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聚散匆匆

昨晚与辰良的谈话,再一次触动承宇,他有过反思,与佳仪的现状,的确是他自身原因造成的,因此他决定今天鼓起勇气向佳仪大方表示自己的关心和喜欢。早上六点,窗外伸手不见五指,他犹豫几分钟后给佳仪发了一条信息,继续躲在被窝里煎熬,好像趁着夜色干这种事就能掩饰住他的慌,大有掩耳盗铃之势。

佳仪已经收拾妥当,坐在床尾等着起床晚、动作慢的一茹。

“你弄完了没?”

“马上,怎么了?”

“他给我发微信了。”

“承宇?他发了什么?”

“他问我们起床了没有,叫我们不要迟到,要吃早餐,注意保暖。”

“他总算开窍了。他没给我发,说我们干嘛,他是在关心你。”

“不都一样嘛。”

“怎么会一样?他怎么不给我发?”

“因为他知道会有其他人来关心你。”

“其他人在哪里?”

“你就装吧,动作快点。”

一茹低着头收拾东西,忽觉鼻子发酸,她摇摇头,心说怎么回事,佳仪说的是承宇,为什么自己会想到辰良,自觉可笑,辰良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喏,你家辰良在大群里发消息了。”

她忍住冲动,平淡问道:“他说了什么?”

“你自己看。”

一茹撇下莫名的伤感,飞快点开手机,里面只有一句话:祝大家玩得开心。又一阵失落感翻涌而来,正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也许他也有同感吧。

“你别乱说话!他不是我家的。”

佳仪笑她别太认真,俩人磨蹭好一会才急忙出门。

辰良再次醒来时,已过九点,酒精和睡眠稀释了他昨晚的情绪。耀眼的阳光透过窗帘之间的缝隙,形成一束束明亮的光柱,像手电光,照射在桌上,凳子上,被子上,把房间照得亮堂堂,暖洋洋。

光线里的浮尘旋转飘扬,这些一粒粒的尘埃如同人们自己,在自然面前是何等的自不量力,大风未起,自己已经天旋地转。而没有光线照射的地方,似乎没有尘埃,其实不然,只是它们运气欠佳。有阳光照射的那些尘埃就像生来便能引人注目的人,因为他们从出生那一刻就已具备了天时地利人和的条件。但处在阴暗处的尘土就会甘于寂寞么?不会的,它们就像那些天性不甘寂寞的人,在不断努力移动着,如果恰好能形成丁达尔效应,引起别人的关注,那自然是两全其美。

窗外的吆喝声,敲打声,嘈杂声混在一起,是繁华之象。

辰良起身坐在**,环顾四周道:“熟悉的房间,不同的人,恍如隔日。”

“那时候,我俩住对门,这是她们的房间。”承宇说。

“是啊,陈设一点都没有变,两年了,说不快也不快,毕竟有七百多天。说快也快,快得让老板都没有时间来重新布置房间。”

“我俩拍几张照发给她们吧。”

“好想法,气死她们。”

“想当年,你对她照顾有加,现在仍然念念不忘吧?如今她已为人妻,为人母,真是可惜。”

“别乱说,根本没那回事。”

“别以为你嘴上不说,我就不知道。”

“当时她已有对象,即将结婚。”

“那有什么关系呢?她愿意跟你来,说明她对你是有想法的,看你能不能抓住机会了。结果呢,你就像一条死鱼,一动不动。”

“你错了,她之所以愿意跟我来,是因为信任我,我怎么能做那种事情呢?”

“哪种事?我怎么不知道。”

“最会演戏的是你。”

“说真的,那时候你要是能主动点,兴许历史都会被改写。”

“得了吧,还改写历史?”

