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图穷匕见

苏琴并不关心南宫阔的死活,但是找到南宫阔就一定能找到杀害南宫平的凶手,救下南宫阔,当然也就完成了燕儿的遗愿。

心想至此,苏琴精神一振,酒也醒了一半。

月上中天,已是三更。

苏琴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过利州、入剑阁,直插成都。他在路上不敢多做耽搁,胡乱的吃些东西,让马歇歇腿脚,就立即赶路。他一面纵马狂奔,一面心中寻思,这些人要杀南宫阔,一定不会轻易动手,他们一定会选在南宫阔最脆弱、最无反抗力的时候,那个时候,也正是南宫平的人头被送到南宫阔面前的时候。

到了南宫府,天已薄暮。

暮云,古树,晚风。

南宫府邸,庭院重重,在夕阳的余晖中闪烁着万道金光。

苏琴在马上远远的望着进出南宫府的人,心中忽然生出无限悲凉。他兜转马头,来到一家酒楼。他现在还来得及填饱肚子,再喝上一坛酒。直接去告诉南宫阔有人害他,那老榆木疙瘩是不会相信的,他必须潜入南宫府,伺机而动。从南宫府的正门他是进不去的,今晚他要走后门,马踏南宫。

星疏月朗,虫语枭鸣。

一匹健马泼剌剌由远及近,飞奔而来。蹄声如雷,四野震动。马上之人身着白色衣衫,两鬓斑白,正是“玉面郎君”苏琴。

苏琴纵马如飞,离南宫府后门尚有一里之遥,树丛之中忽然跳出一条大汉,生得高大威猛,手中拿着一根碗口粗细的铁杵,往那里一戳,仿佛天神相似。

那大汉站在道路中央,口中瓮声瓮气的说道:“南宫府邸,外人莫入!”伸出一只蒲扇一般的大手,抵在怒马的额头之上,蓦地一声暴喝,飞奔中的人和马硬生生的给挡在那里,竟不能前进半步。苏琴一骗腿,飞身飘下马来。

大汉五指扣在马的前额上,只一转,但听那马“唏溜溜”一声悲鸣,“咕咚”一声,翻倒在地,绝气身亡。

苏琴见这大汉足足比自己高出两头,肩宽背后,膀大腰圆,往那里一站,浑似一座大山。他只一下,便毙了一匹高头大马,真有“横推八马走,倒拽九牛回”之能,再看他戳在地上的那根铁杵,与大汉齐眉,少说也有两百斤。

苏琴将这大汉打量完了,心中惊骇异常,“好一条威猛的大汉!”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

“喂,你是干什么的,大半夜不困觉,跑到这来瞎转悠。”大汉瓮声瓮气的问道,头一句话说得还颇有威严,这一句就有点不伦不类了。

“在下苏琴苏燕飞!”苏琴抱拳答道。

大汉听这名字也太绕了,用手挠了挠头,咧着大嘴说道:“我管你是什么琴呀燕呀,你爱到哪儿飞到哪儿飞,反正你不能从这飞!”

苏琴听了微微一笑,心说这大汉却原来是个傻大个儿,这倒好办多了,“好啊,我不飞,我就从这里走过去!”说着向前一迈步。

“别……别动!”右手一抡铁杵,“哧啦”一声在苏琴脚下划了一道深沟。拧眉立目的说道:“你敢迈过这条线试试,信不信我把你脑袋打飞了!”

苏琴哑然一笑,“看来我是一定要飞了!”话音未落,脚尖一点地,飞身跃过大汉。

大汉虎吼一声,“小兔崽子,你往哪儿跑?”“呼”的一声,抡起铁杵照苏琴后背就打。苏琴只觉得身后一阵恶风,脚一落地不敢稍作停留,转身往旁边就是一跃。

大汉紧跟着将铁杵横着一扫,他本就身高手长,加上铁杵又长,横扫之下波及范围甚广,“喀嚓”一声,杵到之处,竟将一棵碗口粗细的罗汉松打折。苏琴知道厉害,不敢撄其锋芒,脚下一点,倒飞回去。

这一番折腾下来,非但未进寸步,反倒后退了两丈远。苏琴心中暗想:“可要想个对策才好,如此交起手来,只怕我这脑袋真要给他的铁杵打飞了!”

“你叫什么名字?我怎么从没有见过你?”苏琴在心里暗暗推算脚程,此时“摇头狮子”赵云鹏等人只怕已经进了南宫府。他心中焦急万分,胡乱的问了一句。

“雷刚,我叫雷刚啊!”大汉雷刚憨声憨气的回了一句,突然用手一拍脑袋,自言自语着:“哎呀,我咋把名字说了!”抬手一指苏琴说道:“你你你管我叫什么呢!”

苏琴嘿然一笑,“我是管不了你,可是你身后的南宫阔总该管得了你吧!”说着,伸手一指雷刚身后。

雷刚一听南宫阔到了,嘿嘿一阵发笑,欢喜的一转身,“哎呀干爹呀,你咋来了!你快看我抓住一个兔崽子!”雷刚转身一看,别说是南宫阔的影儿了,连个耗子的影儿也没见到,再一转身,连苏琴的身影儿也不见了。

“雷刚,再不去保护你干爹,只怕他脑袋就丢了!”苏琴趁雷刚转身之际,身形展动,眨眼之间来到墙根脚下。他心中暗想,这雷刚一根铁杵在手,有万夫不当之勇,我还是在房上行走为好!他足尖一点地,“噌”的一下,飞身上了院墙,又是一个起落,正要跃上房顶,骤然间只觉得头顶一阵掌风袭来。

苏琴匆忙迎上一掌,双掌未交之际,只觉得肋侧又拍来一掌。苏琴辨出这是两个人分从两个方向打来,急忙撤招收掌,跃到一边。定睛一看,只见房梁之上并排站着两个人,显然是南宫府布置的值夜人。

只听其中一人说道:“大胆蟊贼,胆敢擅闯南宫府!”

