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第三段信息
叮铃铃。
就在我看着面前的地图，想着如何才能潜入林玲所说的复制人工厂的时候，门铃声却突然响了起来。
“阿磊，你睡醒了吗？”门上的扩音器中传来了赵队长的声音。
“我去开门，有空再聊。”我对林玲说了一声就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呵呵，我猜你就该醒了。嗯，看起来气色还不错。”赵队长看到我就笑着说道：“你身体怎么样了？我给医疗舱填充了肌体修复液，你可以去泡一会儿。”
“谢谢，我已经好了很多了。”我将身体让开，点头说道：“进来说吧，随便坐。”
“住的还习惯吗？”赵队长扫视了一圈屋子内的陈设后才坐在了桌子旁。
“还好。”说着，我也坐在了桌子的另一边，“老金他们呢？”
“我还没去看，不过也差不多该醒了。”赵队长说着就抬头看向了我，眼神中却有着些复杂难明的波动，似乎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过了良久，赵队长才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地说出了这句话。
“嗯？”我有些讶然地看着赵队长，“记得什么？老赵，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给我说啊？”
“我给你的那个信息储存器还在吗？”赵队长皱着眉思索了片刻后才开口问道。
“应该还在，我找找。”我站起身拿过挂在床铺旁的战斗服，在衣兜中摸出了那块信息储存器。那熟悉冰凉的触感，冥冥之中似乎与我有着某种不可名状的联系。
“在这里。”我将信息储存器放在了桌子上，试探着问道：“还是你之前给我看过的那一块吗？”
“不，这是我在空中堡垒中找到的。”赵队长摇了摇头，“这些信息储存器中的内容十分重要，据说关乎着人类的命运。我们找了很多年也没能得到所有的信息。”
“这种信息储存器有很多吗？”我问。
“这种信息储存器总共生产了大概一千多个，但真正记载了我们需要的信息的却并不多。这些年经过我们的寻找和筛选，最有价值的就是给你看的那段了。”赵队长说着就拿起了桌子上的信息储存器，按下了开启键，“希望这一个能有我们需要的信息。”
信息储存器被平放在了桌面上，咔嗒一声轻响后，那平滑的机身中就传出了一阵细细的嗡鸣。随着电源键的闪烁，一片投影就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神国到底是什么？”那个面容坚毅的华夏男人再次出现在了画面中：“或者说，神国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组织？它是一个国度？一个公司？还是一个政权？这么多年来，我们在机器人的进攻下如履薄冰，始终没人能走出灰色区域到神国那里看一看，更没人能告诉我们这一切究竟是如何发生的。我们学到的历史有时并不能等同于现实。那些天堑和神国密密麻麻的堡垒将我们封锁到了东胜大陆这一小片地方，我们对外界的认知还停留在神国的第二次净化战争之前，我们迫切需要知道如今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我们用了很久才深入到了灰色区域，我希望我们在这里的一切发现都能成为日后冲破封锁的基石。人类的希望远远没有断绝，如果我们肯为之不懈奋斗的话，和平终将终结这一切！”
说到这里，男人抬起了头。随着镜头的拉伸，我才看清，他正身处一个临时营地中。这是间宽敞的大厅，在他身后的沙发上还坐着几个同样身穿曦光制服的佣兵。不停摇曳的篝火给他的脸上投下了一层明灭不定的阴影。
“我不知道我的判断是否正确，但我是曦光的团长，从我宣誓的那一刻起，我的命运就和我肩负的责任融合在了一起。这一次我不能再逃避了，我将带着我的队员一起执行这次任务，去探索灰色区域之外的世界。我会把我们一路上遇到的所有重要的，能够给后来的人们以启示的信息记录下来。我会尽量把它们存放在安全的地方，等待你们来挖掘。人类不该偏安一隅，和平不是敌人的馈赠，而是我们的索取。”
男人站起身环视了一下四周，然后才犹豫着说道：“如果我们最终失败了的话，也希望你们能够循着我们留下的足迹继续前进。我们华夏人永远不会向霸权主义和恐怖主义屈服，神国的真面目也必将呈现在我们面前。这次的行动，我把它称之为‘最终任务’。现在，我将如实记录下我们的发现。”
