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天刍谷卿棠离去

叹启玄危在旦夕

天刍谷中,启玄问卿棠道:“凝王,你究竟是何人?那刍兽原本是佐户族神兽,你如何能救它?它又为何对你敬重有加?”

凝王答道:“救它与救你等一样,皆是因为我古善本以救济天下为己任。至于它对我敬重,不过是因我救他于水火,仅此而已。”

启玄不信,又不依不饶,道:“我看事实并非如此简单,你与佐户族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否则,你为何会有如此强大的魔能,连这十恶不赦的悚凌兽都耐你不可?你莫非是佐户族人,为恶几世,才化为古善族来赎罪,以求内心安宁?”

自从那日刍兽飞出天刍谷之后,悚凌兽便遁逃无踪。但即便刍兽饶恕它们,悚凌王却并未感恩戴德,反倒伺机报复。启玄的体内似乎还残留着它的邪气,因而他几次三番的冲撞卿棠也并未加罪。但如今他口出狂言,愈发不知收敛,卿棠又向来宅心仁厚,不忍斥责他,更加上那一次启玄被悚凌兽邪化,她未能出手相救,她因此一直心生愧意。可是苏婉不愿看到她这般受委屈,对启玄说道:“启玄,我原本以为经历过这般多的事情,你当有所悔悟。我族救你部族几次你并非不知,如今你竟说出这般话来。如此伤人,你却当真能够说的出口。如今我只是后悔凝王救你之心从始至终,从未变过。若当初任你由悚凌兽邪化,置之不理,也便不再有如今你的咆哮与无礼。你这人虽是软弱无力,心恶却堪比悚凌兽。我情愿救一只悚凌兽,也好过救你这忘恩负义之人!今日你话既已说至如此,那就从此分道扬镳,从今而后你懦潭族是死是活与我古善族再无干系!”

“婉!”卿棠哭道,“任他启玄如何伤我们古善族,可我们终究不能就此弃他们而去啊!”

“可那启玄根本冥顽不化,几次三番出言不逊!这一次若你再不肯下狠心来,那么我将离你而去!”

苏婉的话令卿棠陷入两难,她即便不愿意这般决绝,可是启玄终究伤她太深,她取出飞天断丘箭一支,递于启玄,道:“随身携带,它可佑你部族。”但这却教苏婉一把夺过,道:“为何给他!他既口出狂言,生死也就随他,与我们再无干系!”

临行前,梓筱却喊住卿棠,道:“凝王,我为贝王所做的一切深感抱歉,如今你们离去,或许便是最好的结果。生死有命,你们对我们做的已经够多。贝王的所作所为确实令人发指,我也不知道他为何如今会变成这般……”梓筱欲言又止,最终只是以手掩面,哽咽道:“对不起……”

卿棠慌忙安慰道:“这并非你之错。”她又将飞天断丘箭偷偷给了梓筱,道:“若遇危急,愿它救你性命。”

羌令看到卿棠与启玄的分道扬镳,感慨道:“启玄果然是牲畜不如!”但既然卿棠已经离去,羌令便也打算离开这是非之地。失去了古善族的庇佑,悚凌兽又随时可能返回,羌令打算离开这天刍谷,却找寻下一个安身之地。他便对叵扣说道:“悚凌兽不知何时会来,我们也需即刻离开。”叵扣答应一声,却道:“你快看,这,这是我们的铁合上燃枪吗?”

不远处的灌木丛中斜插着一柄抢,那正是羌令的铁合上燃枪。羌令抡起那把枪,说道:“卿棠大恩大德,感激不尽。”而后他便和叵扣迅速离开了天刍谷。

而如今天刍谷中仅剩懦潭一族。夜已深,谷中寒气逼人,月挂半空,却也带着寒气。众人饥肠辘辘,又听得四周怪声不断,似是悚凌兽出没。族人又寒又饿又惧,沉默许久之后终于开始窃窃私语。

“这贝王为何气走凝王,如今若是悚凌兽来,可如何是好?”

“是啊,飞天断丘弓阵中,又能御敌,又能御寒,如今却一无所有了。”

“启玄自己一无是处,不能保我们安生,却将凝王气走,当真是恶人!”

