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之魂(十二)
古仙云奋战四大高手,虽然连连后退,但风凌空等人想杀他,却也至少要百招以上,风凌空此时哪顾得上这个,见众人到齐,立刻命令突围。
古仙云怎会让敌人安然离开,立刻紧追缠斗,风凌空等人无奈,只得又回身逼他后退,但才要脱离,古仙云就再度纠缠。
此时崖顶上下来的头一批逍遥帮头目,已到达地面,飞奔过来。
石觉见势不妙,叫道:“风凌空,你们快走,我来缠住古仙云!”
风凌空只好同意,率众冲杀,很快跑入附近林中。
古仙云叫道:“石觉,不管你是叛徒还是奸细,你是帮中的军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这么过下去不好吗,为了一个风凌空,把自己暴露出来,值得吗!”
石觉答道:“我加入逍遥帮,就是为了毁掉它,就算当上帮主,又有什么用!”
武当派俗家弟子中,设有一个“潜”门,专门训练一些聪慧机警的弟子,这些人从小学习各种黑道知识,就是为日后打入黑道帮派之中,成为耳目。他们修的是武当心法,练的却是别派武功,以免暴露。
“潜”门弟子的身份,只有武当掌门知晓。
石觉实是武学奇才,少年时便崭露头脚,掌门冲虚子道长对他十分珍重,曾想让他脱离“潜”门,可石觉说,这一门的任务极为重要,若是做得出色,可抵千军万马,他要为武当立下奇功,那时再脱离也不晚。
冲虚道长叹道:这情报工作,一旦做上,再要出来,谈何容易。
石觉日后,才明白其中道理。
古仙云一边和石觉厮杀,一边问道:“石觉,你既然是武当派的奸细,可当初为什么又杀了正派掌门乌海、来持,还有马忠?就因为这个,帮主才会信任你,对你如此器重!”
石觉沉默不答。这些杀戮,实在是他心中之痛,有时梦中还会梦到,他一直后悔不已,若能重来,绝对不会再下杀手。
武当派打入逍遥帮的细作,不止石觉一人,但都被揪出杀害,暴露的主因,就是与白道英豪做战之时,下不了杀手。
石觉自己给自己找借口:我杀的人,都是被逍遥帮包围,已经没有生路,就算我不动手,也会死在逍遥帮其他干将手中。
可自我欺骗,可以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石觉明白,自己不论是完成了任务,还是暴露了身份,已不能重归武当门下。今生今世,他不能再承认,自己是武当弟子。
眼见风凌空等人安全入林,石觉一轮猛攻,逼退古仙云,也要撤退。
谁知古仙云大喝一声:“哪里跑!”竟把单刀劈面掷来,石觉只好挥剑一挡。古仙云趁机追上,右手在腰间玉带一摸一甩,一道雪亮寒光,飞斩石觉咽喉。
石觉大吃一惊,摆剑去拦,他心中念头飞闪,明明猜到古仙云玉带中必是藏了软兵刃,但习惯了刚才古仙云硬刀攻击,下意识地,还是把攻来兵刃当做硬器磕架。
刀光没,血光飞。
面对古仙云这样的高手,丝毫疏忽,便是致命。
古仙云自创“象鼻刀法”,已是开派宗师,但此人仍在不停进步,近几年来,感觉此刀法,威力还未完全开发,试着改良刀招,却适得其反。直到去年,才恍然大悟:象鼻虽强,却是软物,钢刀太硬,如何化形?
古仙云耗尽资财,请天下闻名的铸剑大师,剑魔路崩寒,制成一柄软刀,路崩寒自嘲道:“一剑崩鸣天下寒,为何替你做软刀?”
象鼻软刀使出象鼻刀法,方为登峰造极。
刚才那一斩,石觉已是挡住,但刀剑撞击,软刀刀头拐个弯子,便划开了石觉脖颈。
以实力而论,石觉纵是不如古仙云,也不至一招被杀,这就如黄尊对上血帖门主,死得有些冤枉。
这世上有个永不过时真理:不论两军交战,还是二人搏斗,知已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石觉倒下,临终听到一声凄厉惨叫:“夫君!”