“最要命的是,你这次遇到的情况和上次简直如出一辙,希望你同样的错误不要犯两次,而且还是在同样的地方。”

辰良的心一阵刺痛,他强忍痛苦说道:“我那时候只是对她有好感,处于好感和喜欢的过渡带,算不上喜欢。在八一镇,我拉过她的手,虽然时间不长,但我知足了,很难忘得了。”

“我知道,当时我看见了。”

“嗯,没必要旧事重提了,先说说你的。”

“我的有什么好说的,就那样。”

“我真不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任何事都会有第一次,迟早要跨出那一步的,昨天我怎么跟你说的?你现在有这个条件和资源,为什么不试试?如果有希望,皆大欢喜。如果不成,也没什么关系。你以后回想起来,当年除了走过川藏线,还在这条路上追过一个女孩,结果还有那么重要么?重要的是过程和经历。”

承宇憧憬着说道:“确实很有意思。”

“放手一搏怕什么嘛。”

“好,就这么搞!”

“我可记得你在我家喝酒时说的那句话,好像是‘一切都不在话下’。”

“你倒是记得蛮清楚,帮我想想该怎么跨出这第一步吧。”

“你自己想。”

“我就是想不出才问你,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没追过人。”

“你别总是拿这个理由来当挡箭牌,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你需要自己去学习,思考和实践。”

“你帮我想想,这也是一种学习。”

“又不是我追,你不要老是有依赖性,这对你没好处!”

“行吧,我自己想。”

承宇在**一筹莫展,忽想到言情小说,顿时眼前一亮,他急忙从网上找来一部小说,打算现学现卖。珠峰大本营之行已经泡汤,辰良决定放弃之前的计划,重新构思想法。

窗外的太阳越来越火辣,城市的热闹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前来拉萨参观的游客,有的兴致勃勃,有的无精打采,他们紧跟导游的步伐,逐步进入他的“圈套”。有人出手阔绰,心甘情愿;有人谨行俭用,走马观花。导游说,不带游客去几个商场转几圈,仅靠那点死工资只会被饿死。他们可以保证游客拿到低于官网上的门票,因此只能从游客的购物中赚取回扣养家糊口了。

“想得我头疼,我们先去吃午饭吧,早餐也省了。”承宇说。

“吃什么?”

“去以前那家四川餐馆吃吧,那里的味道还不错。”

“可以,你还记得两年前我点了一份土豆牛肉盖饭么,特别好吃,当时我还拍了照片存在QQ空间里,要不要看看?”

“不用看了,我记得,我今天再点一次辣椒炒肉盖饭,走吧。”

店面仍在,装潢未改,甚至连桌椅的位置都没有变,他俩能记住当初饭菜的味道,却再也记不起店员和厨师的模样,或许是因为当时的饭菜更加秀色可餐的缘故吧。俩人走向进门右手边中间的餐桌,难掩激动,那是他们两年前坐过的地方。俩人点餐后,四处张望,寻找以前的记忆,旁边的空位上似乎有另外两个女孩的身影,在对他们微笑。店员很快把土豆牛肉盖饭端上桌,辰良迅速尝了一口,眼睛闭上后迟迟没有说话,如痴如醉。

“到底怎么样?”承宇迫不及待地问道。

辰良摇摇头,小声说:“味不对。”

“可你怎么看起来好像很享受似的?”

“我是不想说话,我在回味。”

“我的盖码饭也来了。”

承宇还动筷子,眉头一皱,心说辣椒炒肉怎么会没有颜色呢,而且干巴巴的。

“如何?”辰良问。

“哎,管饱就行,没那么多要求了。”

“是吧,要么是这里换了老板,要么是换了厨子,要么是都换了。”

“有可能,我第一眼看到碗里的东西时,就知道味道肯定不怎么样了。你看嘛,哪有辣椒炒肉是这么白的,没有一点酱油的色泽,肉的口感也很柴。”

“两年里,有人可以干成很多事,有人蹉跎岁月甚至倒退。两年里,每天都有新生命的到来,也有生命的离去。更何况这只是一个餐馆,变化是必然的,可惜它没有变得更好。”

“是啊,就像老舍先生笔下的《茶馆》,这里也是三教九流会面之处,可以容纳各色人物,一个餐馆也是一个小社会,每时每刻都有新的故事和变化在发生。”

“所以,我们就不要挑三拣四了。两年前,我俩没钱,两年后的今天,我俩仍然没钱,属于那种蹉跎岁月而且倒退的人,有口饭吃就很不错了,哪还敢对别人的劳动成果指手画脚呢。”

“可不是嘛,你要不说,我还会说得更加理所当然呢,你一说,我心里开始发慌,这两年还真是白活了,一事无成。”

“别说了,我们吃完赶紧滚回去窝着,省得在外面乱花钱。”

“赞同,就这么干!”

