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不识江载是江茗
宾客们都已就位,只见大厅尽头的屏风后,缓缓踱出三男一女。
一名面型瘦削的中年男子,身穿灰袍;两名十七八岁的青年,分别身穿青袍和蓝袍;此外还有身着红袍的一名十五六岁的女孩。
他们腰间都佩有一把剑。
江载盯着那四人,特别是那名蓝袍少年,眼神复杂。
看到他们出来,上官奕的身子也是微微一颤。
“对……是有点……”列位宾客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偶尔又扭过头奇怪地看看江轩,但很难听清他们在议论些什么。
灰袍人,南宫贤的弟弟,南宫德,出剑刚猛无匹,大开大合,人称“大剑”;
青袍人,南宫贤的长子,南宫让,生性不羁潇洒,爱风花雪月,人送其外号“风流剑”;
蓝袍人,南宫贤的二子,南宫礼,性格执拗,作风严谨,天资聪颖,但迄今并无人知晓其真正实力;
红袍女子,南宫贤的小女儿,南宫诺琳,聪慧秀丽,出剑如行云流水,柔弱而优雅,善借力打力,人称“舞水剑”。
他们,是南宫家的天骄,南宫家的最强战力。
只听得那南宫德高声说道:“今日,是我兄长的大寿喜日,南宫家在此谢过诸位赏脸前来!”声音如猛虎怒吼般,将不少宾客当场震住。
“请诸位在此畅饮,不必客气,南宫家是诸位的好朋友。”
酒过三巡,宾客们正饮得欢快。
南宫贤向远处的一位宾客使了个眼色。
那宾客忽然站起身拱拱手,开口说道:“诸位都是江湖豪杰,何不以武会友,友好切磋,一展武艺,为南宫老爷的寿辰助兴?”
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汴京“元帮”帮主朱六。
旁边一人听罢,嚯地站起,“今天是南宫老爷的喜庆日子,怎可动刀兵!”
“诶……”南宫贤挥挥手,示意两人坐下,“柴堂主何必动气,人朱帮主也是一番美意……比武助兴,确实有趣……诸位认为如何?”
“南宫老爷是主人家,自然是南宫老爷说了算!”众人一齐高呼。
“既然如此……”南宫贤眼中闪过一丝寒芒,“那南宫家便抛砖引玉,由犬子南宫让,先行舞一段。诸位请移步青枫广场,请……”
青枫广场中。
一名面容俊秀的青袍青年正划动着一柄宝剑,看起来像一条小河潺潺,绵弱而无力,却是秀美绝伦,剑法与其妹南宫诺琳如出一辙。
但任谁都不敢轻视眼前这位青年。
风流公子,南宫软剑,绵柔的剑中带有寸寸暗劲。
风花雪月笑风流,杀人于一瞬之破绽!
舞毕,他缓缓将剑收入剑鞘。
可他沉思片刻后,又再度抽出腰间长剑,举剑指天。
“敢问有哪位英雄豪杰肯赏个脸,上来指教一番?”
虽是问句,但却是有着不容分说的自信与霸气。
无人愿上。
“难道诸位是看不起鄙人吗?”语气中竟带有点挑逗与轻浮,似是将这里的宾客们都当作是怡红院的女子般。
部分人开始有点不满。不打或者是打输了吧,面子上过不去;打赢了,又说没给南宫家面子,实在左右为难。
“呵呵,既然南宫公子有此兴致,朱某今日便来讨教一番。”适才的朱六嬉皮笑脸地跳将出来,手里握着根铁制长棍。
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以剑敌棍,却是难。
“朱帮主,当心了!”
这“了”字刚刚脱口,南宫让大踏一步,长剑便已向朱六胸前刺出。
朱六“咦”的一声,撩棍去拨。
南宫让早已料到朱六会这么一挡,剑尖一转,寻到一瞬的空隙,抓住破绽的剑身如毒蛇般扭了一个角度,刁钻狠辣地仍向朱六刺去。
众人皆是紧张地握住拳头,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
“啊!”
朱六连连后退几步,手中长棍不自觉地摔在了地上。
一寸短,又是一寸险。
“南宫公子剑法通神,朱某认输!”朱六抱拳沉声说道,“唉……真是深感佩服,服了!服了!”说罢,弯身捡起地下的长棍,垂头而退。
“多谢朱帮主指教。”南宫让生硬地笑了笑。
这朱六,既是一帮之主,不可能如此不济。
见风使舵,却是强项。
“南宫少爷,让我来领教你的高招!”一名手执铁索的大汉冲了出来。
“原来是‘追命索’成大侠!请!”
铁索破风袭来,欲将南宫让手中的剑紧紧缠住。
若是剑身被缚,南宫让纵然有再高的剑术,也是无处施展。
不能被缠!
铁索飞速击来,倘若只是简单的左右躲避,定然躲不住铁索长蛇般灵活的扭动。
南宫让心念一动,一跃而起,竟脚踏铁索,身轻如燕向对方扑去。
南宫让鬼魅般的身法向前,直取对方喉部。
就这一招。
“南宫少爷好身手,在下当真是献丑了!”
