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回 梅仙归位花神观局,鸢姐膏肓天地招魂

话说姝丽女和楚容止刚到福寿园,就看见梅花花神,一同飘然而去,逮住书凝梅的去路,书凝梅所见,认出是掌管百花的姝丽女,吓着将要躲避,只见百花仙子将那花间名打开,念道:

夏秋花枝寂,风雪里,惊破一山春。

二季花影重,归来也,香消归花魂。

书凝梅一听,浑身禁锢住不得走动,忽然周身有银色叠瓣梅花环绕,书凝梅一身粉装素裹,已变成了梅神元身来,见了百花仙子和百谷仙人匆匆拜道:“小神见过仙子,见过百谷仙人。”姝丽女道:“好啊,好大胆子!这般无法无天!背着我,竟然下界迷恋红尘,毁我百花名声,看我不把你的打回元身,植在天寒地冻处!”楚容止本是想拦阻姝丽女,让她三思,还未开口,姝丽女便把梅神打回原形,收入神光镜中,不留一丝痕迹。楚容止本是怜香惜玉,见姝丽女如此对待自己的门徒,也就没说什么,想到也许是万般无奈罢了。他二位路过一处,见可怜之人,也就救死扶伤起来。

丹若回来,不见母亲,万分焦急,寻觅来去,终是不见,再加上几日征战,许是累些,就想着母亲快些回来,伏在凤椅上渐渐睡去。做起梦来,梦里书凝梅来到丹若身边,跪拜下来,丹若见状,忙过去搀扶书凝梅,书凝梅道:“我虽是你母亲,也并非人类,但如今你与帝王平齐,我们自然要尊敬才是。”丹若道:“母亲何须多礼,今日寻母亲还不来?想得女儿好心疼。”书凝梅道:“你的心,我早已知道,如今灾祸过去,你要以天下安危为重才是。我本不是这里的人,自然是要回去的。勿念你母亲了,也别满天下地寻我,弄得人心不安不说,还伤财害力,母亲这样也不会心安,母亲自然年年都会来见你。”书凝梅说完,安抚了几下丹若的头,隐隐约约地出去了。丹若醒来,细细想了一番往事,哭了一会,兆君安慰才罢。

灵鸢儿自从离魂之后,时时随从在朔君左右,乃至在与奕王交战时候,也是在其侧,试图保护朔君不受伤。奕王一席话,听得朔君如雷轰顶,原不知有这么多恩恩怨怨在,也是日日思索,想起生兆君时那么戒备森严,确保万无一失,后来又取名兆君,兆君又有那么多人疼爱,也就心灰意冷起来,知道自己真的不是衮王所亲生,于是日日眼神呆滞,茶饭不思,只是独自坐着。只是兆君处理朝政,抽空与丹若去看望朔君,朔君对他二人都是熟视无睹,好似不认得。再看灵鸢儿处,这鸢尾花也不开不凋,婆子每日细心浇花也不长,就如灵鸢儿卧在**,静如泥塑之身,有些时候还好,清醒一下,便也是问“朔君来看我了吗”之类的话,不过一会儿又浑身无力,躺下来。丹若那日看望了朔君,自然是忘不得灵鸢儿,就来至灵鸢儿处,婆子知是丹若来便开门来,丹若一见瘫软在锦褥上的灵鸢儿就吱吱唔唔地哽咽起来,匆匆往里屋里赶去。

如今是秋已到,外面许是冷些,进屋子,有暖炉烧炭,少说也有几分暖意,可是见灵鸢儿玉身含恨在**,不再活跃,嬉笑了,丹若的心里自然凉如冬雪,叫灵鸢儿,灵鸢儿不应,只是丝丝喘气。婆子抹泪后,说道:“丹若姑娘,你是叫不醒她的了。前几日还好,一时清醒了就唤着朔君来,如今这几日看来是不中用了,你看着院子里的鸢尾花马上就要面临霜打,我怕……”婆子不再往下说了,又是呜呜咽咽地哭泣着。丹若道:“你这么细心对他,自然是她的福分,可这样终究不是,朔君如今也是痴痴呆呆。她受苦,我们看着也是苦。”丹若说着,就叫进来一个内官来,要他即可去请巫医来,内官听命回去了。丹若放下灵鸢儿床头的帷幕,对婆子说道:“我想到这巫医些许懂得阴阳死生术,想让他看看便知。”婆子道:“天地司命,我的鸢姐是有着落了!”丹若也叫人来把灵鸢儿屋里的供热起来,洒扫不说,还祭祀起来,心想灵鸢儿好起来了,也就是朔君恢复之日,他们终成良缘,也不枉往日真情。内官传话来,说是巫医已到,正候在门外,丹若传进来,巫医隔幕把脉,又拿出星宿阴阳卦,细细查看了一番,躬首对丹若道:“回君上,灵鸢儿姑娘这是情蛊脉,像是魂体分离,如今又时到金秋,不早早解决,怕是魂归花间,人也跟着消亡。”丹若问道:“可是如何做才好?”巫医道:“院子西南方,有花神。”婆子道:“可不是这样,院子的西南方就种着鸢尾花嘞。”巫医道:“这就是了,你们只需尽心打理这些鸢尾花,我建台招魂就是,也许能救她,只是灵鸢儿姑娘怕不是凡魂,若强行要招魂,怕是有后患啊。”丹若道:“可是鸢姐如今这样不死不活也终究不是办法,只求巫医细心招魂才是。”巫医听罢,只是在院内就地筑起法台,法器玲琅排列着,巫师们带着青面獠牙的鬼怪面具,身着黑白无序的衣裳,单腿屈膝跳动,环形而舞,天空已经黑云压城而来,这些巫师们口诵招魂曲:

魂兮归来!

