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6章 灵草抚怨魂

此时,众人身子上的僵直陆续开始解除,口中能言,立马开始痛骂青竹六侠徒有虚名,奸诈无耻,卑鄙下流……

嵇冷铁阴森森的喝道:“住嘴!你们这些大庙不收、小庙不留的山野门派,这枣子的滋味,想必不是太好吃吧?嘿嘿!几个枣子就将你们吓得如此。”

众人本来是收到赤面青袍魔的枣子,才借救难太行坞堡的名义,前来避难的,岂料太行坞堡遭匈奴大军围困。师欢邀请这青竹六侠,为的是要替坞堡和各路豪杰排忧解困,却没想到六侠空有大侠之名,而无大侠之实,非但没有仗义相救,还意图不轨。

嵇冷铁嘿声冷笑,又说道:“今日你们死得稀里糊涂的,到了阎王爷哪里也不知如何伸冤,还是给你们讲个清楚明白,免得做了糊涂鬼。这样,既显得咱们青竹六侠有侠义之名,又有侠义之风。”

金旺突然叫道:“原来,咱们所收到的枣子,全是你们青竹六侠所为。你们假借赤面青袍魔的名头,将我们拢聚在一起,然后一网打尽。”

嵇冷铁道:“东方老板真不愧是走江湖的,无须点明也能自行猜得透。不错,在座诸位收到的枣子,确实是咱们青竹六侠送的。你们分散在天南地北、五湖四海,咱们若是不略施些小计,又如何能将你们一锅端了?这赤面青袍魔曾大闹锱铢门,人人自危,这笔账早晚会算到你们头上来。如果你们当真平生不做亏心事,问心无愧,又何必夜半怕门响?”

众人闻言,更是痛骂声一片,却又是汗颜不已。因为平素做买卖时,实在是存在各种短斤缺两,偷工减料的伎俩。

突然,南宫剑郎罔顾凶险,指着除山无天之外的其余五侠,哈哈大笑的说道:“你们叫青竹六侠,除了山无天之外,均非黄巾帮中人,何以头上也绑着这黄巾?更何况,这山无天早已是诚心向佛,头顶光秃秃的,何须裹以黄巾?哼!别人不知道,难道我爷爷南宫一剑不知吗?”

嵇冷铁本就苍白的脸马上一沉,说道:“小子,少拿‘南宫一剑’的名头出来唬人。”手中长长的薄铁挥向南宫剑郎。南宫剑郎却视而不见,说道:“我爷爷以‘千里传音’之法跟我说,你们头上都戴着头巾,只因额上都有枣子。这枣子镶嵌在额上的滋味,恐怕不好受吧?哈哈哈……”

此时,嵇冷铁手中的薄铁,本已刺到南宫剑郎的喉咙,听得他这么一说,不知为何,薄铁始终刺不下去。

原来,南宫剑郎先前挥剑割破山无天头上的黄巾时,无意中看见其额头上有三个红点,但山无天危急之中保得性命后,立马以袖子遮掩住。南宫剑郎那时亦不去多想,此时听得嵇冷铁提及枣子,立马想到山无天那三颗红点不是什么痣,而是枣子。眼见其余五侠亦是以黄巾裹头,极是古怪,当即假借南宫一剑千里传音,当众喝破。

这也只不过是试探性的一喝而已,却没想到嵇冷铁一招竟是发不出,南宫剑郎便深信不疑。

青竹六侠本就不信“千里传音”的鬼话,但实在也猜不透南宫剑郎何以识穿,均想:“这小子与南宫一剑关系非同寻常,而南宫一剑那老头的玄术也确实精妙至极,非同凡响。难道真有此事?”眼见被当众喝破,也不再加掩饰,将裹头的黄巾揭了开来。只见六侠的额上三个殷红大斑点赫然入目,正是三颗枣子,殷红如血,鲜活无比,想必是从六侠的脑骨吸血之故。