任盼儿已下崖,飞奔而来,抱住石觉尸身,痛不欲生,本来怒他恨他,此时唯有悲他。
古仙云心头有些虚然。
任盼儿抬起泪眼,狠狠说道:“为什么杀我夫君!”
古仙云暗道不能弱了气势,也狠狠回道:“每天跟奸细相伴,你还好意思说!”
任盼儿实是无话可说,但又恨古仙云入骨,厉叫一声,扑将上去,三尖两刃刀狂劈乱砍。
古仙云大叫倒霉:先是奸细攻我,现在这疯女人又为奸细砍我!石觉可杀,任盼儿那是连根汗毛也不敢动,只能象天上星星一般,闪来闪去还是闪,郁闷得要死。
古仙云万般无奈,只得喝令众人追赶敌人,然后自己借追敌逃走。
任盼儿无心去追,又抱住丈夫痛哭,许是血腥味过冲,竟哇哇呕吐起来。
有高额赏金激励,逍遥帮众穷追不舍,风凌空等高手虽然极力掩护,但扶义社成员还是相继被杀散,在暗夜林中,各自逃命。
丁同、高双全二人相伴奔跑,在林中早失了方向,谁知冤家路窄,正碰上带着两个香头的索河。
丁高二人大骂:“索河,你这畜生,我们把你当兄弟,谁知道你是奸细!”
两个香头二话不说,冲上攻击,谁知丁同、高双全打不过堂柱,打香头却有富裕,二香头很快不敌,大叫:“索头领,快快帮忙!”
索河身份隐密,帮众都不知他是何职位,但肯定不低。
下属相求,索河只好出手。平日里,他伪装成只比丁同、高双全武功略高,其实厉害许多,此时不足十招,便把丁、高二人兵刃打飞,踢倒在地。
他隐藏武功也是迫不得已,要取得扶义社核心信任,就要对逍遥帮众真打真杀,杀小角色还行,若是杀了重要头目,那还是难逃帮里责罚。若是武功显示得高了,你不杀头目,怎么赢得信任。
香头上前,便要把丁同、高双全砍头,索河喝道:“慢着,我还要问话!”
香头道:“是!先打折手脚,免得跑掉!”把刀背转过来,要敲肩骨、膝盖。
刀光两闪,香头喉间鲜血标出,“噗嗵”倒地。
丁同、高双全同吃一惊,喝道:“索河,你有什么阴谋?”
索河皱眉道:“咱们虽是假兄弟,到底相处一场,你俩快走,再有人来看到,我就不能放过!”
高双全道:“索河,你杀逍遥帮的人,比谁都多,所以全社上下,都很信任你,我做梦也想不到,你是奸细!”
索河道:“你们只看到逍遥帮明面儿上的力量,至于暗中的力量有多强,让你们猜都猜不到。我就是这暗中力量的一个。别说是你们,逍遥帮的人,也不知道我的身份,和他们见了面儿,就是你杀我,我杀你的局面。一个好的细作,就是敌人不知道我是敌人,朋友不知道我是朋友。”
五年前,任逍遥深感情报工作之重要,设立了他亲自掌管、其他各级首领都不知道的机构:暗堂。
帮中其他人,只知道一些接头暗号,说出这种暗号的人,就是自己人,而且任何人,都要全力配合这人的行动。
三年前,任逍遥把暗堂交给了女儿任盼儿。
暗堂的主要任务,是以各种手段刺探敌方情报,以及暗杀敌人首领。
逍遥帮新收罗、或是新训练出的高手,只要没人知道他们是逍遥帮一员,就优先分配到暗堂。这些人一旦暴露,则归入另一个堂口:明堂,彻底和暗堂脱离。索河,就将是这样。
暗堂的堂柱、香头这些头领,都比其他堂口首领更为厉害。索河是一名堂柱。为了保证他的安全和不暴露,他可以任意杀死逍遥帮众,但堂柱级别的首领,他则不能加害,所以那日,他费尽心思吓退武约。
“咱们兄弟一场,别逼我见血!”索河说道,“你俩快走!”
