一翻,吓晕了过去。火折子也滚落到了一旁,熄灭了。
整个密室顿时又回复到模模糊糊冷色光晕中,秦虎也吓得不轻,从腿下抽出一把匕首朝着女尸就是一顿发疯似的乱捅,却没发现背后不知何时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
一声闷响过后,秦虎吭都没来得及吭一声,就伏倒在了女尸身上。背后,陆乘风紧握着手中的洛阳铲,嘴角一笑。
“媚儿,快跟我走,等他醒过来就完了!”陆乘风边给龚媚儿松绑边说道。
“陆哥…刚才…刚才是你?”龚媚儿脸色惨白,仿佛还没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时间解释了,快跟我走!”
两人顺着秦虎一干人来时的甬道一直往上走,撑开了一大块方形木板,竟来到了秦虎家的后院里。
陆乘风恍然大悟,看来这些甬道都是通往村子里各个方向的。看来这小山村还的确不简单,巴掌大的地方下,竟还有一个如此神秘的地宫。
陆乘风爬出了甬道,又将龚媚儿给扶了上来,忽然,从侧房中冲出一个双眼灰白的老妪,提着个擀面的大棒槌,哇呀哇呀尖叫着冲了过来。正是秦虎他娘。
陆乘风见她是老人家,不想伤害她,正想给她解释点什么,那老妪确是二话不说,照着陆乘风后背就是死命一锤,将陆乘风打倒在地。
龚媚儿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花容失色,慌忙要去搀陆乘风,那老妪却是不理会,跑过去对着陆乘风又是一堆乱打。龚媚儿拉着她手臂,那老妪却反过来又来追打龚媚儿,还好老妪年纪大,跑得并不快,和龚媚儿在后院里头你追我赶,倒也伤不到人。
陆乘风被打得是青一块紫一块,但他身强体壮,这点小伤根本算不了啥。无故被打的他心中很是气恼,爬起来提着那老妪衣领,使劲揍了一记老拳。拳头砸在脸上,老妪喷了几口浓痰,倒在了地上。
由于担心着秦虎会再次追上来,也顾不上擦手,陆乘风拉着媚儿就是一通飞奔。
宝山在家焦急地来回踱步,早已等候多时,这会儿看到龚媚儿回来了,慌忙迎上去,关切的嘘寒问暖,权当陆乘风像空气般不存在。
“师长!!你终于回来了!”这时,猴子扶着八仙桌,从偏房内走了出来。
“猴子!”陆乘风见他没事,心里很是高兴,嘴里咕囔道:“我还以为你……”
猴子哈哈大笑,说道:“我命可硬着呢!没那么容易死,那鬼魂把我拖走后,撞在了一个石头上,我接着就晕过去了。醒来就发现躺在了家里的**……是宝山救的我!”
“谢天谢地,宝山,谢谢了。”陆乘风刚开始心里头对宝山还有点儿不爽,现在见他这样仗义,也就原谅了他。
“等我们赶到家里时,才知道媚儿被秦虎那帮人抢走了。”宝山恨恨地说道。
龚媚儿抓着宝山的手,幽幽说道:“山哥,还是算了,我们斗不过那帮人的……”
陆乘风见猴子脸色不太好,无精打采的,用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发现滚烫得如同烤红薯一般,顿时吃了一惊:“猴子,你咋发烧了,赶快回屋歇着去!”
“我去给他倒点水擦擦脸。”龚媚儿说罢便朝着浴房走去,中途还回过头来,若有所思地看了陆乘风一眼。
月朗星稀,万籁俱寂,淡水村在沉睡。宝山见龚媚儿没事,放下心来,也先去睡下了。
“真是个奇怪的村子。”陆乘风望着天际一抹惨淡的夜色,心中忧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