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2深渊边缘（下）
“她……”关凯琪张了张口，还是说出了郦籽的秘密。
“妈，你不会对王钊霖失望吗？运动不该是最公平的吗？”
“这样吗？”孙倩仿佛吃惊非常，陷入了沉思。
然后孙倩再回过神来，说的话却让愤愤不平的关凯琪吃了一惊。
“这事还是你做得傻。如果你觉得不公平，就应该把这个秘密说出去。”
“可是那太low了啊，她值得我去做这种事吗？”
“你错了。我了解王钊霖，你也了解郦籽，她如果没有足够的潜力，王钊霖如果没有足够的理由，不会破格弄个什么预备队员。现在的她，就是你除掉走向冠军之路的第一个敌手的最好时机。别等她克服了障碍，到时她就是你最大的绊脚石！”
“妈你是不是太高看她了？”
“你问问你自己的心，为什么一直这样在意她？”孙倩意味深长地点醒关凯琪。
“我不想去做一个告密者。”关凯琪眼睛躲闪了一下，“就算她克服了那个障碍，她也不可能赢了我。”
“我当然相信你的实力。我只是不想让你在这件无足轻重的事上花费那么多精力，凯琪。”
“你放心吧，我知道事情轻重。”
“你能真的明白就好，别再纠结一个连父亲都不知道是谁的郦籽了！还有那个薛慕阳，他的确不错，你要是喜欢，就给我好好抢过来，但是不要以自己受伤为代价！她不是你的对手，就像她妈妈不是我的对手一样。”
“……我知道了。”关凯琪脸有些红，“今天只是一念之间。”
她顿了顿，忽然问：“妈，郦籽她……是不是爸爸的女儿？”
孙倩像是被扎了一针似的身子一颤，很快露出嘲讽不懈的表情：“你怎么会这么想？郦一冰摔伤后就不见了，我敢肯定他们后来没有见面。如果是之前怀孕，摔个半死孩子还能保住？以郦籽的出生日期来看，显然是郦一冰卧床期间与人苟合或者被人强迫才有的孩子。”
原来她也在怀疑，不然不会连郦籽的生日都知道。
“这样……”关凯琪点头，然而还是有些迟疑，“可是郦籽她跟爸爸真的长得很像……”
“那是你看走眼！”孙倩厉声打断她，“你心心念念往哪方面想，就会越觉得是那样。”
关凯琪有些委屈：“我还不是为你担心么……”
“为我担心什么？”孙倩也惊觉对女儿太过严厉，柔声安慰，“别说她不是，就算是，又能怎样？一个人老珠黄的残疾人难道还有威胁力？”
关凯琪耸肩，不再说话。
“现在的关键是，你爸爸最大的愿望就是盼你拿国际金牌，你专心自己的训练。”孙倩转而笑得意味深长，“关于她的心理阴影，你不想说，还有很多种方式可以让众人知道。”
郦籽是刚从郦一冰的训练带来的信心中去参加第二组的冰上训练的。
从那天薛慕阳给了她“自信”后，她又打起了精神去应对，她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克服了心理阴影。
“明天我们就要进行第二次小组测验，”休息的时候，王钊霖过来了，指导了大家的训练后，宣布了一项事，“我希望大家不要在基本功素质上马失前蹄。毕竟接下来，一系列的国内和国际比赛，所得名次都会有积分，具体积分制稍后会发给大家。而这些积分，关系着这一届的世界杯大奖赛和最终冬奥会的参选人员的确定。”
哗——大家一时觉得像是做梦，不是刚来国家队吗？不是还在备战国内的选拔赛吗？这就开始角逐世界杯和冬奥会的运动员了？
忽然空气就燃了起来，燃烧得稀薄了几分。
“我可以告诉你们，目前你们的积分和排名。”卢卡斯对着笔记本，把大家的成绩和积分通报了一遍。
路今白11分，段洪波10分，关凯琪10分，郦籽和丁丁排名要靠后，分别是3分和4分。郦籽又惊又忧，自己居然是有分的，但是这个分，显然不乐观。
她的心头又压了一座山。
特别是在上冰的时候，她发现自己仍然心惊肉跳，龟速地滑过去，被卢卡斯无奈嘲笑：“李子~~这是一种新型的速滑方式吗？”
看来她还是太乐观了。还是不行。
“郦籽，你最近到底在犹豫什么？”
休息的时候，路今白沉声问她。
最近他愈加沉默，跟她说话的时候很少，这是第一次主动找她。
“没有啊……”郦籽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没有尽心。”他说，“一个不能全神贯注去训练的人，是不可能滑好的。”
“我明白……”
“我觉得你不明白，你只想各种情绪化地逃避。你有什么问题，要跟我们说，不要一个人憋着，看得心很烦！”路今白说得很快，“还有，我不认为恋爱和滑冰有冲突，如果是因为这个，说明感情是病态的。”
“啊？”郦籽脸红红的，“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样的你倒是说？”
虽然他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可是郦籽心里清楚知道，那坚硬外壳下内心的柔软。她也没有忘记他在情感上恐怕还是喜欢自己的……愧疚盈满胸怀，郦籽有一瞬间很想告诉他，自己已经成了废物。
“小白，如果我再不能滑冰，你是不是会很鄙视我？”话到嘴边，却变成莫名其妙的假设。
“为什么不能滑冰？你有手有脚！”他拧起眉。
果然跟想象的回答差不多。她低头笑了笑，抬头，努力笑得更灿烂些：“这不是假设么……”