俩人彼此对看一眼,心领神会。他们心里清楚,没有人能理解他俩的谈话,这种行为和思维上的默契,不是一两天可以练成的,起码需要两年。

然而,有人欢笑有人忧。出来旅游的人,不全都是有钱人,也不全都是易受感动的人。尽管这次的导游在极度保持着耐心、富有**的介绍各个“景点”,但愿意买账的游客并不多,他没能感动这群上帝,倒是感动了自己。上帝们怀着不同的心情来到这里,他们闲庭信步,认真聆听,并频频点头以示礼貌,可偏偏不打算掏钱。而当他们遇到可以免费品尝的食物时,就会毫不含糊地冲过去,暴露出人性,并尽可能品尝到遭人白眼后才含笑离去,而后转移到下一个免费品尝点继续展现人的一面。导游没有赚到钱,气得跺脚,但他不能打骂上帝,于是时不时玩消失,自个先去垫肚子,故意拖延离开的时间。他既不带上帝们去用餐,也不强迫他们购物,干耗着,希望上帝们能领悟到他的意思。后来,宋大哥索性在众人面前再现一次他行侠仗义的英雄本色,大手一挥,几十张红色大钞换回一只小银杯,导游这才咧嘴大笑,露出刺眼的白牙,说着客气的话,催促上帝们上车前往用餐点。午餐后,他们将自行参观布达拉宫,导游的工作到此结束。

“宋大哥,你等下吃饭的时候,可以用你的银杯装汤喝,我们给你拍照。”一茹说。

“你咋这么坏呢,我几千块钱买来的银杯,你竟然要我拿去装汤。”

“显得你与众不同有情调呀。”

“拉倒吧,我才不上你当呢,你自己咋不去整一个呢?”

“我没钱呀,大哥虽然很有钱,可你对吃的却不怎么讲究,为何舍得花血本买一只杯子?”

“你不懂,吃的饭都差不多,我追求的主要是精神层面的东西,我就是寻思它好看,得把它好好放在家里供着,天天欣赏。”

“我确实不懂,你好变态,很像那个把巨款藏在墙里还天天吃面条的人,低调不失奢华。”

“嘿,你怎么能拿我和贪官相提并论呢,心思咋那么坏呢。”

“你不是贪官你怕什么,我只是觉得像而已,而像不等于是。”

“这帮人里,就你能说会道鬼机灵,大哥不跟你一般见识。”

上帝们欢呼起哄,丢了体统,不知是谁说要同银杯合影,接着各种说要轮着与银杯合影的声音铺天盖地而来,宋大哥惊恐万分,忙把宝贝紧紧揣在怀里,掏出耳机塞进耳朵,佝偻着,任凭他们喊叫。

举世闻名的布达拉宫依山而筑,是一座天上宫殿,宫殿分红白两色,气势磅礴。其建筑艺术极大体现了藏族传统的石木结构碉楼形式和汉族传统的梁架、金顶等特点,在空间组合上,院落重叠,回廊曲槛。人们需沿着白宫外部的“之”字型上山蹬道拾级而上进入殿内,途中可以俯瞰已静躺在河谷平原中千百年的拉萨城。宫殿内雕梁画栋,不同凡响,里面珍藏了无数价值连城的奇珍异宝,有的甚至是无价之宝,它们无与伦比,让人眼花缭乱、惊叹咋舌。

导游把一车上帝送到门口后就迅速消失了,他们只得厚着脸皮跟在别的旅游团后面蹭听,毕竟布达拉宫太大,如果没有人做介绍,很难有收获。一名导游说,虽然布达拉宫闻名于世,但从她多年的工作经历来看,绝大多数人对布宫感兴趣的方面并不多,游客们主要是想去摸一下布宫的白墙,近距离观察它的建筑风格,参观宫殿里的珍宝,对于细节和历史不大关心。因此,诺大的布宫,他们很快就可以参观完。

此话同样在一茹他们一行人身上应验,他们不断发出惊叹,把寥寥无几的形容词来回切换,同他们一起来的游人,有的在里面没超过半小时就下山了,并边走边在朋友圈深刻炫耀一番。

“你说他们看完布宫了没?”承宇问。

“没有吧,你自己问嘛。”辰良说。

“怎么问,在哪问?”

