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废话和傻话
网红串串的味道中规中矩，钟未眼大肚饱，剩下了不少，但本着不浪费的原则，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
就事论事，在谈恋爱这件事上，他也是粗枝大叶。
跟陈迷人也“搭伙”了多少回了，他这才迟迟得出个结论：“你饭量好小。”
陈迷人含着一颗薄荷糖，一侧的腮帮子鼓鼓的：“就前两天，微博上还有人吐槽女孩子在闺蜜和在男朋友面前吃饭的不同。说是跟男朋友吃个汉堡要拆开三层用刀叉，只要肚子不咕咕叫那就叫吃饱了。什么？饿？饿到睡不着觉？不存在的！闺蜜在老地方点了羊肉串牛板筋鸡胗鸡心变态辣的鸡翅膀共计六十串恭候多时了，还有一份老样子。”
“什么是老样子？”
“烤韭菜和烤大腰子。”
钟未惊到高低眉：“这是男扮女装，壮阳？”
陈迷人翻了个白眼，把薄荷糖换到另一侧的腮帮子：“什么男扮女装，谁说我们女孩子就不能重口味？”
“我以为和男朋友吃个汉堡就算重口味了，不是还有很多女生只吃草？”
“嗯，所以那一条微博很多女生点赞，都说‘就是我本人了’。”
钟未恍然大悟：“所以你？”
陈迷人连连摆手：“不，不是我本人。我饭量是真的不大，也是真的喝凉水都长肉。哎，我这体质生在困难时期妥妥是最后的赢家，但偏偏生在了好女不过百的今天。”
“你这一套一套的我是不敢苟同，不过，女孩子少喝凉水。”
“噗……哈哈哈，好。”
恋爱便是如此，坐在一起聊得热火朝天，但等事后再去想，总想不起都说了什么，好像都是废话，都是傻话。
直到钟未接了一通来自公司的视频电话。
本来没什么大事儿的，却赶上陈迷人去端了盘水果，晃晃悠悠地入了镜。
视频电话那一端的女孩子眼前一亮：“咦？是她！”
那女孩子在鑫设计人称Linda，从外貌，到能力，都不算出类拔萃，但难得百折不饶。而她恰恰就是陈迷人在暑假的第一天，在南池子公园用一个拥抱给她加油打气过的那个小姐姐。当时，陈迷人无意中提及人与人之间与日俱增的戒备感，催生了一个新的职业——拥抱师。
而又恰恰是拥抱师的概念，激发了Linda的灵感。
从那一天起，她收集了大量的资料，做出了她入职鑫设计后的第一个提案——在华北重点五市中选取“老大难”的民宿打造连锁的以拥抱为主题的咖啡工作室，一来是在拥抱师的市场中先下手为强，二来更是给鑫设计的民宿设计和改建提供了崭新的思路。
钟未给了Linda的提案八十五分。
算是相当之高了。
Linda也有提到过她的“灵感女神”，但连Linda都不知道那是谁，钟未就更不知道了。
直到这一刻。
钟未结束视频电话后，隔着桌子握住陈迷人的手：“你常去南池子公园？”
陈迷人讪笑，并默默呐喊：不，我就去过那么一次！从头到尾，我就去过那么一次！如果有的选，我一次都不想去，不想！
“不忙的时候，我也常去。”钟未许了个诺，“下次我们一起去。”
他觉得，怪他了。
本来的么，那里对他和她来说多有纪念意义啊，早就该两个人手拉手故地重游了。
怪他太忙了。
陈迷人自然唯恐避之不及，觉得果然，哪壶不开总有人提哪壶。
防不胜防。
她觉得要是没有那一段往事就好了，要是能和钟未永远说着废话、傻话就好了。
可是……要是没有那一段往事，她陈迷人和他钟未大概永远只能说说客套话吧？
眼看这一次在大型综合商场进行的约会即将以两个人四手空空而告终，钟未却在距离大门口十米的橱窗前，对模特身上的一条红格裙子表现出了浓浓的兴趣：“陈迷人！”