他无言地看着她，她以为他要说“无聊”了，没想到他却忽然说：“别不学好，整天想些有的没的。没有任何假设，知道吗？”
她被这几句简单粗暴的话感动了，使劲儿点点头。
她记得似乎在哪里看到过一段话，大意是说人很多时候喜欢自我心理暗示，于是最后那些假设就成了真的。他显然是明白她遇见了不想说的难题，于是用最简单的法子帮她克服。
人生很多时候，生命中会有许多贵人出现。路今白无疑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
郦籽深深呼一口气，她不能后退。这句话她坚信无比，所以她才走到这一步。
“我会用尽洪荒之力的！”她换上一副奋斗拼搏的表情走上前，去跟卢卡斯商讨自己的基本功训练。
比起郦籽的负重前行，薛慕雨就春风得意马蹄疾了。
因为他们的积分和之前训练的表现出色，郑重宣布他们被选入一组，开始跟老队员一起训练，备战比赛了。
也就是说，他们离冬奥会，更近了一步！
“哈哈你们知道很多人不服的吗？”薛慕雨立马过来跟路今白和郦籽“汇报”，“诺娃很直接，说不服就比。中国人不是喜欢打擂台吗？于是今天一天我跟我哥都在接受挑战，太过瘾了！”
“所以你输了几场？靠薛慕阳救济了几回？”丁丁泼冷水。
“我也就因为抛跳的高和远不够败了一回而已！”薛慕雨心情好，只是扬拳威胁他闭嘴，就接着迅速险象环生的事，“可是那一场，我哥将对方搭档秒得渣都不剩，所以综合起来，我们还是最强！”
“厉害厉害，论有一个厉害哥哥搭档的重要性！”丁丁摇头晃脑，薛慕雨终于忍不住给了他一脚。
“不给你们扯了，晚上许笙教练要单独给我和哥上一节规划课，我去做准备了！”薛慕雨眼睛亮亮地看着。
薛慕雨离开后，郦籽默默转身离开。锦上不需要添花，她需要的是克服眼前的难关，赶上他的脚步。
他说会等着她，可是她不希望他停下来，也不会让他等得太久。
路今白看着她黯然的背影，死死拧起了眉头。
没有比今天更让他觉得，她的异常。
是不是谈了恋爱的人，总是变化莫测？
他看了看表，该到练瑜伽的时候了。事实上，自从郦籽不再去找方娉婷后，方娉婷就也停了他的课。
“这些都比较简单，我发你一些视频，自己练吧。你们的照片要配文，我最近比较忙。”方娉婷这样说。
可是他心知肚明，她不过是不想看见他。
这让他不知道该怎么想，反正不是很高兴就对了。
整面的墙镜将铺着暗红色木地板的舞蹈教室翻大了一倍，人也成了双份。双份的脸还是无法承载薛慕雨的惊讶。
“这……真的能行吗？”
“为什么不行？哪里不行？”许笙穿着宽松的舞蹈衣，眉眼清淡锐利。她不喜欢笑，所以说的话莫名显得严厉冷漠。
“……我是说，我怕做不到，毕竟我们几乎没有参加什么大规模的国际赛事……要在半年内突破这么多，我之前够不知天高地厚了也觉得有点难。”薛慕雨兴奋得眼睛亮晶晶的。
“这样说吧，以薛慕阳的潜力，如果不是搭档不尽如人意，教练太过保守，他早该成为国内数一数二。”许笙平板地说。
“搭档不尽如人意……”薛慕雨脸一下子红了涨红了。这一记把她和方娉婷都打了。
“不是吗？前面且不说，你们组队才一年，这一年你只能顾上解锁自身的束缚，他也只能顾你们的磨合默契，他等于是在停止不前等你的状态。所以秦臻才想要让他转为单人滑。如果再早三年，我也会毫不犹豫这么做。当然，并不是说现在就不能改，只是郑重嘱咐在这一季奥运会前不能动。他的意思一是看好你们俩能在双人滑上有所突破，达到国际水准，甚至得到奖牌，这是大赛之前的保守打法；另一个原因是薛慕阳的腿伤，暂时不能过重地跳跃。”
许笙说到这里，看见薛慕雨红白交织的脸，反映过来她说得直接，顿了顿接着说：“你也不要妄自菲薄，说到底还是对你有信心，不然我们完全可以给薛慕阳换搭档。你这一年来的体型和技术上的成长，我都有做分析。你的特长就是足够有毅力和勤奋。”
“嗯！”薛慕雨又被打了鸡血，“其实我一直对自己有很清醒的认识。我是易胖体质，真的是天赋不好，所以才担心……”
“所以说到底，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接下来你得付出更大的努力，在外形没有优势的情况下，以技术难度和艺术内容上都达到顶尖水准。因为薛慕阳会更快地成长，你得赶上。”许笙声音温柔几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们这一对能否登上巅峰，取决于你。”
“我……”薛慕雨觉得一座大山压在了头上，但是也激起了她的战斗力，她挺直了脊背，“一定不会拉后腿！”
“好。”许笙赞许地点点头，看薛慕阳，“你还有什么想法吗？”
薛慕阳摇摇头。
许笙又一次在心里暗叹，诚如她和郑重看他的训练和小测时所想。
如果说薛慕雨是一块璞玉，需要挖掘潜力的话。薛慕阳，就是一把亮剑，有无限可能。
希望这一次他们“押注”似的强化训练规划，能让中国双人滑向冠军更近一步。
“很好，郑重没有看错你们。”
“老师……”薛慕雨一脸八卦，“我听人说，你原来跟郑老师是搭档？”
许笙目光一凝，没好气说：“你想问的，是我们为什么没有成为恋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