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9冰上荣光（下）
那助威声从耳边掠过，并没有进入他的心里，他无比沉静的心在盘算着圈数。是的，不管有没有人超越他，到了点上，他都要加速了。
“奇怪的感觉是，他真的好像无形中的王，在掌控着节奏。可是等到他奋起加速的时候，有些人就猝不及防，落后了。”
“没错，我有强烈的感觉，中国第二金越来越近了！”
解说员刚说完，忽然变色，因为路今白的身后同时有两个人要超道，一内一外，两面夹击。
“啊！就怕罚犯规！”
惊呼中，三个人同时过弯道，摸冰。那个动作和位置是最可能碰到彼此的时候，可是路今白忽然在起身挥臂的时候收紧臂膀，“嗖”滑了出去，再次占据第一的赛道。
一路领先，滑过终点线。
眼前是白光一片。
他绕着冰场继续滑行，双臂举起，又有力一振。
“小白！小白！”
“金牌！”
是的，毫无悬念的，金牌。那样危险的情境下，同时有两名韩国运动员，他们最可能的战术就是舍车保帅，其中一个只要和路今白有了肢体接触，就有可能导致犯规，错失金牌。
可是他挺过来了！
他冲向教练台，在王钊霖红着眼睛笑着伸出手要与他击掌时，他捧着她的手给了一个绅士的吻，而后拥抱，被王钊霖摸头。
然后是郦籽，还有一众的队友。
郦籽自己拿奖没哭，这个时候倒是眼泪模糊，只会说：“太好了，太好了！”
真的是，天不负！路今白配得起这枚金牌！如果他这样努力、全副身心都只有速滑，将所有生命热情都倾注在速滑上的运动员不能拿金牌，谁还配？
中国国旗在领奖台升起，国歌奏响的时候，他不由自主跟着无比虔诚地唱了起来，还庄重地工工整整地敬了个礼。
诺大的赛场，庄严的国歌让每个运动员都眼睛红了。
从没有哪一刻，更能感受到“国”的存在，以及喷薄的民族自豪感！
一夜之间，他这场比赛的视频刷遍了微博，万千网友都在心怀激**地热议，觉得这才是“燃爆”了的瞬间，“强大到出天际”的夺冠。
“请问路先生，感觉怎么样？”晚上，坐在你宁静的夜空下，郦籽有模有样“采访”他。
路今白看她一眼。
“哎，你要练练的啊，之后肯定会有记者采访的！这是男队第一次力压韩国队强项1000米取得金牌，金牌得主路今白——”
“不错。”路今白难得高兴，一秒入戏，轻咳了声做了个腔调十足，“我觉得这是每个运动员要追求的目标。但这只是个开始。”
“呱唧呱唧！”郦籽鼓掌，“就是要我中华强少年的霸气！”
路今白无语又嫌弃地看她，然后正色说：“真的，这只是开始，更光明，更强的战场在后面。平常心对待。”
“啊，”郦籽有点发愣，而后忽然明白，指着自己的鼻子，“原来你是对我说的？”
路今白目光中有笑意：“是我自己，也是你。栗子，我一直觉得，你就是另一个我。”
郦籽歪着头，有点不太懂，不过她捡能听懂的：“好！我记下了！下一次，拿冠军！”
“浮夸……”
两个人安静下来，各自低头抠手机。
群里，一片庆贺声。
“中国速滑曾经的辉煌有望重来！”这是在转发这两日的比赛战果时大多会带的一句话。
王钊霖在群里也回复了句：“还任重道远，以此为起点。明天打好收尾攻坚战！”
相比薛慕雨机关枪似的一连串的恭贺，薛慕阳就简约许多，只是一个自制的表情图，配以文字：厉害了，我的女孩！
郦籽一瞬间心里满满的，甜甜蜜蜜，笑成傻瓜。
路今白指尖留在方娉婷的头像上，对话框里静然一片，终于颓然放下。她只在群里“集体”祝贺。薛慕雨倒是发来很多，他不太有兴趣看。
原来，所有人的道贺，终究还不敌一个人的只言片语？
他有些愣愣的，看着天上的明月。
郦籽低头笑眯眯与薛慕阳发微信。
月光下，一片静谧。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家乡啊……
此次世界杯满载而归，最后两天是自由时间。