男人说着就走向了燃烧正旺的火堆，在两个忙着烧水烤肉的佣兵身前停了下来。
“黄平，他怎么样了？”男人开口问道。
“还在昏迷中，我刚才给他喂了点水。他的情况还好，没有检查到明显的外伤，也没有发烧的迹象，应该很快就能醒来了。”一个佣兵起身说道。
“嗯。”男人点了点头就走了过去。
在黄平身后地面上铺着的毯子上静静地躺着一个年轻人，他低垂着头，半长的黑色卷发将他的脸挡在了一片阴影之中。他**脚，穿着一件宽大的类似于病号服一样的衣服，与周遭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查到他的身份信息了吗？”男人问道。
“还没有。”黄平侧过身看着年轻人说道：“我调取了灰色区域边缘的几个聚集地的人口档案，都没有发现他的任何信息。”
“那就没有办法了。”男人说道：“我们从昨天就已经深入了灰色区域，在这里已经不太可能出现我们的人了。也许他只是某个小型聚集地的幸存者吧。附近的拾荒者聚集地有询问过吗？”
“附近的拾荒者们活动的区域距离这里很远，这里沦陷的时间并不太长，也不排除仍有幸存者聚集地存在的事实。”另一名队员回答道：“这里之所以被划在了灰色区域深处也是因为太过于荒凉，又是第二次净化战争的主战场，残留的军事设施和被严重摧毁的环境并不适宜人类居住，所以已经很久没人深入探索过了。但从我们掌握的信息来看，这些年神国的机器人已经逐渐向着东北方向撤离了。作为华夏曾经的腹地，这里以及前些天经过的一大片区域都很有可能重新回到我们的掌控中。”
“反抗军那边有消息了吗？”男人皱眉问道。
“反抗军那边正在改编反抗武装，试图整合手中所有的军事力量。统一战线计划的实施远比想像中要复杂许多，联合委员会还没有决定采用过激的手段。我们最后一次反馈过去的信息，他们也一直没有回复。我猜上面对于建立新的外沿聚集地的计划还是缺乏信心。”佣兵将手中的烤肉放进了一个餐盘中，然后一边擦拭着手上的油渍，一边说道：“我们深入进来以后，神国布设的强电磁网对通信的干扰就增大了不少，让我们和后方的联系愈发困难了起来。”
“尽量尝试着联系吧。”男人低声说道：“我们需要将信息及时传达回去。”
“老大，我们这么做值吗？”那个佣兵低下头，犹豫着说道：“从我们提出这次任务的申请时，反抗军和联合会的家伙就一直对我们冷嘲热讽的。就连我们申请的物资和支援都被降了两个等级，这种感觉真的很憋屈。现在我们把信息给他们如实传递过去了，他们又开始不停地质疑我们这些情报的准确性。这样……”
“好了，你说的我都知道。”男人打断了佣兵的话，“我们所做的一切又不只是为了他们少部分人，也更不是为了证明我们究竟有多能干，多出色。我们只是为了给家人留下一个希望。每一次的进步都必然要面临取舍和质疑，不同的声音不是为了阻挠我们前进，而是为了让我们变得更好！”
“老大，你看他的衣袖！”就在这时，黄平突然轻呼了一声，然后扯起了年轻人的一只衣袖。在火光的映衬下，一个六芒星的暗花清晰可辨。
“这是神国的标志！”男人讶然道。
“我们昨晚没有看仔细，既然找不到他的身份信息，那他真的极有可能是神国的人了。”黄平说道。
“也许吧。”男人蹲下身，仔细打量着年轻人，“在这附近还有发现吗？”
“伽蓝寺周边我们都仔细搜查过了，没有别的什么发现。”黄平说道：“根据记载，这里应该是一个开发了一半的风景区，并没有什么战略价值，在以往的战争中也从没有被重视过。我们昨晚遭遇的那支机器人巡逻队应该只是巧合而已。”
“嗯，这里是什么？”男人似乎是发现了什么，突然提高了音量，说着他就让开了身体。在火光的照射下，年轻人的脖颈后露出了两个闪烁着蓝色光芒的圆孔。圆孔似乎是金属所做，切口十分圆润平滑，在火光下闪烁着明亮的光芒。
“孔志明，你快来看一下这小子脖子上的是什么东西？”黄平大声喊了起来。很快，就有一个佣兵快步走到了火堆前蹲下了身体。
“黄平，把他脖子抬起来。”孔志明急切地说道。
黄平闻言急忙将年轻人的头抱了起来，将他盖过了耳际的头发拨了开来。在明亮的火光中，年轻人那张熟悉的脸，终于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当看到那张脸的时候，我却蓦然一惊，连心跳都加快了几分。
那是我的脸，和梦中的刘少校不一样的是，那的的确确是我现在的这张年轻的脸。
