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卷 不白之冤迷幻中-0013章 诛仙令成牢

常有为喝道:“儒子果然窝藏……”但觉这胡女面目熟悉,似曾见过,一时为之语塞。

那胡人女子道:“绿林使大人,怎么不说下去了?”已非柳三妹原本的说话声音。常有为听得这个嗓音,失声喊道:“慕容寒,你是慕容兄妹中的慕容寒!”

众人闻言,无一不惊诧万分。

儒门上下尽人皆知,当年慕容兄妹二人早已交由治子处决,突见眼前之人竟是慕容寒,如何不惊?先前一幕幕惊心动魄之争,轮番上演,但所有的震撼,远不及此时柳三妹“变身”慕容寒。

那胡人女子道:“不错,我就是慕容寒。请问绿林使大人,窝藏桃源外之人,该当何罪?”常有为斩钉截铁的说道:“自当问斩!”慕容寒道:“好!那你还不快快将此人拿下?”向着治子一指。

众人一愣,觉得这一切来得太突然,惊疑不定,恍若梦里,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明明是要处决儒子,转眼间变成处决治子。

常有为颇为踌躇,饶是他平素精明练达,此时此刻却是不知所以。慕容寒又道:“窝藏外人的是治子。你身为绿林使,还不斩杀触犯桃源祖法之人?”常有为好生为难,说道:“你擅闯桃源,亦是同罪!”慕容寒道:“能为儒郎一死,慕容寒心甘情愿!”

儒子闻言,身子为之一振,心想:“我与慕容寒毫无瓜葛,难道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这等让人难以启齿之事当众抖出,当真令人无地自容。”

治子叫道:“这妖女善用邪术,混淆视听,大伙不可上了她的恶当。”此刻哪里还有往常的端庄威严、令人敬畏的神态?换然之的是双眼喷火,如同一头受惊发怒的野兽,呲牙裂齿,欲噬人一般。

慕容寒从容不迫,不紧不慢的说道:“不错!这的确是邪术!不能以自己的真面目示人,为了在这个世上活命,被人逼得要换成别人的面容,如此受罪,岂不是世间最邪最恶之术?治子夫君,我这是名副其实的邪术,自然是逃不过你的法眼,你何不用观天水镜察勘一番,让我这邪术无处遁形?”

众人虽不是修仙之人,但无一不知,任何妖邪之物均无法逃得过这观天水镜,纷纷看着治子,翘首以待,亟盼他让事情真相大白于天下。

治子脸色顿时铁青,双脚杵在当地,一动不动,痴痴的望着慕容寒,直觉眼前一片茫然。

慕容寒又问道:“怎么?你的观天水镜失灵了?这也难怪。邪术是你传给我的,你哪里还敢用什么观天水镜?”

儒子闻言大怒,斥责道:“儒门中人,正直刚朗,怎么会修炼邪术?”慕容寒只是一阵冷笑。儒子口中虽出怒言,心中却是疑团重重,无法索解,又问道:“慕容姑娘,你为何假扮柳三妹?假扮嫂嫂?”慕容寒道:“我本就是你嫂嫂,何来假扮?”

众人又是一愣,治子居然与桃源外之人结亲,此罪更甚于窝藏桃源外之人。

儒子见慕容寒蓝眼白肤,而温良二子亦是蓝眼,前后一想,也就觉得一切尽在情理之中,问道:“那……三妹呢?她人在哪里……”慕容寒哈哈一笑,说道:“真正的柳三妹六年前早就死啦!”

此言一出,无异于晴天闪霹雳。

儒子惊道:“死啦!她……她……她是如何死的?”慕容寒道:“这个就得请教你这位无所不能的治子兄长啦!”儒子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心凉了一大截,但仍是鼓足勇气问道:“兄长,这是为何?”

治子脸色如酱,一言不发,双眼瞪着慕容寒,巴不得一口吞了她。

小德子笑道:“原来公孙兄弟,自相残杀,只为徐吾犯之妹。这个徐吾犯之妹不是桃源中的柳三妹,而是桃源之外善用邪术的妖妇慕容寒。哈哈哈!治子兄弟二人祸乱人伦,大违祖法,大伙一并杀了二人。儒门仙班,治儒兄弟除名!”这正是杀治儒兄弟的大好良机,虽隔开在外,仍是怂恿绿林兵卒杀人。

这个姓徐吾名犯的人,是春秋时期郑国大夫,因妹妹生得漂亮,公孙楚和公孙黑都登门求亲。后来徐吾犯之妹虽然择公孙楚为偶,仍是引发了两人一场争斗。

常有为道:“治上仙,妖女所讲的当真?”

