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抽刀断水空作意 柳暗花明未成荫

只见来的这些人都是黑巾蒙面。将司马钰围住之后,其中一个蒙面人轻咦一声,抱拳说道:“原来是无影大侠,久仰。”司马钰拱了拱手,道:“朋友认得无影,但不知是哪位?”那蒙面人说道:“微名不足道。大侠之名却是如雷灌耳,江湖上何人不知?你们二人如何得罪了大侠,还不过来赔罪?”

“岂敢。只是本人好奇,要看二人麻袋所装何物。既然朋友如此客气,就请打开满足我这好奇之心如何?”司马钰接过话头趁机说道。

“呵呵,这麻袋内也就是平常之物,不敢当大侠青睐了。”蒙面人婉拒道。

“哦,既是平常之物,看一下又有何妨?这个面子朋友不会不卖吧?”

“嘿嘿。大侠既然执意要看,我就实说了吧。这里面是我的一个债主因欠债把他女儿卖与我抵债的。因怕不好看,就用麻袋装来。大侠现在既已知道原委,就请让我们继续赶路如何?”

“哈哈哈。既然这样,那就请朋友放开麻袋,让我问过那位姑娘,如真是如朋友所言,你们可以立即上路,我绝不再过问。”

“你——”只见那蒙面人怒喝了一声,随即又低声说道:“无影神君,你可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并不是怕你,只是碍于——面子,我劝尊驾还是不要插手此事的好。否则,哼哼,恐怕到时候都不好看,后悔也来不及!”

“哦?有这么严重?那我倒想看看这个后悔。你也无须顾忌,有什么不好看就使出来吧。”

“你——”那蒙面人胸膛起伏了几次,显得愤怒之极。良久,才冷冷说道:“好!你不要后悔,我和你比划几招,若我侥幸不输,尊驾就请不再管此事。”

“好啊。不过若我赢了你一招半式,你可要说出你们的幕后指使之人。”原来司马钰早已看出,此人后面还有人指使,若非顾忌着什么,不然早就和自己不客气了。

“哼哼,你能赢了我再说吧。”

“请朋友出招。”

那蒙面人从背上抽出两柄判官笔,双笔一错,点了过来。司马钰有心要看这个蒙面人的身手,只守不攻,转眼间过去了三十多个回合。这蒙面人的招数刁钻狠辣,认穴精准,司马钰只守不攻,竟然略感吃力。待到那汉子一招“横枕北斗”使出,司马钰不再纠缠,挥剑封开,一招“苍鹰缚兔”反击过去。不到二十回合,司马钰一剑将对方判官笔打落一支,手挽剑花而退,笑道:“承让。请朋友说出你家主人吧。”那蒙面人将判官笔拾起,退了一步说道;“说什么。上!”一挥手,两旁蒙面人一拥而上。司马钰见此,手下更不留情,不一会儿,蒙面人或被点穴,或被剑伤,刀剑洒了一地。再找那使判官笔的蒙面人,早已经逃得不知去向。

司马钰问起他们是那个帮派的人,这些人起初不说,搁不住司马钰搜穴相逼,最后纷纷招认是振乾门地坛门下。刚才逃走的蒙面人正是地坛副坛主“生死判官”闫举。至于为什么要掳掠少女,众人却是不知。司马钰听了,心里不由暗暗吃惊,看来这事切切和罗汝才振乾门有关,但不知是否是罗汝才所下之命令。一时之间,司马钰不知如何处理这些蒙面人,就打开麻袋,放出里面的少女,一问,果然是那小山村老者的幺女。司马钰将这些闫举手下尽皆点废了右胳膊,但平常和普通人一样可以干些轻活。训诫了一番,让他们自去。又让那两个抓她的汉子砍树做了一副简易的抬兜,让女孩坐上,连夜向小山村赶去。这两个汉子下午因离集合点近,就贪懒在路上歇了近一个时辰,谁知道弄成这个后果,现在又被抓这个苦差,一路上不禁后悔不迭。

到了山村,已是夜半,司马钰让那两个汉子在村外等他,自己带着女孩向老者家中赶去。那老者一家俱在等候消息,见到幺女归来,喜不自胜,赶忙将家中好吃的尽数搬出让女孩和司马钰吃。司马钰也不客气,吃了个饱,问起老者的二儿,已经被老者大儿带着伙伴抬回来。司马钰就给他留下自己的一颗药丸,告辞苦苦挽留的老者一家。待到了村外,那两人早跑没影了。司马钰也不管他们,径自向小镇旅店方向赶去。

待到上午赶到小镇旅店,碰到了罗汝才留下等候司马钰的人,才知道罗汝才在司马钰不见之后,留下侍卫队长在附近搜寻,在罗汝才请得两位武林名宿下山后,见仍然找不到司马钰,就一同同回岚县大寨了。司马钰听了,就和留等之人一同回转大寨。

到了驻地,罗汝才接入,问起司马钰的情况,司马钰就说碰到一个昔日的仇人来挑衅,因不愿罗汝才等卷入此事,就没有告知他们。耽搁了这几天,让罗门主挂心了。罗汝才道声无妨,说只要司马兄弟没有事就好。说罢,就为司马钰介绍请来的那两位武林名宿,一位是“千里神行”陈天让,一位是“三绝刀”杜耒。两人俱是六十来岁年纪。当下罗汝才传令摆宴,席间推杯换盏,一片欢愉。