南宫剑郎失声叫道:“碧血灯笼!碧血灯笼!”他在桃源时,曾暗中见识过孤灯大师碧血灯笼的古怪,见六侠额上如此,便失声喊了出来。但随即也觉得不对路,王不留行曾拜在孤灯门下,绝无被种下碧血灯笼的道理。

山无天见无可隐瞒,也就再也无所顾忌,说道:“不错,咱们额上的这些枣子,确实是被人用玄术种植的。你们这些小门派,是墨门聂总管的心腹大患,咱们将你们一网打尽,替聂总管除了眼中钉,聂总管必定不亏待咱们。

“咱们有墨门聂总管撑腰,还怕他什么赤面白面,红袍青袍?咱们是中原各派之外的人,聂总管借咱们之手除掉你们,最适合不过!咱们也不用将你们押解去墨山,而是就地正法,割下人头即可。明年今日,就是诸位的忌日,咱们自会给你们多烧一些香烛纸钱,让你们在阴间不差钱。”手一挥,令帮众行凶。

众人均想:“咱们做的都是小买卖,碍着中原仙剑同盟了吗?这墨门聂总管为何要赶尽杀绝?”当即骂声四起。

此时,一人朗声道:“山老板,且慢!”正是师欢。

山无天双眼一瞪,听而不见,仍是示意帮众行凶。

师欢双手微微的抬了起来,拱了一拱说道:“承蒙诸位朋友抬爱,师某有一事不明,还请六侠明示。诸位大侠远道而来,光临寒庄,师某感激不尽。六侠既已驾临,为何一直不现身相见,以致师某招呼多有不周?”说着欲站起身来,但中毒后全身僵直发软,此刻药力虽已消除,但久未动弹,绑缚又牢,竟是无法站立。

南宫剑郎道:“他们青竹六侠头上有三颗枣子,这是用玄术钉住的,无法取下来,也是那赤面青袍魔所赐,自身难保,当然也就不敢露面了。”

山无天满脸不悦,并未理会南宫剑郎,说道:“承蒙师堡主错爱,咱们一接到英雄帖,便动身前来,只是不便露面而已,还请堡主见谅!”顺手一推,推向身旁一帮众手中的长刀。那长刀受了山无天这一股力道,拿捏不住,长刀竟尔脱手而出,飞向师欢。

师欢见山无天突下杀手,情急之下,失声叫道:“聂总管命尔等不得鲁莽行事!”

便在此时,白影一闪,一人早已欺身过去,赶在长刀之前,“铮!”的一声响,一片薄薄的长铁卷住长刀,正是嵇冷铁。

山无天见嵇冷铁当众拦下自己的长刀,极是不满,一时却不便发作。嵇冷铁尖声叫道:“师堡主,你说什么来着?”师欢道:“六侠此举只不过是想向墨门献殷勤,可墨门未必就将你们当一回事。若是无人引荐,一切尽皆枉然。”

山无天好不耐烦,喊道:“花言巧语,下去和阎王说吧!”挥刀又要上前。

师欢站了起来,双眼直瞪山无天,喝问道:“诸位可知我师欢何许人也?”嵇冷铁又是“嘿!”的冷笑,说道:“你就是这些小门派的首领,不过他们都被拿下,你这个总瓢子之位不坐也罢。”

师欢仍是哈哈大笑,然后沉声问道:“是聂总管授意六位做这桩买卖,还是你们六位一厢情愿的想当然?墨门乃天下各大门派之首,岂是你们想进就能进的?六位既然欲投诚墨门,何不与我一道,若是由师某引荐,聂总管必定另眼相看。师某人胆敢以性命担保,六侠日后富贵无量!”

此言一出,非但各路豪杰大吃一惊,就连青竹六侠也是大惊失色。

嵇冷铁却冷笑:“师堡主,我本来敬重你是个人物,本来想给你一个痛快,却没想到你死到临头,居然还痴心妄想,说出这等哄三岁小孩的话来。这可不能责怪咱们不顾全你师堡主的金面了。”话音未落,早已挥动薄铁,刺中师欢。

师欢脸色一沉,说道:“我师某出身何门派?这整个太行坞堡是什么样的地方?到了这当口,难道诸位还是不信师某所言么?”

