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前辈赠言

如果要比较一下交大历史上各届棋手实力强弱的话,90级的师兄们无疑是非常强大的佼佼者。

涛哥,辉哥,唐小松,勇哥,骏哥,袁晓宏……对阿飞来说,这些前辈们的名字总有着那么一种传奇色彩,当然,也有很多悲情。

当初阿飞这些后辈与他们初次相识的时候,一边抱着砍倒他们一举成名的心态,一边承受着他们的照顾和提携,直到后来一起并肩作战、把酒言欢,性情相投的他们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如今,这些前辈们要毕业了,要和弟兄们告别了。阿飞虽然年纪不大,却是个喜欢怀旧、容易伤感的人,每当告别的时候,他心里总不是滋味。

告别仪式依然在东门外小吃街举行,吃的还是烤肉,喝的还是汉斯,只是这些此刻欢聚的人中,有些人以后很难再见了。

在有人表达了90级学长毕业后、交大围棋的整体实力恐怕会下降的担忧后,涛哥笑着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

他看着夜空中璀璨的群星:“咱们这些人,都是从擂台赛那会儿开始自发学棋的,说白了都是野路子出身。现在社会发展这么快,条件好的家庭越来越多,像教工俱乐部里那些跟着老师学棋的孩子们也会越来越多,所以后来者只会更强。”

这点阿飞很赞同,当年中日围棋擂台赛,聂卫平做为中方主帅,面对兵临城下的日方高手,连续两届上演以一挑多的传奇胜利,从而刮起了一股席卷神州大地的聂旋风。阿飞当时读小学五年级。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在听说擂台赛上中方获胜后、和一群下象棋的朋友改学围棋的情景。周围的围棋爱好者也几乎都是那时候开始学棋的。不过,在之后几年时间里,阿飞发现自己和秀博一直都是赛场里年纪最小的,直到他遇见高小妹。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涛哥和他,以及周围一起喝酒这些人,都是同一时代的。

涛哥所说的那些教工俱乐部的孩子,阿飞打过交道,水平远胜同龄时的自己。这些孩子从小就接受着专业的训练,将来必会有脱颖而出的高手。

“以后,就要面对高小妹这样的人了吗?”他不由暗忖。相比之下,他更愿意面对花花这样的。

他看着面前这些兄弟们,老胡、老蒋、文锋、老李、老沙、花花、阿健、肖宇……这些人差不多都已升上了3段,有些人水平更在3段以上,他们或老谋神算、或斗志顽强、或刀法华丽、或着法彪焊、或棋风厚重、或擅于偷吃,相信在当时的省高校棋界,任何一个人碰见交大的这些3段们,都不敢说能够轻松获胜。这些3段在比赛中如同一只只恶狼,收拾小绵羊是一口一个干净利落,即使来了个经验丰富的猎人,如果不打足十二分的精神,没准也会被狠狠咬一口,就此一命呜呼。

“90级的师兄毕业了,但只要有这些人在,阵地就还在,黄金十二宫就不会失守。”阿飞如是想。

有人用手拍了拍阿飞的肩膀,是涛哥。

“送你一句话。”已然微醺的涛哥看上去竟挺认真。

“请讲。”阿飞从没见过涛哥这么正式地跟自己说话,但他知道临别之际,前辈学长的赠言一定很重要。

“有时候,慢就是快。”涛哥说。

阿飞知道涛哥指的是什么。阿飞对围棋的理解如果浓缩成一个字,就是一个“快”字。对局时,总是想着抢先占据大场,抢先发起攻击,收官阶段的先手官子当然也是要去抢的,围棋本身也有一句“弃子争先”的经典格言。

但涛哥的棋风并不是这样,他的棋总是走得厚实均衡,无形中慢慢积蓄着力量,就像足球比赛中的防守反击战法,很少主动出击,但一旦发起反攻,往往能将对手一下击倒,确实如他所说,慢就是快。

涛哥的话,阿飞认同其中的道理,事实上在“电子保健杯”之后他已经开始反思自己的棋风,奇怪的是自从开始反省之后,他的战绩就变得很差。正如涛哥,境界如此之高,却往往败给粪人……

龟兔赛跑的故事每个人都听过,但要想真正把握故事里的精髓,从而做到知行合一,又谈何容易。

阿飞觉得有必要说点什么,他举起酒杯敬向涛哥,动情地向前辈表达了自己的感激之情:“涛哥,当初我只是一个粪人,承蒙组织垂青吸收入会,颇有些惶恐。听你说加入组织后有机会代表学校参加省高校联赛,一直都渴望自己能有这样的资格,现在我不但参加了省赛,还将参加全国高校联赛,组织这两年对我帮助很大……”

“当时我是瞎说的,那时哪里有什么省赛。”说完这句话,涛哥很快就在推杯换盏中不省人事了……

大家一醉方休,半醒后的涛哥踏着夜色孑然前行,星光照耀着他潇洒不羁的身影,逐渐远去。

从此校园的围棋盘边少了一位高手,麻将桌边也少了一位痴客。

当初拜会涛哥、加入组织时的场面宛如就发生在昨日,过去两年里并肩作战的点点滴滴仍历历在目,但最让阿飞记忆犹新的,是涛哥最后在赛场上、捧着安慰奖坦然站在领奖台上的情景。

别了,朋友;别了,兄弟!是围棋令阿飞与这些学长们相识,但真正令他们结下深厚友谊的,是学长们豁达的胸襟、率真的性情以及对朋友诚挚的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