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8

封殃,是一种许多年长的土耗子和玄学爱好者都曾听过,但却极少有人见过的邪法。

周易有云:“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恶之家,必有余殃。”

人在临死前,呼出的最后一口气便叫做“殃”,这殃气要是沾上了花草树木,那树木便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而若是沾到了人和动物身上,体质好点的会生场大病,体质要是弱一点则有可能一命呜呼。而要是动用某些特定的方法,将这最后一口殃气封存在死者的体内不让其出去,便叫做封殃。

我还记得十岁那年邻居家的一个老太太死了,按照陕西那边的风俗,人死后得先停尸再设灵堂。老太太的两个儿子不懂规矩,老太太刚一走就把她的尸体停在了家里的一棵大杏树下面,等到亲戚朋友过来帮衬的时候有几个老人眼见不妙,赶紧叫他们把老太太请回了屋里。

老太太虽然回了屋,但外面的那棵杏树却出问题了。

那时候正是大夏天,杏树正是抽枝发芽枝繁叶茂的时候,可就在那天,一个下午的时间里杏树的枝叶像是经历了寒冬的肃杀一般纷纷枯黄坠落,老太太家的整座院子瞬间就落满了干枯的杏树叶。当时的我年幼,只觉得好奇和新鲜,而我记得姥爷则是一脸严肃的告诉我,那棵树遭了殃了。

待我稍微长大一些后,又知道了我们老家一带人死后要进行“出殃”。出殃的时辰是由“阴阳”先生根据死者咽气的时辰推定的,只要看死者的手形便知,人死后的手形便是他死的时间。男看左手,女看右手,有口诀道:子午卯酉掐中指,寅申巳亥掌直舒;丑未辰戌紧握拳,察看之时要仔细。按照这个口诀,死在什么时间就知道了。按死的时辰,再批出“出殃”的时辰和“出殃”的方位,口诀是:批殃之法何须难,月将加到死时间。男落辰位女戌地,落到某日某时某方出……

总而言之,这“殃气”不是什么好东西,虽然殃气人人都有,但每个人死后体内的殃气却是各不相同的。

正所谓“积恶之家,必有余殃。”越是大奸大恶之事做的多的人,死后体内的殃气毒性便越大。

这末代大巫以数千婴童为自己殉葬,岂止是一个“恶”字能够概括得了的?他咽气之时将呼出的那口殃气要是喷到人身上,便是像拉克申这样的壮汉恐怕也承受不住。但是据刘子铭讲,这口殃气最大的问题并不是毒性大,而是它被人用沾了特殊药末的金针给封在了腹腔之中,然后又在这阴冷邪祟的沉婴泉里呆了两千多年,如此一来这口气便十分的恐怖了,不仅可以保证这具本就邪祟的妖尸不腐,而且还能操控尸体使其自如行走,宛若复生一般。

“那你的意思是,拉克他遭了殃了?”我有些担心起来。

“应该不是,殃气一旦在人体内封存超过十年,就会完全和尸身融为一体,非特殊法子无法剥离。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但我知道大巫风池穴上的金针已经掉了,很快另外两根金针也将会被他体内的殃气自行冲开,要是到了那时候,我们三个就算是想走估计也走不了了。”

我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也明白了刘子铭为何刚才发了疯似的狂奔。现在我的的确确有些感谢这个土耗子了,虽然他还是那么的令我讨厌。

“小瓢把子,我看我们还是走吧,现在这情况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扎西和冯老头还在外面喝西北风呢,再不走等会儿他们可就变成干尸了。”

我点点头,正要随刘子铭一同离去,可不巧这时候拉克申突然剧烈地挣扎起来,弄得我和刘子铭好不狼狈。

“这家伙有古怪,得赶快带他离开了!”

刘子铭说着,撸起袖子就要强行带拉克申离开,可这时候拉克申的挣扎更加的剧烈了,似乎不愿离开。而这还不是最诡异的,最诡异的是他这时候居然喊出了一句极为尖细的女声。那声音我太熟悉了,但有的时候熟悉并不是一件好事,就像现在,这熟悉的女声让我汗毛倒竖。

拉克申的身体再次剧烈晃动起来,我虽然死死地把他的头箍在怀里,但这家伙力气极大,很快就把我和刘子铭二人甩到了一边,彻底挣脱了对他的限制。

这一突发状况让我们的形势立刻危急了起来,原本一片大好的局势瞬间就被拉克申扭转成了被动的处境,而我的心也在这一刻跌入了万丈深渊,变得绝望起来。

现在唯一值得我庆幸的是,我的身边还有一个身手不凡的刘子铭。虽然他的身手可能比不过拉克申,但比起我来还是要强上一大截的。这要是让我孤身一人面对发狂的拉克申的话,那我估计就悬了,光是他那一双拳头,都能轻易地把我脑浆给打出来。

“朝这条道往外跑,把他引进去!”