丁同咬牙道:“谁跟你是兄弟,你能狠心杀风社长,为什么不杀我?”
索河道:“风凌空太重要,他是我的任务,不杀他,我就死!”
高双全极感羞辱,以至发抖:“你根本不是讲什么兄弟之情,你是看不起我们!放走我们,就象放走一只老鼠!我不要你可怜,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他大叫一声,连长矛也不捡,赤手空拳,扑向索河。
索河却不想再纠缠,飞奔离去,只听他话声传来:“看不起你,不是因为我厉害,是因为你无能!江湖之上,就是强者如龙,弱者如虫!”
逍遥帮实在是不灭扶义社,便不甘心,追出百里之外,仍不收兵。
风凌空身边只剩费灵儿、许秀山、侯成域、江湖、凤雪、白震南六人,其他人全部失散,只能希望他们是从别处逃走,并未被剿杀。
风凌空在一次短暂休息时,与费灵儿、许秀山这两个社中人员商议,是否要把敌人引向扶义社总部——————白羊坡。
“那又要和逍遥帮来一场决战。”费灵儿说道。
“敌强我弱,我不愿打决战,可我就怕逍遥帮已有对付咱们总部的计划,就算咱们不过去,总部也有危险。”
“是啊,有索河这个叛徒,总部的虚实以及地形,他都知道。”许秀山说道。
最后三人一致决定:还是要前往白羊坡。
这一行路途遥远,但逍遥帮铁了心追击。风凌空等人虽然尽挑隐蔽地形赶路,可古仙云、任盼儿等人带一帮大小首领先行,把大队人马甩在后面,所以跟得甚紧。
奔逃十三天之后,风凌空等人终于到达白羊坡。
至少目前为止,总部还安然无恙,众人松了一口气,但听了留守四首领白啸的汇报,一颗心又沉下来。
据白啸说,近日以来,附近有很多可疑人员出没。
逍遥帮不是不想保密,可白羊坡离城镇很远,大批人马,日常补给极巨,行动便甚为频繁,再怎么遮掩,也和大摇大摆没什么区别。
风凌空首先做的一件事,就是撒出大量信鸽,然后召开作战会议。
扶义社骨干精英,已损失大半,其余的外出未归,如今在总部的,就是800多基本社员,这些人中,武功也有高低之分,强些的,能抗衡逍遥帮香头,大部分,则是武英堂战将水平。
风凌空确定此战方针:专于防守。
他本来认为,任盼儿会等待大队人马到齐,才会攻击,那至少要三、五日之后。
谁知第二日一早,逍遥帮已摆开阵势。
原来逍遥帮在白羊坡一带集结了武英堂十个堂柱,一百个香头,一千个战将,一万个战鬼,占据压倒优势,即便不等后队人马来到,也可发动进攻。
白羊坡四面都是缓坡,不需手脚并用攀爬,防守方占些地利,但也有限。
任盼儿和古仙云东西对攻,留出南北两面,让扶义社逃跑。这未非不想斩尽杀绝,只是围住四面,兵力仍显不足,而且阵有缺口,也可削弱敌人顽抗意志。追杀逃敌,那可比攻坚拔寨容易。
看着密密麻麻前进敌人,不少扶义社员面上失色。
逍遥帮人马先是缓步行走,到得坡下停住。任盼儿扬声喊道:“今日一战,大家努力!扶义社总部,财产众多,帮中不取分文,全部分给大家!”
逍遥帮众山呼海啸,极为兴奋。
其实若是细想,扶义社财物再多,要分给万余帮众,每人所得也是有限。可这种分赃的气氛,实在让人精神百倍。
任盼儿三尖两刃刀冲天一举:“杀!”
