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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说百草门的人不会杀人的武功。”

“我也听说峨眉弟子不会单打独斗,他们都有夫妻搭档。”打头的人回答。

“我不是峨眉弟子,不过是个经脉错乱的男人。”

“你来到百草门,就是为了找到治疗经脉的方法。你本来打算找到就回去的。”

“我改主意了。”

“可你没有练过峨眉派以外的武功。放弃吧,你没有胜算。”

“也许吧。”

十名百草门弟子向他冲来,十柄剑,剑剑直指要害。陈明朝原地站定,呼吸缓缓下沉,不曾往深渊里沉,与之相反,一股暴戾之气从他脚底上行,紧紧团在丹田,充满经脉,意欲挣脱。他的身体不过是个容器,是个随时化为碎片飞向空中的瓶子。剑来到眼前,被一股怪力抓住,莫名偏斜了。执剑的百草门弟子正在惊愕,胸膛冷不防被一掌击中。他甚至未来得及惨叫,身子软绵绵地倒了下去,脏腑破裂,衣裤洇湿一片。

旁人纷纷后退。

“那是什么?”

“峨眉内功——紫耀雷罡,发之如雷霆。不过不太正统。”一个女人说,“想不到你倒行逆施,竟能修到如此境界。这人若着天雷劈死,大概也是一般死相了。”

“何乐不为。”陈明朝答,“早说过,药不能治心病。我试着同自己的经脉相处。”

“我认可你有天资。不过,峨眉内功讲究同搭档身心相合,调阴阳之气,彼此补强。你这样以乱作乱,独自虚耗,每次动武,难免神志不清、记忆暧昧,何况,你以为自己能够坚持多久?十天前在郊外,你已战过一回,你的背伤好了么?”

“这是我同百草门的恩怨。”他说,“冯清,你又何必。”

她说:“最后一次:跟我回去。”

“不回。”

“我看你是练功练到脑子不清楚。”

冯清的背后忽然涌出许多居民,他们穿着百姓的衣服,手上拿着各种各样的武器。

冯清笑了笑。

“这镇子很奇怪,镇上的百姓似乎都很嗜杀。我问他们,要不要来杀人,他们就来了。”

她后退一步。

“他们都说是我毁了你。我不想白白担这个罪名。”

陈明朝点点头。

“明白。”

居民如潮水般向他涌来。

他后退一步,掌中带着绵绵内劲,接近他的人皆全身麻痹而死。他们倒下来,未有体液流出。这种牺牲其实无伤大雅,因为居民们不懂什么叫做畏惧,只是仍似海浪般围绕着他,扑向前,他们是听候某人差遣的水偶。一炷香时分过去了,尸体虽然堆积在陈明朝脚边,居民的数量却形同不曾减少。他的胃里翻江倒海,五脏六腑被一股力量揪着,冯清了解他,她清楚他不可能坚持很久。陈明朝的掌力渐弱。他知道面前有个人只是昏倒了,没有死。他不知道冯清在等待这一刻。

两柄枪冲出人群,枪尖对着他的胸膛。她紧紧盯着他的身躯,这一击将穿过他的心脏。陈明朝发现她的时候,已经晚了。

一片白影子晃过,兵器深入肉体。

陈明朝低下头,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胸前。

孙氏扬起美丽的脸,对他微笑。她的胸口,血液汩汩外溢。

陈明朝抱着她的身子。

冯清满布血丝的眼角因愤怒而湿润。

“你果然有了女人。”她说。

“那又如何?”陈明朝问。

她指着陈明朝对居民下令:“杀了他。”

他怀里沉甸甸的,眼前是无尽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