苏琴微然一笑:“我胆子确实很大,但却不是蟊贼!”

另一人说道:“蹿房越脊的不是蟊贼,难不成还是客人么?”

苏琴嘿嘿一笑,“非但是客人,还是贵客,两位最好赶紧请我进去,不然耽误了大事,南宫阔以后肯定要处罚你们!”他嘴上说的轻松,心里却好似热锅上的蚂蚁,暗骂:“两个糊涂蛋,真正的歹人此刻就在府里,你们却在这里阻拦我。”

两个值夜人,相视一笑,“原来是贵客到了,该当款待一番!我等这就为阁下捶捶背,砸砸腿!”神色一凛,二人舞动双拳,直奔苏琴而来。

苏琴苦笑一声,心中暗想,这两对铁拳真要是服侍我一番还不得骨断筋折,说道:“想不到南宫府就是这么款待贵客的!”闪身避过,他不敢与二人多交手,唯恐引来更多的人,那他这苏燕飞可就插翅也难飞了。偷眼望见房屋西侧长着一丛树木,仿佛是榕树,生得枝繁叶茂,亭亭如盖,一纵身隐入其中。

苏琴隐身树冠里面,只见那两人站在房梁之上踟躇不前,料想二人定是害怕他在里面发暗器,是以不敢跟进。苏琴待在树冠之内,南宫府邸的情形尽收眼底。他放眼望向前厅,可巧看见三个人鱼贯进入府中,月光照耀之下,正是“摇头狮子”赵云鹏三人。

苏琴一时心急如焚,四下里看了一看,忽然看见自己的衣衫,不由得会心一笑。他身着素白色衣衫,黑夜之中瞧来煞是扎眼,纵然隐身树冠之内,那两个值夜人也能看得清清楚楚。他二人虽然不敢入内,但只要盯住他即可。

苏琴心想至此,将罩在外面的素白色衣衫脱下,挂在树枝之上,他里面穿得是玄色衣衫,不易给人瞧见,趁那两个值夜人不注意之时,来了一个“金蝉脱壳”,贴着树干顺了下去。

苏琴当年虽到过南宫府,但却是从正门而入,当日也未曾细看,于前堂客厅位置不大清楚,方才他在树上看得明白,一路潜行隐踪,不敢稍露行迹。不一会儿就穿过数重院落,来到客厅,他隐身庭院里的一棵树上。但见客厅灯火通明,恍如白昼一般。

客厅里有两个老者正端坐在棋枰前对弈,两边垂手侍立着两名衣帽整洁的小童。其中一个老者,中等身材,只是稍稍有些发福,苏琴认出正是南宫阔。另一个老者面容清矍,颧骨高耸,颏下一把花白须髯,瞧来颇有气度,却不认得。

“不行了不行啦!”南宫阔哈哈笑道,“已经连输三局了,看来是真的老了!楚老弟棋艺高超,老夫甘拜下风!”语气之中对于胜负颇不在意。那老者手捻须髯,微然一笑,并不言语。

苏琴定睛一看,棋局之上白子被杀得困守一隅,黑子吞下白子只在一两手之间。

正在此时,一个下人回禀说赵云鹏到了。南宫阔双睛一亮,“快请!”

“明日老夫寿诞,云鹏赶来的真是时候!”南宫阔笑吟吟的对着那老者说道。

话音未落,庭院中施施然走进三个人,正是“摇头狮子”赵云鹏,“神枪三臂”孟江野和“小诸葛”计远,三人在阶下躬身施礼。

南宫阔哈哈一笑,起身来到门口,“云鹏啊,你千里迢迢赶来为老夫祝寿,辛苦你啦!”

赵云鹏晃着大脑袋说道:“不辛苦,云鹏此来,还特意备了一份大礼!”说着,将身后的油布包袱一抖。

“哈哈哈,难为你花这番心思为老夫……”南宫阔一张老脸笑得仿佛一朵花一般,可是当他看清滚落到阶下的物事,话噎住了,笑凝住了,一张老脸也开始抽搐了。

躲在一边的苏琴见赵云鹏从肩头的包袱里抖出一个物事,心就是一阵剧烈的抽搐,不用看他也知道是什么东西。

人头,南宫平的人头,正大瞪着眼睛看着南宫阔。

刹那间,南宫阔只觉得天旋地转,仿佛万丈高楼失脚,扬子江心断缆崩舟相似,身子往后倒退数步,幸亏一只手抓在门框上,这才没有跌倒。

赵云鹏放出两道阴沉的目光,抬头看着南宫阔,“不过是杀个人而已,一点儿也不难为!”

“恶贼休狂,还我家三公子命来!”两个侍立的小童一声叱喝,举掌击向赵云鹏。

赵云鹏嗤笑一声,除了脑袋,全身上下一动不动。蓦地身边寒光一闪,两名小童一声惨叫,倒地身亡。

孟江野在两个小童身上一蹭“蟠龙点钢枪”上的血迹,冷笑一声:“不自量力!”

猛地往前大跨一步,“蟠龙点钢枪”跟着向前一递,直刺南宫阔的颈嗓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