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胡小仙虽然被迫为箭印忠做事，但并没被限制自由，她的软肋不是自身，而是明亮。
赶到小湖边，看到张天师，胡小仙大惊：“你们怎么都来了？”
看着胡小仙隆起的肚子，张天师又惊又气。
明亮把胡小仙带到一边解释。
“不行，咱们加在一起，也打不过箭印忠，你还是赶紧离开，照我说的，先藏起来！”胡小仙急道。
“你父亲道岸真人，能不能来帮你？”明亮问。
“他从来没告诉过我，他住在哪里。只有每年春节的时候，他才来找我，和我一起呆10天。”胡小仙说。
“那还差将近一个月，来不及了。”明亮皱眉。
“你不要指望他，他要能顶用，我娘就不会死了！”胡小仙面现怨怒。
二人意见不统一，只好回到其他人那里，想再商议一下。
“张天师，我的事情我自己解决，你还是请回吧！”胡小仙从心里不想和张天师合作。
“哼，你怎么解决，还帮着箭印忠去害人吗！”张天师冷笑道，“我既然来了，就不会走，你要不肯合作，我自己去杀箭印忠！”
胡小仙无奈，只好同意，但又说道：“箭印忠法力高强，咱们不能强攻，只能智取，我会把他引出山洞，你们来偷袭！”
她又从荷包中掏出一个玉瓶：“这种药，叫大梦千年散，不管是人还是妖，吃下去，或是从鼻孔吸入，都会昏昏大睡，几十年几百年都不会醒，有机会的话，你们就向箭印忠脸上扔！”
“这药既然这么厉害，你为什么不用？”张天师怀疑。
“箭印忠已经修炼5千多年，只需要吸收天地精华，就能维持生命，已经不用吃饭喝水，我没法给他下药。”胡小仙解释，“我也想过偷袭他，把药突然扔在脸上，可他始终对我不是完全信任，只要在我身边，就是全神戒备！”
胡小仙回想有一次，她在溪水边洗衣服，箭印忠闲来无事，站在她旁边闲聊。她忽然起心，想试试箭印忠反应，便猛然撩起溪水，直泼过去，箭印忠立刻移形换影，一滴水都未沾身，喝道：“你干什么？”
胡小仙早有对策，斜瞪箭印忠一眼，娇声道：“跟你闹着玩儿嘛，瞪什么眼啊，真没劲！”
由此可见箭印忠戒备之严。
张天师拿出一个红色的小药瓶，把里面的药倒掉，胡小仙在里面装入一些大梦千年散，其他人也有样学样，纷纷拿出药瓶。
既然已经计划好，胡小仙赶回去准备。
张天师等人前往约定好的埋伏地点。
下午时分，箭印忠和胡小仙在山洞中打坐修炼。
胡小仙假做累了，用拳头轻轻捶捶后腰，站起身来，走出山洞，一副要散步休息样子。
她一直走去，来到一块山间平坝，这里地形平坦，只在周围有数棵大树。
胡小仙抬手向天，引下一柄天心日轮剑，运起法力，把这剑压缩成线香长短，然后坐在地上，把它藏在大腿下面。
箭印忠练功练得很酣畅。若是再吃掉3、4颗金丹，有可能就白日飞升、立地成仙了。
突然传来胡小仙凄厉惨叫！
箭印忠虽是专心练功，但并不影响他注意周围动静，赶紧一呼一吸收功，跳起身来，移形换影，已在洞外。
“小仙，你怎么啦？”箭印忠惊道。
胡小仙半躺半坐在地上，捂着肚子，满脸痛苦：“哎哟，肚子好疼！我可能要生了！”
“让我看看！”箭印忠蹲下身。
掌心雷！
飞剑斩龙！
灵气箭！
旁边大树之上，张天师、巴屠龙、明亮现身！
胡小仙亮出日轮剑，发力猛刺！
“啊！”箭印忠大叫。
闪伏虎、方长命、丁镇山、丁镇海、满天星、任如画，6个人从树叶间飞跃而下，6柄剑，6个方位，攒刺箭印忠！
移形换影！6剑全部刺空！
箭印忠远远脱离开敌人，样子十分狼狈：额头挨了一记掌心雷，一团漆黑；心口中了巴屠龙一剑、明亮一枝灵气箭，衣服破碎。
可双方实力相差太远，箭印忠把脑门儿抹一下，竟只是抹掉了一块黑灰，根本没受伤，心口那里也丝毫无事！