“随你,你问佳仪或者发群里都可以嘛。”

“我早上给她发了,一直没人回。”

“是吗?动作真够快呀,就有行动了。她不回没关系,继续。”

“必须的。我刚在群里问了,也没人回复。”

“他们应该还没参观完,看得挺认真的嘛。还有,你那事想得怎样了,时间不多了。”

“我也头疼,如果我在这里向她突然表白,万一她拒绝,怎么办?我们还得一起回去,我怕尴尬,而且以后肯定也做不成朋友了。”

“你怎么知道她一定会拒绝?万一有戏,岂不是更好?”

“换做是你,你觉得这么做不鲁莽么?”

辰良沉思片刻后,说:“风险的确有些大。”

“所以,如果我要向她表达我的意思,就得用别的办法。”

“还能有什么办法?用微信?还是用返璞归真的方式——情书?”

“你知道的太多了,我觉得还是写情书吧,也是刚刚想到的,我不敢给她发微信说这些。”

“为什么?”

“不管是用笔写还是用微信写,目的是一样的,心跳也是一样的,不同的是,用微信的话,可能被拒绝得更快些。”

“怂!被接受也同样更快些。你打算什么时候给?”

“我想在咱们回程下火车前偷偷放进她包里,她回家整理东西时肯定可以看到。如果她对我有意,回去后会和我继续联系的,如果她对我无意,以后也碰不着面了,至少这几天要过得开心点。”

“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人生最后悔的事,莫过于活得不勇敢。”

“是的,所以我要勇敢一点了,虽然还不是特别勇敢。原本只有我俩出来放松的,既然是出来放松,心情当然不能受到负面影响,就把她俩当成众多进藏游客中的一员吧,别带任何感情色彩就好了,我们大多数人终究只是有缘路过,无分续情。”

“厉害,我道行不够,真没看出来呀。”

“别笑话我,我只是换个角度来看待而已。”

“有缘不一定无分,但要相信有缘有分。我得学学你,凡事多从不同角度来看待,学到的东西会更多。”

“别说这些肉麻的,你得教我写情书。”

“我也不会,你先按照你的思路写下来,我再帮你过一遍。”

“没问题!”

“我建议你把情书放在她箱子里,因为她在车上不会打开箱子的。放包里,太不安全了吧。”

“也对,我得想想什么时候放进去。”

“说曹操,曹操到。一茹问我们在哪,她俩参观完了,我以为她不理我了呢。”

“怎么会?其他人呢?”

“她说李叔和荷花姐要去别处逛逛,三俊男要去买《文成公主》的门票。我们去大昭寺和八廓街溜达吧,总要出去透透气的,我让她们打车到大昭寺广场入口,咱们在那碰头。”

“好,我顺便去寻找灵感。”

俩人疾步来到广场安检口,却迟迟不见她们的踪影,干脆坐在路牙子上,看人来人往。这里和两年前相差无几,天空仍是那么美,游人依旧如织。

“你俩在干嘛呢?讨饭吗?”一茹从他们背后冒出来说道。

“是的,可以打发点吗?”承宇说。

“别闹。”

“你俩怎么过来的?”

“坐三轮车,挺有意思的。”

“挺会享受嘛,今天玩得怎么样?”

