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高,实在是高

后来,陈迷人匆匆赶去化妆间和三个好姐妹会合。

再后来,钟未在东游西**时碰上了方茂。

二人连朋友都算不上。

严格来讲,钟未对方茂的印象是“不爷们儿”,方茂对钟未的印象是“太有优越感”,本来就不是一路人,但架不住陈迷人和罗思情同姐妹,二人也就不得不互为假笑boy了。

那是在舞台一侧。

方茂觉得大红大紫的灯光太low了,便去找了灯光师:“三线城市都不这么玩儿了吧?”

灯光师臭脸:“彩排的时候干嘛去了?”

方茂又觉得人家说的也对,便转身走了,这时碰上了钟未。

钟未没话找话:“听陈迷人说,你彩排的时候没来啊?”

“临时跟教授去了一趟外地。”

“挺好。哦,我是说结婚,喜庆最重要,这灯光挺好。”

换方茂没话找话:“听罗思说,阿姨彩排的时候技惊四座来着。”

而这就说到了今天这一场婚礼的彩蛋级人物——卞雨露。

没错,方茂口中的“阿姨”,是指钟未的母亲卞雨露。

说来话不长。

自从陈迷人去了一趟钟家,拜访了卞雨露,且偶遇了钟未的父亲钟昌国,由一串铁板大鱿鱼发现钟昌国对卞雨露的管制或许并不是冷酷无情的管制后,钟未便去找钟昌国聊了聊。

两个男人喝了点小酒,推心置腹了一番。老的发现小的对自己误解很深啊。小的则发现,老的一肉麻起来,真没小的什么事儿啊。

首先,卞雨露的歌手梦百分之百是没戏。

据钟昌国说,倒退回二十几年前,他就背着卞雨露找过不下十位的制作人和前辈,对她的歌声做出评价,人家齐刷刷地认为她不是一块实力派的材料。

不是实力派,也就是要靠脸了?

那钟昌国当然不干了。

再说了,卞雨露的歌手梦又不等同于明星梦。

其次,卞雨露从小到大都是一朵温室里的小花,那钟昌国当然从始至终都舍不得她经历风吹雨打。虽然有句话叫不经历风吹雨打,怎么见彩虹?但也有一种可能是根本等不到见彩虹就game over了,不是吗?

而钟未自认为瞒过钟昌国的眼睛,带卞雨露录制了单曲,也只是他“自认为”罢了。

对钟昌国而言……

跟老子斗,你还太嫩了点儿。

一切尽在钟昌国的掌握中。

为卞雨露录制单曲的那位制作人分得清人外有人,老老实实对钟昌国交了底,说他爱妻的那一首单曲能不能榜上有名,取决于他的爱子有多少钱烧。钟昌国不心疼钟未的几十万,他心疼的是卞雨露在失败的边缘疯狂试探。就这样,他把那一首单曲扼杀在了上线的当天。

他宁可他在“坏人”的边缘疯狂试探,也舍不得让卞雨露栽跟头。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钟未是听钟昌国一席话,这才知道他对他爸真的误解很深啊……

这时,酒后吐真言的钟昌国眼泪汪汪道:“你妈永远是我的心肝宝贝!娶她的时候我就发誓会永远保护她,我说到做到!”

钟未打了个激灵。

老的一肉麻起来,也真没小的什么事儿。

话都说开了,二人就更不能光说不练了。

对卞雨露而言,出道是不可能了。KTV?就算是皇帝包厢的舞台那也只是自娱自乐,而她并不满足于自娱自乐。酒吧驻唱?钟昌国是不可能让他的“心肝宝贝”出入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的。抖音or快手?连钟未都连说了两个No!要高大上的场合倒也有,随便卖一卖钟昌国的面子,卞雨露也能去哪做个嘉宾还是特邀的,但卞雨露并不乐于以钟太太的身份站在舞台上。

还是陈迷人活学活用,说做一个婚礼歌手会不会恰到好处?

