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2深渊边缘（上）
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越来越在意，就会要求越来越多。求而不得就会积攒许多不满，然后就会被蒙蔽了眼睛。我曾以为我会很理智，但是抱歉，我没有做到。
郦籽后来都庆幸在堕入深渊的边缘，他伸手拉回了她。
薛慕阳收回目光，起身也去拿衣物。
“薛慕阳，我不信你真的不想知道！”
“我当然想知道。”他脚步不停，“可是我不想从别人口中知道。”
“还不明白吗？她根本不会告诉你啊！就算你对她再好，她也始终骗你，没打算把她有心理影响不敢上冰的事告诉你啊！”关凯琪眼看着他要走出门了，扬声一口气说完。
他终于停下了脚步。
“郦籽她因为害了队友，现在根本不敢上冰比赛。可是她还在自欺欺人，花费你大把的时光训练什么协调性。”关凯琪似乎找到了人生快意的出口，“你觉不觉得她现在已经成了表演派？听说你们是情侣，不知会不会觉得可怕？”
“谢谢你告诉我。”薛慕阳回头，脸色终于微变。
“不客气。我只是，不想你再白废心血，付错了心而已。”她说。
“我想我也许是你第一个告诉的人？”他慢慢走回来。
“没错。”关凯琪回答，“我还在考虑，在什么时候公之于众才好。”
她说的时候眼睛低垂了片刻，她想起关成志特意找她谈话。
“我希望你和郦籽的事到此为止。”他说，“以后专心训练，别管别人的闲事。也不要乱说是非。”
她很是吃惊：“爸，你到底为什么要那么忍让一个前女友？你不知道这样妈妈会伤心的吗？”
“凯琪，我一直觉得你很聪明。”他眼神冷肃起来，“你忘记你的目标是什么了？你的目标不是郦籽，是冠军，国际冠军。你现在整天关注一个人又是为了什么？”
平常他总是脾气很好，可是那是他没有生气。他生气起来，谁不怕？
“我知道了。”
口是心非，因为第六感觉告诉她，关成志的理由不是全部。
关凯琪发现，那个疯狂的想法总是在见到郦籽的时候疯狂滋长，她无法理智，无法不去关注郦籽。然后越关注越是不平。
她到底是不是爸爸的另一个女儿？她凭什么受到那么多人的宠爱？又凭什么让薛慕阳那样优秀的人如此对待？
她不配。明明不配。
她甚至背地里跟段公子去约会。
“我想你不会说出来的。”薛慕阳走近她，双眸在灯光下华彩沉寂。
“为什么？”她一怔。
“因为你是个骄傲的人。”他说，“一个骄傲的人不会靠这种方式打败一个不堪一击的对手。这样做，不是太没意思了吗？”
关凯琪扬眉，没想到他原来如此了解自己。原来，在他心中，她是如此有骨气的。
“我知道你一直把她当做一个强有力的对手。打败一个更强的对手才有意思，不是吗？”薛慕阳笑了笑，“所以你一直不说，就是想看她能否走出来，成为你的对手——真正的对手，对吗？”
“没错！”关凯琪听见自己说，她盯着薛慕阳，这个第一次见面就带来惊艳的男生，这一刻她心跳如鼓，“我还不屑，也用不着一招打她回原形。我会让她心服口服地，甘拜下风。”
“我想这个机会，不会太远了。”
“当然！”
薛慕阳给她一记赞叹的目光，走进茫茫夜色。她没有看见的是，他转身时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郦籽在外面晃**了很久才回公寓。
她也不知道晚回去几分钟，是不是就能改变什么。
在楼梯口看见薛慕阳，她微微吃惊。他看着她的样子，明显像是在等她。
难道继续责怪她回来过晚？
她现在一点也不想面对他，她加快脚步，从他身边径直而过。
手臂忽然被他拉住。
“对不起。”
郦籽低头看着他的手，微怔侧头看过去。
他目光如湖面波光粼粼，渐渐闪成一张网，笼罩了她，而声音就是那网中唯一的空气：“我最近，做得不好。对不起。”
郦籽所有的躁郁被吓散了大半。“我以为做得很好，可是我连你心里在想什么，你在害怕什么，全无所知。”他声音低沉温厚，“甚至会为你的异样烦躁，生气。”
郦籽有些不安：“不是的，我最近……”
她想抽掉手，可是他握得更紧了。
“我刚刚一个人在这里想了很久，也很多。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越来越在意，就会要求越来越多。求而不得就会积攒许多不满，然后就会被蒙蔽了眼睛。我曾以为我会很理智，但是抱歉，我没有做到。”