“还行,就是在购物那里耽误了点时间,幸好有宋大哥及时出手,买了一个银杯,要不然我们还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去吃午饭。他们说以后再也不图便宜了,哈哈!布达拉宫真是没得说,恢弘大气,里面宝藏超多,房间也很多,如果我一个人在里面转,绝对走不出来。”

“那里面阴森森的,你一个人也不敢进去。”佳仪说。

“你也一样。”

“既然你们还有力气拌嘴,我们就进去转转吧。”辰良说。

一茹把小背包直接塞给辰良,甩头就进去了。辰良看着她的背影,默默把包挂在肩膀上。

承宇对身边的佳仪说:“我帮你背吧。”

“没事,我包里没什么东西,不重。”

佳仪从承宇尴尬的一笑中看到了他的失落,过安检后,对他说:

“你帮我背吧,一茹一身轻松,我得和她一样。”

承宇冲她咧嘴一笑,脸稀烂。

“那是什么?”一茹指着一根杆子问道。

“经幡杆。”辰良说。

“好高,感觉它直抵苍穹。”

“前面就是大昭寺,门口有很多人在朝拜,我们过去吧。”

“我从未亲眼在现场见过如此震撼的场面,他们的虔诚,让我难以置信。”佳仪说。

“没有信仰的我们,几乎很难理解。”辰良说。

“我能理解他们,但是我做不到。”一茹说。

“不信藏传佛教的人,几乎都做不到。”佳仪说。

“我去拍几张照片。”承宇说。

朝拜者无论男女老少,大都用废轮胎或者橡胶做护膝,有的用木屐当成手套。他们首先立正姿势,一边闭眼一边念着一般人听不懂的六字真言,接着双手合十不分开,而后高举过头,再把手移到额头处,然后移到嘴前,最后移到胸前,再以自己最舒服的方式跪下后再趴下,完全趴下后双手向前绷直,手肘和额头都要接触到地面,这之后再把手掌竖起,合什举过头顶,接着慢慢站起来,动作才算真正完成。如此循环,绝对虔诚不偷懒。

“这是磕长头么?”一茹问。

“是的,在寺庙门口的属于就地朝拜,在路上边走边磕那种也是磕长头。”辰良说。

“要磕多久才能休息?”

“不知道,我从没见过磕一会就走了的人。”

“衣衫褴褛,心似锦缎!说的正是他们。”佳仪说。

辰良看了佳仪一眼道:“别看他们衣服,头发,脸蛋,手脚比较脏乱,可他们的心特别干净!”

佳仪会心一笑,她知道辰良和她读过同一段话。

“你俩怎么会知道这么多,配合得这么好?”一茹问。

辰良莞尔一笑,说:“专门提前了解过一些。”

“厉害,这功课做得足!”

佳仪没有说话,她温柔的目光在这些虔诚的人们身上来回移动,尽可能去感受他们的精神世界。她想着她来到这里,可信仰却不在这里,她不知道该去哪,梦想好像就在身边,却又遥不可及,很迷茫。

“你们想进大昭寺参观么?”辰良说。

“有什么值得参观的吗?”一茹问。

“和布宫差不多吧,不过这里面供奉着一尊世界上最为罕见的释迦牟尼12岁等身像。”

“去看吗?佳仪。”

“你决定吧。”

“那就不看了吧,既然都差不多,还要门票呢。”

“好,我们去别处逛逛。”

“这里有很多商铺,就从旁边这家大的开始。——承宇,走啦!”辰良指着商场说道。

八廓街是拉萨最繁华、保存最完整的一条老商业街。街区傍着古寺,商铺林立,弥漫着浓郁的藏族文化气息。街道曲途自通,淡淡的烟火味在各个角落萦绕开来。它是拉萨的宗教、文化、经济、民族手工艺以及西藏风土人情的中心,几乎所有来拉萨的人都会到这里参观和购物。

商场里柜台众多,出售的商品琳琅满目,让人眼花缭乱,无从选择,四人在里面转了两圈,终于在一个柜台前停下脚步。佳仪说她对所有这些形色各异的饰品没有太多兴趣,一茹试了三款手串,老板都对她的眼光和气质赞不绝口,眼神里透露着贪婪,恨不得她全部买下。辰良说不管一茹穿戴什么都好看,她宜嗔宜喜,埋怨他不够真诚,没有主见。佳仪在旁边默不作声,漫不经心地玩手机,不一会,她说辰良没错,一茹天生尤物,无论身上搭配什么都特别漂亮,一茹听后喜逐颜开,要了一串星月菩提。承宇全程保持沉默,伴在佳仪左右。

