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我们注定走散

晚上的时候,许吟、顾泉、夏兰都来了,终于找到了安若,他们一直吵着要来看看。

一大群人聚在一起,有说有笑,时不时把彼此大学时代干得蠢事拿出来爆料,室友就是用来“出卖”的,所以安若又长了好多见识。

比如,作为沈默闻的室友,陈封爆出了某人三天忙得没时间刷牙洗脸的事情,还有晚上做梦喊一个人名字的小秘密。

季宇更是爆出了陈封酒后说安若又肥又胖、又傻又蠢的陈年旧事,并隐瞒了陈封酒后的后半句话——我有点喜欢你。

沈默闻也爆出了自己曾帮陈封洗臭袜子的惨痛经历,虽然陈封一直矢口否认,但众人明显更相信沈默闻。

最后一个劲爆消息是,夏兰和大学那个**不羁的前男友重逢了,也许长大的他们都褪去了年少的疏狂和任性,兜兜转转一大圈,终于在阅尽千帆之后选择了最初的那个人。

大家沉浸在过去的记忆里,聊得非常开心。

直到那个时候,安若才知道,原来舍不得曾经的不止她一个人,那个燥热的大学一直搁浅在他们的记忆里,挥之不去。

只是那天晚上,陈封、季宇、沈默闻、顾泉的电话铃声就没有停止过,四个人时不时出门对电话另一头的人大吼大叫。

陈封:“我不是说过了吗?公司的一切事务交给单深处理,这种事不要再请示我……”

沈默闻:“不管是什么通告、代言,都给我推掉,我最近没空,难道我付不起违约金……”

季宇:“我现在回不去,不是早说了留一个月的空白档期给我吗……”

顾泉:“电子版发给我,文件如果出错,你就可以直接卷铺盖回家……”

安若默默地听着,听着他们的忙碌,听着他们因为自己将工作推到一边,有些感动,有些伤心,有些愧疚。

后来,大家聊到许吟和顾泉的婚期,这两人把婚期推了一年多,一是彼此都太忙,二是许吟一定要安若参加自己的婚礼。

“我参加,许吟你先把你手里的刀放下!”

顾泉活跃的小心脏啊,终于趁着安若说话,把刀从许吟手里夺过来。

对面坐着的陈封、季宇、沈默闻三个人深深地吐了一口气,这一身的冷汗!

许吟一脸不乐意,蔑视众人,“不就是切个西瓜吗?”

这一点,在场的人都可以证明,从大学开始许吟拿刀就是潘多拉魔盒式的噩梦。

第一次刀飞了,大一部门聚会,许吟切榴莲,结果刀直愣愣地跑到了季宇的座位上,还是两腿中间,一米八多的大小伙子脸都白了,许吟的解释是刀太旧了,不好使。

安若表示,那是她刚才超市买的。

第二次刀下楼了,巧了那天沈默闻来找安若拿文案,更巧了他走路的速度不快不慢,刚刚好,一把刀越狱而逃,纵身一跳,就插在他脚前。

许吟这次没有解释,只是在楼上喊沈默闻帮忙把刀拿上来。

沈默闻表示,如果可以抛弃绅士风度,他一定会像个大妈一样在楼下破口大骂。

第三次刀不见了,自前两次的教训后,安若给许吟买了把小刀。大二陈封过生日时,许吟用来切蛋糕了,结局嘛?

重点在“小”字,哪个王八蛋能把刀忘在蛋糕里?

陈封只表示了六个字,往事不堪回首。

夏兰义愤填膺嚷嚷道:“姑奶奶你歇歇吧,大家好不容易聚聚,你再搞成凶杀案!”

许吟不服,“我不就给大家切西瓜吗?”

安若默默地看了一眼顾泉,“年轻英俊的你任重而道远啊!”

夏兰捂脸想哭,本来今天七个人在全城最高端的西餐厅吃个饭,哪里知道饭后许吟拎了个格格不入的大西瓜进来,餐厅服务生眼睛都绿了,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盯着一大桌子的人。

转眼,许吟就从顾泉手里夺刀,“我要切西瓜。”

顾泉不忍撒手,忧心众人生命安全,“小吟,我切吧!”

坐在对面的陈封、季宇、沈默闻三人跟着许吟刀的方向,默默地改变座位的方向,整齐划一,脸色煞白。

安若和夏兰看了,欲哭无泪。

“顾泉,你松手。”

“小吟,我切。”

“姓顾的,你不爱我了。”

“此爱无关刀具。”

“连你也嫌弃我?”