“啊，这怎么会？”我的心猛然揪紧，顿时就叫出了声。
“先别急，接着看下去。”赵队长似乎并没有感到意外，轻瞥了我一眼后，就再次看向了面前的投影。
看着赵队长那云淡风轻的脸，我只得压制着失措的情绪，继续将目光投向了画面，希望能尽快得出个答案。
“孔志明，你看看这到底是什么？”男人也低声问道。
“我如果猜的没错的话，这应该是导管的接口。”孔志明看着年轻人的脖颈低声说道：“就是和那些机器人的充能孔差不多的存在，但也可能是手术留下的创口。”
“不应该是手术留下的吧？”黄平说道：“手术创口的话，这应该是要缝合的。谁会给自己身体上留着这么两个恐怖的东西？”
“如果这个创口是留着下次手术的呢？”孔志明继续说道：“我今天下午就简单检查过了，他的生命特征明明是人类的。这就奇怪了，一个人类的身体上怎么会有类似导管接口一样的插孔。”
“他应该是人体实验的受害者。”男人低声说道：“他应该是被神国拿来做实验了，但却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被遗弃到了伽蓝寺。尽量把他救活，我们需要知道他遭遇了什么，还有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
“老大，你去休息吧。”孔志明说道：“别的事情都交给我们来做。”
“辛苦你们了。”男人说着就站起了身，再次走到了桌子旁坐好。
“刘文磊。”他从桌子上拿起一个铭牌，轻轻念叨着，片刻后，就再次看向了镜头：“这是我们深入灰色区域的第十七天。这些天我们经历了很多次战斗，有和猛兽的，也有和机器人的，甚至还有那些拾荒者的。好多次，我们差点就以为坚持不下去了，但好在幸运女神始终眷顾着我们。我不会退缩，哪怕只剩下我一个人。如果……如果我先牺牲了的话，我的队员们也会坚持走下去。这是我们的最终任务，也是人类迈出的一大步。我的人生有很多遗憾，但是如果我不组织这一次任务的话，或许会是个更大的遗憾吧。我们是曦光佣兵团，我是林卫东。”
男人话音刚落，画面就波动了起来，随即几个闪烁后就消失在了空中。信息储存器发出滴答一声轻响，提示我们，信息已经读取完毕。
我看向赵队长。他仍然看着空中，眉头紧锁，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我将信息储存器关闭，然后拿起来看向了它的底部，那里果然也有着一个清晰的刻痕：3。
也许是因为刚刚播放过视频的缘故，它光滑的外壳摸起来有些温润的触感。看着那底部的编号，我的心中满是感慨，伽蓝寺，刘文磊，不管是地名还是人名抑或是那张脸全部和我重叠在了一起。但偏偏我却对此一无所知。而再往后，又有多少信息和我或者林玲有关，我却茫然无头绪。
“你怎么想？”过了良久，赵队长才回过神，转过身看向了我。
“我也不知道。”我摊开手苦笑了一下，“这影像中的信息我也是第一次看到，但其中的一切我都解释不了。至于我，除了名字外，我对于曾经的一切也都不记得了。虽然这么说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我保证这都是真话。”
“我相信你。”赵队长点头道：“不管你说的有多离奇，我都信。实际上我早就注意到你了，我观察了你很久，但是很遗憾，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什么都没发现。所以，我才极力邀请你来参加这次任务。我说过，你才是最适合这次任务的人。看来，我的判断并没有出错，你才是所有事情的关键。”
“你都知道些什么？”我将信息储存器放下，看向了赵队长，“我脑袋里现在就是一团乱麻，什么都想不起来，也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之前说三号只是我的一个复制体的话，那刚才那段几十年前的影像里的年轻人又是谁？你们找我来，绝对不是像你们对我所说的那样简单吧？”
“这是我们龙魂的机密，但你作为有可能的当事人的话，倒是也可以知道一些。”赵队长想了会儿，才继续说道：“我之前告诉过你，曦光就是我们龙魂的前身，所以我们也继承了大量的曦光的档案。其中有一段影像资料，我们在其中看到了你的身影。现在看来，应该就是刚才那段影像中的你。其中林团长提到过一个极其重要的信息，就是他们发现了终结神国的秘密。因为时间仓促，他并没有来得及在那段信息中说明那个秘密是什么，但却提到了你。”
