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坤墟山云极谷(三)

叶溪虹腰畔刀光一闪,可是心力不够,内力消散,出刀也慢了许多。

手中刀还未前进,便已被归海心流的拐杖击落。

“我要看你的左手刀!”

叶溪虹汗流浃背,屏住心神。

他为以自豪的左手刀从来不随便出鞘。

可是此刻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拔刀声已不再美妙,出鞘的速度也慢了许多倍。

直到归海心流的拐杖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叶溪虹一惊。

“这场比试,老夫赢得并不光彩。想知道你为何会输?”

叶溪虹道:“请前辈指点!”

“环境不同,就算你的刀天下无双也施展不出半分力量!所以,你的力量还不够强大!还不能够在任何恶劣的环境里收放自如!明白了吗?”

归海心流的话醍醐灌顶一般地落在叶溪虹的心里。

一直以来,他的左手刀未曾遇到令它出鞘的对手,他仅凭着腰畔的刀便足够驰骋江湖,可是此间他才明白——就算力量再强,一旦遇到无法预计的环境与地域,终究无力可为,这世上,最强的不是武功,而在于天时与地利!人在江湖游,纵然水性再好,也抵不过险恶的风浪。

“晚辈铭记!谢谢前辈指点。”

归海心流捋须笑了,道:“希望你们铭记这个道理。接下来,我再带你们去一个地方,这也是你们此次旅途的最后一个地方!”

透过石屋的道路,九折盘旋,走出山洞,一行来到一个森林之中。

森林里生气不再,充满了阴郁和哀愁,阵阵腐臭之气浊浪排空地传入他们的鼻腔里。

一声声凄厉的悲凉的哭声如流水一般在空气里流转,直叫人内心生寒。

“森林尽头,曾经也有一个村庄,村庄里也有一条碧绿明亮的湖水。”

可是叶溪虹与陆喜鸳看到的却是断壁残垣的村落,鲜血通红的湖水。

在废墟之中是无数的曾经撕心裂肺等待营救的村民,他们或相拥着、或哭泣着、或卧倒着、或跪拜着……不论老人、小童、妇孺、少年……那曾经美好的……现在都已化作焦黑的尸体。

火焰已灭,烟尘未散,就算大雨滂沱也洗不清这里的伤痛与悲凉。

触目惊心的画面让陆喜鸳的胃极速翻滚,他终于忍不住蹲下呕吐出来。

叶溪虹握紧长刀,眼泪几近夺出眼眶。

归海心流轻叹了口气,道:“这里原本叫做白鱼村,这条湖叫澄碧湖!”

“这是谁做的?”

“苍龙在天,风光无限!”

“风光会!”

归海心流点着头:“这里的尸体,已全部深埋土里,你们所看到的焦尸是巧匠雕铸而成,我刻意将这里原原本本地保留下来,目的只是为了铭记这个痛心的时刻!”

“风光会为何要烧毁村庄?”

归海心流叹道:“因为一个少年!他们想要得到这个少年的能力!”

归海心流望着天外,接着道:“白鱼村世世代代都在坤墟山云极谷居住,得益于云极谷天然的养分,这里的人都有区别于外面世界的力量!这个少年是万中无一的瑰宝,正是风光会需要的人才!”

“这个少年是谁?他是否已被风光会利用?”

归海心流摇着头,满面愁苦地道:“我们不知道,也不敢去想。一旦这个少年被风光会所用,这就是江湖人的一场浩劫!”

叶溪虹痛心疾首。

归海心流道:“但是这个江湖上,只有一个人能够挽救这一场浩劫。”

“谁?”

归海心流看着叶溪虹,道:“只有你。”

叶溪虹道:“为何是我?”

归海心流道:“这就是命运,你说你想逆天改命,可以!这场未来的决战,我觉得你会输!”

叶溪虹握紧手中刀,道:“我不会输!”

归海心流笑了,道:“命运摆在你的面前,未来等着瞧!”

归海心流在送别叶溪虹与陆喜鸳之前。告诉了他们几个事情。

——坤墟山云极谷已不惧风光会,因为这里所有的村民都已迁徙。

——云极谷独特的环境,让内力受限,如果能够在云极谷突破力量之限,一旦走出云极谷,那力量自然超出凡尘。如果叶溪虹想要进阶武学,可以在此修炼。不过却要付出很多的代价。

——除了墨千宫如意潜龙之外,不允许告知其他人来到这里。

叶溪虹与陆喜鸳抱拳答应。

陆喜鸳直到走出坤墟山,他的胃仍旧很难受。他也不愿意再提起刚才的一幕。

但是最让叶溪虹没有想到的是陆喜鸳的一句心里话。

“我也是练武的,也算是个称职的江湖人,为何不能够让我进去练武?为何什么都让你来做?万一到时候风光会大举反攻,我武力不济怎么办?”

叶溪虹理解他的心情,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当你数着银两在各大赌局游玩时,我已每天在瀑布下拔刀数万次;当你策马游历天下尽情畅饮之时,我已顶着酷暑严寒每天拔刀数万次;当你继承祖传基业腰缠万贯之时,我还是那个每天拔刀数万次的人。武学之道,不在乎一蹴而就,而在乎努力与坚持!我承认有天才,可是你是否想过天才的背后,所忍受的痛哭与抉择?”

陆喜鸳甩脱了叶溪虹的手。

“我知道我比不上你……可是这些话用不着你来说我!”

陆喜鸳拍马而前,绝尘而去。

叶溪虹望着远方陆喜鸳渐行渐远的身影,忽然发现他们二人之间还是有距离。

一种由心而发的距离。

“只是为何,我要对他说那些话?”

落日照马蹄,平湖映山岚。

苏州城已近,远方已有喧嚣之感。

一阵清风吹来,骏马嘶鸣,将回忆拂去,飘入远方。

常常听人说回忆如风,可以乘风而上,忘却今日之忧愁。可是在叶溪虹与陆喜鸳的心里,这段回忆却如火一般灼烧着他们的身体。

陆喜鸳原本是愤怒的,是心有不甘的,可是通过这半年以来的游历,他已想通了很多道理,他与叶溪虹之间确实存在着不少的距离。

陆喜鸳道:“这半年里,我去过最险的山川,去过最苦的沙漠,也去了许多蛮荒村落……后来才发现只不过都是为了遇见自己,一个更好的自己。谢谢你当时给我说的话。”

叶溪虹畅然道:“下次我们结伴同行,要喝最烈的酒,登最险的山,游最宽的海!”

“好!我答应你!”

此时的叶溪虹与陆喜鸳相对一望,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

“喂喂喂!你们两个把我摆在什么位置?还眉来眼去的?够了!”

叶溪虹与陆喜鸳相顾仰天一笑。

“驾!”

“驾!”

两匹马抛下云若幽,向着苏州城狂奔而去!

云若幽咬着嘴唇,可是此刻却无比地开心。

因为他看到了叶溪虹的笑容。明朗的开心的笑容!

或许前方艰难无比,可是那也是一种历练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