择日不如撞日,又撞上了罗思和方茂的婚礼。

钟未没意见。

钟昌国也没意见。

卞雨露更是欣然接受。

毕竟,陈迷人是说请她去帮自己一个小姐妹的婚礼撑撑场面的。

那她自然是义不容辞。

而此时此刻,方茂也没在对钟未说客套话。身为新郎的他虽然缺席了彩排,但不仅是罗思对他说,就连他妈、他的伴郎,和婚礼的司仪也纷纷对他说,那位“神秘”的婚礼歌手是真有两把刷子。

钟未轻轻一咳,掩饰住笑意。

必须的!卞雨露比上不足,比下绰绰有余,更何况钟昌国还做好事不留名地为她配备了超一流的乐队和和声。

那可是人家乐队破天荒助阵一场婚礼。

钟未和方茂终于还是无话可说了,各自点了一下头,便要去各忙各的。

“你冷啊?”方茂又叫住钟未。

他看他把一件卡其色的羊绒大衣裹得紧紧的,一条暗格子围巾也在脖子上。

钟未转了一下脖子:“啊……有点儿。”

但实际上,他汗都快下来了。

还不是因为陈迷人说他穿里面的那一件黑色高领针织衫比什么都不穿更性感……那他只好裹紧他的小被子了。

当时,他调侃了她一句:“你见过我什么都不穿?”

紧接着,他反被她调侃了一句:“没见过,但脑补过。”

嗯,她长本事了。

方茂实心眼:“那我给你调换个座位,往里会暖和一点。”

“不不不,你的好意我心领了!”钟未溜之大吉。

流水线的产物有利有弊,最大的利是顺利。

按部就班地,罗思和方茂的婚礼顺利地礼成,开席,迎来了敬酒的环节。陈迷人跟在罗思身后,一边帮忙收着份子钱,一边get到了这一对新人从一大早就开始窃窃私语且相谈甚不欢的重点。

重点只有一个:等孩子生下来,长大一点,罗思希望去马尔代夫补办一场婚礼。

陈迷人竖着耳朵,又get到了正反方的若干小论点。

比如正方罗思说:一,今天这一场婚礼完全不是我梦想中的婚礼。二,我梦想中的婚礼是碧海蓝天,主角不是司仪的出口成章和脸上笑嘻嘻,心里MMP的应酬,而是在那一天的清晨我们安安静静却满怀敬畏地为对方写下一封love letter,是当我穿上婚纱,你回过头,对我刻骨铭心的first look,是我们掷地有声地说出那一声“我愿意”……总之,那是我们对过去的纪念,和对将来的展望。三,我一没要房,二没要车,就这么大着肚子嫁给了你只要一场梦想中的婚礼不过分吧?

又比如反方方茂说:首先,你不满意你早说啊。

其次,我妈不会同意婚礼办了一次又一次的,又不是二婚。

最后,你既然说了你一没要房,二没要车,那就不是打心眼里不想要,你是打心眼里想要,嘴上没说而已。

陈迷人越听越胆战心惊。

该不会份子钱没收完,这一对新人就变了旧人吧?

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

可至少,婚礼是踏入坟墓的那一道金光闪闪的大门才对,而罗思和方茂连这一道大门都迈得灰头土脸吗?

这就像服刑前连顿饱饭都没给吃吧?

果然,十六桌酒敬下来,罗思在人前的最后一秒还笑盈盈,等一进了化妆间,就把自己锁进了更衣室。

敬酒时没跟着的许喵喵和赵顾一人一脸的问号。

陈迷人支走了化妆师,才给许喵喵和赵顾答疑解惑。

许喵喵瞪了赵顾一眼:“这个时候,你有一肚子风凉话也给我好好憋着!”

赵顾回瞪了许喵喵一眼:“我是会火上浇油的人吗?”

寂静……

三个伴娘只知道不能火上浇油,但不知道该不该灭火。

后来,还是赵顾一马当先地敲了敲更衣室的门:“罗思,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陈迷人和许喵喵吓得一左一右拉住赵顾:“不会说话就别说!”

赵顾以一敌二:“罗思,你说过梦想不分高低贵贱,包括你结婚生子的梦想,可既然不分高低贵贱,那就没有容易这一说!我留学容易吗?许喵喵考研容易吗?老大要找一份满意的工作容易吗?那你结婚生子凭什么容易啊?你对方茂有要求,对大到婚姻,小到婚礼有蓝图是好事,但不能全凭一张嘴天天怨天尤人吧?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但你不是孩子了,智勇双全的战士才能打胜仗。”

哇哦……陈迷人和许喵喵不约而同松开了手,对赵顾做了个请的手势:“继续。”

赵顾就事论事:“这事儿不怪方茂,因为在二十二岁结婚生子不是方茂的梦想,怪只怪你把自己的梦想强加于人。”

陈迷人低声道:“这么会说话……”

许喵喵低声道:“那就再多说一点!”