突然“啊!”的惨叫一声,只见一根长臿直逼慕容寒,紧随其后的又是一把短锛,破铧烂镰接踵而来,尽数往她身上招呼。正是治子抽出身上钝器,突然发难,偷袭慕容寒。

慕容寒见治子长臿刺来,骂道:“你身为儒门掌教接掌人,却是伪君子!”闪身一旁,随手捡起地上一把短锛,还了一招,又道:“六年前,你是这般待我,如今亦是这样!”又将各种钝器一一挡开。此时,两人灵力尽失,无法施展玄术,只得一招一式的硬拼。治子身受重伤,不及慕容寒招式迅猛,被逼得不住后退。

慕容寒一招快似一招,说道:“你技不如人,心胸狭隘,更想夺人所爱。今日我正好为兄长报仇。”治子道:“早知今日,当初应一刀杀了你!”慕容寒道:“是啊!得不到之人,就狠心一刀杀了!”

儒子闻言,问道:“杀了?是兄长杀的?”慕容寒道:“治子夫君,你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才配得上掌教之位,有种的便将事情真相说出。儒门上下光明磊落,决不会推选一位只懂得推三阻四、藏头露尾的人做掌教!”

慕容寒甘愿自曝身份,治子已是悲愤交加,恼怒难当;此刻她又力护儒子,招式凌厉,凶狠毒辣,治子更是心灰意冷,有气无力。气势一馁,出招便迟滞生硬,立时陷于被动局面,情知难逃其咎,便要与慕容寒同归于尽。

常有为见治子如此举动,掏出怀中的诛仙令说道:“儒门上下听令,治子勾结桃源外妖女慕容寒。格杀勿论!”众人无所适从,但人证物证俱在眼前,早已是铁定的事实?治子顿时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儒子急欲得知三妹下落,不忍见二人玉石俱焚,略一调息后即挥掌上前阻拦。突然一掌斜地里急拍而来,儒子躲之不及,正中胸口,被震得横飞而出。

那一掌正是治子所发。治子声东击西,施袭慕容寒,等儒子上前相救,猛然侧击,拟定一招便取其性命。

儒子不解,怔怔的问道:“兄长,这是为何?”治子恨恨的道:“今日闹得如此下场,拜你所赐!”此时,他更是失心疯似的欲杀儒子。一掌既下,另一掌又起,满拟乘着偷袭得手的余威,将儒子毙命于当场。不料眼前悠悠的飞过一团碧油油的幽光,若有若无,令其下不了手。

治子喝道:“妖女!事到如今,你还要故弄玄虚!待我收拾了这家伙,再收拾你!”仍是直逼儒子;但那幽光似鬼火一般,拦住治子,当中一声音幽幽的说道:“没点出息的家伙,小老儿的名头被你败坏到家啦!”那幽光本就有着说不出的阴森恐怖,此时竟会发出声音,更显诡秘怪异,令人毛骨悚然,望而生畏,畏之却步。至于这东西是何时出现,竟是无人得知,似乎它一直在场,也似乎突如其来。

常有为唯恐一场功劳落入他人手中,喝道:“治子!你若再不伏法,休怪我无情!”也未等治子出言,诛仙令早已在其身上一拍。儒子眼见诛仙令拍落,势必将治子拍得魂飞魄散,形神俱灭,当即奋不顾生,飞身上前。只听得“嗤!”的一声响,身上的衣衫化为布条,随掌风翻飞,诛仙令仍是落在儒子身上。

儒子突觉体内血气翻滚,双眼一黑,全身僵直,元神出窍;待得睁开双眼时,只见四周全是如练般的青衫布条,喊道:“困仙牢!”

