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8浪漫杀手(上)

人与人的气场共振当真是奇妙无比。有些人,即使毫无距离地靠近,都会毫无感觉。而有的人,他的举手投足,甚至仅仅是站在那里,就已经令万物失色,气场笼罩压迫下来,让人几欲窒息。更奇妙的是,那窒息掺杂了某种神秘的甜意,于是尚能忍受。

郦籽只觉得很多事都变了。或者并不是变了,而是走近了才认识得更清楚。一如郦一冰,近二十年的相处,这几个月才真的明白她。

从某种意义上,不得不说,是一种成长。

郦籽觉得,她需要认真思考王钊霖的“作业”。她只能想到和她同病相怜的路今白,于是去找他。

路今白显然非常明白她的意图,但是他毫不惊讶,但是也不说话,等着她开口。

“小白,我妈妈那番话,你怎么想?”郦籽小心问。

“颠覆了我的认识。”路今白干脆地回答。

“啊……其实虽然咱们之前是没有想过。但是教练这样做真的算是用心良苦。你就……”郦籽有点担心他执迷不悟。

“所以,我需要认真考虑。毕竟从来也没有想过如果不再速滑,我会干什么,我能干什么。”

“诶?”郦籽一愣,有些惊喜,“这么说你是认同我妈和教练的想法了?”

路今白没有说话。

“唉!”郦籽抱着头叹息,“小白,你是不是跟我一样,想不出自己想干什么?”

路今白耸耸肩:“坦白说,真的没有想过。所以有点难度。”

郦籽完全赞同:“所以真的是根本想不出来,虽然他们说,很简单,随心就好……”

正说着话,手机进入信息,是薛慕阳。

“不在房间?”

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知道她不在房间?郦籽愣了愣,才明白过来,一跃而起。

“啊,就说到这,咱们都好好思考一下。明天再交流!”郦籽火烧火燎地起身,辞别了路今白。

果然,薛慕阳正在她房间门口,看到她从路今白房里出来,眉头似乎皱了皱。

她有些意外,也忽然有些羞赧。难免想到不久前的大年夜,跨年的烟花,以及烟花下他说的那些话。那些应该算是表白的话。

他承认对她的感觉是喜欢。不过她记得最清的,心跳如鼓的是那句话——

“如果你愿意,我会一直这样载着你,向前。”

郦籽听见心底清晰的心跳声,慢慢走近,终于憋出了那么一句话:“有事吗?”

他没有回答,眉目有些凉意:“可以进去说吗?”

郦籽后来想,人与人的气场共振当真是奇妙无比。有些人,即使毫无距离地靠近,都会毫无感觉。而有的人,他的举手投足,甚至仅仅是站在那里,就已经令万物失色,气场笼罩压迫下来,让人几欲窒息。更奇妙的是,那窒息掺杂了某种神秘的甜意,于是尚能忍受。

比如这刻,进了房间,就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本身面对他都容易心慌气乱,这时候又联想到自己都不知道今后要干什么,气又弱了几分,郦籽手心冒汗了。

很奇怪,过年的时候,当她没有想好要不要继续滑冰时,也就意味着犹疑着能否配得上他时,她面对他,心里更多的是从容和镇定。可是一旦选择了回来,就又变回了从前。她在他面前,永远不能淡定。

安静低头站着,像是见了严肃的班主任的犯错了的小学生,就差诚恳道歉保障:下次再也不敢了!

头顶忽然响起他一声轻笑:“你在干什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郦籽更窘了,勉强抬头看了他一眼,觉得要解释一下:“确实是有点突然,一时没想好以后要干什么……”

这样一说,好像更显得毫无大志还迷茫了。

“不急。”他说,“你以为我是来追问这个的?”

咦,不是吗?

“我只是想说两句话。”他看着她,目光温柔。

郦籽下意识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可是又没法移开视线,只能被他勾着眼神,怔怔说:“啊……”

“一句话是——谢谢你,我很高兴。”他的声音很轻,她却听得心口发颤,“这句话本应在昨天上午,你拖着行李箱过来的时候说的。”

郦籽其实并不是太明白他的意思,可是隐约猜到什么,神经更紧绷了,脸发烧得厉害。果然接下来他说:“谢谢你没有放弃。没有放弃滑冰,没有放弃我,没有让我空自等在前面。”

郦籽一震,鼻子忽然有点酸。

那天晚上,他说:“虽然开始的时候,我比你晚一步。可是我保证,以后,我会一直在你前面。不管你是中途停留还是疾步狂奔,不管前路是平坦如砥还是遍布荆棘。我和这车,会一直都在,如果你愿意,我会一直这样载着你,向前。”

他也说“不着急,往后时间很多,我会一直等”。

他从来没有那么直白过,郦籽也从来没有想过他会说那些。下意识总觉得是做梦,这会儿才像是大梦初醒,他说过就是说过,是一定会作数的啊!