当初来的时候有多激动，回去的心就有多急迫。
特别是听了王钊霖的宣布后。
“回去我们没有休整时间。”她很严肃，真的是对奖项很淡定，“接下来是俄罗斯站，最重要的是一个月后，就是上海站。我们是东道主，必须拿出最好的状态，展示我们最好的实力！”
“啊！必须的！”
那是当然，自己的地盘如果败走麦城，还有什么脸见江东父老？
记得之前是说过的，上海站是世界杯第三站，但是都没有想到，会那么快就到来了。
回到冰雪中心，被花滑队和冰球队致以热烈的欢迎。
郑重更是带领花滑队的所有成员在厨房师傅的指导下每人做了一道拿手好菜宴请凯旋的勇士们。
“哇，果然沾了教练的光！要看看郑老师为王老师做了什么？”
“我知道！”
“什么？”
“夫妻肺片啊！”
“哈哈哈……”
餐厅里，拉着他们手绘的“大字报”一样的欢迎词，勉强成个对联：
“海外热战，谱写盛夏华章；蛟龙归来，勇夺雪冬桂冠！”
一派喜气洋洋，堪比春节。
看得速滑队的快笑趴下了，纷纷称叹：“有才，太有才！”
于是大家每人拿着碗筷，流动在长长的餐桌上，一一尝试各位大厨的“神作”，不过个别菜实在下不去筷。
比如贴着“薛神厨”的那盘“鱼跃龙门”。
“这是……红烧鲤鱼？”郦籽纠结了下，筷子终于没敢落在那黑里呼啦的长条物什上。
“当然！我给你讲噢，这道菜是非常吉祥的哦！吃了下次一定夺冠的哦！”神厨薛小妹在旁边有点着急，那道鱼还是完好无损。
“哦……”郦籽表示赞同，然后筷子落到下一盘水晶虾尾上，开玩笑，那可是她最喜欢的菜了！但是卖相太好，被前面的人都快瓜分完了，还有贪婪的“回头客”要来抢，那是万万不能的，于是郦籽整个盘子端走了……
虽然有异样的目光，可是他可是专门从乔振那里打听了自己最爱的菜，并且跟乔振远程视频学做的水晶鞋，怎么可以被瓜分？哼！当然薛慕阳并没有说，可是乔振早就通风报信了，让她不要幸福过度……“喂！”薛慕雨气急了，抱怨旁边看着粗鲁女友仍然无动于衷，反倒眼睛里还有笑意的哥哥，“看看你的眼光！没素质！”
薛慕阳用下巴示意她有“顾客光临”了。
她转头，看见是路今白，当即笑成一朵花：“小白，恭喜夺金！吃下这道锦鲤，以后逢赛就拿金牌！”
路今白看了那鱼三秒。
“不要看颜值不高，内在美美哒！营养丰富又好吃哦！”
“哦……”路今白说，走了。
“……”
薛慕阳用手背碰了碰鼻子，掩饰笑意。
薛慕雨很受伤，很失落。
“都是外貌协会……”
“这个东东真的叫做鱼？”丁丁弯着腰低头审视着，啧啧称叹，“不错，不错！
薛慕雨绝望的心情又有了某种希冀，傲娇地说：“算你识货！”
“第一次见传说中的黑暗料理。”丁丁摇着头，向前走去了，“长姿势了！”
“……”哀莫大于心死，薛慕雨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她伸手就要端走倒掉，却有一只手比她更快一步，抢走了盘子。
丁丁说：“唉，好歹是条生命，死了还要被糟蹋，太可怜了。大慈大悲，阿弥陀佛！”
说着，一脸悲壮地夹了一筷子，放在嘴里慢慢嚼了嚼。
不止薛慕雨睁大眼睛心悬着等他判生死，其他人也密切围观着。
只见他闭上眼睛嚼碎了咽下，顿了一下，睁开眼睛，脸上浮现出感动到哭的表情：“没想到这鱼外表这样恐怖，味道却是如此——”
“怎样？”薛慕雨凑过去，紧张问。
“如此、特别！”丁丁说着又夹了一块，大口吃起来。
“真的假的？”郦籽狐疑地把目光在鱼和丁丁脸上来回三个回合后，还是禁不住好奇，夹了一筷头鱼腹。
然后她默默试着咽下去无果，无限同情地看丁丁，可怜的孩子，居然丧失了基本的味蕾。人可以没有审美能力，怎么能没有分辨味道的能力呢？太可悲了……
“呃，这是……”丁丁忽然举着一块鱼肉放在眼前细看，他的脸色彻底变了。
那一块靠近腹内的鱼肉，还带着血丝。
“你色香味没有也就算了，”他哭了，“好歹诚意一点，做熟好吗？”