“你不打算给你其他朋友买点礼物吗?”辰良问。

一茹明白他的意思,回道:“我只管我自己。”

“行,买好了就走吧。”

所有店铺里的商品大同小异,一茹手腕上戴着一串绕了四圈的星月菩提,神采奕奕,走路带风。

“前面有转经筒和当年清朝驻藏大臣的衙门,去不去?”辰良问。

“可以。”一茹说。

“但我不太想去衙门,我只想去摸摸转经筒就回去休息,我有点累了。”佳仪说。

“好,说实话,我也有点累。”一茹说。

对于没有触碰过转经筒的人来说,金黄色的转经筒有着极强的吸引力。佳仪和一茹学着藏民们的样子,有模有样地转动经筒,但她们不知道藏民嘴里念的是什么,也不知道转动经筒对于信仰藏传佛教的人来说有何重大意义,她们纯粹是为了图新鲜,好玩儿。转经筒内装有经文,来朝拜的藏民们都得顺时针走过并用手拨动,使它们随着念诵的六字真言一起转动起来。因为藏传佛教认为,持颂真言越多,就代表他们对佛越虔诚,可免轮回之苦。

“你俩给我们单独拍几张照,里面最好不要有其他人。”一茹说。

“这里人很多,你要我怎么办嘛。”辰良说。

“我不管!”

辰良对一茹的任性没有任何办法,可又心甘情愿地对她言听计从。

“你俩动作要快,我们蹲在一个点不动,只要没有人,你俩立刻走过来。”

承宇和辰良蹲在地上直到两腿发麻才拍到令她俩满意的照片,佳仪的动作已经显得不耐烦,脸上却始终挂着笑,真是难为了她。

下午六点多的拉萨,天空明亮,八廓街里熙熙攘攘,四人拖着疲惫的身躯穿行在人群中,直奔酒店的方向。街道上吆喝声此起彼伏,有二十来个藏民聚拢在一起,手舞足蹈滔滔不绝,走近才发现,原来他们在进行一项古老的交易模式——物物交换。

上楼时,一茹稳步直上,辰良紧随其后,俩人到了楼上就各自分开了。佳仪有些体力不支,她走最后,本想扯住承宇的衣角,未料到承宇的右手刚好摆到身后,恰好被她碰了一下。承宇激动地回过头,佳仪并没有表现得很惊慌,她伸着手直说:“拉我一把。”在她看来将错就错反而更好,跟着他一步步爬上去便是,好在楼梯不算长,在这种场合拉手,不能说明什么。承宇碰到佳仪柔软娇嫩的手时,心像雨点打在花瓣上似的那么颤一下,心说看来坚持发问候是有效果的,有的女人平时看起来比较矜持,主动起来还真吓人,拉着她的手,心里有讲不出的舒服。他试探性地加大了一点点力度,佳仪没有缩手,他全身血液沸腾,手在轻微发抖,更加激动了。这种激动既不是全出于兴奋,也不是全出于欢喜,还有害怕。佳仪不知道他有害怕,以为是他太紧张,激动。

“伙伴们,我们决定明早去纳木措,然后直接回四川了。我们这次出来主要是想走一回川藏线,到了拉萨再随便看看就好,现在八廓街买点东西带回去,心愿算是完成了,这里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恨不得包下整条街,但我们没钱呀,哈哈。今晚大家各自有事,就不聚餐了,能认识你们,我俩感到很开心。虽然我们相处的时间不多,但这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我们忘不了,会陪伴我们一生。你们继续尽情玩耍,注意安全,以后有机会我们再聚!”

晚上七点,李叔在群里发出这条消息,群里鸦雀无声。不是没有人愿意回复或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而是还没有人看到。三俊男在街上乱窜不会注意到群消息,四个年轻人有三人在睡觉,有一人正在回味和心仪女生第一次拉手的美妙感觉,并幻想着他们的明天。

“嘿,快起来,李叔明天要回去了!”承宇说着朝辰良扔去一个枕头。

“你干嘛?”辰良不耐烦地说。

“李叔和荷花姐明天回四川,他在群里说了。”

“不会吧,这么快?”辰良翻爬起来,点开手机,“是真的,怎么回事?为什么离别总是这么突然,太伤感了。今天是他们,明天会是谁,还会有几个明天呢?”

