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鱼的记忆五

鱼邪衣再次醒来的时候,已躺在一佛堂中。

四下里一片静寂,月光如水,星河耀天。

他的手心里还握着“残招剑诀”。

一个身披灰色僧袍的老和尚走入鱼邪衣的身边,只见他眉须垂肩,双目充盈,背脊挺拔,其右手微微竖立而起。

“阿弥陀佛,施主醒了。”

鱼邪衣汗水滴落在佛堂之中,他握紧长剑起身。

“这里是何处?”

“四大皆空,目明心通,这里便是目空寺。明日也是施主的决战之日。而施主的决战之地便是距本寺不远的天绝崖。”

鱼邪衣从怀里摸出花名册。

看到了名册上的名字“连云剑庄庄主沈空侯”。

“你是谁?”

“老僧法号一心。”

“一心?你到此有何目的?”

“施主不请自来,老僧倒想问问施主有何因由?”

鱼邪衣摸着脑袋:“是我自己来的?”

“施主不记得了?”

鱼邪衣苦笑:“我记性很差,差到丧心病狂的地步。”

一心和尚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看来施主与本寺有缘。不妨在此静候明日一战。”

“禅师怎知明日的决战?怎知我是决战者?”

一心和尚道:“施主方才一直有呼喊梦语,老僧正巧听到。”

鱼邪衣一惊:“我说梦话?”

一心和尚点了点头。

鱼邪衣咬紧牙,握紧长剑:“我还说了什么?”

一心和尚道:“施主还说,必须要在今夜参透你手上三式剑诀的奥义!”

鱼邪衣冷汗直流:“多谢禅师点悟。”

一心和尚道:“阿弥陀佛。施主既然与本寺有缘,不妨在此研习剑术。老僧多多打扰了。”

说罢,一心和尚便缓缓离开。

鱼邪衣望着佛堂里的佛像,只觉法相自庄严,慈眼观众生,其屈臂上举于胸前,手指自然舒展,手掌向外,鱼邪衣忽然心生敬畏。

“如果您能够为我打开记忆之门,我愿为您长跪在菩提树之下!”

佛祖没有任何指示。

此时已是深夜,鱼邪衣终于打开心门,不再纠结记忆之盲,开始专注剑诀之妙。

月明星稀,百花飞舞,木叶飘零,唯有一剑一人一心岿然不动。

待乌云遮住星月,百花落入尘土,木叶坠满四野。

一心和尚再次出现,用一句话点破了鱼邪衣的心念。

“阿弥陀佛。花开半夏,剑斗浮生。施主用的是无念之剑,也是个无心之人。”

鱼邪衣也不生气:“无心无念,岂不是更洒脱随性?剑术何必拘泥不化?”

一心和尚摇着头:“无念之剑好比无须蚱蜢,终究没有定势。而无心之人则好比江鱼,终日游旋,毫无依托与方向。”

鱼邪衣回剑入鞘,闭上双眼:“小时候,我经常被人骂记性差,脑子不好使,什么事都做不好,只有拿起武器练剑……长大后,遭遇家变,大脑受损,更不能记住事情,最多只有一两天的记忆……所以,我的剑,还有我的人才会如此无念无心,或许这就是我独特的剑意。如果……这都不好,该当如何变化?”

一心和尚佛手微展,他走入繁花之中,拾起脚边一叶新绿,捧在手心。

“无念只是空乏其身,无心则是无情所致,若能做到剑与心合,意与情融,才能够有所突破。这与记忆无关,在乎内心情理变幻!”

鱼邪衣只觉一股热流激**在他的胸膛之中。

“多谢禅师点悟。”

风吹云散,月光如水落在鱼邪衣的脸上,身上。仿若沐浴,有焕然之感。

鱼邪衣拾起地上一叶新绿,轻轻放于剑尖之上。

他轻弹剑刃,绿叶飞扬于天,鱼邪衣望着月光里的叶子,仿佛看到了一种阔别已久的希望。

他打开了怀里的“花名册”。

名册上一页写着:

连云剑庄庄主 沈空侯。

鱼邪衣醒来。天色已大亮。

趁着鱼肚白的天空。

鱼邪衣握剑向着林野疾驰,直到来到天绝崖,看到一个背负长剑的中年男子才停下了脚步。

花名册他的名字是“沈空侯”。

——连云剑庄庄主沈空侯。

早早来到决战地点的沈空侯看着鱼邪衣的到来,其神色是惊慌的,随后又镇定起来,甚至还有一些兴奋。

天绝崖下云雾缭绕,天绝崖上没有一个观战者。

“今日一战,老夫已派人堵住了路口,为的就是给少侠一份清净!少侠应该还记得三日前你与老夫的君子协定吧?”

鱼邪衣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我记得。”

沈空侯狂笑:“那么,我们开始吧!”

风起云动,鱼邪衣打开了右手掌,他看着右手食指的字迹。

露出了洒脱与邪魅的笑容。

“飞雪连城”的剑招在鱼邪衣的长剑挣脱剑鞘的一瞬间便使出。

那是镇魂夺目的一剑!

仿佛是天外的雪女归来,在孤城的上空呼啸着凄冷与决绝!

沈空侯来不及躲闪,也根本没有躲闪,他的身上穿着“金麟软甲”,早已刀剑难入,可是鱼邪衣的剑却刺入了他的胸膛!直接穿透了他的胸膛!

——莫非这“金麟软甲”被人掉包?还是说鱼邪衣的剑术能够穿透这刀枪不入的宝甲?

——还记得这金麟软甲是他的独子沈孤望亲自为他穿上的,难道……

“你说过你记性差?”

“很差,差到丧心病狂的地步。”

“可是你却在一夜之间领悟了‘白嘴少爷燕晓花’的残招?”

“我马上又会忘记。”

“什么时候忘记?”

“杀了你之后吧。”

……

鱼邪衣拔出长剑,鲜血喷射而出,沈空侯笔直地落入天绝崖下。

鱼邪衣已回剑入鞘,他转身走入林野,走入花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