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那些年里最烈的酒

我写完最后一篇文档,举着太阳花的情侣头像跳动着,姜尚发了个抱抱的表情说:

不要睡太晚,如果睡不着也不能玩手机,可以给他打电话,他24小时开机。

女生就是这样,会因为突如其来温暖的小细节而红了眼眶,我说:好。这么多年,我找到了那个劝我早睡也愿意陪我到深夜的人,我渐渐忘了那个说自己要早睡而扔下我不管的人。过去的故事曾让我热泪盈眶,可现在的我很好,没有你,我还有我自己。

已经连续失眠一个星期了,早晨会对着镜子笑话自己没出息,连一个旧人都放不下,会想起当初和许度分手时像丢了全世界的自己,梦中惊醒时会发现他再也不属于自己,可是现在,我看着许度发的长达两个月的微信消息,眼睛很干,我这里再也没有属于他的眼泪。

许度给我发的最早一条信息是在2017年1月27日,除夕夜。我没有看到他撤回的第一条写了什么,第二条问:在吗?小心翼翼地加了一个问号,不似当年的随性。我盯着那条撤回的消息,只是哑然失笑回了个嗯字。他说新年快乐。我说:

你也是。许度有些失落的说:现在的你好冷漠,还能做朋友吗?我还是回嗯。

我的一切不是拜你所赐吗?做朋友真的很难,因为见了面除了说你好,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是那些年最烈的酒,我曾认真的醉过。酒醒后,我们兵分两路,伤喉的酒不会再喝,伤心的人不必再牵,不打扰是彼此最后的温柔。

高一,我不是个成绩优异的女学生,但比较中规中矩,秋季运动会举办之前,要求每个班必须出两女两男参加八百米赛跑。女生们都推推搡搡不愿意参加,后来体育委员点名让军训时候的优秀标兵参加,因为另个女孩特殊情况不能过度劳累,我只好承蒙殊荣赴沙场。

我从小到大不怕考试,最怕测八百米,那种喉咙充血的感觉难受得要死。站在起跑线上,我心里拧着口气,同学的呼喊声在耳边嗡嗡作响,枪声已发,神经紧绷的自己比别人起跑晚了一点,跑到400米时已经和别人落了一大截,心口发闷,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下来了,突然一个穿白色T恤的声影追了上来,只听见耳边有男声说:坚持住,快到终点了。很好听,泉水叮咚,曲径幽岸。

当我脚下一软,瘫在白线前时,炙热的阳光烤着难闻的橡胶味道,我匆忙寻找男生的身影,没看到脸,只有渐渐走远的黑色球鞋。同学跑过来让我走一走千万别坐着,扶着我说,刚才带你跑的是许度呢!我一头雾水,后来才知道许度是体育班短跑很好的一个学生,那天他刚参加完男子200米。

少女心膨胀的自己很想了解那个带自己跑完800米的男生,渐渐知道,许度比自己高一级,是高二体育班的,擅长短跑,他喜欢听周杰伦的歌,喜欢骑变速车上学,呼啦啦地穿过林荫街道,他不喜欢喝可乐,每天下午要带一瓶冰镇的百岁山。这算不算暗恋呢?可我不敢和他讲,即使擦肩而过她也会用波澜不惊的表情掩盖自己**澎湃的内心。

同桌是个大大咧咧的女生,知道我的小心思后就让我去表白,于是我有了第一次和许度的正面接触,那天她站在停车棚绕着手指,看他远远地停了车子走过来,宽宽的校服套在肩膀上很好看。

“许度,谢谢你上次帮我,放学请你喝奶茶吧。”男生笑着说:“没事儿,那天是体育老师让过去帮帮你的。”

我有点失望,鄙视自己烂俗的搭讪套路,只觉得脸上滚烫,转身离开的脚步恨不得跑起来,可许度的声音响起:放学我在车棚等你。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挨到放学,既盼望时间快点又害怕下课。许度推着车说,去学校后边那条小吃街吧。落日的余晖正好洒在他细碎的发间,逆光里我竟看的失神。许度不算帅哥,但单眼皮高鼻梁配额间细碎的头发看着很舒服。他打断我的花痴去买果汁,微妙的气息在蔓延,我不善言谈,不知道该怎么挑起话题,只是在他举手间看到了他腕间的文身,好像是一串英文。

“简夕其实我认识你,那会儿我早晨训练时就看见了你们几个标兵在练正步走,你最矮。”

我不知道该不该气他说我矮,但他早已注意到我,我内心像是住了千百只鸟儿,欢呼雀跃。

距离第一次联系已经半个月过去了,我和许度的关系似乎并没有变化,偶尔间的问候,悄无声息,但每次简短的聊天,我都会兴奋到深夜。后来我小心翼翼地问他文身的事情,他说是初中时不爱学习,很叛逆,背着父母悄悄去纹的,是他最喜欢的短跑运动员的名字。