倒是胡小仙那一剑，捅入丹田，但也不过进入3寸深浅，被箭印忠带脱了手，就插在肚子上。
箭印忠咬牙切齿，把日轮剑拔下来，扔在地上，便有血流出。他恨恨说道：“胡小仙，你敢出卖我！”一边说着，运起法力，右手发出紫光，按在丹田处，伤口便收了口子。
胡小仙已跳起身，叱道：“出卖个屁，我根本不是你手下！天心日轮剑！”又凝出一把光剑。
他们这边见偷袭没能得手，也不敢冒然再攻，先聚集到一起。
“一群废物，也敢来找死！阴阳刺！”箭印忠双手虚托，法力到处，半空中出现9根黑白相间颜色的尖刺，“去！”9根宝剑一般长的刺，呼啸飞去，直取张天师、胡小仙等人。
众人急忙挥兵刃抵挡，撞击出一片火花。
尖刺不停戳捅，磕开又回来，磕开又回来，除张天师、胡小仙尚能应付自如，其他人都是手忙脚乱。
张天师十分镇定，喝道：“胡小仙，你能不能反击？”
“可以！”胡小仙回答。
“还等什么，快动手！”张天师命令。
胡小仙之所以没出全力，是在提防箭印忠攻击明亮，此时为了大局，只能大喝一声，挥剑狂舞：“日轮斩！”
只见强光耀眼，连续8个小太阳般的日轮，呼啸而出，飞斩箭印忠！
移形换影！一眨眼间，箭印忠已到明亮身后：“明亮，死吧！”右手抓向后腰，要掏金丹！
明亮躲闪不及！
胡小仙救援不及！
箭印忠的手已经碰到明亮衣服，这时却看到明亮肩膀上方多了一只手！那手心之中，有一个符文：?！
“雷光枪！”与张天师的暴喝同时，符文发出耀眼光茫！
霹雳一声！然后是惨叫！
箭印忠倒飞出去，足有20丈远，躺倒在地，额头插了一枝雷光长矛！这雷矛因为张天师和箭印忠相比，法力还是差得远，所以只钉入一寸，但牢牢不掉，箭印忠非常痛苦，不住惨叫！
他催动的那些阴阳刺失去控制，一齐落地。
巴屠龙等弟子已经筋疲力尽，以剑拄地，气喘吁吁。
张天师也真是够狠，宁愿以明亮性命作诱饵，刚才他并不确定，能在箭印忠得手前发招。
只因看了胡小仙大肚子，张天师已对明亮怒极。
“再来一下，他还没死！”胡小仙喊道。
张天师抬手，又是一根雷光枪电闪飞射！
箭印忠还在地上辗转挣扎，无法躲闪，无法抵挡，却见他左手一招，嘶吼一声：“小蚯！”
地面破裂，巨蚓小蚯钻腾而出，正迎上雷光枪！
蚯蚓怪法力低弱，立时被雷光枪轰成黑灰！
箭印忠趁机用右手去拔额头那根雷光枪，烧灼得满手焦黑，不住惨叫！
张天师急抬手，又是一击！
“小蚓！”箭印忠又驱另一条蚯蚓怪挡枪，同时把额头的雷光枪拔了出来，扔在地上，双手虚空一推，催动法力！
“还不死吗！”张天师急了，再抬手掌，要发第4枪！
“小心！”突听胡小仙大叫，她一步蹿到张天师身边，日轮剑舞动，抡飞射向张天师后背的4根阴阳刺！
却是箭印忠把落在地上的尖刺又催了起来！
胡小仙还是晚了一点儿，没能救援彻底，其余5根阴阳刺，两根左大腿，两根右大腿，直从前面透出来，最要命的，还有一根洞穿小腹！
张天师一头栽倒！可这老人真是顽强，趴在地上，犹自再抬右掌，掌心雷光闪耀！
“啊！”箭印忠极度恐惧，抬右臂挡住头脸，也只能这般等死！
第4枝雷光枪离手，但落在张天师前方3尺。
“哈哈哈！”箭印忠狂笑：“死老道，你废掉啦！废掉啦！射这么近有个屁用！阴阳刺！”他双手虚托，又在身边催出好几十根尖刺！
“师傅！”众道士一齐扑向张天师。
“去！”箭印忠双手一推，数十根阴阳刺蝗虫一般，直扑敌人！
“日轮斩！”胡小仙发出一个个日轮，把射向张天师的尖刺磕飞！
众道士被阴阳刺攒射，手忙脚乱，应付一根刺都吃力，更别说如今这种情况，只对抗了一会儿，便先后惨叫，胳膊腿被阴阳刺洞穿，倒在地上！
“明亮，躲到我后面来！”胡小仙顾不上回头，只能大喊。