嵇冷铁道:“这是师堡主的种灵草的农庄,天下无人不知,也没什么稀奇。不过,匈奴人得了天龙帮的独角兽,这独角兽发现太行坞堡非同寻常,引起匈奴巫师的注意,上报刘渊。刘渊便派大军围困太行坞堡,志在争夺影州之物,为他称霸中原所用。然而,这匈奴毕竟是化外之人,不知道传说中的通往影州的密道在犟山,而不是在这区区一个山庄。可笑啊可笑!嘿嘿……”

师欢心想:“原来匈奴是为此而来,可太行山并没有什么影州之物啊!只是,若是坞堡没有影州之物的话,为何这一年多以来,整个太行山不断有各方妖魔怪兽前来侵扰,且来历不明?”一时不得其解,为求脱险,说道:“那六侠可知太行坞堡为何要种灵草,且天下之大,为何只有太行坞堡才能种灵草?”

青竹六侠顿时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师欢道:“其实,整个太行坞堡就是一座枉死城,城中的灵草就为安抚亡灵,并且吸取亡灵怨气而种。”

六侠听到这里,不由得凉透背脊,心想:“师堡主不简单,咱们六侠的性命,全系于他手里。”慌手乱脚的替师欢松了绑,搬来大椅,恭恭敬敬请师欢上座。

在座的各路人物虽非中原各派中人,但多半对玄道上的事也是一清二楚。江湖上一直有传,当年胡人慕容教主掌管玄冥教,曾引起中原各大修真门派的极度惶恐,更有甚者,誓死奋起反抗,后来全都逐一不明不白的死去。

因为各大门派除墨门之外,修真的法门早已在秦始皇一统天下时失传,勉强所维系的法门,也是后世人按一些残篇断章修整拼凑而来,根本无法与玄冥教的相提并论,因此不敌。

但他们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师欢便道出了真相,说这些诚心反抗玄冥教的人,因为死得不明不白,多有怨恨,冤魂不愿散去。墨门为了安抚这些亡魂,便在太行山下构建坞堡,种植灵草,安抚亡灵。只是此事时隔多年,兼之墨门一统天下,也就无人再提。

师欢便是奉命墨门之命,在此安抚亡灵,四处招收耕奴,自然就是为了灵草一事。

众人本以为,这是师欢为了稳住青竹六侠的缓兵之计,却没想到,他一直处心积累要加害各路人物。青竹六侠见能借师欢傍上墨门,更是喜不自胜。

只听得师欢说道:“师某奉墨门之令在此看管灵草,既是为了根除怨灵,又是为了探听各小门派的动向,等待机缘将其铲除。聂总管是中原仙剑同盟的大掌柜,而这些小门派一直是聂总管的一块心病。聂总管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汲桑,天龙帮出了黄金二百两取其人头,却没有想到汲桑他竟是不前来。”

山无天道:“原来聂总管给了师堡主好处,让你老人家利用江湖上的一点薄名,将诸路豪杰一齐召集起来,然后一网打尽。哈哈哈!真是最好不过。”

风万里听得嗔目裂眦,怒道:“师堡主,你太行坞堡也算得上富足,为何出卖朋友,投靠墨门?”师欢道:“风老弟,我本来就是聂总管的人,何来投靠?”

风万里痛骂道:“师欢,枉汲桑兄一直将你当做推心置腹的好兄弟,原来你竟是这等无耻之徒。大家同坐一条船,本应同舟共济,想不到你是图谋众兄弟来着。”他早与铁汉雄相互合谋,潜运内力重开穴道后,背对着背互解身上的绳索。怒气填胸之余,突然站起身来,抢起先前被嵇冷铁卷倒在地的长刀,对着师欢砍去。

一人拼命,万夫难当。他长刀绕过向三通的阻扰,夹风砍落,师欢猝不及防,竟尔被齐肩卸去右膀。

山无天欲上前相阻,却被嵇冷铁拉住,微微的摇头。山无天先是一愣,但随即会意,如此情势,正好隔岸观火,师欢被风万里等人杀死,日后死无对证,自可借师欢的名头大做文章,是以负手而立。