此阵正是困仙牢,乃庸公诛仙令所发,本拟诛杀治子,却被儒子运功一挡,化“诛”为“困”。此法之妙,远在儒子的“画地为牢”和治子的“开天辟地”之上;又是因势而成,若是拍在水上,受困之人四周是水;若是拍在火上,四周自然是火,因势利导,化物成牢。

此时,常有为将它拍打在儒子衣衫上,儒子被困青布围成的迷阵当中。

便在此时,阵外众人乱成一团。朦胧的月色下,竹林上空飘下阵阵青竹叶,似少女温柔的手轻轻的抚过众人的脸面。众人不知其解,纷纷举头仰望,只觉脸上一阵温柔过后,就是阵阵辛辣,忍不住伸手去抓,顿时斑斑血迹。血迹一起,四周立马传来阵阵婴儿般的叫喊声,霎时间,绿浪滚滚而来,千万条绿瀑倾泻而下,往众人身上缠去,遇血即化,见血便吸。

顿时桃源众人痛得不辨东西,乱成一团,悲声惨叫不绝于耳。事起仓猝,常有为临危不乱,大声呼喝,指挥众兵卒迎敌。然而桃源数百年来安然无事,众人从未见过这等怪异之事,不由得心神大慌,手足无措,哪里听得进常有为的指令?

慕容寒惊呼道:“碧血灯笼!阁下可是孤灯大师?”心中却想:“孤灯大师何时投靠了玄冥教?”

儒子身在困仙牢之中,于眼前的情景看得清清楚楚,空有焦急,却无能无力,纵声喊道:“不可抓痒!”发足向外疾奔,迎面而来的是无穷无尽的青布,眼见只有三步之遥即可脱困而出,但无论如何拼命前行,始终还是在青布之内,永远走不到尽头。

眼见一切尽是徒劳,儒子为之气馁。

一阵狂走疾奔后,突觉体内血气翻涌,全身如火炙一般,而四周热浪滚滚,不时的冒出青烟,青烟中夹杂着一股浓烈的腥臭味。儒子心想:“庸公的困仙牢何时练成了毒阵?”当即又是逆运儒门心法抗拒那股腥臭之毒。

此时,青布帐中,一老头阴恻恻的冷笑,伴随着一盏青纱碧灯悠悠而来,不时的散发着浓烈的药味。儒子一愣,心中打了个突兀:“此火是人是鬼?”

那青纱碧灯内的声音道:“嘿嘿!儒子果真好本事,就连天下第一奇毒也能解,孤灯甘拜下风!”语意萧索,尽是凄凉之意。

儒子心想:“既有此问,必定是人。”问道:“阁下何人?为何躲在灯内?”灯内的声音又道:“躲在灯内?只怕从此以后,小老儿长伴孤灯,再也见不得天日了。”

儒子忽然想起慕容寒的喊话,又见灯内老头藏身不露,说道:“孤灯孤灯!前辈就是孤灯大师?”那声音道:“孤灯就是孤零零的一盏灯,‘大师’两字,嘿嘿……儒子老弟好本事,小老儿这点微末道行,颇有自知之明,愧不敢当。”话音未落,那青纱碧灯早已扑向儒子门面。

儒子大袖一挥,躲过了幽幽火光,突觉阵阵药味扑鼻而来,问道:“前辈擅长用毒,加害诸子的就是前辈?”急催玄术,欲往那盏灯上劈去,却觉胸口间又是一阵恶心,自是催玄术而不能运功抵御药味之故,只得住手,又问道:“儒门素不与外界打交道,与前辈自是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前辈要落毒害我儒门中人?”

那声音仍是冷冷的道:“毒是小老儿的,下毒之人未必就是小老儿。其实,那又算得了什么狗屁毒药?在儒子老弟的眼里简直就是不值一哂!惭愧!惭愧……”

儒子问道:“那是什么毒?是碧血灯笼吗?”他听得慕容寒对着孤灯大师有此一问,是以猜想诸子所中的毒就是碧血灯笼。那声音又道:“碧血灯笼,想不到与世隔绝的桃源中居然有人识得这个名字。儒子老弟,小老儿今日栽在你的手里,永无翻身之日。此仇不报,孤灯誓不为人!”话音一落,轻纱碧灯又冒出阵阵青烟。

儒子听得不明不白,正欲求解,忽听得阵外有人喝道:“你们是什么人?胆敢对本姑娘无礼!”正是慕容寒。

此时竹林中走出两人,黑衣白带,慕容寒认得正是玄冥教中人打扮。当中一人笑道:“怪不得人家要买起你二人,原来你们果真是一对狗……男……女!”说到后面三字时,故意将尾音拖长,心中艳羡之意不言而喻。另一人道:“黄泉路上相携,风流得很!”