谁知箭印忠并没攻击明亮！
箭印忠受伤很重，额头一片焦黑，还时不时闪一下蓝色弧光，他已不能再使用移形换影，连向前走都缓慢吃力，一瘸一拐，身子歪斜，脖子梗梗着，活象中风病人，但他语气却凶狠嚣张：“胡小仙，你敢背叛我，我要抓住明亮，好好儿折磨，让他生不如死！看你后悔不后悔！”
“明亮，你快跑！”胡小仙还是忍不住回了一下头。
明亮反而向前，来到她身边：“我要是跑了，师傅和师兄师姐他们怎么办！我更不能抛下你，否则算什么男人！就算我不能救你，也要跟你死在一起！灵光箭！”
明亮的灵光箭威力很大，但也分对谁，射在箭印忠头胸要害，完全没有作用，纷纷弹落地面，然后“啪”地一声爆散。
箭印忠行动迟钝，这么半天离着胡小仙、明亮这边还有11、2丈远，对明亮的攻击根本没有什么躲闪能力，心中很是烦躁，大吼道：“明亮，你这小兔崽子，这么射我有个屁用，你也不嫌丢脸！真是苍蝇一样讨厌！”
明亮被损得一咬牙，脸上臊红，真的不射了。
“别停下，接着射！”胡小仙着急，她的日轮斩只够挡开刺向张天师的阴阳刺，现在唯一能攻击的，就是明亮，不论管用不管用，也必须继续！
可明亮自有想法，他一探手，把掉在地上那第4枝雷光枪捡了起来！
箭印忠吃了一惊，随即大笑：“你这种废物，拿着雷枪也没有用！”他满不在乎，仍蹒跚向前，来抓明亮。
以张天师法力，也只能把雷光枪刺入箭印忠体内一寸，而明亮，还真没这个本事。雷枪威力虽大，也需要扎进体内，才能起效。
明亮倒真是听箭印忠的话，暂不发射，而是跳了几步，到了另一处，捡起了另一件东西。
那是曾刺入箭印忠丹田的日轮剑！
一看这，箭印忠脸色终于变了，想加快脚步去抓明亮，怎奈头上伤实在太重，想快走反而更加失去平衡，一下子摔倒在地。
“灵光箭！”明亮把雷光枪和日轮剑放在一起，运起自己一道灵光箭，然后手指一甩，灵光箭便化为绳子一般柔软，把雷光枪和日轮剑捆扎成一枝箭！
“日轮雷光箭！”弓开如满月，箭去似流星！
“啊！”箭印忠扭身躲过心口要害，箭中左臂！也插入一寸！强大的雷电力量发作，顿时重创他左胳膊，就算日后可以恢复，目前却是废了。
“天心日轮剑！”胡小仙又凝华出一枝光剑。
“雷光枪！”张天师把第5枝，也是最后一枝雷枪，从掌心吐出。
“灵气箭！”明亮又开始组装！
“万刺归一！”箭印忠疯狂吼叫，残存的右臂催动最强法力，把所有阴阳刺聚集一起，合并成一根，这“万归刺”放射出耀眼的鲜红光茫！
“死吧！”明亮放箭！
“去！”箭印忠射刺！
两道刺眼光茫，在半空撞击，轰然爆炸！地动！山摇！
“呜！”“万归刺”被炸得倒飞回去，尾部把箭印忠左肩生生打掉一块，然后钉在他身后一棵大树树干上。
“小仙！”明亮惨叫！
倒飞回来的日轮雷光箭，插入胡小仙左胸，从后背透出！
明亮接住倒下的胡小仙，见她圆瞪着眼睛，嘴角溢血！
“不！”箭印忠疯狂大吼：“胡小仙，你不能死！你还没帮助我成仙得道！不许死！”他已经站不起来，便滚着向前！“我有一颗大还丹，快，吃下去！”来到胡小仙身边，箭印忠掏出一颗金光闪耀药丸，塞入胡小仙口中！
张天师此时已挣扎着坐起，向怀中伸手。
“张老道，你是不是也有什么好药，快拿出来，给胡小仙吃！”箭印忠见状催促。
张天师掏出一个红色玉瓶，打开……
突然向箭印忠鼻子一抖！
白色的粉末！大梦千年散！
箭印忠愣了一愣，然后身子摇晃：“张老道，你好卑鄙……”
眼睛一闭，摔倒在地。
这大梦千年散药力好霸道，箭印忠不光昏睡过去，还现了原形，却是一只豪猪精，那阴阳刺就是它身上的长刺！
大还丹是稀世奇珍，万年灵药制成，只要一口气在，不管是致命伤势，还是不治急症，只要一颗入口，就能把人命吊住，延长一个时辰生命。