陈迷人距离大门口只有五米了，一回头：“嗯？”
“好看吗？”
陈迷人挪回到钟未的旁边：“好看。”
下一秒，钟未大步流星地走进了那家店。
顿时，陈迷人汗刷刷地就下来了：“喂……”
钟未不可能是去说“你家那裙子真好看，加油”，那么，他只能是去消费的！而他更不可能带着女朋友，为另一个异性消费，那么，那裙子只能是买给她陈迷人的！
但问题是，那羊毛的质地、那红格的图案、那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设计、那腰间的皮带、那口袋处blingbling的水钻，搁在人模特身上是米兰时装周的潮流，但搁在她陈迷人身上，那就是五短身材的村姑！
没跑儿地是一场灾难。
所以说，相较于她身上这一件藕荷色的开衫毛衣，钟未的审美真是比她爸更胜一筹啊。
果不其然，钟未对店员一指陈迷人：“那件，她穿。”
要不是对钟未的人品有百分之百的把握，陈迷人真怀疑他是不是整她！
店员甲将烫手的山芋丢给了店员乙：“你去查一下还有没有XL码？”
店员乙查了半分钟的电脑。而在这半分钟里，店内的女性都在对钟未不看白不看，只有陈迷人默念了一百遍的“没有”。到了第一百零一遍，店员乙喜忧参半：“有！”
她喜的是万一卖了呢？
忧的是这位客人穿不上XL码还好，万一穿上了，效果会不会劝退……而且是实力劝退店里的其余五位客人？
那就得不偿失了！
“不用试了，”陈迷人当机立断，“直接帮我包起来。”
钟未还懵懵懂懂：“大小……”
“合适！我一比就知道合适。款式一百分，你的眼光我信得过。等下次……下次我们再约会的时候，我就穿着它。”陈迷人只能过一天算一天了。
这一通逛吃逛吃下来，钟未花了小两千块钱。陈迷人没抢着买单，一来，小到冰淇淋，大到那一条红格裙子，钟未每次买单就像他的人设一样——只要他争第一，那第一非他莫属。二来，虽然陈迷人在父母面前仍汪汪地自称单身狗，但父母的呵呵也是笑里藏刀。
前不久，陈母吴秀芝还在对陈父陈烈打包票：“大冷天的刮腋毛，你说她刮给谁看？”
“你是说都发展到那……那一步了？”
“说不好，关键是也管不了了。”
“你说，我们这爹妈当得够不够民主了？既没偷看过她的手机，又没跟踪过她的约会，规定了最晚十点回家，她一通电话打回来说续……续什么摊？我说了句‘安全第一’，痛痛快快给她宽限到了十二点。”陈烈说着说着就寒了心，“哎，可她还是防火防盗防爹妈。”
还是吴秀芝知女莫若母：“也许，她是对那个男孩子吃不准。”
就这样，前不久，陈烈没头没脑地问了陈迷人一句：“零花钱够不够用？”
陈迷人一愣：“还……略有结余。”
“如果……”陈烈郑重其事，“我是说如果，你将来交往了一个吃不准的男孩子，那绝对绝对不可以让人家请客，二十块以上就要坚持AA制。虽然说感情的深浅没办法放在天平上称一称，但拿人手软、吃人嘴短是不变的真理。”
陈迷人铭记在心。
接着，她追问：“那如果是我特别特别满意的男孩子呢？”
“那就不用太斤斤计较，但你来我往也要基本持平。”陈父总结陈词：“从这个月开始，你的零花钱再涨五百。”
钟未和陈迷人坐地铁回学校。
这是一座不知疲倦的城市，晚上九点的地铁上仍满载着刚刚下班，或再出发的男女。陈迷人和钟未面对面站在车厢的角落，隔着半臂的距离。关于约会，她也有做过功课：“下次我们去玩VR吧？”
“好啊，去我家。上个月我爸才送了我第三套。据我所知，还没有哪一家VR体验馆更新换代的脚步能比我爸快。”