慕容寒心中顿时粲然明亮:“治子果然是勾结桃源外的玄冥教!”不待那两人靠近,厉声喝问道:“你们是哪一殿阎王门下的?胆敢如此无礼!”两人不答,只是眼睁睁的看着慕容寒,馋涎欲滴。

先前那人又道:“只羡鸳鸯不羡仙,这道也不用修啦!美人在侧,这神仙不做也罢,这治老兄真会享福。初一,不如咱们把这花容月貌的大美人剥开来瞧瞧,如何?”那叫初一的狱主道:“十五,她是治老弟的夫人,此举恐怕不妥。”初一道:“这姓治的办事不力,性命不保,咱们不看白不看。”伸手便往慕容寒身上抓落。

慕容寒突然大声喝道:“天地合一,唯我阴阳!七殿泰山王木青牙,还不快滚出来?”初一十五听得慕容寒喊得出“木青牙”的名头,伸出的手立马停住不前。

此时,半空中传来一声音:“原来是慕容教主爱女,属下对他老人家歆慕得很。”

慕容寒狠狠的瞪了两人一眼,霍然而起,左右开弓,各扇了两人一记耳光。两人被打,自是怒气横生,只因一时未能确定慕容寒的真实来头,不敢贸然还击。

慕容寒又道:“木青牙,你要将儒门上下一网打尽,我无权过问,但困仙牢中的人,快快将他放出来。”她见困仙牢中儒子中重伤之余仍在运功与那青纱碧灯苦斗,已成毙命之势,立马喝令木青牙放人。

那声音道:“大小姐有命,木青牙无有不遵!”转而对着困仙牢道:“孤灯大师,玄冥教黑白阴阳两冥王有令,快将儒子放出。”

慕容寒并未明言是儒子,而他却叫得出“儒子”的名号,足以见证玄冥教一切是谋备已久,又想:“怪不得孤灯大师的碧血灯笼威力突飞猛进,原是借助了木青牙之力。木青牙以当今玄冥教两冥王之令来命孤灯大师,难道他当真为黑白阴阳王所控?”

孤灯大师的药烟正逼得儒子无法抵挡,大喜在望,却听得木青牙发出阴阳令,心中虽有不甘,却不敢抗拒,又是尖声细气的说道:“儒老弟,孤灯命苦,老不中用,此刻虽占上风,仍是讨不到便宜,再与你熬上十日八日,仍是奈何不了你,你这就去吧!”幽光一闪,将儒子从中推出。

这困仙牢自他看来,与寻常的牢笼无异。

其实,儒子早已是筋疲力尽,只凭着一口真气苦苦撑着不倒。此时一得自由,也不顾得自身苦况,心忧后辈诸子性命,即四下寻觅。

常有为见玄冥教中人将儒子从困仙牢中放出,喝道:“儒子勾结玄冥教!快擒住儒子!”不顾凶险,挥刀来刺儒子。

慕容寒喝道:“木青牙,还不将这些罗里罗嗦的家伙打发掉?”木青牙道:“大伙听好啦!慕容冥王的爱女在此,冲着他老人家的金面,不可伤他爱女的性命,违者按触犯教规论处。”慕容寒喝道:“木青牙,算你还有点良心!”木青牙又道:“慕容大小姐,你快救你的心上人走吧!这里交给属下就是。”

突然,一股狂风刮起,绿藤向两旁闪开,当中让出一条路来,将常有为等卷倒在一边。

儒子见绿藤肆虐,又寻不着礼恕等人,不愿意独自逃生。此时,桃源内众人仍是与四面八方涌动而来的绿藤相抗衡,偶然有人砍得一两枝,但那只是九牛一毛,根本无知阻止绿藤狂魔般的攻势。

儒子苦觅不可得,见众人无法抵御,欲上前相助,突觉后脑一痛,头晕目眩,不辨东西。他心中迷迷糊糊的叫道:“我岂能坐视乡亲父老……”就此晕去。

突然,半空中一亮,一团火光划破黑幕而来,声声长啸,正是灵火凤凰。只见那灵火凤凰向着绿藤急扑而去,一道道火焰打响绿藤,瞬间便将其烧焦。

众人身处滔天巨浪般的绿藤之中,陡然见到救星,无不高声欢呼,精神为之一震,立马抄起各种钝器,向绿藤劈砸而去。绿藤受挫,不甘心就此退让,竟似长蛇一般灵动无比。雄起处,直卷灵火凤凰;纵横处,直扫儒门中人。

击倒儒子的,正是慕容寒。她见情势大乱,已然失控,趁机抢过一头独角兽,抓着儒子的背心将其提了起来,在混乱中逃了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