……

族人的议论声声刺耳,启玄自然一句句听进耳中,又脸色阴沉,满脸杀气,他忽然大喝一声而起,使出一招勿首术将离他最近的几个人弑杀。余下的族人见状大惊,慌忙起身跑至远处。启玄正欲追赶之时,梓筱却伸手拦道:“你这是在作何?这是我们的族人!你杀害族人与那些恶兽又有何区别?”可启玄已经丝毫听不进任何话,他伸出双手,勿首术的邪气已经逼近梓筱,但他转瞬间却被飞天断丘箭的箭气震飞数十米远。他从地上爬起之时,浑身发黑,呼出的气浪都满是浑浊。他对着梓筱冷冰冰地说道:“你竟然有飞天断丘箭在身,看来你也早已背叛了我,背叛了懦潭族,你与古善族那些人是一丘之貉,今天我不杀你枉为懦潭族贝王!”

惊恐万状的族人一边叫嚷着“启玄疯了”一边四散奔逃。而梓筱看到如今启玄丧心病狂的模样,心痛万分。她试图劝说启玄弃恶从善,改过自新,奈何却无济于事。她心想这定是悚凌兽的邪气尚在他体内留存,但她又不知如何拯救。她无奈又痛心地喊着:“我该如何是好?我该如何是好?”可四周并无人回应她。只是悬崖上的碎石纷纷滚落,忽起的大雪将天刍谷彻底覆盖。悚凌兽咆哮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却未有一只现身。启玄的模样在人身与悚凌兽身之间不断变换。他时而咆哮时而懊悔,在善恶之间艰难挣扎。

启玄的身躯忽然膨胀起来,他的躯壳被数以万计的悚凌兽充斥,以致他在一瞬间会像一只悚凌兽那般奔跑、那般咆哮,甚至抡起一拳便能将地面砸出一个深坑来。

当启玄在痛苦挣扎之时,卿棠已经离开许久,早已离天刍谷有数十万里远,但她忽然感应到了天刍谷中的危急。那支留在天刍谷中的飞天断丘箭目睹了天刍谷中的混沌,而这毫无保留地传给了卿棠。卿棠忽然停下步伐,道:“懦潭族有难,我当回去拯救他们。”但苏婉并不同意,她甚至以死相要,“你若还要救启玄那恶人,今天我就在你面前死去,使你后悔终生!”

“婉……”卿棠再次陷入两难,她乞求苏婉应允,但苏婉的坚决使她毫无办法。她自然知道苏婉并无恶意,只是不忍见到她再为启玄所伤。当她静心下来,她便再听不得天刍谷的呼喊。她又自言自语道:“婉,或许你是对的。这启玄原本便心术不正,我是不该再救他了。”苏婉答道:“你这般想我便放心,那我们此后要往哪里去?”

卿棠停顿片刻,答道:“去往竹奈宫。”

“竹奈宫是何处?”

“竹奈宫是休但卡洱域外之境,我也不知如何能进去。只是我们这一路向前,若是有缘,便能寻到入口。”她又回望一眼飞天断丘弓,继续道:“这飞天断丘弓将会指引我们前行。”

“可是我们为何要去这竹奈宫呢?”苏婉不解。

“这是飞天断丘弓的指引,我也不知为何,但飞天断丘弓既有此引,我们便跟随而去。离开这里,也未尝不可。待启玄与悚凌兽相争之后,或许休但卡洱便重归安宁。只是希望那飞天断丘箭能佑得梓筱安生,待我们从竹奈宫中回来,仍再见到她。”

这飞天断丘箭原本是送来佑梓筱安生,但梓筱见到启玄痛苦难耐之时,便将飞天断丘箭掷出。箭正中启玄,转瞬之间使他晕厥。周遭的动**倏然之间归于一片平静,而启玄的身躯也终于化作寻常。但是那柄飞天断丘箭,却渐渐地化作乌有。

启玄醒来之时,长叹一口气道:“奈何奈何!我亲眼见到自己丧心病狂的一切,却无力去阻挡。我知道这或许是我本心恶毒,才如此轻易教悚凌兽邪化。梓筱,凝王赠你飞天断丘箭是要佑你安生,你又为何用它来救我?这不值得。”梓筱泪眼婆娑,哽咽道:“可我怎能忍心见你如此痛苦而袖手旁观?”

启玄依旧躺在地上,脸色煞白,他轻声说道:“悚凌王来了。”而后他趁梓筱不注意从体内拔出半截飞天断丘箭,扔于她怀中,他便瞬间又化作悚凌兽的模样,而梓筱却隐遁在了天刍谷中。

悚凌兽已经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