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
纳兰容若一回府便急冲冲跑入内堂,见到爱新觉罗·青格尔便红了眼睛,嘶声质问道:“额娘,您为什么要这样做,您明明知道我和表妹是真心相爱,您非但不成全我们,还要活活拆散我们?”
原来爱新觉罗·青格尔爱子心切,虽十分怜爱纳兰明珠的妹妹留下的唯一血脉,可为了自己的儿子,也只好忍痛割爱,棒打鸳鸯,逼舒穆禄.雪梅削发为尼。
爱新觉罗·青格尔见纳兰容若如此,也很难过:“你以为额娘的心真是铁做的吗?额娘也痛啊,雪丫头是我看着长大的,跟了我那么多年,乖巧听话,我待她就像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我虽疼她宠她,但也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克死我儿,她是个不详的人,从小就命格太硬,一出生便克死了自己的额娘,后来又克死了自己的阿玛,我的儿,若你没了,就是要了额娘的命呀。”
纳兰容若悲痛欲绝:“额娘,儿子不信命,这些都不是雪梅的错,姑姑是死于难产,姑父是因为思念姑姑成疾,抑郁而终又与雪梅何干?”
爱新觉罗·青格尔一脸心疼:“儿啊,你的痛苦都只是暂时的,额娘以后会给你寻个好人家的女儿。”
纳兰容若不停给他额娘磕着头,表情痛苦难当:“额娘,求求你就成全儿子和雪梅吧,儿子只要雪梅。”
爱新觉罗·青格尔闻言狠下心来,咬咬唇道:“我宁可做一回恶人,也绝不会让你们在一起,除非是我死了,雪丫头现在就在静慈庵,你自己看着办吧。”
纳兰容若一听完,便急冲出府朝静慈庵方向跑去,只留下爱新觉罗·青格尔在堂内哭泣。
纳兰明珠刚一回府,爱新觉罗·青格尔便抹掉眼泪埋怨道:“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早知今日,当初我就不能起这份怜悯之心,任由你将雪丫头带进府中,就该让她在外头自生自灭,看看她现在将我儿害成什么样,容若原本是个极其孝顺的孩子,一直对我都毕恭毕敬的,如今为了她几次三番忤逆我,如果容若还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我也不活了。”
纳兰明珠忍不住烦躁起来:“你到底还想怎么样?我就这么一个妹妹,雪丫头是我妹妹唯一的孩子,现在她都被你逼得出家了,你还不肯罢休吗?当初你趁我不在,随意给雪丫头安排婚事的时候,她差点吞金自杀,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夫人哪,你儿子的命无比金贵,我妹妹女儿的命就不是命?人贵在将心比心,更何况雪丫头平日里那么孝顺你,你的心怎么能这么狠?”
爱新觉罗·青格尔怒道:“你说我心狠?我儿子难道不是你儿子?不说这些还好,一说这些我便更来气,论起心狠,我哪能比得过你,从小你给予过容若一个阿玛该有的爱吗?你对他从来都是严厉苛责,无论他做什么都是错的,你整日逼他刻苦读书,用功习武,不能达到你的标准,你就任意打骂,可他生病了,你作为阿玛却从未关心过他,还警告他不能因病荒废学业与练功,纳兰明珠,你根本就不配做他的阿玛。”
纳兰明珠也怒道:“真是妇人之见,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自古严师出高徒,棒棍下才能出孝子,如果我对容若不管不问,任由你去溺爱,那么他现在和京城里那些吃喝玩乐,整天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又有什么区别,也许他连纨绔子弟都不如。”
在静慈庵中,舒穆禄·雪梅看到纳兰容若立即红了双眼,她连呼吸都感觉异常困难:“表哥,终究是我福薄,你回去吧,雪梅愿意为你日日祈祷,从此青灯古佛,长伴一生。”
纳兰容若摇摇头,也红了双眼:“不,雪梅,你跟我回去,我再去求额娘。”
舒穆禄·雪梅哽咽着:“表哥,我不能回去,舅母待我恩重如山,如今却为了表哥下跪求我,我岂能又为了自己的私心再去伤舅母,况且我的幸福和表哥的性命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纳兰容若感觉有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捏着自己的心,那般生疼,只听她继续说道:“算命先生说我命格太硬,生而克父母,嫁而克夫,如果有孕,还会克子,我就是个不详的人,只会给家族带来灾难,表哥,我不能害你,你就忘了我吧。”
纳兰容若急拉着她的手喊道:“雪梅,你别相信那些胡话,他们说的一个字我也不相信,无论以后会发生什么,我无惧。”
舒穆禄·雪梅已哭成了泪人:“可我怕啊,表哥,我难以想象你以后在我怀中死去的情景,我难以承受瞬间得到幸福,却要永恒失去的痛苦,我难以忍受舅舅,舅母悲痛欲绝与充满怨恨的神情,我不想将来因为我的缘故,给纳兰家族带来死亡与灾难,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里日日夜夜为表哥祈福,为舅舅,舅母祈福,为整个纳兰家祈福。”
纳兰容若痛不能言,虽良久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却始终不肯放开她的手。
“表哥,今生你没有负我,是雪梅对不起你,就算舅母没有相逼,终有一日,我依然会选择离去,因为雪梅并没有和表哥一起面对未来诸多艰难困苦的决心与勇气,雪梅遇事只想着逃避,也许这静慈庵就是我最好的归宿。”
他顿时泪流满面:“表妹,你也从未对不起我,要怪只能怪命运为何要这般待你,这般待我?老天又为何要如此折磨你我?”
纳兰容若从静慈庵回府后,大病了一场,也写下了一首《画堂春》。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
曹寅去纳兰府探过病后,将这首诗词抄录下来也写给康熙看,康熙看完后忍不住感慨道:“若朕是表亲姑姑,也不会让此女嫁给容若,朕虽十分感动这段青梅竹马的恋情,也极希望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可朕更珍视容若的性命,要怪也只能怪造化弄人,上天让这么善良的女子承受如此坎坷而不公的命运,才使得她与容若最终情深缘浅。”
曹寅也叹道:“奴才看到这首诗,想起唐朝骆宾王曾写过一句相怜相念倍相亲,一生一代一双人,当时奴才读起来并不觉得有什么,但今日读着容若写的这一句一生一代一双人,相思相望不相亲,心中竟出奇的难受,可怜容若是个痴情而又重情的人,看着自己的表妹削发为尼却无能为力,偏偏容若这一生只想和他表妹在一起却注定要和心爱之人生离,分隔两端,遥遥相望,徒留声声哀叹。”
康熙摆摆手:“子清,别说了,朕已不忍再多听一句,容若病得严重么?”
曹寅忙道:“容若从小便是习武的身子,只是回府的路上淋了雨,身体无碍,卧病不起的主要缘由还是心病难治。”
康熙叹息一声:“你现在便去纳兰府告知容若,朕可以多批假日给他,让他在家中好生休养,这人生的路还很长,如果注定爱而不得的话,不如来个两相忘,对彼此都好,朕也希望他能快点振作起来。”
曹寅点点头:“奴才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