“……你在说什么？”郦籽忽然有些惶恐，“你不用说这些我听不懂的话，我知道我很不好，我一直在堕落，总是做错事——”
“不，你什么都没有做错！”他忽然打断她，神情变得坚定而郑重，“郦籽，你要牢牢记住——你没有错。从前，现在，都没有。”
郦籽张了张嘴，这话听了不是不感动，但自觉地，她并不想深谈下去。
“好，我记住了。”她敷衍地说，“我有点累，想回房间。”
她一点点缓缓但是坚定地挣开他的钳制，想试着微笑，可是她又放弃了。
薛慕阳看着她，这一刻她从未有的远离他。
他忽然有一股挫败感，但是更多的是心疼。眼看着她上了三级台阶，很快远去。
郦籽洗漱完，郦一冰还在低头写着什么。她习惯性皱着眉头，一张脸很显沧桑。那是曾经飞扬蓬勃的“郦惊鸿”，回眸一笑就能掀起重重振奋声浪的英雄啊！郦籽忽然想起孙倩那张光滑细腻的脸，又想起关成志衣冠楚楚的模样。
心里涌起感伤。
“对了，你让我拿的包裹在那边。”
郦一冰似乎感受到她的注视，指了指桌子的一角。
郦籽才想起奇怪的快递。她并没有买任何东西。
打开来，看见红色的袋子，就是一愣。
“红艾四物足浴粉？”郦一冰看见盒子里的东西，也是一愣，“是药粉？”
“啊……”郦籽顿了顿，“这东西对姨妈痛有缓解作用。”
她这样说着，就去看手机，不知怎么，现在她忽然有点明白了。这包药粉，之前她就莫名收到过，那时她一忙乱也没有追究是谁寄错。现在她可以肯定的是，绝不是寄错了。那就是寄给她的，而且“嫌疑人”只有那几个人。
事实上，当初她泡过两回后，就有所减轻。直到前几天，也许是着了寒，或者是情绪的影响，就又严重了。
她清楚记得那天她忍痛不表现出来，可是薛慕阳却仿佛看出了什么，告诫她上冰训练的时候注意保暖。
此时想起来，她又想到之前在省体育中心，她把这些药粉弄洒在他面前时，他的目光，明显是了然。可惜那时窘迫使她视力变弱。
如果这时候再想不出是谁买的，她就是头猪。
手机里，静静躺着两条信息。
“今天星星繁多，明天肯定是个大晴天。”
“早上晨练？”
就像是并没有刚才的不快，没有她的无理取闹，他没有被她决然留在楼梯上。
她的眼睛顿时有些湿润。就是那样一个温柔的人啊，仿佛从来没有脾气，又好像他并没有默默做过很多。
“好。”
她一字一句回复。
“我正准备泡脚。”
那边有短暂的沉默，而后显示正在输入，很快信息发过来。
“嗯……怎么想到是我？”
她就发了那一句，他居然已经猜到她猜到了是他。原来，她所有的心思他都洞若观火，她所有的情绪他也明察秋毫。
“因为，只有你……”她从没有比此刻更加肯定，能如此温柔对待她的，这天下也只有他了。
他貌似惊讶了一下，而后发来了一个害羞的表情。
而她看着那屏幕上的长睫毛红脸蛋的表情，脸上一片发热，心跳如鼓。
郦籽后来都庆幸有他，因为有他，在她堕入深渊的边缘，他伸手拉回了她。
“你干嘛忽然这样奇怪的表情？”
郦一冰清冷的声音透着一丝探究。
“啊？”郦籽吓了一跳，立即从梦幻的粉红色泡泡里探出头，“没有，就在想泡脚呢！”
“是吗？”郦一冰明显不相信她，“看来这药粉还有医治心情的作用，光想想就高兴得想飘起来？好像被打了满满的鸡血等待释放？”
“……”额头上黑线重重，她有那么夸张吗？
第二天果然是大晴天，两个人结束晨跑之后，郦籽摸了摸额头上的汗，边倒退着走边说话。
“……你觉得我的想法对吗？协调性一定是与整个感觉是一致的。”
她的身后是正东方，一抹红晕升起，太阳开始撒下第一缕温暖的光。那趋近于粉色的光让她披了满身霞。
“没错。确实从跑步中也能悟出来同样的道理。今天晚上下训后，我们把这些感悟用于实践看看。”
“好的——啊！”
他忽然伸手拉了她一把，免于她撞到身后人的身上。
“早啊！”郦籽听到一声若有若无的冷笑，回头，只看见关凯琪神色不豫地擦肩跑过。
“感觉我们俩就是天生宿敌。”郦籽叹了口气。她不由得想起那天在饭店，是否关凯琪是去偷听的，她也在怀疑吧？然而在此之前，没有得知他们父母的恩怨的时候，她也是一样针对自己。
“别在意，该相逢的对手总要面对。”薛慕阳淡淡说，“也许对手的存在，就是督促自己变得更好的。”
郦籽可不这样认为。关凯琪能督促自己？
当天晚上，当她再次在训练馆遇见关凯琪的时候，郦籽真心头痛冤家路窄。关键同在一个场馆各自训练也就罢了，偏偏关凯琪似乎突然想要化敌为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