过了一天,司马钰趁罗汝才晚上稍闲时,向罗汝才说起自己碰到的振乾门地坛副坛主闫举掳掠民女之事。罗汝才听了,讶然道:“竟有此事?来人,速传闫举前来。”不一会儿,亲兵报告说闫举去外地办事还没有回营。罗汝才让亲兵见闫举一回来就马上让他到自己跟前回话,接着对司马钰道:“贤弟放心,此事我一定要查个清楚,绝不姑息!”稍停又道:“ 三绝刀杜耒前辈知道了滕冲的遭遇,很是同情,已经收滕冲为徒,传与三绝刀法。相信滕冲大仇定能得报。我本来要找贤弟,贤弟前来,省得我再派人找你,我们兄弟正好说说心里话。不知贤弟对今日时局如何看法?”

司马钰沉吟了一会儿,方才说道:“而今圣明难测,但地方官吏却大多贪腐,加上天灾不断,我大明子民有倒悬之苦。后金虽地处僻远,却是虎狼之性,对我大明虎视眈眈。我大明内多贪吏,外有强夷,实是危机四伏啊。”

“兄弟之言,甚是确然。兄弟此来一路所见,官吏之暴虐可见一斑。目今陕甘民变虽已平息,但各地官吏依然故我,毫不为意。这样下去,民变必起,只怕到时候朝廷就更难压服了。不瞒兄弟,我虽然降了朝廷,但各层官员却是经常向我索要珍玩财物,弄得我是应接不暇,也不胜其扰。长此下去,我也是无以为继啊。”罗汝才叹道。

“哦?罗兄何不严词相拒?”

“兄弟那里知道,这些人实是得罪不得。他们可以翻手云雨,不然一个奏章上去,说你图逆造反,朝廷自然信他们官员的话。到时候朝廷大军前来,你怎么办?这也是我一直隐忍的缘故。”

“那把他们的行径直接奏与当今圣上如何?”

“兄弟对这些事情还是所见不多。他们只须遣仆人向你传个口讯,或者言语之间暗示一下即可,岂会给你留下证据把柄?这也是朝野之间贿赂普遍的原因。天灾人祸,长此下去,恐怕这大明江山是难以支撑的。到那时候,真不知道又是谁家之天下。”罗汝才意味深长的答道。

司马钰听了,一时无语。也知道,罗汝才说的大都是实情。过了一会儿,方徐徐说道:“大明延祚至今,自不会轻易而断。若今上振奋精神,内整吏治,外抗凶夷,上下一心,我大明定能再现盛世!”

“哈哈哈。兄弟说的虽是,奈何天下百官和皇上一心者能有几何?不然,也不会遍地贪腐了。听说皇上 欲加江南赋税,以减轻北方民负,结果朝廷南方官员集体反对,江南地方官抗旨不遵,更有的地方官辞官而去。至于百姓,我北方民众重负之下,更加征辽饷,地方官不顾情况乱加,刻意搜刮,各地饿殍遍地,北方百姓没有活路,又如何与朝廷一心?”

“竟有此事?朝廷南方官员竟敢抗旨不赋?”

“是啊。朝廷发生之事,都有专人报告与我。巨细我皆知晓。此事皇上震怒之极,连着撤办了十来个京师地方大员,僵了大半年,江南赋税硬是没有加上。皇上无法,只好收回成命。”

“如此说来,当今圣上倒是体恤民苦,那些大臣官员却是不体察皇上一片爱民之心了。那辽东之事罗兄也清楚吗?”

“辽东诸将,多虚报兵员,冒领兵饷,兵备不整。说是近三十万抗辽之兵,其实只十余万。虽有重臣督师,对此也无可奈何。诸将只为私利,不战则已,战则必败。”

“那朝廷对这些情况难道没有一个人知道吗?”

“大臣谁不知情?皇上也知道有些将领冒领兵饷,只是不知道有这么严重。况且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也只好装装糊涂。”

“如罗兄此说,我大明岂不是岌岌可危了么。”

“事实如此。国运如此,颖达之人,莫不明哲保身,聪明之士,更是早做后计。”

“明哲保身岂是国士所为?求田后计更为大丈夫不耻。”

“是啊。我罗某也想为家国尽一份绵薄之力。振乾门虽是一个小小门派,但我罗汝才亦想把此门壮大起来,为以后保一方境土之平安做一番事业。我想请无影兄弟屈尊加入我门,居总坛坛主之职,只在我一人之下,不知兄弟可肯俯就?”

“这个……”司马钰沉吟了一下,心中不禁暗忖;看罗汝才的举措,天下举动尽在其眼中,只怕一个小小的振乾门难遂其志, 今日虽然蛰伏,他日天下有变,难保其不乘势而动。今日若然贸然答应,只怕日后自己就不好办了。想到此,遂开口答道:“罗兄好意,兄弟欣喜不已。只是无影懒散已惯,不耐约束。若加入贵门,他日有干门规之处,岂不令罗兄为难?所以无影仔细考虑一番,还是先拂了罗兄好意为好,谅罗兄必不见怪。”

“哈哈哈,兄弟性情我岂不知?既然这样,那兄弟就先为本门客卿,本门门规约束不了兄弟你了。你看如何?”