现在想想那时候的自己,为了靠近许度,我愿意让自己狼狈不堪。我一个人踏进纹绣店时就像初中时第一次踏进KTV的感觉,胆怯而陌生,另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我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和店长说话。只是支支吾吾说我想文身。店长是个看起来挺年轻的女孩,她问我还是学生吧,我说是。她问我想纹什么,我说,FOREVER XD ,麻药麻痹了我的神经,我静静看着针划过我皮肤的肌理,细密的血珠钻出来,像是春天新生的嫩芽,我想,这样,我们会不会就会靠得更近一点。

给许度看文身那天我特意戴了很喜欢的手链,拍了照发过去等他的回应,等了很久,发了敲我脑袋的表情说:“你是不是傻。”我笑了笑,回他:“这样,我们可不可以并肩。”他说:“早点睡,明天放学等你。”

其实我也不知道是我的傻劲感动了许度还是一开始他也对我心存感情。我们在一起了,在学校严抓早恋的时候,我们并肩走过了校园里的所有小路。

许度换了带座的自行车,方便上学放学带着我。我喜欢搂着他的腰听风在耳边穿过,我们常去学校旁边的大排档吃夜宵,我喜欢点凉粉放很多的辣椒油,他会看着我辣得通红的嘴唇说我馋。我很怀念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光,他总很贴心的把肉留给我,凉掉的汤他绝对不会让我喝,自己端过去喝掉,也不在乎是我的碗,那时我就想,我一定要嫁给许度,从他端起我的碗的那一刻。

我升高三那年,许度去了西安,他进了体大。开学走那天,他摸了摸我的头顶说:好好学习,认真长个儿,明年来找我。我鼻子酸酸的很想哭,他说:简夕,不要哭。我闻着他衣服间好闻的味道,却没想到,我流得最多的眼泪,都是因为他。高三一整年我很认真的备考,累的时候就想想许度,他会训练完给我打电话,给我讲大学里的事情,然后告诉我要好好学习,别分心。我会警告他不准乱看学校的女孩,尤其是漂亮的。许度会笑我吃醋,然后告诉我他要早点睡觉了。

高三那年的清明假期,许度回来看我,他又长高了一点,依旧喜欢白T恤和黑球鞋,我穿着臃肿的校服扎着马尾看着他,我日思夜想的人,许度心疼地说马上就结束了,7月过后我就不用再受这些煎熬。我们去了之前常去的大排档,我依旧吃辣油很多的凉粉,许度突然说,女孩子别吃太多辣。我有些失神,不是你也喜欢辣吗?他给我拧开一瓶水,现在开始少吃了。

我报志愿时毅然决然填了西安的大学,我想站在未央大道对你说藏在心里那三个字。

开学后半个月的一个周末,我给许度打电话打了很久他都没有接,虽然平时神经大条,但我很敏感,他回拨电话是在一个小时后,我问他去干什么,他说有课。

再后来,他总说他训练忙。

那时我脑子里填满了我们在一起的所有可能,许度劈腿,是我没有料到的。我依旧记得我去找许度时那个燥热的中午,我站在他宿舍楼下,他并肩和一个穿长裙的女生站在一起,许度背对着我,女生笑得很开心,我忍着想冲过去质问他的冲动转身离开,眼泪像决堤似的流着,走出校门,我给许度发了信息:我们结束吧。

晚上他回了我说:对不起,我知道我的解释也没用。

他连解释都不愿意,其实我那么想听,或许,当初的我能原谅许度。我会在午夜惊醒,然后发现我们早已陌路,我那段时间我不争气地用眼泪解决情绪,失神间会翻到聊天记录。分手后的一个星期,我在夜里惊醒,摸着早已肿了的眼睛给许度打了电话,我想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么,忙音穿透空气刺进我的皮肤。次日的上午,许度回我:昨天睡着了。我告诉他,我按错了号码。

爱情里谁先动情谁先输,我输了,一败涂地。分手后的两年里,我用学习麻醉自己,天天泡在图书馆里,后来,我认识了学计算机软件工程的姜尚,他不似许度,不张扬,不叛逆,永远固定在一个桌子上学习,他小心翼翼地问我:我们能做朋友吗?一如当年现在车棚问许度的自己。

我失眠的前一天,许度告诉我,他后悔了,还有弥补的机会吗?隔着屏幕,我早已没了当年的喜悦和冲动,昨天我那么爱你,但我今天不想再爱了。我回他:有啊,不要再联系我。

我在时光的甬道里那么小心翼翼地爱过你,但我不会再轻贱自己。看过的电影不会再看第二遍,爱过的人不会再爱第二遍。

我会洗掉文身,连同与你的细枝末节的记忆。我要照顾好我柔软的长发和爱笑的眼睛,留出一片空地,待它枝繁叶茂、鸟语花香,会有人喝你凉掉的汤,会有人陪你无辣不欢,会有人告诉你失眠记得找他,会有人成为你生命里的另一束光,温暖你的曾经,惊艳你的未来。

我们曾爱过,也错过,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