刘子铭大喊了一声,我立刻会意,转头朝着眼前不知通向何处的通道跑了进去。起初拉克申是没有追我们的,但刘子铭这家伙仗着自己身手敏捷,在拉克申的肚子上狠踩了一脚之后转身逃了起来。

这下子可把拉克申给惹毛了,他挥动着拳头朝我们追了上来,我和刘子铭撒丫子狂逃,不敢有丝毫的停歇。尽管这洞里黑的啥都看不见,但我和刘子铭硬是凭借着直觉和求生的本能跑出了百十米的距离。

拉克申还在跟进,刘子铭这家伙居然在不知不觉间反超了我,跑到了我的前面。强烈的求生欲驱散了我们的恐惧,让我们只顾闷头往前跑,也不怕在通道里给碰到头或是被绊倒。

突然,一阵猛烈的撞击从我的胸口处传来,我斜着飞了出去,紧接着便是喉头一阵腥甜。

那是一种我从未体验过的撞击,瞬间我的体内就翻江倒海起来,脑袋也开始晕晕乎乎的不听使唤。紧接着,我的耳边传来了让人汗毛倒竖的吱吱声,那声音第一次离我如此近,仿佛死神的召唤。

“有龙螈!”

我虚弱的喊了一声,也不知道刘子铭有没有听见。这时候我已经不指望跑出去了,完全是想给刘子铭提个醒。我光凭感觉就知道那些畜生这时候绝对不止一只,很快他们就要把我大卸八块了吞进肚里了。

忽然,一阵熟悉的异香传来,紧接着我看到了一双绿油油的眼睛,可我还没来得及高兴,我的左边肩膀上就传来了一阵撕裂般的痛感,痛得我大喊了起来。

绿色的眼睛在快速接近我,但一个能发出女声的人比他更快。拉克申在这种迷幻的状态下对声音更加的敏感,之前扎西就表现出过精准的听声辨位能力,现在的拉克申也是一样。

我这一叫,拉克申便立刻锁定了方向,彪悍的体型带着风声朝我扑了过来。

不过好在这时候我还能稍微腾挪一下,而拉克申也只能听出一个大概来,所以他这一扑非但没有将我扑倒,反倒是帮我把那只正在啃我肩膀的龙螈给砸了下去。龙螈吃痛,吱吱叫了两声松开了口,我也得以解脱,

趁着拉克申在地上胡乱翻滚的时机,我强忍着疼痛翻身站了起来。与此同时刘子铭那边终于打亮了一只手电,而那双绿眼的主人也来到了我的面前。

“走!”

冬天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将我拖到了他身后,他的手冷的有些不像话,而且还带着一种粘粘的的湿哒哒的感觉。

冬天也不管那地上翻滚扭打的一人一螈,拽着我反向朝墓室跑去,刘子铭在后面追赶我们。

“少爷,那边危险!”

刘子铭想要提醒冬天关于大巫的事情,但随后通道那头传来的龙螈嘶吼声彻底浇灭了他的希望,刘子铭没再说什么,硬着头皮和我们一起往回跑,几十秒后,我们又再次回到了墓室里面。

“你伤的这么重!”

原本我们都以为冬天光荣的牺牲在了前殿的穹顶墓砖下面,可我们都没想到这家伙是真的命硬,他不仅活着从碎石堆里爬了出去,而且还绕道去了通道的那头,想要从那边进入到墓穴之中来接应我们。

只可惜,那条通道里满是凶恶的龙螈,冬天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之后他的状态也相当不妙。借着手电的灯光,我看到他除了那张脸还算得上干净,且依旧保持着冷冰冰的神色之外,其余地方几乎都沾满了血迹。他左边的袖子早已被撕扯的不见了踪影,白皙的胳膊上满是恐怖的牙印和血痕。

“之前这些龙螈不是见了你都躲的吗?现在怎么不怕你了?是你的血失灵了还是……”

“一言难尽”。

冬天甩了甩手上的血,没有正面回答我。这时候地宫深处突然传来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凄厉嘶吼声,刘子铭暗道一声糟了,冬天也猛地转头,吃惊的望向了我们。

“你们打开了棺椁?”

“是。”

“谁叫你们打开的!”冬天脸上露出了一幅要吃人的表情,我从没见他如此失态过。

冬天神色凶狠,我和刘子铭自知做错了事也不敢吱声。这时候他一挥手扔给了我一团带血的东西,那是我之前给他的绷带,只是现在已经被血给浸透了。

“这团棉纱浸了我的血,点燃以后散发出的气味可以驱散幻象,这个可以帮你们穿过那个回环密道。”

“那你呢?”我大喊。

“我有我该做的事。”

冬天一副交代后事的口吻,听的我们十分伤感。正当我准备规劝,或者说反驳两句的时候,刘子铭猛地睁大了眼躲闪到了一边,他前脚刚动,后脚拉克申和一大群龙螈就从通道中哗啦啦的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