赵顾高声道:“罗思,我们的梦想不同,战场就不同,你要向我们证明经营一个家庭也一样充满了挑战,证明你也一样是个能打胜仗的战士!

陈许二人心服口服:“好一个激将法,继续。”

赵顾一摊手:“江郎才尽。”

这时,许喵喵掏出了手机,也算接过了接力棒:“罗思,我给你推荐几篇小说啊!”

陈迷人和赵顾傻眼:“总裁文?”

许喵喵理直气壮:“总裁文怎么了?只要你带着脑子,那也能受益匪浅。比如这个《驭夫小娇妻》,还有这个《总裁夫人惹不起》、《总裁小乖乖束手就擒》、《重生——驯夫三十六计》……”

陈迷人跪了:“快,快都发给她。”

赵顾凑上去看了又看:“这真是为我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等赵许二人都秀完了,她们将目光调向了陈迷人。

陈迷人挠头:“你们俩一刚一柔,高,实在是高!我好像真的帮不上忙。”

这时,罗思推开了更衣室的门:“老大,份子钱没乱吧?”

“没乱!通通对号入账。”

“那你就是帮上我大忙了。”

随后,罗思将赵顾和许喵喵一边搂一个,一共就说了两个字:“谢谢。”

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她们说的对,这是一条她自己选择的路,沿途有好风景,也有坏天气,走不好,好风景也会渐行渐远,走好了,坏天气也是发人深省。无论方茂有多么地不完美,她选择了他,他的不完美便只能由她或忍耐,或改变,独独没有了怨天尤人的权力。好在,是在不满中忍耐,还是在不满中改变,这主动权永远握在自己的手上。

大四的下半学期千呼万唤始到来。

是的,不再希望时间慢一点,再慢一点,大家开始抱着一种“早死早超生”的心态,纷纷盼望着这最后半年的学生生活赶紧到来,也赶紧胜败在此一举。

二月底,34所研究生招生自主划线的高校陆续公布了复试分数线。

同样在二月底,许喵喵的“学播”又一次粉丝数暴增。为什么?因为她马不停蹄地开始了复试的准备工作。铁粉们都由衷地为她摇旗呐喊:能靠脸,却偏偏要靠才华的小姐姐必胜!

同样在二月底,赵顾还在等待美国西北大学的offer。

相较于其他留学派,赵顾无论是托福和GMAT的考试,还是各院校的网申,在时间线上都几乎卡住了deadline。毕竟,她过硬的分数加上Harris为她提供的推荐信,让她拥有了过硬的心态。

一个字:稳。

连陈迷人都皇上不急太监急:“你也别一棵树上吊死。”

赵顾仍是两个字:不慌。

她甚至在收到了一所备选院校的offer后,放弃了交占位费,也就等于放弃了唯一一条后路,心无旁骛地等待着她的dream school向她招手。

陈迷人是信管系18班大部队中的一份子,毕业设计和就业的准备工作都进入了冲刺阶段。三四月,是俗称“金三银四”的招聘季。为了避开“金九银十”的被动,多少佛系了四年的施主们都平生第一次渴望尝一尝先下手为强的滋味。

线上线下两手抓的陈迷人有八成的信心。

一成先送给自己。

还有五成要归功于钟未给她念了三年的紧箍咒。至少,他把她的英语六级和计算机三级念了出来,至少,他还把她从王者峡谷里捞了出来,至少,他审时度势地为她提供了毕业设计的选题——数据挖掘在少儿培训体系中的应用。

还有一成要归功于他帮她把关的简历,没有千篇一律,N家公司一对一量身定做了N份简历。

最后一成,是他送了她人生中第一套正装。

他富二代的作风难得才露一露,带她去了钟家光顾了两代人的一家私人高级定制。一条连车子都开不进去的小巷的尽头别有洞天,一座二层小楼楼外爬满了蔷薇花,楼内却是考究的面料搭以同样考究,更一招制胜的剪裁。一名设计师由两个助理陪同,恭候他们的到来。

顿时,也不算小家子气的陈迷人拉上钟未就要走:“不妥不妥,回头我一个实习生比我们董事长穿得都好,那还能有我好果子吃?”

“你们董事长未必识货。”

“那我也只是一个最底层的实习生……”

“你更是我女朋友。”钟未说话间就把陈迷人带到了设计师及其两个助理的面前,“去帮她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