“罗兄为无影考虑的如此周到,无影若再推辞,就是不恭了。只是无影对贵门没有一丝之劳,实在是受之有愧了。”

“兄弟那里话来,本门有兄弟这样的人为客卿,正是本门的荣幸呢。哈哈哈”

次日,罗汝才聚众宣布,“千里神行”陈天让、三绝刀“杜耒为本门长老,无影神君司马钰为本门客卿,三人位均在诸坛坛主之上。其他来投奔之人或为坛主,副坛主职位不等。宣布已毕,摆宴庆贺。席间,大伙儿说起陈天让和司马钰的侠号,趁着酒兴哄让二人切磋。二人趁着酒兴比了一程,却是不分轩轾。

过了几天,罗汝才请司马钰过去,说闫举不知如何 得信,竟然畏罪逃跑了。闫举背着本门,竟然做出此等之事,现在已经下令抓捕。接着介绍从总坛赶来的地坛坛主云中豹吕公然和司马钰认识。司马钰一照面,暗吃了一惊,原来此人正是当日黄河边拦截亓儿、小珠的紫袍人。当下司马钰不动声色和吕公然握手言欢,心里却是已经明白,闫举之逃未必是真,这事和吕公然绝对有关联,是否是罗汝才之意也不一定。看来此事不会那么简单,里面大有文章。

司马钰暗中查了一段时间,这样的事情却是再无举动。这天,罗汝才叫上司马钰、杜耒、柳进忠、滕冲等,来到后山坡。却见林中绑着两个军官模样的人,正是杀害滕冲一家的领头军官,也不知罗汝才如何将人弄来此地。滕冲一见,眼睛都红了,哭着冲了上去,抽出刀子来,边骂边下手,将这二人狠狠的捅了几刀,一一杀了。杀了仇人,滕冲翻身向罗汝才跪倒,谢过了罗汝才,誓言以后誓死报答罗汝才的大恩,又跪谢了当初司马钰和柳进忠等人的救命之恩。罗汝才大喜,随即提拔滕冲为自己的侍卫副队长。这一下,将三绝刀杜耒、司马钰、柳进忠等人的面子都给足了。司马钰对罗汝才将这两个军官抓来私自用刑,虽有点不以为然,但依这两个军官的所作所为却是死有余辜,也就不再说什么。罗汝才此举既收了一个心腹,又让其他有关诸人皆有荣光,司马钰不禁对罗汝才的手腕也由衷的佩服。

不久后的一天晚上,星疏无月,凉风习习。一座破山神庙里,散发出暗淡的灯光。墙壁上,两个人影被摇曳的灯光随意捏抟,怪状百出,更显得无比的诡异。

“公公的意思是,他可以既往不咎,放你一马。但你须得将先前所得之物全部交出,并且将无影神君杀了。否则,公公绝不会善罢甘休。你也知道,凡是得罪公公的都没有好下场。”

“那本来就是公公的。我只是没有来得及交给公公。现今那些东西都不再这里,在蜀地的一个江里沉着。须要派人先将那些东西打捞上来运来,才能再送往公公处。这件事情需要时日,请公公耐心等待。至于无影神君,区区一个江湖浪子,不知公公因何必要置他于死地?”

“这无影神君虽是一江湖小子,却是屡屡坏 公公大事。所以公公之意,非除掉不可。这样也可以掩了那件事情。不然任他追查下去,早晚会查到你的头上来。你下手将他除去,一者除去隐患,二者也正好表表你对公公的忠心。”

“区区一江湖小子,能坏公公什么事情?请公公放心,真到必要时我再下手。现在留住他,正好吸引别人对那事情的注意力。我看就先放着他吧。”

“哼!公公交代的这两件事情,你都推脱不应,让公公如何相信你?”

“大人见谅。东西打捞运来,委实需要时日,我改天就派人办去。至于无影神君,既然公公执意取其性命,就待我瞅机会再下手吧。大人此来辛苦,这点小意思,还请大人收下。公公面前,还望多多美言。”

“唔。公公面前,我可以为你转圜,把你的意思转告。至于公公如何定夺,就是公公的事了。”

“有大人这句话,不才就放心了。感激不尽。”

“这两件事情,你抓紧办去。”

“是,是。”

灯光一灭,两个人影从破庙中闪出。一个人影飞身纵起,一闪而逝。剩下的一个黑衣人缓缓走了两步,突然扬手一掌向断垣处打去,一边叫道:“朋友听完也该现身了。”说着话,纵身跳起向那地方扑去。只见黑暗里突然升起一个人影,抬手和庙里出来的黑影“砰、砰、砰”的对了三掌,一阵低沉沙哑的“呵呵”声响起,这条黑影冲天而起,向远处驰去。剩下的那个黑影略微一顿,身形一闪,也闪电般的向远处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