胡小仙本已涣散的眼神，又发出光彩，滞住的呼吸，也重新通畅平稳。
“明亮哥哥，大还丹还可以给我一个时辰的生命，我必须把孩子生下来，否则就来不及了！”
明亮双眼流泪，喉咙哽咽，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用力点头。
“帮帮我，给我一些法力。”胡小仙胸部被洞穿，自己已经无法行功。
明亮把手放在胡小仙腹部，发出金色光茫。
“啊……啊……孩子，快出来吧……”胡小仙喃喃呼唤。
张天师拿出一瓶止血药，然后把腿上和腹部的阴阳刺一根根拔出来，撒药止血。处理完毕后，他拄着阴阳刺，艰难来到离着最近的巴屠龙身边，为他拔刺止血，然后说道：“屠龙，你来救治师弟师妹，为师实在动弹不了了。”
“哇……”响亮的哭声，在山峦中回音。
“是个女儿！”明亮捧着婴儿，激动怜爱地说。
胡小仙从身上取下一条云绡带，明亮把婴儿褢好，放在胡小仙怀里。
胡小仙左胸还插着那枝日轮雷光箭，只怕一旦拔出，她立刻死去。
“好女儿，好宝宝，不哭啦，不哭啦，爸爸妈妈都在这里。”胡小仙轻轻摇晃，温声柔语。
婴儿便止了哭声，望着胡小仙，“嗯哈”一声笑了。
胡小仙露出幸福微笑。
巴屠龙等道士处理好伤口，都拄着阴阳刺，一瘸一拐，聚到张天师身边。
“师傅，咱们把这豪猪精杀掉吧！”巴屠龙说。
张天师摇头：“箭印忠已经被制服，先留他一命，抓回去囚禁。这豪猪刺是上好的武器，可以用来除妖，拔下来以后，过一个月就能长出新的，咱们要好好儿利用。”
“明亮哥哥，”胡小仙抬手，指指几十里外一座山峰，山顶冰雪皑皑，“我想你的时候，就到那里去，看着你的方向，现在咱们又在一起了，我好高兴。你带我去那里看看吧，那里好美的。”
明亮用力点头，抱着胡小仙，飞奔而去。
雪峰之顶。
明亮穿着白色的夹衣，道袍披在胡小仙身上。
“明亮哥哥，”胡小仙取下腰间荷包，“这个百宝荷包里面，有很多宝贝，我把它留给你和女儿。”
“不，小仙，你没事，你这不是好好的，不要说这些……”明亮抽泣。
“明亮哥哥，不要说傻话，时间不多了，快，把手给我，我让荷包认主。”胡小仙抬起手。
明亮伸手相握，荷包夹在二人手掌中间。
胡小仙手中发出紫光，把这光茫传到明亮手上。
光茫消失，荷包已挂到明亮腰间。
“小仙，”明亮脸露坚定决然之色：“咱们两个约好了，活要一起活，死要一起死，我不会让你一个人！”
“不行！”胡小仙急道，“咱们是约好，永远在一起，可现在情况变了，你要照顾咱们的女儿！”
“我可以把女儿交给三师兄，他一定会好好儿照顾！”明亮说道。
“我不放心你师傅！”胡小仙非常激动：“他认定的是什么：人妖不相容！你一定要答应我，好好儿照顾女儿，让她幸福快乐！答应我！”
“我答应……”明亮心痛如绞。
“明亮哥哥，时间不多了，我不愿意你看着我去死，现在就把我放进这万古冰川里吧。”胡小仙一指旁边的巨大寒冰，“每年带女儿来看看我。”
明亮突然俯下身去，紧紧吻住胡小仙双唇！
只想永远，却不敢太久……
“灵光箭……”
暂时放下胡小仙，用这箭划去，把万古寒冰切下长长方方一大块，箭尖儿在这冰上一戳，双膀较力，冰块便被扯了下来。
怕挤到小仙，就又用灵光箭在大冰块上割出个长方的凹坑，才把小仙放进去，举起它，推回冰川。
小仙微欠身子，在冰内无限留恋地看了长长一眼，然后躺回去，闭上双目，再也没动。
明亮怀中的女婴，突然蠕动红红的小嘴儿，发出声来：“妈……妈……”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