一声叫引万声吼:“杀!”逍遥帮众迅猛冲锋。
“放!”山坡之上,风凌空喝道。
一百块西瓜大的石头,凌空飞入敌阵,立时砸死几十人。
白羊寨中设有一百架抛石器,专为应对大股敌人,今日是头一次使用。
风凌空也想准备抛石机,可以投掷威力更大巨石,但那种机子小型的也要十人八人操作,大型的更要几十人,扶义社没有这个人力,只能配备小巧的抛石器,两人一组就可操作。
白羊寨外垒是一圈儿土墙,一人半高,内部设有垫脚砖台,以便居高临下防守。
逍遥帮众前队跑过抛石器射程,冲向围墙,墙内却投下暴雨般暗器,只见众人如割麦子一样倒下,竟无人能靠墙。
扶义社防守人员,每人占据一个“守位”,“守位”的标准配备,是立着一道一尺厚的木盾墙,能很好遮护防守人员。盾墙不宽,防守者可以从两侧探出手臂,攻击敌人。
每个守位配有五十枝铁镖,就是这暗器,让逍遥帮大吃苦头。这镖制作极为粗糙,上面还净是铁刺、铁渣,但透人体取人命已是足够,虽然极易破损,外号“烂铁镖”,但可回收重造,反复利用。
任盼儿本想一个冲锋,就能攻破防线,谁知逍遥帮众被打得全线溃退,不由大怒,斥骂率领攻击头领,命令再攻。
这次进攻,逍遥帮众也大批投掷暗器,但扶义社有盾墙防护,全然不惧,只有几人手臂负伤。逍遥帮虽然奋力杀到墙边,但仍扛不住铁镖如雨,又丢下大批死尸,再度溃回。
任盼儿恨道:“这个风凌空,真是狡猾之极!”
风凌空不光精于习武,还喜读书,尤爱博览史学,历代战争战役,都很熟悉,就算调他去军队里当个将军,也可合格。扶义社普通社员,虽然算不上武功高手,但经过风凌空**士兵一样训练,整体厮杀时候,用精锐之师形容,毫不过分。相比之下,逍遥帮就有乌合之众感觉。
任盼儿更为愤怒,立时把率队攻击那员堂柱,降为香头,再命另一堂柱领队攻击。
那员堂柱不敢怠慢,特意设了督战队,拚了命猛攻,抵死不退,有人若敢回头,便会挨督战队一刀。谁知寨墙上突然泼下油来,然后是火把,把这堂柱烧成火人。
碎虎崖一战,风凌空刻骨铭心,除了追痛牺牲战友,也学了敌人经验。
任盼儿面沉似水,对一堂柱下令:“步先,去调昆仑营。”
“是!”步先肃然应道,飞步奔向三里外一处树林。
山坡之上,风凌空命人越墙而出,清理墙边死尸。
满坡到处是尸体,有的寨墙处,堆起半墙多高。血腥气四处飘散,离得近了,更是难耐,扶义社员只好用布裹住口鼻。
墙边尸体全被拖开,只见墙底下一片鲜红,其中还有些腻白。
红的是血,白的是脂肪,或是脑浆。
步先堂柱进林不久,只听传来一阵鼓声,五百名高大强壮昆仑奴,在营长德罗巴带领下,列队而出。
风凌空等人在卧牛山救下的小黑孩儿,就是德罗巴的儿子。那黑孩儿因父亲外出执行任务,多日不归,很是想念,又想见识作战场面,便从昆仑奴驻地偷跑出来,寻找昆仑营。谁知此营并非调往卧牛山,而是偷偷来到白羊坡,黑孩儿便找错了地方。
昆仑黑奴相貌迥异常人,为防暴露,白日休息,黑夜前进,倒真没被扶义社察觉。
此时风凌空远远望到,心头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