“此弃只刀而已。”

吃瓜群众默默鼓掌,这回答给满分。

于是,嗖的一声,两人争抢之间,刀又不见了。

对面的三人捏了一把冷汗,齐齐刷刷地看向刀的方向。

门口的一位小哥差点吓得尿裤子,飞来横刀直奔脸而来,幸好正在拿着照相机偷拍,救了一张脸。

这位小哥躲在门口一盆巨大的芭蕉后面,一身绿衣服,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这里藏了狗仔。

季宇上前,一把逮住这位准备逃跑的仁兄,“哥们,哪家公司的?偷拍的角度不错,福大命大啊!”

许吟本来吓愣了,以为自己伤了人,意识到情况后,一秒得瑟,“我就说我切嘛,看我切出个偷拍的来!”

顾泉无奈,“是是是,我家的吟宝宝最厉害!”

夏兰一秒变脸,万分嫌弃,“咦,你两腻歪不腻歪,旁边还一群喘气的呢!”

沈默闻自然免疫这种桥段,盯着狗仔一笑,“衣服不错啊!”

小哥立马应承道:“哪里哪里!”

陈封目光犀利,“哥们,我们也算是老相识了吧?”

小哥笑意盎然,“那是那是。”

安若仔细一看,这位记者小哥还真认识,之前在医院偷拍她和陈封,后来偷拍她和沈默闻,再后来从季宇别墅外的草丛被安若拽出来,那篇季宇和安若解除婚约的新闻,安若就是送给了他。

安若道:“难得有缘,一起坐吧!”

小哥:“哪敢哪敢。”

他眼睛一转,转身要溜,安若都发话了,季宇岂会让他跑了,自然把他逮了回来,按在了座位上。

安若看着他窘迫的样子,淡淡一笑,“回头照相机赔你一个。”

本来这位小哥如坐针毡,听到这句话,偷偷瞥了安若一眼,他不是第一次发现这个他一直写文章污蔑的女孩儿长得真好看,像清泉一样澄澈,如暖光一样和美。

季宇瞬间不乐意了,一巴掌拍在他的头上,“看什么看?”

他赶紧低下头,喃喃道:“对不起安小姐,其实之前我写了好多污蔑你的文章,但是后来我了解你之后,我真的没有再污蔑你,我都是写你好的,希望你别介意之前……”

虽然不知道他怎么说了这么一句,但安若浅浅地笑了,“没关系,反正都过去了。”

“真的吗?你不会和那些正面人物一样,表面是大方原谅,背后又……”

季宇又一巴掌敲在他头上,“你不是说你了解安若了吗?那你还说这些?”

“对对对,我错了。”

安若看着他被季宇欺负的倒霉样,笑道:“正好你在,我今天说的话,你明天帮我写篇文章,公布出去,就当对你的赔偿。”

记者小哥一愣,在场的其他人也都奇怪地看着安若,而陈封看着安若的晶莹剔透的眼睛,有一丝不安。

她明明在笑,却像是在告别。

“我很感谢大家这段时间为了帮我正名所做的一切,看着大家齐心协力帮我,和我一起对抗全世界的恶意,让我有一种回到大学时候的感觉,许吟还是爱为我出头,夏兰还是直脾气护着我,季宇还是待我最贴心,沈默闻依旧最了解我,陈封依旧会陪着我,这样真好,真想一辈子都这样。”

许吟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打断道:“安若……”

“小吟,你知道吗?那场青春很好,有盛夏最灿烂的阳光,有藏在绿树后的知了,有教学楼到图书馆的长桥,有你们路过我身旁,回眸便是喜欢的瞳孔,转身便是一场欢笑,可我们回不去了。感谢大家顾及同学之谊,向全世界说爱我,站在世界的对立面保护我,但我能做的只有一声道谢,你们的未来可以没有我。”

多年后,许吟问过安若,当初为什么说那么伤人的话,简单地把大家不遗余力帮她的原因归结为同学之谊,至少陈封他们三个人听了,一定很伤心。

安若说,她想为他们的离开铺好借口,只是伤他们的心时,也伤了自己的心。

“你们该走了,回到各自的生活中,回到各自的工作上,继续着你们未来和事业,不要让那场翻篇的青春拖住你们的脚步,我已经过得很好了,不用再担心。那个盛夏已经过去很久,我们早就回不去了,也无法再融入彼此的世界。”

如同我走不进你,如同你走不进我。

其实,从第一次安静相遇,他们就应该意识到总一天会走远,可年少的他们沉浸在盛夏的欢喜中,拼命地向彼此走近,带着满腔的热血去抓住对方温暖的手,哪怕没有回应,哪怕注定落空……

所以,如今的他们微笑中会有失落,回忆时会掺杂眼泪,女孩儿会对着镜子,发出心里的疑问:奇怪,我还是爱笑,可是笑起来为什么和以前不一样?