现在,她来了。

所以,苦苦追寻的他就在眼前了。

因为他在这,所以她才更坚定了来这里啊。虽然她之前没有想,可是潜意识里,除了郦一冰给了她勇气以外,这当然是原因之一。

“我也要谢谢你……”她笑了笑,低声说。

“这是回答?”他站起身,走近她一步。

当然是回答。她想明白了,就不会口是心非,于是轻轻点头。忍不住嘴角咧开怎么办……

“好。”他只说了这一个字,就沉默了。

郦籽疑惑抬头,正对上他含笑的眼睛。

这个人,干嘛傻笑啊……可是郦籽也像是受了传染,也挠挠头傻笑起来。

于是两个人相对傻笑了片刻……居然不觉得尴尬,仿佛本来也不需要什么苍白的语言来化解,静静站着,不说话,就很美好。

终于,郦籽轻咳了一声:“你不是说有两句话?还有一句呢?”

“嗯。还有一句是……”薛慕阳怔了怔,似乎是忽然想不起来了。

“嗯?”郦籽很是吃惊,鲜少见到他这样断片的样子,有点傻气,有点可爱。

薛慕阳拧眉想了想,终于放弃了,扶额笑:“想不起来了……都是你打岔!”

喂,她打什么岔了?

还有这个表情和动作,又犯规!

郦籽一个没忍住,哈哈哈笑出声,他颇为埋怨地看了她一眼笑:“你就笑吧!”

郦籽笑得更放肆了:“不好意思,忍不住哈哈哈!”

头上于是被惩戒地敲了一下,郦籽下意识抱头,忍了忍:“薛慕阳,你是不是真的薛慕阳?”

“不如你检查看看?”

“哈?”

“电视中不都是说,如果……”他顿了顿,因为他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声音更低了,“有温度的话,就一定是真的。”

郦籽头一懵,只觉得心口有某种暖而腻的热流冲向脑门,血液瞬间逆流,全身都像是被火烤或者被电击。

心弦丝丝颤动。她觉得自己快要晕倒了,必须要说话:“唔……好像是说有温度的话就不是鬼?”

于是空气中无形的缠绵的丝网戛然而断,暧昧顿消,薛慕阳“噗”一声笑出声。

郦籽在**蒙着被子一阵扭曲地滚,哀嚎声声。

为何自己那么蠢呢?

薛慕阳那句话回**在耳边,郦籽想,咋不蠢死自己呢!

“嗯,不是鬼。鬼也怕浪漫杀手的。”

她当时还没有回过味体会到自己蠢到何种程度,继续白痴脸:“浪漫杀手是谁?”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那时候郦籽才明白过来,他是在说自己。她隐约明白,他不过是瞬间情动,想牵一牵她的手,结果就被她无情拆穿了借口。

她懊恼地耷拉着脑袋。

“好在,我不是鬼。”他最后说。

捂脸……她听得明白是好心的安慰,不过似乎还有她没有听懂的言外之意?

“鬼也怕浪漫杀手的……”郦籽连续重复,“好在,我不是鬼……意思是——他不怕?”

嗷——郦籽又叫了一声,但不是懊恼自惭,而是心口发甜得没处发泄了。

自发想象薛慕阳说:我不怕的,你随意。我都能包容。

郦籽半夜没睡着,睡眼惺忪翻出手机,刷朋友圈。

“咦?”她精神了,瞪大眼睛仔细看,确定没错。

是方娉婷发的一条朋友圈,四个字——

“新的开始!”

后面附了一张照片,是一个美术画室,亮点在那张图片右上方。在造型艺术的画室旁边有个牌子,清清楚楚写着“朝阳区”几个字。

她也来了帝都?

郦籽忍不住翻身发信息:“你在北京?”

发完才想到时间点不对,正准备放下手机,却听见消息提示声。

娉婷:“是。”

栗子:“天啊!太好了!你来谈合作吗?为啥是美术画室啊?”

栗子:“前几天的事,我还没有感谢你呢!”

栗子:“也还没来得及问你怎么回事,你怎么跟我妈联系上了呀?”

一连发了好几条,方娉婷那边估计是一时不知道回答哪条了。过了会儿才分条一一回复。

娉婷:“有合作的事;在美术室是因为我在学素描;是薛慕阳联系的我,让我那么做的,至于他怎么跟你妈妈联系上的,我就不得而知了。”

What?薛慕阳?

郦籽一下子惊坐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