之后相继又有几位好手上前挑战,但均被南宫让轻松击败。
“够了,让儿。”南宫贤招了招手,满意地点点头,“你累了,回来吧。”
南宫让应了一声,把剑收好,向四周群雄抱拳,缓缓退下。
群雄皆是一片叫好。
江轩看呆了,他张大嘴巴,回想着南宫让的一招一式,眼神里充满着羡慕。
“要是我也有这般强就好了……原来南宫家真不是吹出来的……”江轩心里暗道。
他虽然也是自幼练剑,悟性颇高,却始终无心去记那一招一式。
江载知道江轩心中所想,不禁脸色一沉。
南宫贤玩味地看着江载,嘴角微微上扬。
“江家剑法天下绝伦,江老爷何不上来舞一段?”不远处,又一位宾客在高呼道。
“是啊是啊……”在场众人一听,深以为然,“江老爷剑艺精奇高超,但闻名不如眼见,就上来舞一段让大伙看看、见识见识罢!”
江载一下子被推到风口浪尖,也是有点发怔。
“唔……”江载本想推脱。
“江老爷,就来一段吧!”
“是啊……江老爷!”
江载抬头看去,发现南宫贤和南宫德正盯着自己,似笑非笑。
他心中忽然像被填了一口气般,十分不快。
“多谢各位的抬举。既然如此,江某便恭敬不如从命。”江载沉声一应,握剑抱拳,走上前去。
一段舞剑,流畅无比,时而如溪水潺潺,轻柔舒缓,盈盈如燕;时而如银蛇吐信,嘶嘶破风;时而又如水中蛟龙,自在飘逸。
众人皆叹。
南宫贤看得两眼发直,脸色有些阴郁。
“久闻‘隐月逐霜’之威,今日还请江老爷让老夫开开眼界!”
南宫贤话音刚落,大喝之下右手一把抓起旁边侍女端着的碎瓷片,向正在舞剑的江载用力掷去。
尖利的碎瓷在空中极速穿行,直趋江载而去。
“啊!爹爹小心!”江轩情不自禁地叫出声,正欲冲上前去。
南宫贤只是微微一笑。
南宫德满意地点点头。
南宫让后退了一步。
朱六定睛盯着这一幕。
一堆碎瓷很快便甩到了江载的身前,白色的瓷片像漫天飞舞的雪花般,有直指身前的,有从天而降的,似乎片片碎瓷,都带有无尽剑气,能将人切割成块。
江载意识到了危险。
他想避开这一险境,但并没有避。
因为这决计是避无可避。
一个念头鬼使神差地在江载脑海中闪过。
只见得那剑一点而起,凌厉的剑光倏闪,剑身骤如闪电,剑尖不住颤动地向片片碎瓷点去。江载从容不迫,时而直刺,时而斜劈,时而上挑,时而剑身格挡。众人只听见“蹭蹭蹭”的几声。
碎瓷如枯叶般纷纷崩裂,化成漫天飞扬的粉末。
在一瞬之间,近十块瓷片便被江载以迅捷无比的手法尽数刺迸。
绚烂夺目,眼花缭乱。
“隐月逐霜剑”,一式刺百,千打万击,出剑原是有先后之分,不料江载手法实在太快,在那眨眼间犹如同时刺出般。这剑法也是极尽娴熟,不然,只须稍稍一漏一慢,自己的身躯便会被这突如其来的带着剑意的暗器所洞穿。
这不是剑意,是敌意。
虽是在南宫家主场,但有不少人也是情不自禁地叫好。霎时间,欢声雷动。
“江老爷好身手哇!”
“江家神剑名不虚传!”
“今日便算是见识了!”
……
这几刺,看得江轩长舒一口气。
这几刺,看得南宫德脸色刷地惨白,心想要是自己对上这江载,胜算不超过一半。
这几刺,看得众人脸色涨红,高声赞叹。
而这几刺——
看得南宫贤眼冒金星,冷汗涔涔,后背打湿。
那是刺到了他的心坎,刺到他心里发慌。
以江载剑法之强,超越自己岂不是指日可待?更何况,江载还要比自己年轻两三岁!
相差个两三岁,便有着天差地别。
在江载的身上,南宫贤似乎看到了江家先祖江茗的影子,那道庭灯刺雪的身影。
刚才的江载,简直就是江茗附体!
南宫贤只觉自己受到了深深的威胁,他哈哈一笑,说道:“江老爷的剑法果真是出神入化!这都可与江茗前辈媲美了!”
“不敢不敢。适才献丑了。”江载礼貌性地颔首应道。
但实际上,江载心里也正窝着一团火。
“哈哈,江老爷过谦啦……改日定与江老爷好生切磋一番。”
“随时乐意奉陪。”
……
随着江载的长剑入鞘,寿宴的**也逐渐退去,众位宾客回到大厅的几案前,吃了些酒菜,酒足饭饱便开始醉醺醺地离去。
“轩儿,我们也走,快!”江载见宾客们陆陆续续地离场,也忙带着如坐针毡的江轩走出大厅,在马厩里找到自己的马,便连夜领着搬彩礼的家丁们匆匆回府。
见宾客们鱼贯离去,南宫贤也是松了一口气。
他站起身,看看立在旁边的南宫德和南宫诺琳,又转过头看看身后的爱子南宫让和南宫礼,眼神似乎在冒火。
“田地、生意、漕运、武功,真是让我不舒服。”
“这个江家,不简单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