空气突然凝结了,气氛被冰封了,所有人都沉默了,记者小哥看着大家,连大气都不敢喘。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封的电话声打破了结冰的氛围,他低头看了看,是公司打来的。

安若未抬起眸子,只是淡淡道:“都回去吧!”

众人依旧沉默,不为所动。

大家沈默的时间没有许吟想象得那么长,陈封一瞬抬头,看了一眼安若,那一眼里藏了很多东西,随后他果断地拿起手机,边往外走,边接通电话,声音严肃,“喂,帮我订今晚的机票,明天早上八点开会。”

他面无表情,眸子有些冰冷又异常认真,匆忙得连头都没回,决绝地离开了。

安若坐在原位,静静感受着身后的人渐渐走远,脚步声和说话声像霜雪飘落,落在心上,有些微凉。

她眸子低沉,始终没有回头看他离开的背影。

原来,眼里的失落和心里的难过一样藏不住。

原来,你是我大学第一个遇见的男生。

原来,第一个选择离开的还是你。

可是我喜欢你,喜欢得会窒息。

你有没有想过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许吟和夏兰都惊呆了,她们没想到真的有人会走,还是陈封。

过了一会儿,两人缓过神来,死死地盯住季宇和沈默闻,他两要是敢走,敢和陈封一样在这个时候伤安若的心,她们就拿西瓜砸死他们,所幸两个人并没有要走的前兆。

沈默闻有些温怒,更多伤心,声音低沉道:“你所谓的同窗之谊,从不是我守护你的原因。”

季宇与沈默闻不同,他只是一笑,望着安若的眼睛像碎了的水晶,声音有些无力,淡淡道:“如果在乎他,为什么不求他留下?”

陈封吗?

可以求他留下吗?

其实在感情里,季宇比安若更通透,甚至比任何人都了解安若的心。

夏兰立即飙了,怒火冲天,拍桌大骂,“那个姓陈的,不就是仗着安若喜欢他吗?”

话霸气脱口,她转而看向沈默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匆忙闭嘴,老老实实坐在座位上。

就是喜欢,就是偏爱,这是事实。

沈默闻一瞬失落,然后愤然离开座位,拉着安若离开了西餐厅。

没人知道那天晚上沈默闻和安若说了什么,只知道当天晚上沈默闻也走了。

其实那天晚上,跟踪技术高超的记者小哥找到了两人,以致于他很久以后都记得,那晚满天星光,男孩儿和女孩儿立在一座桥上,微风拂过女孩儿的发梢,擦过男孩儿出尘的气质,一切比岁月描摹的画卷还美。

那座桥是沈默闻和安若上高中时常经过的地方,是记忆里最美好的起点。

男孩儿不懂,为什么明明他们最早相识,靠得最近,却距离最远。

女孩儿说,就像阳光,清晨相遇,就在身边,却触及不到。

男孩儿的疑问,得到了女孩儿所有问题的答案。

女孩儿说,对于大学时候的她,沈默闻是她仰望的光,而陈封是陪伴她的人。陈封会在意她的梦想,会有勇气为她撑伞,会用自己的固执瓦解安若疲惫的倔强,会成为女孩儿爱的人。

男孩儿松了一口气,他输了。

他一直在试探女孩儿到底爱不爱他,却忘记问女孩儿到底喜欢什么。

他甚至不知道女孩儿现在爱吃什么,喜欢什么样的衣服。

所以很久很久以后,男孩儿依旧记得那晚问女孩儿的最后一个问题。

“安若,如果大二的时候,我没有离开,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会。”

那个字很轻,散在风中,女孩儿说得没有丝毫犹豫、坦坦****,然后转身离开,消失在男孩儿的视线里。

男孩儿站在桥上站了很久,站到夜空中的星星都开始悲伤。

我错过了很多人,为什么偏偏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