别离温柔,何为四方?

悦君之乐处,而离彼不祥些。

魂兮归来!

阴阳不可流离。

衷心千仞,香魂不长。

十日代出,魂往必释些。

魂兮归来!

生死不可推脱。

黑白无常,索魂索魄

蝮蛇蓁蓁,封狐千里些。

魂兮归来!魂兮归来!

姝丽女和楚容止也是头一回见这般景象,姝丽女道:“方才好好的大晴天呢,怎么就是一阵怪风吹来,压抑得人人自危。”楚容止道:“许是天有作为,人间阴阳生死师自然厉害,让天云天雷闻得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儿。”

“这可怎么说来?”姝丽女问道,楚容止道:“这自然是有许多**气回肠的佳话在里头,当年东海孝妇伸冤,真情感天动地,临刑时血溅白练,六月飞雪、楚州大旱三年;再说有一人叫尾生,衷心于情,与佳人相约桥畔,水至不去,大水漫桥,抱柱而死;唐婉遗留《钗头凤》,秋意萧瑟冻人骨……”说话之间,只见姝丽女的百花册呼呼发光起来了,想必是有了新发现,仔细观看,原来是鸢尾、蔷薇二字在发光,可知附近就有其二神在,于是四下打探起来,随着花间名的指引而去,在大街上走着,忽然撞见一挎着花篮卖玉兰花的姑娘,姝丽女看着很眼熟,楚容止也感觉似乎在哪里想见过,不时多望了几眼,这姑娘只有十来岁,见俩人望着她,以为是要买她的花,于是问道:“小姐公子,你们是要玉兰花吗?我的玉兰花不是人栽,自然生长,自然高洁。”姝丽女听了,若有所悟,纷纷走开去,楚容止见状,也是跟着走开。忽然听见这一处歌声嘹亮,闻声望去,便看见八位女子隔岸弹唱着曲儿,姝丽女探测出也不是花神,遂往旧时弈馆的附近的灵鸢儿住的院子来。

院子里巫医弟子们装扮的各路鬼神正在变法,凡人只看见院子里雾气迷散,并不看见什么,只是这姝丽女也楚容止可是所见不同。许是刚刚经历完战争不旧,这巫医施行招魂术,那些冤死的、战死的、或是病死的魂魄,都闻声而来,渴求巫医解救,只见巫医挥舞招魂符,高声喊道:

千鬼万鬼,去兮!

七魂六魄,归兮!

昼夜交替,四界轮回打开,自然有你们的安定处。

这些鬼魂听了,也都木讷地齐齐往四处走去,姝丽女和楚容止看到,也是感到几分阴森,姝丽女道:“怎么不见花神元身?”楚容止也是四处瞧,见到院子的西南方种着鸢尾花,于是道:“看,那是鸢尾花,可是鸢尾花神的住处了。”姝丽女点头不语,欲要施法验鸢尾花神在何处,可是多次试过,不见法力生效,问楚容止道:“奇怪,我道法不及这鸢尾吗?”楚容止忽然指着院子里的人群道:“你看,那是什么?”姝丽女仔细望去,才发觉是一女子,锦衣装扮,浑身泛着五彩光芒,以隐约见是凤尾飘飘,是个奇人,这奇人便是丹若。难怪二位仙人的道法不显现,原来是遇到了千年难遇之人。正在看时,只见天空瞬间射出一道金光来,缓缓照在鸢尾花丛中,鸢尾花骤然枝繁叶茂,只见一朵鸢尾花开放,里面醒来一楚楚动人的姑娘,这姑娘越长越大,渐渐有一人高,仔细一看众人也看到,姝丽女和楚容止也看到了,这个正是灵鸢儿,也就是鸢尾花神,巫医道:“归兮!归兮!”这魂魄就和金光一同慢慢移近屋里,缓缓躺进熟睡在**灵鸢儿身上。楚容止带着姝丽女,也来到屋里,众巫师都偃旗息鼓,做法完毕。丹若同婆子上前,服侍着灵鸢儿,只见这灵鸢儿身体凉着,额头却有流水般的汗水,丹若问巫医,巫医道:“这是魂魄流离阴阳界,如今挣扎些,身体自然受不住。”姝丽女看在眼里,叹道:“若知今日,当初何必来世上走一遭呢。”楚容止道:“不来人间,许是姽婳乐境又一个芙蓉姬了。”众人看着又有三个看似灵鸢儿的隐隐约约人走近身体之后,看见了招魂台顿时亮堂起来,这光分出七点星光,皆飞入屋里,归入灵鸢儿的云鬓里,原来三魂七魄都归入灵鸢儿肉体内,不久,这院子清净了下来。

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