“我们四个大后天也得回去了吧。”

“不管这些,先回复。”

“太突然了,你们不能再缓两天吗?”承宇在群里回道。

“我们回去还有其他事,把想做的事做完,就可以走了。”

“真没想到这么快,我本来还想说些挽留的话,看你说的那么清楚,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感谢李叔,荷花姐对我们的照顾,你们是好人,祝你们一生平安。”辰良在群里说。

“相识是缘,不必客气,你给大家带来很多欢乐,谢谢你,我们后会有期。”李叔回道。

“嗯嗯,一定会的。”辰良回。

一茹和佳仪醒来时,已快七点四十,她们看到群里消息后,在四人群里商量晚些时候是否需要去李叔房间和他们碰个面。辰良和承宇不愿去,他俩认为没必要,倒不如让李叔和荷花姐悄悄地离开。

“真的挺舍不得你们,时间过得太快了。”一茹在群里说。

“我们也舍不得你们,跟你们在一起,很开心。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以后还会有机会的。”李叔说。

“是的,肯定会有的。”

“此事古难全,祝你们一路顺风,回程愉快。”佳仪说。

“好的,谢谢你们了,以后来四川就找我们。”

“必须要找你们,不要嫌我们麻烦哦。”

“哈哈,不会的,欢迎你们来呢。”

“好,我们下次约。”

同伴的离开,使得一茹心情低落,她想到再过几天自己也会经历离别,完全没了食欲。

“我不想吃饭,谁要我陪着一起吃泡面?”一茹在四人群里说。

她的三位同伴纷纷表示需要她的陪伴。

“你俩明天怎么去纳木措?”承宇在群里问。

“天呀,我都忘了这事了,怎么办?我们原本想着蹭大叔的车来回,现在不可能了。小江他们不去纳木措,我和佳仪压根不知道哪里有车可以到那边,那边有没有车可以回拉萨,最晚是几点,什么都不知道,好烦。”一茹回道。

“别烦了,这样吧,我下去买四桶爆椒泡面,这口味可以吗?顺便叫老板帮忙联系一下,之前我们去纳木措也是找她帮忙的。如果你们和李叔一起去,万一没车回来就比较麻烦。”

“太好了,你快去快回,我俩来你们房里,人多吃起来香。”

辰良往返匆匆,四桶泡面在房里飘**着熟悉诱人的香气,承宇把榨菜,鱼罐头,火腿肠在桌上一字排开,令人垂涎欲滴,这是他们喜爱的生活方式,简单粗暴。

“你俩明早六点半到大路边等着,会有车准时来接,司机知道宾馆的地址。负责人的电话和名字,我发群里了。”辰良说。

“这么早?”一茹问。

“不早了,上次我和承宇四点半坐面包车出发,八点多到。总之,路程比较远,早去可以早回。”

“好,为了纳木措,我和佳仪要拼了。我们吃完就回去洗漱吧,早睡早起。”

“好!”佳仪回道。

“只要你们睡得着。”承宇说。

“你不随我们?你俩明天就偷偷羡慕我们拍的美照吧,保证让你们眼睛发绿。”

“我们不羡慕纳木措,但的确羡慕你们。”辰良说。

“是爱慕吧?哈哈哈哈。”一茹说。

“你要是这么说,也没错。”承宇大胆地接过话。

三人同时对他刮目相看,尤其是佳仪,有些不好意思。

“说,你爱慕谁?”一茹问。

“你们两个。”

“哼!算你有眼光,我就不为难你了。”

佳仪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她说:“你们吃东西的时候能不能少说两句?”