“……”薛慕雨坐不住了，脸涨得通红，“那个、火大了，都焦了怎么可能不熟？”
“味道真的很好？”
“嗯！我乔爹亲手相传，一定好吃啊！”郦籽笑眯眯，却惊觉说漏了嘴。
“……”
“谢谢，确实很好吃。乔爹说你资质甚好，前景甚好……”既然说破，就坦白好了。
“……”薛慕阳似笑非笑看着她，“其实那盘虾并不是单独为你做的。”
“啊……”好尴尬，幸好是大晚上的，天然的屏障。
“这个才是。”他忽然像变魔术似的，从身后拿出一个透明的盒子。
月光下，盒子里静静躺着两朵玫瑰，灿烂酥润，静谧安然。
“啊！是玫瑰膏！”郦籽真的惊到了。
她最喜欢的糕点，光看着那娇艳柔润的样子心都是开花的，可是因为贵，她从来不说。只在一次生日时，乔振问她想要什么礼物，她说五味斋的玫瑰膏。但也没有流露特别喜欢。
她敢说郦一冰和乔振都不会知道，她这个大大咧咧的假小子最喜欢的食物居然如此女性化。
“你……是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郦籽捧着玫瑰，心里沉甸甸的。
“我会问心。”他说，“只提出一次的请求，买了还迟迟不吃放着，你的性子，当是喜爱到极点。绝不是一时兴趣。”
郦籽眼睛顿时湿润了，在月华下晶莹发光，她拈起一朵，低头抿了一口，一如想象中和记忆中那样，酥软沙糯，入口即化，一路滑到胃里，甜到刚刚好。
“喂？”薛慕阳好笑地点她低着的额头，“感动哭了？”
“唔……”郦籽鼻子酸酸的，有些鼻音，“你怎么能那么……”
她情难自禁把头靠他肩头，低喃：“那么那么好……”
“唉……”薛慕雨不知是第几次叹息了，她别过头，不再看那依偎的身影，“还是赶快去瑞士吧，再看那连体婴儿我折寿！”
“你说他们都不腻的吗？这都几个小时了？”丁丁啪啪拍打着蚊子，“也不怕蚊子咬！”
“他们又腻又甜，蚊子也会被齁到吧！”
丁丁一本正经：“说的也是，所以集体来欺负我们了。”
“唉，我想谈恋爱，我要去表白！”薛慕雨扭着树哀切。
“出息……”丁丁鄙夷地用牙缝说。
“你倒是给我探听清楚，小白的意思是一定要等冬奥会之后才能接受我吗？”薛慕雨可怜兮兮看着他。
“……”丁丁决定不陪这个三句不离“小白”的人了，身上好多包了。
“我就还有一周时间就要去瑞士比赛了，每天的训练还安排得满满的，求你了丁丁，这几天小白的行踪一定要报告给我啊！”她跟上去，继续扮可怜。
“可是小雨，你也清楚。”丁丁正色说，“咱们队里有规定不能谈恋爱。不然你哥和郦籽也不会让我们在这里放风。而且他们这恋爱谈得其实已经很清水和平淡了，十天半月有时都顾不上说说话，更不用说坐在一起聊聊了。你就算去表白，就算恋爱了，跟现在有什么区别？说来说去，还是心里有就行了。你觉得呢？”
薛慕雨一愣，也是第一次发现丁丁居然是如此认真，而且说得话没法反驳。
“何况，小白又是个除了滑冰什么都不愿多想的人，我甚至想，退役前他都不会考虑谈情说爱的。”
“行了！”薛慕雨不耐烦地踢他一脚，“我都知道，要你多嘴！”
沉默了片刻，她有些忧伤，捧着下巴幽幽说：“要不然你以为我刚开始做了那么点准备，为什么就那么偃旗息鼓了？我哥找我认真谈过的。”
她又笑了笑：“所以我才听你的买什么腕表。我明白，现在的时间就是要全心全力训练，在能拼的时候。接下来的比赛，我们必须拿到金牌，才能在奥运会上有个好的出场顺序。不愁是不可能的。”
丁丁愣住了，他盯着夜色下她的脸。
“但是，这就是运动人生啊，总是充满了挑战和希望，不是吗？”她正经的脸有些陌生，闪着静静的光。
她是什么时候，居然就“长大”了，成熟了？丁丁忽然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万千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