风万里一刀得手,喝道:“枉我一直信任你是汲桑兄的好师兄,你却暗地里图谋大伙的性命。先前那一刀,是我替汲桑兄教训你的;现在这一刀,是我替各路豪杰教训你的!”说完,又是一刀劈落。

此时,有一人飞身相阻,一脚踢向风万里手中的长刀,正是铁汉雄。

铁汉雄道:“风老大,师堡主待我有如再生父母,还请手下留情!”风万里道:“此人无义,不值得如此相待!”铁汉雄道:“父母有难,决不苟且退缩!”风万里道:“他这些都是假仁假义,收买人心的行径,意在想拉拢你,让你死心塌地的替他卖命而已。”

铁汉雄极忠于师欢,力护师欢,与风万里一番恶斗后,不分胜负。

风万里说道:“铁老弟这等护主的忠勇,令人敬佩,但像师欢这等无耻之徒,卖友求荣,不值得兄弟如此。”

师欢见大难临近,说道:“这一年多以来,坞堡的怨魂闹得更凶,师某不胜其扰,便以匈奴骚扰为由,向聂总管请辞,却没想到聂总管令我加害诸位。”

山无天等人看着嵇冷铁,忍不住暗赞他料事如神,隔山观虎斗果真是明智之举。

师欢继续道:“本座打算领了这一笔黄金后南渡,安享残生,却没想到……”话未说完,头一偏,早已气绝。就在他头颅触地的那一刻,似乎整个坞堡轻微的震动了一下,尚未有人察觉异样,却被大胡子的喝骂声掩盖了这一切。

只听得大胡子斥责道:“六位妄称青竹六侠,原来是徒有虚名,今日一见,果然令人大开眼界。”嵇冷铁骂道:“无知狂徒!”突然,却听得大胡子一阵低声沉吟,转而声调急转,正是一阵清啸。

起初,青竹六侠不以为意,还道大胡子是伤后痛吟。

南宫剑郎突然听得这一阵清啸声起,立马色变,回想起大胡子被推落坞堡城墙后的情景,心想:“这种古怪的清啸声引得马匹大乱,原来如此!”

果不其然,清啸声未歇,大厅前后一阵闷雷声响,大战后尚未安顿好的战马疾奔而来。蹄声响处,如同着魔一般的马匹电闪而来,昂首嘶鸣,狂躁不安,一副战意犹未酣的模样。

嵇冷铁道:“几匹烈马,何足为患?”挥动手中薄铁,向战马劈去。

这青竹六侠行止与侠名不符,但手底下的功夫倒是不赖。嵇冷铁这一薄铁看似轻飘无力,但自马头晃到马尾,高头大马竟尔一分为二,被剖成两爿后余势未衰,跑出四五丈后才裂体而倒。

各路豪杰因修真法门失传,虽难臻一流高手的境界,却也是见多识广,见嵇冷铁轻描淡写便料理一匹战马,惊得口瞪目呆。

其余五侠和迟一丈亦是各自料理了一匹战马。战马来势虽凶,但见如此惨状,唯有四下乱蹿。

马匹受轻啸的引领,陆续有来,排山倒海一般,早已惊扰坞堡大军,顿时,喊杀声从四面八方不时传来。

青竹六侠这才醒悟过来,见大胡子破坏剿杀各路豪杰的周密部署,心中大怒。情急之下,嵇冷铁尖声说道:“这些小门派不杀也罢,只消拿住南宫剑郎,可保万事无休。”

然而,大乱之下,南宫剑郎早已不知去向。

六侠自持修为了得,却也不愿与坞堡大军硬碰。迟一丈道:“没了南宫剑郎,如何逼问羊剑容那妖女的下落?”

大胡子听得又有人骂羊剑容为妖女,终于按耐不住,喝道:“羊剑容到底碍着你什么?”山无天突然“咦!”的一声,说道:“嵇老兄果然料事如神,这大胡子护着的就是羊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