三人笑着直点头。

一桶泡面下肚,再喝上几口调料汤,味蕾和喉咙得到充裕的满足,整个人顿觉快活成仙,恐怕世间没有什么美食能在这一刻与之相比了。

闺蜜俩带着满足的面容手挽手回到房里洗漱,处理掉浓厚的泡面味,留下两个男人打扫房间,继续享受泡面余味的熏陶。

“这年头,男人不仅要下厨,还得收拾残局,怎么都倒过来了。”承宇抱怨道。

“世道变了,现在会做家务的女生越来越少,难道这是女性地位不断提高的一种标志么?”

“我看是的,想必男人们以后的日子不太好过,好可怜。”

“那还用说?以后我俩找个会做家务的媳妇吧?”

“难!她俩会做,就是太懒。”

“因为她们有了依赖。——不对呀,我发现你倒是了解得很清楚嘛,你娶佳仪看看?哈哈。”

“当我没说,八字还没一撇呢。写情书的事情,你得帮我费点心了。”

“我真没写过,你先写好,明天我们在逐字逐句调整。”

“好,大概怎么写?”

“你就写你和她初次见面时,你对她的印象和心理活动,旅途中你对她的关注等等,大概就是那个意思啦。我现在没法集中精力,你写个大概,我还要急着要看几集电视呢。”

“我试试吧。”

俩姑娘洗漱后,各自睡下了。佳仪没有向一茹透露承宇拉她上楼这件事,她想着承宇一定会告诉辰良的,那么一茹很快也会知道,除非承宇要求辰良对此事守口如瓶,这样最好。

她们在房间忙碌的时候,别克三俊男也没闲着,他们在观看文成公主大型实景剧,那里场面壮丽,气势恢宏,音乐美妙,演员多达近八百人,很多观众根本看不过来,有的甚至找不到重点。别克三俊男见过的世面不算少,但他们却被这个规模庞大,取景自然,动用众多高科技手段的实景剧给震撼得心服口服。

“场面真是宏大啊,我都看不过来了。”宋大哥说。

“老子最佩服这个实景剧的负责人,想想都觉得复杂,千头万绪。”江赣说。

“我没遗憾了,明天可以回去啦。”小东说。

“买票了?”宋大哥问。

“买好了,明天去重庆转机,再不回去就要被老板炒鱿鱼啦。”

“唉,你们都走吧!李叔也要回去了,我刚看到他发在群里的消息,你们看了没?”江赣说。

“什么?就回去啦?难道就这么散伙了?”宋大哥激动地说。

“明天只有六个人了,他们四个,估计也要回去了。”江赣遗憾地说。

“俩姑娘明天去纳木措,怎么着也得后天才能走。”宋大哥继续说道。

“我再找找有没有人需要搭我车去日喀则,我想去一趟,要是没有,我就开始找人和我走青藏线回去得了,伤心之地啊。”

“你赶紧找找吧,我就不和你一起走青藏线了,我应该在后天直接飞成都,完了呢,再把四川逛一逛就回东北啦。”

“你们都走吧。”江赣又说。

“没办法,大家都还要生活,我们在群里吱个声呗。”小东说。

“我没心情,你先回复吧,我待会复制你的。”江赣说。

“他们知不知道你喜欢的那姑娘不会来了?”

“只有你俩知道,你们也没必要说出去了,我不想麻烦人家,大不了我自己一个人回去。”

“不会的,这个季节,肯定可以找得到同路人。”

“但愿吧。”

小东盯着手机冥想,迅速组织出一段文字:

很遗憾,今天没能跟你们好好道个别,我们有缘再会。虽然我们不同车,但同行,大家相识一场不容易,感谢你们在这一路上对我们的帮助和理解,祝你们一路平安。

江赣和宋大哥复制了他的话,一字不改地发在群里。

李叔很快回复:谢谢三位帅哥,在这段时间里,我也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还望你们多包涵。祝你们玩得开心!早点休息,我们明天得早起赶路。勿回。

三人打车回到酒店,毫无睡意,在这座城里,和他们一样难眠的人,数不清。有人痛苦难耐,有人快乐无比,有人仍在披星戴月,有人望穿秋水。

皎皎空中孤月轮,像是黑色的天空破了一个洞,月光如流水一般从洞口倾泻而下照亮整个人间,又像是圣光普照,仿佛黑暗中的人们只要能逆光而上穿过洞口,便可抵达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