“呃，去你家……会不会太快了？不然，我们去滑雪啊？我自认为我还算憨态可掬。”
“好啊，那就找个周末，两天一夜。”
“呃，两天还好说，一夜就……不然！”
钟未打断陈迷人：“别不然了，下次我们去海洋馆吧，你请客。”
陈迷人是真的做过功课：“口碑最好的VR体验馆双人豪华套票，1388块，可以玩七个游戏。人气最旺的滑雪场周末的门票、雪具、教练林林总总算下来，1500块左右。海洋馆的学生票才80块一张！钟未，你都说了我请客，那就是知道我在算账。我爸说了，拿人手软，吃人嘴短，就算我……我再喜欢你，也要基本持平。”
“叔叔说的对。不过，我是不是也该带叔叔去一趟银行？”
“又要炫富？”
钟未若有所思：“或者，我有必要和你讲一下我的消费观？那就是我不愿意花的钱，刀架在我脖子上也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但我妈是例外，你也是例外，我愿意给你们花钱。再有，两千块你就跟我算账，传出去会不会太有辱我‘富二代’的身份了？”
紧接着，钟未话锋一转：“你和我滑雪，还要请教练？”
说着，他稍稍向前挪了一步，消灭了他和陈迷人之间那半臂的距离。
陈迷人倚在一根扶拦上，眼看着钟未双手一抬，撑在了她的两侧，四舍五入算是环住了她的腰。这……这是改良版的壁咚吗？陈迷人满脑子是现实和理想的差距，理想是女主角腰围一尺七，但现实是她鼻翼出油了！
“不……不用请教练吗？”陈迷人大脑一片空白。
钟未的呼吸中带着薄荷糖的味道：“那要取决于你是约会，还是备战冬奥会。”
“你后退，有话好好说。”
“后面人挤我。”
**裸的睁眼说瞎话！
陈迷人眼看着站在钟未后面的一位大姐没沾着钟未一根汗毛，稳稳地背了个锅。
没办法，谁让钟未也做了功课呢——在一段长达八分钟的高分校园爱情电影cut中，集合了八次抱抱，十一次亲亲，和高达十六次的壁咚！
壁咚之好使可想而知！
可惜，钟未又话锋一转：“说真的，就算是冬奥会你也先放一放，给我好好备战期末和四级才是当务之急。停！我知道，我知道学习不能代表一切，可你在看不起它之前，是不是该证明它真的是小菜一碟？你不是不怕困难吗？你能从拉拉队的编外混到非你不可，能在熊大熊二的眼皮底下一次次淌平男生寝室去帮我打扫，能在杜小越泼我脏水的时候，说服许喵喵、罗思、赵顾无条件支持我，能让几百号人叫你一声OK姐，用他们的话说，还能……能喜提男神，怎么就搞不定学习了？”
小贴士：“熊大熊二”是男生寝室的管理员阿姨，一对亲姐妹。
陈迷人像是被一盆冷水浇下来：“我哪有看不起学习？”
她越说越小声：“是真的不是那块料好不好……”
气氛一瞬间拔凉拔凉。
钟未怎一个悔字：哎，他好端端地提什么学习啊？白瞎了壁咚！
他抬手，揉了揉陈迷人的头顶：“有我呢。”
这可就不关高分校园爱情电影的事了，是他的心里话。
而一般来说，“揉头杀”只适用于偶像剧，换了你我她谁高兴好端端地变个鸡窝头？可陈迷人不一样。陈迷人的发质是神仙发质，早上又才洗了头，在钟未的**下不但滑不留手，还香扑扑的。
二人一对视，甜得能拔出丝来。
以至于那一位背锅的大姐忍无可忍：“咳咳，你们是杉菜和花泽类看多了吧？”
“杉菜是谁？”
“花泽类是谁？”
陈迷人和钟未二头雾水。
大姐悲从中来：这代沟也太伤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