“提到了我？”我讶然道。
“是的，提到了你。”赵队长看着我，认真地说道：“从他的语气中能够看出，你才是这个秘密的核心。我本来也是不信的，但你刚一出现在一号聚集地的时候，我们的人就注意到了你。这几年你成长的很快，我在高兴的同时却并没有发现任何我想要的线索。所以我才邀请你来，我要亲自跟着你，和你一起去探究这所有一切的答案。”
“那个男人。”我看着赵队长徐徐说道：“那个林团长，他是如何提到‘我’的？”
“他说他在灰色区域中找到了揭开神国面纱的关键，而那关键就是你。”赵队长想了想，又斟酌着语句说道：“他的原话当然没有这么直白，而是说他们在灰色区域找到了一个神秘人，而这个神秘人才是指引他们前进的人，还说到如果他们失败了的话，就让我们等着‘你’的信息。那队队员都是有迹可循的，除了那个‘你’，所以我们才认定你就是那个关乎着终结一切的秘密的人。”
“我这些年接触到的人有很多都是你安排的吧？”沉默了一会儿后，我才开口说道：“我接的那些佣兵任务也是和你们有关？”
“是的。”赵队长毫不掩饰地承认道：“我们刚开始并不相信那段信息，虽然在之前的很多事件中都证明了林团长当年的决定是对的。比如一，二，三，四这些外围聚集地的建立，都是根据林团长当年传递回来的情报才最终得以实现的。但经过这些年和神国的战争，我们越发感受到了那种不可匹敌的无力感，所以，对于什么终结一切的言论我们也只是想想而已，并没有当真，直到有天你出现在了我们的视野中。”
“你应该不只是龙魂的一个小队长吧？”我看着赵队长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对于这一切又都知道多少？”
“我只是龙魂的一个老人，职务也确实只是副队长。”赵队长冲我摊开了手，笑着说道：“好吧，在林团长身陷灰色区域后，曦光又因为之后的扩张战争受到了近乎毁灭性的打击，差点因此除名，在最高联合委员会的地位也岌岌可危。但好在我们的牺牲没有白费，成功拿下了二号聚集地和四号聚集地的控制权。于是，在紧要关头，我们开始了整顿和清洗。那是曦光最为动**的几年，内部权力的多次更迭让原本就不太好的局面彻底乱了起来，很多老人开始出走自立门户。我那时只有十几岁，跟在小芝的父亲身边，也就是我们老团长。我们用了将近十年的时间，才一步步将分崩离析的佣兵团重新组织了起来，中间的过程就不跟你说了。唉，那可不是段美好的回忆，可谁也没想到两个见习佣兵能够做出这样一番事业。”
似乎是又回忆起了当年的往事，赵队长的脸上蒙上了一层伤感的情绪，他闭着眼思索了片刻，才继续说道：“嗯。总之，经历了长达十多年的动**后，曦光已经不是原来的曦光了。于是，在经过一番考虑后，我们把它重新命名为龙魂。现在你知道了吧，我们控制下的很多势力，他们其实或多或少都和曾经的曦光有着一丝血脉联系。而我，在老团长死后，也一直待在小芝身边，替她处理一些事情。团里很多老人都念着几分旧情，所以，在很多事情上也会听一听我这个副队长的意见。”
“这么多年来，你一直都是个副队长？”我讶然道。
“是的，我在龙魂待了三十多年，始终都挂着副队长的职务。”赵队长摇头说道：“以前小芝还小的时候，也有人劝我出任团长，但我拒绝了，我觉得这样就挺好。权力这种东西碰上了就不容易摆脱了，对我百害而无一益。认识我的人，自然都认识，不认识我的人，也没有必要认识我。自由自在的难道不好吗？”
“呵呵，老哥倒是豁达！”我由衷赞道。
“继续说你的事情，老金安排你做自由佣兵的时候，也是我让人帮你办理的。要不，他当时一个中尉衔的小军官还没那么大的面子给你担保。”赵队长继续说道：“我是给你发布了一些任务，但也都是根据你的实力来判定的。我没有介入过你的任何私人活动，所有的一切不都是你自己选择的吗？”
“我知道。”我点了点头，经过了短暂的愤慨后也渐渐冷静了下来，“谢谢你默默为我做的一切。”
“既然话都说开了，我也需要你告诉我，你究竟知道多少事情？”赵队长目光灼灼地看着我，“神国这次发动的战争很有可能是第三次净化战争，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现在它们虽然暂时撤退了，但前三十年它们也没有像这十年一样接连攻破了我们三个聚集地，也就是说，它们很快就要有新的动作了。另外我还得到了一些情报，真正的大战已经迫在眉睫了！”
就在这时，门铃却再次响了起来。